第32章 留下
两天后，跟着李杰逛了一圈后，小杨巡忽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哥，我能留下来跟你一起干吗？”
“你想好了？”
其实，李杰早就看出了杨巡的心思，这小子，虽然比宋运辉更圆滑，但到底还是年轻，心里有些藏不住事。
“我想好了！”
杨巡郑重其事道：“哥，我跟你一起干，搬货都行，家里那边，我弟弟妹妹都长大了，我妈一个人带，可以的。”
“唔。”
李杰沉吟片刻道：“这样，你先回去一趟，如果你妈同意的话，你就过来，先在厂子里各个岗位轮岗一圈。”
“然后再安排具体工作。”
“谢谢哥！”
到底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眼见李杰答应了，杨巡兴奋地跳了起来。
跟着李杰的这俩天，杨巡深刻地认识到了鹏城和安云的差距。
这边的营商环境要比安云好上十倍！
个体户在这边，不会受到歧视，也没有那么多的白眼，大家都是人，都是凭双手吃饭。
凭什么个体户低人一等？
在老家那边，杨巡可没少受歧视，即使有老徐的余荫照应着，遇到机关单位的，还是逢人低三等。
而在个体户群体中，像他这样的，已经算比较体面的。
起码，他不用担心哪天被抓，以投机倒把的名义被抓。
此外，鹏城的繁华，也深深地吸引了杨巡。
这里不仅有满嘴粤语的香江人，还有金发碧眼的老外，这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世界。
他想来这里！
哪怕是在‘东宝哥’的厂子里打螺丝，他也心甘情愿！
得到了李杰的准信，接下来的几天，杨巡整个人走路都带风。
其实，即使杨巡暂时不提，李杰也打算明年把他招过来帮忙。
用人嘛，用新不如用旧。
杨巡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天资不错，脑子也活络，优点足以覆盖掉缺点。
至于读书什么的，完全可以让他进行再教育。
电大、夜大先读起来，然后再念一念MBA之类的，总之，学习是可以慢慢补的。
而天资这玩意，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如果是宋运辉，李杰肯定不会建议他下海。
性格，不合适。
哪怕有李杰的教导，宋运辉还是一个比较‘认死理’的人，在不触及他个人底限的情况下，变通，可以。
触及到底限？
绝对不行！
另一边。
趁着阿姨出门买菜的功夫，宋母又一次旧事重提。
“萍萍，东宝是不是赚了很多钱啊？”
在鹏城呆了两天，即使女儿、女婿什么都没说，但宋母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请人帮佣，且不说。
单单就伙食，似乎好得过分了。
肉蛋奶，鱼虾，样样不缺，比旧社会的地主吃的还好，一餐饭具体多少钱，宋母没问。
但她会算，以昨天晚上的标准，搁在安云，一顿饭至少得十多块钱。
一顿十块，中晚两顿二十，一个月就是600块。
还有，那个小轿车的问题，女婿每天出门都开着，感觉就像是厂子里给女婿配的一样。
“是赚了一些吧。”
宋运萍没有刻意撒谎的意思，跟自家长辈有什么不能说？
之前，她不说，只是因为老娘没有刻意问。
“一些是多少？”
“大概有十几万吧？”
提及具体数字，宋运萍也有些不太确定，自打她进入临产期，李杰就不让她管账了。
太辛苦。
所以，宋运萍现在知道的是几个月之前的数据。
“啥？”
听到这个数字，宋母大吃一惊。
十几万？
这年头，一个普通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3、40的样子，在宋母的印象中，有钱人就是广播里的‘万元户’。
毕竟，一个工人不吃不喝一二十年，才能攒下一万块。
自家女婿赚了十几万？
那是什么概念？
干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
许久。
宋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犹豫片刻，她面露担忧道：“萍萍，东宝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吧？”
“妈，你想什么呢？”
宋运萍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她起身来到一旁的梳妆台，将抽屉里的随身听取了出来。
“呶。”
“妈，东宝现在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看到银白色，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宋母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东西？
宋运萍微微一笑，打开机舱，从里面取出一盒磁带。
“妈，这个东西呢，叫随身听，你看啊，把磁带放到这里面，就能听歌了，具体原理我也说不好。”
“但这东西啊跟电视机一样，都是高科技，一台随身听，外面要卖一两千。”
这个价格，又一次刷新了宋母的认知。
巴掌大的小盒子，要卖一两千一个？
金子做的啊？
知晓价格，宋母也打消了上手的心思，万一她没个轻重把东西弄坏了，她不得心疼死。
不过，宋运萍的解释也打消了她的部分疑虑。
……
……
转眼间，一周过去。
跟着李杰逛了几天，杨巡恨不得马上回家跟老娘请示，所以，在昨天晚上，他和李杰提出回家的打算。
宋母听到杨巡要回去，她也想跟着一起。
在这边呆了十来天，宋母发现自己留不留在这里，完全不影响女儿坐月子。
女儿女婿请的那个谢阿姨，带孩子比她还专业，而且接触了几天，她觉得对方很和善，也很心细。
很多事，她都插不上手。
所以，宋母也就生出了一起回去的心思。
留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光顾着吃喝，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老一辈的观念，女儿嫁出去了，那就是外人了，即使女婿对他们好，把他们当成一家人。
但真算起来，还是隔了一层。
况且，宋母也是有点想家了，老头子一个人在家，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一点也不知道。
女婿这倒是有电话，但他们家没有电话。
要打，也只能往村里打，只是，宋母舍不得经常打电话。
浪费钱呐。
眼看宋母也要走，李杰和宋运萍轮番上阵，劝了好几次，打算让宋母多留几天。
但宋母的态度十分坚决。
眼见如此，李杰和宋运萍也就没再多劝，不过，李杰在买票时，并没有直接买回安云的。
而是买了去金州的车票。
先让杨巡带着宋母去看看宋运辉，然后再回家。
第33章 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金州火车站。
站在出站口外，宋运辉今天的心情稍微有一点点紧张。
见自家母亲，有什么好紧张？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女友刘启明。
老妈会不会满意？
还有，刘总工得知他妈妈过来了，然后就叫了一起吃饭。
这是见家长吧？
活这么大，宋运辉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他觉得现在的心情，比等待高考通知书时，还要紧张。
少顷。
出站口迎来了一波人流，宋运辉垫着脚尖，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当宋母现身的那一刻，他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她的身影，即使宋母改变了装束，他还是一眼认出。
看着母亲换了发型，换了一身新衣服，宋运辉既有些惊讶，又觉得母亲变得年轻了许多。
“妈！”
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杨巡和宋母齐齐循声望去。
“小辉哥！”
杨巡连忙招了招手，久别重逢，他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打小那会，他就和宋运辉玩在一起，虽然宋运辉的话不多，但在幼小的杨巡心中，小辉哥是一个很厉害的。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有错。
恢复高考后，小辉哥就成了大学生。
大学生！
毕业就是干部。
“杨巡，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见面后，宋运辉第一时间向杨巡表达了谢意，他其实还挺想家的，但晋陵县距离金州有点远。
他没有那么长的返乡假期。
“小辉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杨巡笑着道：“你和东宝哥都是我哥，弟弟给哥哥做事，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这话，确实是杨巡的心里话。
没有‘东宝哥’，就没有今天的他，跑跑腿，算个什么事？
再说了，马上他还要去鹏城，跟着‘东宝哥’一起学做事，自己一个山村少年能去鹏城做生意。
道一句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走，我先带你们出站。”
宋运辉见状也没在多说什么，而是领着两人往车站外走去。
只是，在出站的过程中，宋母稍微有点局促，时不时地摸一下头发。
刚刚见面的时候，宋运辉按捺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母亲的新发型，这一点，当然被宋母察觉到了。
因此，她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个新发型是宋运萍带她一起去烫的，一开始，宋母是拒绝的，都一大把年纪了，烫什么头发？
但宋运萍跟她说了，宋运辉女朋友是厂领导的女儿，打扮的时髦一点，也能给小辉撑撑场子。
然后，宋母就半推半就的烫了个头。
除此之外，宋运萍还带着她一起买了好几套衣服，一套上百块的那种。
连带着，宋运萍还是宋父、雷母买了一大堆东西。
当然。
给雷母花的钱是最多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宋运辉带着宋母和杨巡住到了厂区招待所。
金州化工作为省重点企业，招待所的条件自然是不差的，比外面那些什么旅馆要好多了。
只论标准，招待所的环境不比后世那些轻奢酒店差。
不过，宋母经历了鹏城的冲击，现在对这些事物的接受力，明显高了不少。
另外，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她，对比一个月前的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儿子是大厂的工人，不久前还调到了技术岗，算是干部。
女婿和女儿，发展的也不差。
小汽车、小洋楼都住上了，比万元户还有钱，至少有几十个万元户的那种。
人活一辈子，到了她这个年纪，自己过得好不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子女。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子女过的越好，父母就越高兴。
子女的幸福，远比个人幸福重要。
傍晚。
宋母见到了‘准儿媳’，看到准儿媳甜腻腻地喊着她伯母，宋母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晚上在刘家的家宴中，宾主尽欢。
虽然宋家的背景稍微差一点，但刘总工本人也是穷苦出身，倒没什么搞什么歧视那一套。
如果真搞那一套，他也不可能看中宋运辉，默认宋运辉和她女儿恋爱。
这一次见面，宋母很高兴。
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回去，唯一有些疑虑的就是儿子和‘准儿媳’的婚事。
双方家长虽然见面了，但婚事的事却没有提起来。
女方不提，宋母也不好意思开口提这事。
其实，刘家不提婚事，不是没想结婚的事，而是先让俩个小家伙先处一处试试。
时机合适的话，一切是水到渠成。
何况，宋运辉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如果办婚事，多少会影响到个人前程。
依照刘总工内心的想法，他觉得等改制项目落定了，再提结婚，也不迟。
至于宋运辉本人，他对结婚的事，倒不是很急。
此时的他，正处于初恋的甜蜜中，每天除了工作，最让他高兴的就是下班后两人独处的时光。
刘启明的情况和宋运辉差不多。
他们俩个都还年轻，对于婚事，一点也不着急。
两天后。
晋陵县。
杨巡先将宋母安顿好，然后又带着两大包行李来到了雷家。
“婶子！”
“婶子！”
来到小院前，杨巡喊了两声，雷母闻讯从屋里走了出来。
“是杨巡啊，快，快进来。”
对于杨巡，雷母还是蛮喜欢的，这小子，嘴甜，会来事，事事都顺着她，让她觉得很有面子。
走进屋内，杨巡将行李放下。
“婶子，这是东宝哥和萍萍姐给你买的礼物。”
说着，杨巡打开了牛仔背包的拉链，其中一包装的全是衣服，满满当当有十几件，春夏冬装，每一季的都有。
另外一包里装的是一些特产，主要是吃得。
“哎呀，这俩个孩子，花这些钱干嘛。”
雷母嘴上虽然埋怨乱花钱，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停下来过。
紧接着，杨巡慢慢将衣服挑了出来，一边摆弄，一边介绍着，这都是萍萍姐亲自挑的。
不得不说，杨巡这小子的情商确实不俗，雷母和宋运萍之间矛盾，他隐隐察觉到一点。
所以，他一直逮着宋运萍猛夸。
不为别的，只希望‘东宝哥’家庭和谐一点。
第34章 宋运辉，我选C
夏天如期而至。
骄阳如火的夏天，却让宋运辉感到了一丝寒意。
近期，金州化工厂最大的话题就是改制，引进新的技术，淘汰落后产能，从而盘活整个厂子，让工厂发展的更久，竞争力更强。
而在方案引进方面，宋运辉的两个‘伯乐’却有不同的意见。
刘总工、费厂长坚持使用部里论证过的方案，而水书记却觉得那套方案稍微有点落后。
这个落后，指的是国际范围内，如果放眼国内，目前的方案仍旧是遥遥领先于其他同行。
但做人做事，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
水书记虽然不是化工专业出身，但他在金州化工奉献了一辈子，他对工厂的感情远比旁人要深。
当然，水书记坚持另外一套更‘先进’的方案，也不是没有其他意图。
如果能够说服部里，改用他提出的方案，那么，他理所当然得会成为改制的主导者。
重回权力中枢！
关于这件事，宋运辉非常纠结。
一个是自己进厂的‘伯乐’，一位是女朋友的爸爸，未来的老丈人。
到底站在哪一边？
其实，宋运辉是倾向于水书记提出的方案，那一套方案更先进，虽然花的钱会更多。
但从长远角度来看，绝对是值得的。
只是，他和刘总工私底下也交流过，人家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方案好不好，不能只看技术。
更先进的方案，固然能带来更长远的效益，但同时也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更长的周期。
如今，外汇额度极为紧缺，如果选用水书记的方案，钱从哪里来？
部里能同意吗？
何况，金州化工厂本来的定位就不是那种超一线的化工厂，它只是省属重点企业，不是国家重点企业。
所以，一个方案好不好，需要考虑到成本、需求、外部环境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最后。
刘总工也很直白的告诉了宋运辉，水书记为什么竭力推行新方案，极力肯定宋运辉的意见？
真的只是单纯的欣赏？
站在刘总工的角度，这些都是水书记的政治手段，通过推翻旧方案，以达到重新掌权的目的。
初衷，未必有那么纯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运辉也有些动摇了。
刘总工的话，有没有道理？
此时的宋运辉可不是原剧中那样的愣头青，冷静下来，他发现‘准岳父’的话，不无道理。
除此之外，刘总工也跟他说了为什么将水书记的新方案批得一文不值。
是因为刘总工不懂新方案技术更先进吗？
怎么可能！
在一线干了大半辈子，刘总工怎么可能不懂技术，他否定的不是方案，而是水书记这个人。
刘总工虽然也是技术男出身，但工作了大半辈子，他已经不是那种一点不懂‘斗争’的傻瓜。
他很清楚，水书记一旦上位，他多半讨不到什么好处。
至于，水书记的方案好不好？
是更先进！
但先进就适合金州吗？
未必！
那套方案是有风险的，设备安装后，金州化工的工人能不能迅速上手，尽管投产？
投产了，良品率能不能保证？
这些都是问题。
与其选择代价更高，风险未知的新方案，不如选择技术成熟，更容易投产的原方案。
平心而论，刘总工这么考虑，也不完全是为了否定水书记。
如果他年轻三十岁，彼时的他，很可能会和宋运辉一样，选择‘激进’一点的新方案。
几天后。
远在鹏城的李杰，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宋运辉写的，并且这封信明显比平时寄过来的更厚，拆开来一看，宋运辉如实的向大哥倾诉了心中的苦恼。
他也不知道改选哪一种方案。
水书记的担忧，不无道理，准岳父的方案，也有正确的地方。
此时的宋运辉就像是婚后男人一样，一面是媳妇，一面是妈妈，真追究，哪一方都没错。
他在信中不止诉说了苦闷，也将改制方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写了出来。
他希望征求一下‘大哥’的意见。
看完这封信，李杰也没有弄懂那个什么技术方案，毕竟，他只是活得久，不是生而知之。
化工领域的技术，他属实不是特别了解，尤其是这种细分领域的。
不过。
他不懂技术，但他懂人心。
对于金州化工，水书记绝对是一个好书记，好领导，毕竟，他的方案能让金州化工坚持的更久。
工厂有竞争力，金州化工厂的工人们，也能把饭碗端的更长一点，不会被国企改制潮淘汰。
然而，对于宋运辉个人而言，水书记就未必有那么好了。
说得好听一点，他是宋运辉的伯乐，但原剧中，如果不是老徐推荐，水书记会当这个伯乐吗？
恐怕他根本不会多看两眼。
而说得难听一点，宋运辉就是他手上的棋子，一颗插入地方大本营的过河卒。
站在更高的视角，不论是水书记，亦或者是费厂长、刘总工，他们在意的都不是方案优劣。
他们在意的是，不能用对方的方案。
改制方案，只是权力斗争的具体表现，不是本质。
这些话，李杰如实的写在回信中，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宋运辉该怎么做。
分析问题，可以。
具体怎么做，一切还是看宋运辉自己。
最后，不论结局好坏，宋运辉都会有所收获。
……
……
几天后。
看完姐夫的回信，宋运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作为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他讨厌斗争，在他看来，这种斗争，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内耗行为。
有那个功夫，不如好好琢磨一下如果改制方案。
但就像姐夫说的。
斗争，无处不在。
上学时还有成绩排名呢，进入社会后，竞争无疑会更加激烈，更加赤裸裸的。
思绪良久，宋运辉一头钻进了图书馆。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有空，他就会呆在图书馆，他呆在那里，倒不是沉溺在刘启明的温柔乡中。
而是查资料，翻阅各种外国期刊。
他很自不量力的选择了第三种方案。
既能保持竞争力，又不会花费太多的外汇储备。
第35章 行路难
刘家。
“老刘，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批评小辉了？”
晚上入睡前，刘妈妈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了问自家男人。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刘总工放下手中的报纸，回了一句。
“那他最近怎么来家里的次数变少了？”
刘妈妈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躲着你啊？”
“不是。”
刘总工坦言道：“小辉最近忙，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这事明明也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我就不跟你说了。”
“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哦。”
听到这里，刘妈妈也没在多问，既然明明也知道，那肯定是正儿八经的事，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近期，为了寻求一个平衡的方案，宋运辉确实天天泡在图书馆，但越查资料，他越是找不到那个线头。
不论是刘总工提出的方案，还是水书记执意推行的新方案，都是各自领域内的最优解。
何况，他们提出的方案，也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是集体的智慧。
宋运辉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撬动两方，并且让双方都满意，可谓是难上加难。
不过，宋运辉并没有放弃。
半途而废，可不是他的风格。
三天后。
刘启明找到了刘总工身前，向老爹求助。
“爸，你劝劝小辉吧，他这样下去，不行的，每天都忙到下半夜。”
“第二天一早又要去上班，这才几天啊，他人都瘦了一圈。”
刘总工无奈地笑了笑：“明明，你觉得劝，有用吗？”
此话一出，刘启明顿时呐呐不言。
是啊。
要是劝有用，宋运辉早就停下来了，此前，她已经劝过好几回了，但宋运辉就跟魔怔了一样。
每天的空闲时间，全部放在了资料室。
连约会，他都不去了。
其实，宋运辉埋头苦干的劲头，刘启明还是蛮欣赏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但再怎么认真，也得顾忌身体吧？
那废寝忘食的劲头，时间久了，铁人也吃不消。
“好啦。”
眼见女儿默然不语，刘总工笑了笑。
“这事啊，你就随他吧，小辉还年轻，不撞一撞南墙是不会回头。”
这一点，刘总工最有发言权。
因为，他年轻那会和宋运辉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刘总工特别懂宋运辉现在的心态。
初生牛犊不怕虎。
……
……
……
又是几天过去。
宋运辉依旧没有找到一个靠谱的方案，此时的他，眼窝下放浮现着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整个人大概瘦了七八斤的样子。
平均一天瘦半斤。
这天晚上，宋运辉依旧留在资料室翻查论文，只可惜，他们厂子的文献太少。
毕竟，订阅期刊是要付钱的。
不仅不便宜，还得动用外汇储备。
金州化工的外汇使用额度，恨不得一分掰成两分花，哪有多余的钱去订期刊？
就在这时，宋运辉忽然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小辉，你跟我出来一趟。”
抬头一看，只见刘总工面露疲惫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刘叔，我……”
“别查了。”
刘总工叹了口气：“改制的方案，已经定下来了。”
“啊？”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宋运辉瞬间愣住了。
昨天不是还在开会讨论，怎么今天就定了？
到底用了谁的方案？
刘总工直接看破了他的心思，不用宋运辉提问，他就说出了答案。
“最后，用的是水书记的方案。”
“他赢了。”
一提起这事，刘总工的脸上满是失落，水书记的方案得到了部里的支持，不止意味着他输了。
更是否定了他过去那么多年坚持的原则。
对于水书记领导金州化工，刘总工是一直看不惯的。
这不是典型地外行领导内行吗？
能干成什么事？
但现实却告诉他，上面肯定得是水书记，不是他。
接下来，水书记将作为方案的提出者，重新执掌金州化工的大权，负责设备改制事宜。
换句话说，费厂长，完了。
至于他自己嘛，估计也差不多，等老水重新上台，可不得给他小鞋穿？
另一边。
得知水书记的方案通过，宋运辉心中的滋味可谓是难以言喻。
一方面，他为新方案通过感到高兴，因为新方案，明显更具备生命力。
但老方案又是刘总工的心血之作。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宋运辉虽然没有找出一个平衡双方的方案，但泡在资料堆里那么久，他也发现了一件事。
改制方案，不是随随便便看几本书就能完成的。
必须结合理论与实际。
否则，那就是异想天开。
“走，陪我出去走走。”
丢下这句话后，刘总工就转身离开了资料室。
见状，宋运辉连忙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然后便追了上去。
当他追上刘总工时，却见刘总工正抬着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小辉，你知道老水是怎么让方案通过的吗？”
沉吟片刻，宋运辉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刘总工洒然一笑：“我想，你也不想知道。”
“老水啊，到底是技高一筹，直接走了上面的关系，强行让新方案通过了部里的考核。”
“叔。”宋运辉推了推眼镜，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这事，应该不至于吧？”
强行用行政力量干预厂子的内部决策，这不是典型的外行指挥内行吗？
“不然呢？”
刘总工呵呵一笑：“老书又不是那种精通技术的厂领导，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拿什么说服部里的？”
与此同时，水书记家中。
“我没有那么做。”
水书记正在和另外一位副厂长提起改制的经过。
这事，刘总工确实有点冤枉他了。
上层路线，水书记确实用了。
如果不走上层路线，他凭什么和刘总工、费厂长竞争？
但他也不是完全依靠关系。
或者说，不是利用关系乱弹琴，为了推介他的方案，水书记特地托人找了清大化工系的教授出山。
用对方的专业评述进行背书。
再之后嘛，就是把这些东西递到部里，进行论证。
这事，一般人真办不到。
全金州厂，也就水书记能办。
第36章 程厂长：好家伙，赶紧走
几天后。
水书记的延迟退休文件发下来了，与之一同发来的文件还有费厂长前往党校学习的调令。
调职学习的离开方式，也算是比较体面的那一种了。
等学习完，费厂长大概率会调到别的厂子继续担任厂长，或者副厂长，一届后，正式退休。
看到老朋友离开，刘总工也有点心灰意冷。
他想着，要不要向上级打一份提前退休的报告？
自己走，还能体面一点。
如果他自己不体面，水书记也会让他体面。
费厂长调职没几天，原本的程副厂长更进一步，虽然他的职位还是副厂长，但却代替费厂长主持工作。
不出意外的话，等费厂长的调职文件下来，他这个代厂长就能摘掉‘代’字。
得知程厂长主持工作，最开心的人，莫过于虞山卿了。
他最近一直在追程开颜。
东方不亮西方亮啊！
本来，他只希望找一个副厂长当靠山来着，选择程厂长，不是因为他看好程厂长的潜力。
像这样的上级关系，他根本就不知道。
行动之前，他哪知道程厂长是水书记的人？
他只是单纯觉得程开颜长得漂亮，好骗而已。
没别的原因。
虽然程开颜对他不怎么感冒，但虞山卿觉得没什么事，烈女怕缠郎。
慢慢追便是。
他不急。
只是，虞山卿没料到一件事。
程开颜只是看起来比较乖，这不，眼瞅着虞山卿总是‘骚扰’她，程开颜决定让老爸帮忙。
这天，程厂长刚刚下班，程开颜就找到了自家老爹，抱着老爹的胳膊，娇滴滴的说道。
“爸，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呗？”
“什么事？”
程厂长满脸笑呵呵的表示：“怎么，是不是觉得最近无聊，要不，爸爸帮你换个岗位？”
“那倒不是。”
程开颜对工作倒没什么执念：“爸，你回头把那个虞山卿调到
“虞山卿？”
听到这名字，程厂长稍微回想了一下。
最近，他可是什么得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得意！
代理厂长虽然有个代字，上面还有一个水书记压着，但金州化工厂是一个上万人的大厂。
程厂长现在的地位，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最近找他的人，不要太多。
想了好一会儿，程厂长这才想起虞山卿是哪位，这小子的文章写得还不错，是一把好笔头。
只是，颜颜怎么会提到他？
“颜颜，你提虞山卿做什么？”
程厂长脸色严肃道：“怎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哎呀，不是。”
程开颜摇头道：“就是他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他挺烦人的，一把年纪了，还想，还想……”
剩下的话，程开颜不说，程厂长也是秒懂。
好小子！
竟然敢拱他们家的白菜！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下一秒，程厂长怒气冲冲地表示。
“颜颜，你放心，老爸跟你保证，以后他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对于虞山卿的笔杆子，程厂长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欣赏的。
但，那只是一点。
跟宝贝女儿相比，虞山卿算哪根葱？
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居然妄想追自家宝贝闺女？
“爸，你别做的太过分啊，把他调走就行了。”
眼见老爸气呼呼的样子，程开颜连忙解释：“他也没做什么坏事，我就是不喜欢他。”
“而且，我跟他也说过，但是没用。”
“好了。”
程厂长大手一挥：“这事，你不用管了，爹爹帮你管了。”
次日。
虞山卿收到了调往三分厂的任命书，收到主任的通知，虞山卿可谓是一脸懵逼。
啥情况？
好端端调去了三分厂？
虽然岗位是平级调动，但总厂和分厂职位，那能一样吗？
最重要的是，三分厂距离总厂的距离有点远，一旦去了那里，他以后还能回来吗？
看着那份文件，虞山卿想了好几圈，也没想明白到底得罪了谁。
随后，他四处打听，想要弄清楚原因。
死，也得死明白吧？
但往日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人，看到他就像是看到瘟神一般，纷纷退避三舍。
眼见旁人避如蛇蝎，虞山卿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能够让别人对他畏之如虎的人，整个金州化工，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一把手水书记，一个是代厂长程厂长。
再结合他近期做的事，虞山卿瞬间明白了。
自己是得罪了程厂长，而且多半是追程开颜的事。
毕竟，除了这件事，他和程厂长再也没有交集，而水书记那边，更是如此。
虞山卿倒是想攀上这艘大船。
但他是什么人？
水书记又是什么人？
想要上船的人，太多了，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虞山卿也就放弃了打听。
没必要了。
程厂长初掌大权，正值风光无限之际，托谁的关系，都不好使。
退一步而言，别人凭什么为了他得罪一位实权厂长？
他没那么大脸。
因此。
虞山卿坦然地接受了调离总厂的任命。
当然。
任命，那是不可能任命的。
他，还会回来的。
虽然难度很大，但这一次倒霉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宋运辉，也逃不了。
金州化工的人，谁不知道刘总工和水书记之间的矛盾？
水书记上位了，刘总工能讨得了好？
人嘛。
倒霉不可怕，只要有人比自己更倒霉，某些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站在虞山卿的角度分析，宋运辉的下场，多半会比他还要惨，他去了三分厂，还是行政岗。
正儿八经地国家干部，待遇什么都没变，只是地位下降了一点。
而宋运辉，很可能会重新下放到一线。
干部编制，说没就没了。
并且，宋运辉想要重新起来，那也是一件难度很高的事，除非等到水书记退位。
然后再看程厂长的心情。
心情好嘛，提一提，也不是不行。
心情若是不好，那宋运辉只能在一线呆着。
一想到这事，虞山卿顿时觉得，去三分厂，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避开新一轮的倾轧。
等洗牌结束，他完全可以再找机会重新回来。
第37章 老丈人退休。
忽而半年。
这一天，宋运辉上完大夜班，一走出车间就碰到了委屈巴巴刘启明。
看到女友一副兴致不高地样子，宋运辉强打起精神，语气温柔道。
“明明，你这是怎么了？”
“我爸退休了。”
刘启明嘟囔着嘴，那弧度都能挂上酱油瓶了。
得知这事，宋运辉神色一怔。
退休？
刘总工明显没到退休年龄，转念一想，宋运辉大概就明白了原因。
不管是不是被迫退休，肯定和之前的改制方案有关系。
水书记上台之后，虽然没有明显打压刘总工，但作为厂子里的技术总工，却被排除在改制小组。
其意义，不言自明。
另外，宋运辉也被重新下放到了二分厂，不过，对于这事，宋运辉本人倒不是太在意。
技术岗也好，一线岗位也罢，在他看来，都一样。
少顷，宋运辉毫不避讳其他人，直接牵起了刘启明的小手。
“明明，叔叔应该是自己办得退休手续吧？”
“你怎么知道的？”
刘启明瞪大眼睛，然后恍然大悟道：“是了，一定是我爸跟你说过吧？”
宋运辉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事，刘总工并没跟他说过，只是，这种不重要的细节没必要告诉刘启明。
“其实，你想想啊，叔叔既然决定退休，那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两人一边走着，宋运辉一边分析道。
“所以，这事，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刘启明低着头，默默地跟着宋运辉，其实，她今天特地来找宋运辉，不是担心刘总工。
而是担心男朋友跑了。
从前，她爸爸是厂里的三把手，她又是家里的独身女，地位非比寻常。
而现在，她爸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头。
地位带来的变化，也让她变得有些不太自信。
不过，看宋运辉的样子，好像一点也没介意这事，想到这里，刘启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她也生出了几分庆幸。
幸好当初她选择了小辉。
几天后。
宋运辉被重新调回了技术岗，看到那份调令，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亲身经历了改制之争，在姐夫的教导下，宋运辉迅速的成熟了起来，之前，他幼稚，不是因为不懂人情世故。
他只是不想懂。
与其把心思放在那些有的没的事，不如专心研究技术。
但改制之争，也让他认识到了一件事。
单纯地懂技术，是走不远的。
有些事，技术水平搞不定！
所以，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刘总工内退的事。
也许，刘总工以提前退休为代价，从而换取了某些东西，其中，可能就包括他的待遇问题。
念及至此，这天傍晚，宋运辉约了刘总工出门散步。
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路，眼看四下无人，宋运辉直接开口问道。
“刘叔，我的事是不是和您退休有关？”
听到这个问题，刘总工先是一阵惊愕，然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是的。”
紧接着，他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这事。“小辉啊，没想到你已经想到了。”
“不错，不错。”
此前，刘总工虽然欣赏宋运辉，但太过愣头青，也不是什么好事。
偶尔圆滑一点，会更好，以后也能走得更远。
“小辉，你想不想知道我和老水是怎么谈的？”
说着，刘总工也不管宋运辉到底想不想知道，就这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老水啊，也算是念旧情的。”
时过境迁，刘总工对水书记的态度，稍微有了一丝丝改变。
其实，他在退休的时候，水书记是做过挽留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但态度至少很诚恳。
并且主动提起了宋运辉。
水书记让宋运辉去基层，不是为了打压刘总工，只是想要磨一磨宋运辉的性子。
对于宋运辉，水书记心里还是很欣赏的。
哪怕他是刘总工的准女婿，水书记也没有放弃培养的意思。
但宋运辉之前的表现，稍微让他有点失望。
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平衡他们两方，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说得不好听一点，你宋运辉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刚刚进入工作不久，哪怕安云大学的化工系，算是比较强的专业。
但放眼全国，安云大学化工系，还排不到前五。
那么多部里、厂里的专家，难道水平都不如你宋运辉？
怎么可能！
所以，想要一个人设计一套兼具双方优点的方案，那是不现实的事。
当然。
对于宋运辉的心气和出发点，水书记依旧是欣赏的。
年轻人嘛，气盛一点，正常。
宋运辉被下方之后，水书记也不是放任不管，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找人问一问他的情况。
得知宋运辉一点都没有牢骚，干事还是勤勤恳恳，一连几个月都是这样，水书记已经动了将他上调的心思。
在他的计划中，宋运辉是接下来的重点培养对象。
明年，金州化工有一个出国学习的名额，水书记已经属意让宋运辉去了。
这年头，凡是能出国学习的，无一不是重点培养对象。
关于这事，刘总工也不是没怀疑过水书记，但当水书记拿出那份早就写好的推荐信时，他信了。
水书记不可能提前料到他辞职的事。
因此，这封信多半是准备已久的。
因为这事，刘总工对水书记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
俗话说，女婿是半个儿。
老刘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很清楚，即使仍能在总工的位子，权势也大不如前了。
与其受冷落，不如体面一点，提前退休。
然后，就让俩个孩子把婚礼办了，再让他们尽快生个孩子，到了那时，女儿、女婿上班，他和老伴一起帮着带娃。
仔细一想，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每天优哉游哉地，没有繁重的工作，没有勾心斗角。
良久。
听完刘总工的讲述，宋运辉对于水书记也有了更多地了解。
水书记的权术，无疑是高超的。
但，水书记的初心，也不算太坏，哪怕改制的初衷是为了延迟退休，那也没多大关系。
论迹不论心。
总体而言，新的改制方案，还是造福厂子的。
第38章 双喜临门
1983年11月。
宋运辉被正式调入设备改造办，成了改造组的总助理。
同样是在这个月，他和刘启明的婚期也到了。
鹏城。
李杰和宋运萍以及杨巡，都准备赶赴金州，参加宋运辉的婚礼，包括不满一岁的小宝宝。
全员出动！
不过，李杰夫妇和杨巡坐的却不是同一辆火车，他坐的是开往晋陵方向的火车。
接人的重任就交给杨巡去了。
这小子，主动揽下了这一重任，因为这一趟出行，有一个小宝宝，如果是宋运萍一个人去金州。
难免不方便。
要是李杰去接人，杨巡跟着宋运萍，那就更不方便。
所以，杨巡很有眼力见地揽下了接家长的‘重任’。
宋父、宋母，以及雷母都会前往金州参加婚礼。
宋运辉的婚礼之所以在金州办，而不是老家办，主要是因为他工作太忙，走不开。
设备改造办的工作很多。
毕竟，金州引进设备具备国际先进水准，很多东西都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的。
千头万绪，都需要一一摸透。
哪怕引进工作还没有开始，但准备工作却要提前半年，乃至一年。
这次结婚，他一共只请了三天假。
三天，如果是回晋陵，往返一趟就用光了，哪还有空办酒席？
对于异地办婚礼的事，不论是李杰、宋运辉，还是宋父、宋母，他们都看得挺开的。
只要方便孩子，哪里办婚礼，不重要。
在前往金州的路上，宋运萍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她，高兴啊。
弟弟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信了，而且，前不久弟弟刚刚被调入改造办，可谓是双喜临门。
如此，宋运萍怎能不高兴？
“豆豆？”
“你是不是也很高兴啊？”
逛吃逛吃的火车上，宋运萍笑嘻嘻地逗弄着女儿。
“马上就要看到舅舅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咯咯！”
恰在这时，豆豆咯咯直笑，看到女儿这般配合，宋运萍笑得更高兴了。
打小，她和弟弟的关系就好。
小辉的日子越过越好，她是由衷地高兴。
婴儿，醒得慢，睡得快，不一会儿，豆豆就陷入了梦乡，吵闹的环境，对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呦？”
这时，李杰拉开车厢门，看到孩子睡了，他莞尔一笑。
“孩子睡了啊？”
“正好，咱们俩一块吃点东西。”
李杰从来不是那种亏待自己的人，去金州的车票，他托了人，买得是软卧车厢。
四张票，他一个人买了。
此外，吃饭问题，他也没找了人，可以借用火车的厨房间，自己做点饭菜吃。
两个大人带一个小孩，单独住一个包厢，做饭是自己带的东西，这趟旅程，除了环境稍微嘈杂一点。
其他的就跟在家里一样。
眨眼间，两天两夜的旅程就迎来了尾声。
天光大亮，宋运萍迷迷糊糊地起身，然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尽情的展露着曼妙的身姿。
孕期过后，她的粮仓又有了新的发展。
从A+慢慢长到了到C-，后面断奶之后，又慢慢回到了B+，然后就一直稳定在了这个size。
B+，不大不小，盈盈一握的手感，刚刚好。
伸完懒腰，宋运萍就看到了一副温馨的画面，只见父女俩，一个满脸笑容的喂奶，一个安安静静地喝奶。
画面，分外的和谐。
能够遇到这个男人，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有时候，宋运萍还会跑去庙里烧香，感谢老天爷让她遇到了这个一个人。
温柔、体贴、顾家、又有本事，简直是丈夫的完美模板。
最重要的是，有钱之后，依旧没有变化。
在鹏城的这段时间，宋运萍也交了几个朋友，她也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很多外面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香江的影响，最近鹏城流行起了一阵‘二奶’风。
很多男人一有钱，就包一个小的，有些甚至包好几个，就跟旧社会的资本家一样。
姨太太，一大堆。
宋运萍的那些小姐妹们，都很羡慕她。
丈夫有钱，又专一，长得还蛮帅气的，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得亏她们都是结过婚的，而且年纪都比宋运萍大，不然的话，宋运萍还真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另一边。
金州火车站。
眼瞅着火车即将进站，刘启明连忙掏出镜子照了照，发现衣领有点乱，她顿时戳了一下宋运辉。
“小辉，快，快，你帮整理一下衣服。”
宋运辉微微一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领。
“好啦，你今天已经很美了。”
“真哒？”
刘启明傻乎乎一笑，听到宋运辉夸她，她特别地高兴，因为，平时的宋运辉很少会说类似的情话。
因为少，所以，难得。
“嗯。”
宋运辉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他在心里面多说了一句。
最漂亮的，肯定是他姐姐。
在他的心目中，姐姐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哪怕是刘启明，也不如姐姐漂亮。
“嘿嘿。”
刘启明可不知道宋运辉心里的弯弯绕绕，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最近的她，越来越程开颜化了。
具体改变的节点，就是刘总工退休之后。
失去了‘总工之女’的光环，刘启明也没从前那般傲气了，性格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而今，最让她期待的就是每天八点之后的时光。
别乱想。
她和宋运辉还没有爱爱，打啵倒是试过几次。
她期待是因为宋运辉每天八点之后，都会去资料室，那会儿，资料室只有他们俩个。
很安静。
是他们独处的时刻。
嘟！
嘟！
随着几道汽笛声，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列车挺稳后，站台上瞬间多了一大群人，放眼望去，肉眼可见的地方，全是人影。
“小辉，看到人了没有？”
刘启明的个子比较矮，哪怕是踮着脚，也没法从人堆里找人，所以，她只能靠在宋运辉边上，问着准老公。
“还……”
宋运辉刚准备说没有，结果，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姐姐、姐夫的身影。
以及，姐夫怀抱中的小宝宝。
“姐！”
“姐夫！”
第39章 带话来了
“姐。”
“姐夫。”
凑近后，刘启明也跟着宋运辉一起这么喊，只是，她的神情稍微有些扭捏。
“你就是明明吧？长得真好看。”
宋运萍全程姨母笑地牵起了‘弟媳’的手，反正，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外冒。
正所谓爱屋及乌，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宋运萍看到刘启明第一眼，也觉得亲切。
“小辉，最近做得不错。”
一旁，李杰和宋运辉聊得事，倒不是婚礼，而是工作上的事。
虽然宋运辉是被水书记调进改制组的，但他并没有盲目地崇拜权力。
如果遇到不对的地方，宋运辉还是会据理力争。
坚持原则，又不失圆滑。
宋运辉，真的成长了，不再是初见时的懵懂少年。
一旁，宋运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大哥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夸奖他，意义非凡。
接下来，几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来到了车站外，一路行至一辆伏尔加轿车前。
这是一辆产自于苏联的老车。
稍后，几人有说有笑的坐上了车，之前，宋运辉就跟他们俩个提过，老丈人特地叫了一辆车来接人。
虽然刘总工退休了，但像要量车短期内用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论是程厂长，还是水书记，这点面子总会给的。
最近几天，这辆‘老爷车’都归私用。
这年头，也没什么公车私用一说，因为类似的情况太普遍了。
对于那些高级领导来说，公家的车，跟私家车没有任何区别，油费反正是全部报销。
“大哥，待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厂子里，转一转？”
“好啊。”
李杰对金州化工厂，不太感兴趣，他也没有从事化工产业的打算，不过，宋运辉提出这事，多半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只叫李杰一个人。
少顷。
李杰和宋运萍住进招待所后，两个女人留在招待所照看孩子，而李杰跟着宋运辉一起出门散步去了。
“大哥，厂子里明年有个出国的名额，可能要派我出去，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两人走了一阵，宋运辉主动提起了‘来意’。
“去哪个国家？”
“德意志。”
“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听到这个问题，宋运辉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直言道：“我主要是担心明明。”
“前脚刚刚结婚，后脚就出国去了。”
“所以……”
李杰笑着回道：“你有没有问过你爱人的意见？”
“暂时还没有。”
“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和她先商量，夫妻嘛，做事多和彼此商量，肯定不会有错。”
紧接着，李杰用亲身经历给小老弟上了一堂课。
他办厂、外出，都是跟宋运萍商量后的结果，虽然宋运萍没有拒绝，但支持是一回事，知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
……
……
两天后。男方和女方的亲朋好友陆续抵达，宋母、宋父，以及雷母也跟着杨巡一次赶到了金州。
这一次见面，婆媳两人亲热地不得了。
对待大孙女，雷母也是满心欢喜，之前那点小埋怨，全都没了。
她转变的这么快，不是因为想通了，老一辈的人，哪那么容易想通，她只是知道了儿子和儿媳有二胎计划。
明年，最迟后年就生二宝。
得知这事，雷母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另外，远香近臭，也是放眼诸天万界都通行的硬道理，婆媳两人如果总在一块，难免会为琐事置气。
不住一块，或者离得远一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面，只有千好万好，没有半点不是。
换句话说，哪怕是装出来的，装个几天，总比装一年、一辈子容易。
在一派和谐的氛围中，几家人一起见证了两位新人喜结连理地重要时刻。
关于宋运辉娶谁的问题，李杰并没有太多在意。
刘启明也好，程开颜也罢，都不算太坏，站在个人角度，他觉得梁思申，和宋运辉其实不太匹配。
两人的性子，一点也不互补。
哪怕真得走到一起，婚后也少不了矛盾。
何况，梁思申也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家庭主妇。
而像宋运辉这样的体制内的人，需要的不是女强人，而是一个贴心的贤内助。
刘启明或许现在还达不到要求。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日子慢慢过去下，挺好的。
此外，刘总工这个老丈人，也比程厂长要好不少，起码不是那是喜欢搞什么幺蛾子的人。
刘总工算是那种比较正派的人，典型的理工男。
换做是程厂长，他会为了女婿的前程，自请内退吗？
明显不可能。
家和万事兴，家里少了一个喜欢作妖的人，即使宋运辉小两口日后闹了什么矛盾，有刘总工夫妇在，至少不会矛盾扩大化。
原剧中，宋运辉和程开颜离婚，家庭内部原因最少也有一半。
要是没有程厂长在背后兴风作浪，两人未必会走到离婚的那一步。
因此，对于宋运辉的这段婚礼，李杰还是挺看好的。
当然。
往后要是离婚了，那也是缘分尽了。
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杨巡再次揽下送人的重任。
对了。
这次过来，小雷家的人还托了雷母带话，问李杰什么时候回去。
一年多过去，小雷家的发展稍微有些不尽如人意。
虽然日子还能过，但随着其他村子有样学样，竞争力明显下滑了。
别的村子，又是搞预制板，又是搞电缆厂，红红火火的，看到别的村子，风生水起，小雷家要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用这句话来形容小雷家的心态，再合适不过。
眼瞅着那些穷哥们，一个个混的越来越好，混身上下就像是有蚂蚁再爬！
小雷家也不是没想过跟着搞预制板、搞电缆厂。
但水泥和铜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搞得到的，路子倒是有，可是，这玩意他不合规。
有政策风险。
谁都想干，谁又都不想当那个带头人。
所以，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个章程。
第40章 孕气
关于什么时候回小雷家，李杰暂时还没定。
不过，小雷家的事，他也没有完全放弃不管，好歹是任务目标，兼顾一下总是要的。
他让杨巡带了一句话。
三年。
三年后，他一定会给小雷家找一项长期一点的营生。
具体项目，李杰已经有眉目了。
不是什么高科技，也不是什么科技与狠活。
养猪。
很普通的一项生意。
但养猪，也不是一点科技含量都没有的，想要做大做强，需要的技术、管理，其标准同样不低。
如果是那种肉猪育产中心，小雷家那边的条件不太合适。
交通不方便，运输成本太高。
做一个大型养殖场，足够小雷家发家致富了，虽然养猪也要担心猪瘟问题，还有猪肉价格周期的影响。
但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包赚不赔的生意。
路子找好了，技术、管理培训到位，后面能不能发展起来，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李杰可不想当保母。
上个世界，他对沈默都没有一直当保姆。
而小雷家和他又隔了一层，他更加不会事事兜底。
两天后。
当杨巡将消息带到小雷家，得知李杰要三年之后才回来，自然在小雷家内部引得一片非议。
虽然明面上大家都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埋怨的，阴阳怪气地人可不在不少数。
老书记私底下也忍不住开口抱怨。
说什么，东宝这孩子，心野了，风筝断了线之类的话。
三年。
谁知道三年后，东宝会不会回来？
这是一个未知数。
但李杰不愿意回来，他也没有办法，人家不回来，总不能去把人家绑回来吧？
犯法的！
何况，小雷家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完全过不下去的那种，有了前面两年的铺垫，空心砖正在被更多的人接受。
便宜，才是硬道理！
同样面积，空心砖只要一块，红砖却需要十几块，即使空心砖的单价高一些，但总体换算下来，还是更划算的。
而且，第一批用空心砖盖得房子，牢固的很，也没听说哪天的墙塌了。
因此，守着空心砖这门生意，小雷家还是能挣一点钱的，只是没法像之前那样，躺着挣钱。
需要有人去跑市场，需要打价格战。
倘若小雷家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老书记多半会领着一帮人赶往鹏城。
绑人不行。
苦肉计，还是行的嘛。
……
……
……
一转眼，时间来到1984年夏天。
宋运辉出国考察归来，回来之后，他的个人职称例行晋升了一级，虽然他出国考察的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月。
但也算是喝过洋墨水的。
这年头，凡是沾过洋墨水的都吃相，日后，宋运辉要是再提干，优先级也要比普通干部高一级。
时代特色如此。
回国之后，宋运辉满怀期待地回到了家里。
出国这段时间，他一直惦记着家里。
在他出国之前，刘启明就查出来怀孕了，他们俩个人的进度很快，主要是刘总工和刘妈妈催生。
退休之后，刘总工每天除了喝茶看报，剩下的事只有出门散步。
毕竟，他一不打牌，二不鬼混，空闲的厉害。因此，婚后的第三个月，刘启明就被查出了身孕，那会儿，宋运辉一度想要放弃出国考察的机会。
新婚燕尔的他，哪舍得放孕妻一人在家。
最后，还是刘总工跟他深谈了一番，宋运辉才如期出国。
其实，宋运辉的担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刘启明是刘总工的亲生女儿，女儿怀孕了，他们老两口哪会不闻不问。
有他们照顾，宋运辉在与不在，问题不大。
另一边。
鹏城。
三个长辈来到鹏城的新家，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这房子，真漂亮。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尤其是雷母，她心里最激动。
看到这么漂亮的房子，她觉得过去的苦，再苦，也不苦了。
如果不是宋父、宋母在跟前，雷母恐怕会当场落泪。
一个寡妇，一个人拉扯孩子，实在是不容易。
孩子过得越好，她心里的成就感就越高。
眼见三位老人乐呵呵的样子，宋运萍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妈，你们先歇一会，我去给你们做饭。”
“别！”
“这怎么能行！”
一听到这话，雷母瞬间站了出来。
“萍萍，你去堂屋坐着就行，烧饭的事，我来。”
“妈，没事的。”
宋运萍柔柔的笑了笑：“我这是二胎，不像头胎，不需要那么注意，而且，医生说了，多动动更好。”
“唔。”
雷母连连摇头：“什么都听医生的怎么行，女人怀孕了，尤其是头几个月，最好是休息。”
其实，这话雷母完全是瞎掰。
她年轻时怀孕，哪有时间休息？
活，照干，地，照下。
直到临产那会，她还在地里忙活，她是这样，宋母那会也差不多。
他们这个年代过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孕期休息的念头，或者说是没有那个条件。
不干活，吃什么？
“是啊，萍萍，你就歇着吧。”
这时，宋母也跟着附和：“这段时间，家务活，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够了，不用你忙。”
看着女儿渐渐大起来的肚子，宋母也是合不拢嘴。
老一辈人，都喜欢热闹。
一个孩子，多少孤单了点，如果不是政策不允许，生个四五个，才好呢。
家里的人多，才不会被欺负。
搁在他们那个年代，如果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很容易受其他人欺负，如果全是女孩，更容易被人欺负。
俩个妈都这么说了，宋运萍最后还是没能走进厨房。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她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那待遇，不比后宫的贵妃差。
冷暖都有人问。
饿了，那也是饭来张口。
特别是雷母，那态度，热情地都吓人。
因为这事，宋运萍晚上还和李杰商量过，让他出面，劝劝两位妈妈。
有时候，太热情了，也不好。
而且，看到他们俩个紧张不已的样子，宋运萍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饭后散步的环节取消了。
第41章 老书记来了
1985年。
金州设备升级完成，新设备试运行成功，借此之功，宋运辉也成了金州最年轻的车间主任。
并且，他这个车间主任和普通的车间主任可不一样。
三车间的设备，全是新安装的设备，和同级别相比，至少高半级。
另外，年纪轻也是一大优势。
小小年纪就能成为车间主任，如果一路顺风顺水的话，迈入厂领导阶层，那只是时间问题。
简而言之，宋运辉就是厂子里最有前途的新星。
反观和他同期进厂的虞山卿，现在还在原地打转，上蹿下跳，四处走动，也没能捞到一官半职。
没办法。
县官不如现管。
虞山卿被下放，那是程厂长做出的决定。
不是代厂长，也不是副厂长，而是正儿八经的厂长。
即便程厂长都快把虞山卿这事给忘了，但他忘了，不代表下面的人忘了。
除非哪天程厂长亲自‘提拔’虞山卿，否则，他在金州就没有晋升的可能。
其实，这两年，虞山卿特别郁闷，也很后悔。
当初没事去招惹程开颜干嘛？
倘若没有这事，以他的社交能力，多半往上走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宋运辉这家伙竟然一路高升，先是进入技改办，然后参与技改工作。
如今，按照新设备的三车间，已然是宋运辉的天下。
得知宋运辉成为车间主任的消息，那感觉，简直比他自己被打压还难受。
嫉妒中，又掺杂了几分恨意。
同人不同命啊，明明都是安云大学化工系的‘高材生’，结果，两人的际遇却是南辕北辙。
有时候，虞山卿甚至想一走了之。
辞职。
但辞职需要的勇气太大。
辞了职，他又能去干什么？
难不成去当个体户？
那怎么行！
搁在金州化工，虽然他暂时没法升职，但高低也是一个干部。
哪有放着干部身份不要，跑去当个体户的？
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不行！
绝对不行！
不过，如果要是有别的机会，虞山卿或许也会尝试一下，当个体户不行，去外资公司工作，那还是可以的嘛。
外企，高大上！
前年年底，在魔都的外商已经达到80家，虽然不算太多，但和80年之前相比，这个增长幅度，已经很惊人了。
只是，跟化工有关的企业并不多。
即使有，也是小日子的企业。
……
……
鹏城。
这一天，李杰也见到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老书记领着雷士根、四宝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鹏城。
并且，他们在来之前，根本就没有通知李杰，连个招呼不打，就直接跑了过来。
一开始，他们是准备搞一次突然袭击的。
老书记不打无准备之仗，在来之前，他已经悄悄打听好了李杰的住址，还有工厂的地址。
这些，他都是通过雷母那边知晓的。
因为宋运萍会经常给家里寄东西，所以，老书记他们也就知道了地址。
但当他们顺着地址找上门时，却傻眼了。
“你们找谁啊？”
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半开着门，站在防盗门后面，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三个。
“那个，我想找一下雷东宝。”愣了一会，老书记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问道。
“雷东宝？”
“不认识。”
老头连连摇头，这个名字，他压根就没听说过。
“啊？”
老书记看了看老头，然后又从怀中掏出笔记本，仔细地对照了几遍。
没错啊。
地址是对的。
“那个，这里是复康路20弄15号吗？”
听到这话，站在门里的老头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书记。
门口那么大的牌子，看不到？
“我不认识什么雷东宝。”
言罢，老头直接关上了房门。
外面那个年纪大一点的，看起来虽然比较和善，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
所以，老头关门关的都不带犹豫的。
望着紧闭的大门，老书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尽管他是小雷家最有主意的人，但独在异乡，他还是有点局促的，连他都是这样，雷士根和四宝更是如此了。
如果他们俩个能主动一点，哪还要他出面？
唉。
念及至此，老书记默默叹了口气。
村里的年轻人，都靠不住啊。
砖厂都快黄了，也没个人站出来主持工作，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要东，他要去，我要北，长此以往，厂子不黄才怪！
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老书记才会领着雷士根和四宝一起跑到鹏城来。
眼下这个情况，除了‘东宝’之外，谁也解决不了。
必须要找一个能一锤定音的人！
不过，老书记担心写信、打电话没用，所以，就生出了突然袭击的心思。
另外。
突然袭击也能看一看‘东宝’到底在干些什么。
然而，这次扑空了，却让他没了主意。
还能咋办？
只能给东宝的厂子打电话。
之前，工厂他们去过，但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去年，厂子已经搬走了，具体搬到哪了，那人也不清楚。
一个小时后。
老书记三人在新工厂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主心骨，不过，见面之后，老书记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来意。
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之中。
走进工厂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厂子好大。
干净！
明亮！
东宝是真的发达了啊！
成了大老板！
虽然老书记不知道有多大，但肯定不小，这厂子起码有十几亩地，单单盖房子，就要花多少钱啊？
“那个，东宝，你现在发展的挺好啊。”
从李杰手中接过茶杯后，老书记干笑两声，夸赞道：“伱的这个厂子，真大啊。”
“一个厂子，都快赶上小雷家那么大了。”
看到工厂之后，老书记没有太高兴，反而是心往下一沉。
‘东宝’在外面打下这么一大片家业，他还会回小雷家吗？
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老书记绝对不会回去。
大城市多好啊。
何况，回去了这个厂子怎么办？
难道不管了吗？
说着，老书记不忘伸腿，从桌下踢了一下雷士根。
第42章 给杨巡下任务
“是啊，东……东宝，你这也太厉害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雷士根，多多少少有点局促，他虽然是小雷家工厂的会计，但他去过的地方却不多。
站在他的角度，眼前这间办公室比他去过的县委大院还要气派。
看起来就不一般。
房间也大，地上铺的地砖，锃亮锃亮的，他都不太好意思下脚。
随后，双方互相寒暄了一会。
“老书记，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吧？”
聊了一阵，李杰主动揭开了主题。
“呃。”
老书记笑了笑：“是有一点事，那个，东宝啊，现在的小雷家，乱了，全乱了！”
“老猢狲，他现在啊，要反了，天天什么事也不干，就在村里煽风点火。”
“好好的厂子，都快被他给搞黄了。”
听到‘老猢狲’的名字，李杰不免重新回忆起了这个人。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在《大江大河》的早起剧情中，如果说要票选一位最讨厌的人，那这个人选，非老猢狲莫属。
上蹿下跳，就没个停歇的。
在《大江大河2》中，雷东宝锒铛入狱，估计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不过，当前时间线的老猢狲，老实的不行，当然，那是李杰在村子里主持工作的时候。
老猢狲现在又跳了起来，想想也正常。
本来就是那种不安分的性子，憋了两年，可不得狠狠地作妖！
不作不舒服斯基！
“老书记，小雷家的砖厂，现在什么样了？”
李杰不急不慢地问道：“我记得年前那会，好像还可以吧？士根还给我写信了，说一切都好。”
“是吧，士根？”
“对。”
眼见李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雷士根连连点头。
“年前那会，确实是这样。”
“但年后，全变了！”
“从2月份开始，小雷家一共只接到了三份订单，厂子要是全力运转，那些活，一天就能干完。”
紧接着，雷士根老老实实地将老猢狲干得好事一一道明。
人，一旦闲了下来，事情就多了。
眼见厂子没了订单，老猢狲立刻私下串联，打算集体弹劾厂子的领导干部。
在老猢狲的口中，厂子黄了，那就是领导的责任。
失职！
而老猢狲的也没有别的目的，为的就是让雷士根他们下台，换一批人。
至于，换谁主持工作？
那还用说？
当然是老猢狲串联的人。
打那之后，厂子里，人心思动，互相斗来斗去，根本就没人想着搞好业务。
即使有人想搞，那也不行。
然后，厂子就越来越烂。
本就丢失了竞争力的小雷家，更加没有订单了。
半个小时后，听完雷士根的讲述，他什么话都没说，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
“叫杨巡过来。”
少顷，西装革履，打着摩丝的杨巡，步履轻快的走进了办公室。
尽管他的西装有些宽大，看起来不太合身的样子，但这年头流行的就是宽松款的西服。
那种紧凑型的，反而没有市场。
“老书记，士根哥，四眼哥。”
一进门，杨巡立刻非常热情地和他们几个打着招呼，尤其是对老书记，他还是半躬着身子。
态度很是真诚，丝毫没有瞧不起人的表现。“哥，你找我？”
和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杨巡最后才来到李杰身前。
“交给伱个任务，如果你能完成，这间厂子，就交给你来管。”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杨巡直接愣在了原地。
厂子，交给他管？
这种事，他当然想，做梦都想。
两三百人的工厂，即使放眼鹏城，也不算什么小厂子，何况，他们工厂生产的东西还是高科技。
挣钱的很！
两年过去，杨巡单单销售提成就拿了十几万，其他工资、奖金什么的全算上，小二十万到手。
二十万？
搁在两年前，他想都不敢想。
好一会，杨巡回过神来，立刻表示。
“哥，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好。”
李杰微微一笑：“我给你一年时间，回去帮小雷家建一座养猪场，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如果你能让厂子走上正轨。”
“到时候等你回来，你就是厂长！”
“是！”
杨巡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虽然结果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虽然是被调回小雷家。
而且干得还是他不熟悉的养殖工作。
但，他却一点也不怕。
就像他刚刚到鹏城那会一样，他不也是什么都不懂嘛？
不懂，没事。
他哥说了，只要愿意学，不懂的事，总会有懂得那天。
“当然。”
这时，李杰笑得大声了一些。
“该有的支持，还是有的，设计院那边，我早就联系好了，专家也确定了，不过，要你自己去请。”
“是！”
一听还有支持，杨巡振奋道。
李杰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一转，看向了老书记。
“老书记，你看这样安排，行吗？”
“杨巡可是我这边能力最强的人。”
“啊，行，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老书记还能说什么？
当然只能点头。
“杨巡这孩子，确实厉害啊，早年间，我就看出来了，他一个人拉扯着一大家子，不容易，属实不容易。”
随后，老书记又逮着杨巡一阵猛夸。
没过多久，杨巡就领着老书记他们几个离开了办公室，他们刚到这边，总得安排一下住处。
顺带带着他们去吃一吃当地的特色美食。
后面的事，李杰全程没有参与，他也没有参与的意思。
既然决定交给杨巡，那就让他一个人去独立解决。
这次任务，也是他给杨巡的最终考核。
如果杨巡能够完美的解决小雷家的事，李杰不仅会让杨巡当厂长，还会给他一部分股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如果一点股份都不给，即使杨巡短期不会走，但五年后，十年后，他多半还会自己出去闯荡。
与其如此，不如分他一些股份。
于李杰而言，钱这东西，太多了根本没意义，再多的钱，也只是一串数字。
挣钱给他带来的快感，已经超过阈值了。
换句话说，蓝星的钱，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致。
第43章 老猢狲VS杨巡
一周后。
在一众村名的翘首以盼中，老书记回来了，但让村民们失望的是，老书记并没有带回‘东宝’书记。
反而领回来了一个杨巡。
杨巡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能干什么？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当老书记正式宣布，‘东宝’委托杨巡代办养猪场时，反对的声音更是达到了巅峰。
“各位，各位。”
上蹿下跳地老猢狲，‘挺身而出’。
“听我讲两句公道话。”
此话一出，现场的吵闹声明显少了不少，老书记不在的这段时间，老猢狲没少蛊惑其他人。
是以，他现在还挺有‘威信’的。
眼见周围的声音小了很多，老猢狲心里很是得意，紧接着，他目光一转，瞄向了站在老书记身边的杨巡。
“杨巡，我先问你一句，你办过养殖场吗？”
“没有。”
面对咄咄逼人的老猢狲，杨巡很是轻松地笑了笑，坦白承认。
“不过，我虽然没有办过养猪场，但我养过猪。”
说着，杨巡主动向前一步。
“我想，大家对我都不陌生吧？”
听到这话，村民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回应着。
“认识，杨巡嘛。”
“这娃娃，好像变白了不少。”
“乖乖，皮鞋都穿上了，大老板啊。”
杨巡没有一一回应村民，而是依照他自己的节奏继续‘对线’，同老猢狲对线。
“叔，我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打从七岁起，我就上山打猪草，养猪养了七八年。”
“虽然那会是瞎眼，按照时下流行的话，那叫不科学，但咱们不懂没关系，有专家懂。”
“这一次，我们请了安云农业大学的教授，专门指点大家如何科学规范地养猪。”
“对了。”
“关于建厂的钱，大家也不用担心，这笔钱，算是我哥借给小雷家的，第一年免息。”
“第二年，第三年，按照银行贷款利息结算，第四年，还款。”
一年免息，两年银行同息，此话一出，现在的村民们瞬间熄火了，那些支持老猢狲的人，也纷纷偃旗息鼓。
什么老猢狲？
抱歉，真不熟！
大部分人都是‘有奶便是娘’，老猢狲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截至目前，都是嘴巴说的厉害，落到手里的好处，那是一样都没有。
而杨巡呢？
一来，就带来了一门新的生意。
科学养猪。
关键，人家还带了钱来。
建猪场，小雷家一毛钱不用出，虽然是借的钱，不是白送的，但还钱也是第四年的事。
退一步而言，凭借小雷家的情况，银行能借给你钱嘛？
此前，老书记、雷士根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贷款，但想要从银行的口袋中掏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人。
人家到村里一评估，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
评估，没通过。
贷不了那么多，贷款额度最多一万块钱。
对于个人而言，一万块钱是一笔巨款，但对一家村办工厂而言，一万块只能用一两个月。
不止渴啊！
因此，哪怕杨巡没说带了多少钱来，村民们也知道，肯定不会太少。
建一个养猪场，怎么也得几万块吧？
盖猪圈，买种猪，配种，饲料，都不是什么小钱。
另一边。
老猢狲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现场的异样。
坏了！
那些家伙，全都叛变了！
不顶笼！
许下一点蝇头小利，就叛变投敌，搁在抗战，那就是汉奸！“小杨巡，你说有专家指导，这一条算你过去了，但咱们小雷家有上百号人。”
“你能管得过来吗？”
“要我看啊，你当个副手还行，主职还得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杨巡微微一笑，不气不恼地问了一句。
“那，叔，你觉得选谁合适呢？”
听到这话，老猢狲顿时被噎得半死。
好家伙。
这小子，也不是一个善茬啊。
软刀子用得比他还熟练。
“咳咳。”
半晌，老猢狲脸不红心不跳地表示：“谁合适，那不是我说了算，现在是新时代了，没有一言堂。”
“谁要是搞一言堂，我第一个不答应！”
后面的这句话，算是老猢狲埋下的一颗钉子，不管以后用不用得上，反正先瞒下再说。
对于小雷家的人而言，杨巡是什么人？
虽然杨巡喊‘东宝’喊哥，但他姓杨，是外姓人，不是小雷家的！
哪怕杨巡最后成了主职，一旦被老猢狲逮到机会，他也有办法斗倒小杨巡。
论斗争经验，老猢狲经验丰富地很。
在那些年，他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哪怕是到乡里，县里，领导看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也就是现在是时代变了，不然的话，他都敢亲自带人把‘雷东宝’绑回来。
“对！”
“不能搞一言堂！”
“要民主！”
老猢狲的发言刚刚结束，现场的村民立刻又出言附和。
一时间，老猢狲的脊梁都挺了几分。
此时的他，颇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没有人会搞一言堂。”
杨巡依旧不急不缓地回着：“养猪场怎么建，建在哪，养多少猪，买什么饲料，工厂要多少人，全都听大家。”
“每一项决定，都通过村民集体大会的形势表决。”
“好！”
“好样的！”
“没错，就该这样！”
“小杨巡说得对！”
听到这些话，现场的村民顿时又站到了杨巡这一边。
这样才对嘛！
人人都有参与，人人都有决策权，那才是真民主。
‘坏事了！’
眼见村民们齐齐支持杨巡，老猢狲心中危机感大增。
这一招，高啊！
太TM高明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小杨巡先是站在村民那一边，让他们都跟在她身后，后面的事，那就好办了。
人家握住钱袋子，最后怎么做，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
事实上，老猢狲的格局小了。
杨巡压根就没想着阳奉阴违，既然搞民主，那就正儿八经的搞。
试行一段时间之后，村民们大概率就会发现，每个人都各自为战，那是行不通的。
这个时间，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两个月。
但杨巡等得起。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村民们捋顺了，后面的事才好办。
第44章 熬
转眼间。
一个月过去，养猪场别说奠基，连破土都没动一下。
养猪场建在哪？
建在哪，都有人不满意！
要么是占了我家的林地，耕地，要么就是嫌弃选址太远，选址近了，那也不行。
养猪，还是养上百头猪，一天的猪粪就有多少？
要是到了夏天，那不得满村子都是猪屎味？
除了建厂之外，养猪场招多少人，那更是争议最集中的地方。
毕竟，这才是最关系到切身利益的。
小雷家一百多户，大几百号人，明显不可能全部招进养猪场，谁进厂，谁不进厂，各家各户简直吵翻了天。
连续吵了一个月，村子里也没拿出个正式章程来。
这事吧，要怪杨巡，那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去，之前说好的，要民主，不要一言堂。
何况，人家杨巡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也看到了眼里。
挨家挨户的上门，哪怕被人骂了，那也是骂不还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巡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你还能再怪人家吗？
怪不上啊！
其实，杨巡也觉得有点心累，吵吵闹闹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小雷家过得。
连家都很少回。
每天不是走访，就是走访。
站在他的角度，小雷家的事，可比管理工厂复杂多了。
一百多户家庭，那就一百多个小团队，然后，这些小团体之间，又互相抱团。
有的是以亲情、血缘为纽带，有的是以脾性为纽带，错综复杂。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东宝哥’的良苦用心。
连小雷家都能搞好，往后回去还搞不到一个工厂？
别说是几百人的工厂，就是上千人的厂子，那也管得了。
毕竟，厂子里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网。
顶多就是有一些同乡，但只要控制好招工的比例，那些小团队，压根兴不起风浪。
出门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搞事。
“小杨巡啊，厂子的事，这样下去不行呐。”
这一天，老书记总算是屏不住了，主动找到杨巡，准备商量一下对策。
“你看啊，他们讨论来，讨论去，一个月过去，连厂子的毛都没看到。”
“今天，老叔给你做主了，你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明天的村民代表大会上，我来给你站台！”
“老书记，这样不好吧？”
杨巡面露微笑道：“之前，我在代表大会上已经说过了，要搞民主，村里的叔叔伯伯也都同意了。”
“嗐！”
老书记敲了敲烟袋，吧唧一口，猛吸了一口烟。
“咱们这个也是民主嘛，先提出个章程，然后由村民们集体表决，超过半数就通过。”
“这不是民主，是什么？”
事实上，不止是老书记坐不住了，有些村民也等不及了。
厂子这样搞下去，怕是还没建，就得黄了。
之前的砖厂是怎么黄的？
还不是开会，开会，天天开会。
一开始，开会确实不错，一连搞了好几个大订单，但开着开着，情况就不对了。
越开，越黄。
另外。
虽然杨巡之前说得好听，又是专家，又是贷款的，但直到现在，他们连钱的影子都没见到。
万一是骗人的呢？
即使概率很低，但再低，那也是有概率的。一些反应快的村民已经搞明白重点了，与其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早点把厂子盖起来。
钱，才是硬道理。
厂子不盖，他们哪来的收入？
指望小雷家那一亩三分地吗？
虽然大部分村民还继续种着地，但现在种地和过去种地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经历了砖厂的红火时代，单纯种地那点收入，已经满足不了大部分人的胃口了。
种地，年头忙到年尾，也就挣个几百块，如果老天爷不赏脸，亏本也不是不可能。
不确定性，太大，人又累，赚的又少，那些村民还怎么用心？
“叔，这样会不会不好？”
虽然杨巡猜到了一些事，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有什么不好的！”
老书记拍了拍胸脯：“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我这骨头硬着呢！”
“叔，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跟你干了！”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杨巡也直抒胸臆。
“就像你说的那样，再僵持下去，厂子不黄，也的黄。”
“这才对嘛！”
望着杨巡站边了，老书记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有点大厂领导的样子！”
次日。
小雷家村委广场前，由老书记作保，杨巡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做好了章程。
但杨巡很鸡贼的压了下去。
那时候提出来，时机不合适，哪怕他的方案很合理，兼顾了各方的利益，但时机不对，还是无法通过。
而这一次，同样的方案，结果却截然不同。
在最后投票的过程中，虽然老猢狲依旧上蹿下跳，但还是有超过七成的村民，同意了杨巡的方案。
有了之前那些方案的映衬，杨巡的方案显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凡是，就怕对比啊。
议案通过后，很多村民连带着也对杨巡服气了不少。
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个人才，接人待物也没得说。
一时间，杨巡在小雷家的威望大涨。
从中立，到友善，再到现在有一点点敬重，改变很大。
两天后。
纷纷扰扰了一个月的小雷家，再一次热闹起来。
今天是黄道吉日。
宜破土！
家里凡是有劳力的村民，各个都带着各种工具。
干了两三年的砖厂，单论盖房子，他们是不要请施工队的，自己村里人就能干。
况且，自己干，质量更有保证。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地盖房热潮就在小雷家上演了。
村民们干劲十足啊。
虽然没有钱拿，但管饭呀！
在工地干活的都是家里的壮年劳力，各个都是大肚汉，一顿饭不吃个两三碗，那都是看不起人。
给工厂盖房子，不仅米饭随便造，还顿顿有荤，是以，村民们盖厂房，盖得更有劲了。
他们才不会去问吃饭会不会折算到成本里。
反正，吃进肚子算数。
第45章 升官
1986年。
金州化工厂新设备投产工作十分顺利，这一年，金州也争取到了海外营销权以及自主定价权。
出口科，正式成立！
瞎子都能看出这个科室的重要性，这年头，外汇短缺，凡是能创汇的企业都是重点企业。
而在创汇企业中，最重要的科室是哪个？
当然是出口科！
只要操作的好，执掌出口科，约等于躺在功劳簿上，走上晋升的快车道。
因此，出口科科长的职位，也成了金州化工最热门的岗位。
多少人打破头都想拿下科长的位子，凡是有志于竞争的人，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求情都求到水书记家里去了。
然而，令大部分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出口科科长的位子，竟然落到了宋运辉的头上。
宋运辉是什么人？
刘总工的女婿！
在刘总工退休之前，稍微懂点行情的，谁不知道刘总工和水书记之间的矛盾？
费厂长是怎么走的？
虽然大部份人都很意外，但红头文件一发，事情也尘埃落定，厂子里的风向，顿时一变。
全是夸赞水书记英明，大度之类的祝词。
水书记选择宋运辉，一是出于欣赏，毕竟，该考验的都考验过了，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耐得住寂寞，懂技术，又懂人情世故。
虽然宋运辉有时候表现得跟个愣头青似的，但经过两次长谈，水书记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宋运辉。
有些事，宋运辉不是不懂，只是不想随大流罢了。
另外，关于刘总工那点事，水书记早就放下了，人家都退休了，他还能抓着不放吗？
最后，提拔宋运辉也符合中央【干部年轻化】的政策。
尤其是像宋运辉这样有学历，基层经验丰富，又出过国，具备国际视野的年轻干部。
因此，宋运辉担任出口科科长，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远在鹏城的李杰，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和宋运萍高兴的不是升官。
他们又不是官迷，升不升官不重要，而是出口科科长的位置锻炼人。
宋运辉此前一直埋头搞技术，人际交往这一块，他不是不懂，套用后世的流行语。
他只是拒绝了很多无用社交。
虽然这么做，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多接触了一些朋友，总归没有错。
起码能锻炼一下社交能力。
同样的，刘启明一家也为宋运辉感到开心，刘总工看事看得最清楚，女婿这一升，算是彻底熬出头了。
往后，只要不出什么岔子，走到高级领导岗位，那是板上钉钉的。
依照现在的速度，宋运辉极有可能在40岁之前接过总工程师的职位，也就是刘总工退休之前的职位。
算起来，这也算是传承了。
当任命宣布的那一天，刘总工特地拉着宋运辉，好好地喝了几杯。
在他看来，宋运辉就跟儿子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小辉，去了出口科，好好干，你英文好，有底子，虽然年轻了一点，但中央提倡干部年轻化。
所以，你不要担心，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喝酒时，刘总工还不忘给宋运辉加油打气。
他们家倒没有跟着沾光的意思。
刘总工虽然退休了，但他是以副局级待遇退休的，干部不花钱，住房不花钱，厂子每个月还会给他发上一笔不费的退休金。
一个月的退休金，加上大大小小的补贴，足足有200大几，他的老伴同样有退休金。
两个人加一块，一个月有300多块钱。
这个收入，不算低了，全国职工的平均月工资不过80-90块，他们两个退休老人，收入比上班的人还要高。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况，刘总工平时又没什么特殊的爱好，烟酒基本不沾了，300多的退休工资，根本花不完。
最后，还是补贴给两个小的了。
站在他们的角度，女儿和女婿挺不容易的，刘启明在资料室的工作虽然清闲。
但下班时间比较晚，而宋运辉，作为金州最年轻的车间主任，他的日常工作非常忙。
以致于，带孩子的任务都是他们俩个老的负责。
对了。
宋父和宋母，偶尔也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看看大孙子，顺便帮外公、外婆分担一下。
当然。
宋父和宋母是不住在刘家的，他们住在外面，那房子是宋运萍给老两口买的。
往后，宋运辉基本不会回老家，而他的工作又忙，假期太少。
所以，宋运萍就帮爸爸妈妈买了一套金州的房子，只是，宋父宋母住不惯城里。
左邻右舍都不太熟悉，而且他们也聊不到一块去。
此外，在城里的开销也让他们俩个心疼。
哪怕他们知道女婿有钱，但女婿再有钱，那也是雷家的，跟他们关系不大。
宋运辉的钱，他们更不会收了。
上有老，下有小，小辉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他们两个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与其呆在城里坐吃山空，不如会乡下，种种地，干干别的活。
虽然挣不了大钱，但管他们俩个糊口是够的。
……
……
小雷家。
“婶，你们去金州的车票买了吗？”
杨巡满脸笑容地来到值班室，笑眯眯地关心着。
“买了，买好了。”
宋母连连回道：“我和小辉他爸已经买好票了，这次，我们可以自己去。”
对于杨巡，宋母是很喜欢的，过去这一年，杨巡帮了他们不少事。
就她现在这工作，也是杨巡安排的。
看厂子的大门，活轻松，又不累，虽然夏天那会，味道有点不好闻，但宋母也是干农活出身的。
猪粪的味道，闻着闻着就习惯了。
“那我明天送你和叔去车站吧。”
杨巡倒也没提亲自送他们去金州的话，没必要，宋母和宋父上一次去金州，就是他送上车。
然后，小辉哥去接的。
“不用，不用，你工作忙，你忙你的，我和他爸知道路怎么走，坐车去就行。”
宋母是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哪怕杨巡和他们家关系比较亲近，但女儿、女婿给的养老钱，她都不要。
哪还好意思老师麻烦杨巡这个‘外人’。
第46章 杨巡归来
不过，宋母最后还是没能说过杨巡。
次日。
杨巡亲自将两位老人送上了开往金州的火车，目送火车远去，杨巡折身返回小雷家。
一年过去。
养猪场建成了，再过几天，第一批猪就能出栏了。
如今，市场上的猪肉价格大约在1.5元一斤，以一头猪350斤计算，一头猪的市场价格大约在525块钱。
小雷家养猪场第一批大概能出栏120头猪，总产值大约6万3000块。
当然。
如果是批发的话，肯定卖不上这个价格，但四万多到五万块，还是有的。
而这，只是第一批出栏的猪。
两个月后，第二批猪也能出栏，虽然第二批出栏的数量只有第一批猪的一半。
但2-3万的产值也不少了。
倘若一切顺风顺水的话，小雷家养猪场一年的产值大约有30万左右，净利润约在5万左右。
这还是第一年，养殖经验不够丰富，来年的话，利润还会更高。
依照杨巡的估计，五年左右，小雷家就能还清贷款，剩下的时间就是纯赚的。
眼瞅着猪场逐渐走上正轨，杨巡也松了一口气。
过去这一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压力太大了。
三十多万的投入，假如亏了，他哪还有脸面去见东宝哥？
到时候，别说是接管电子厂，就是回鹏城，他都不好意思。
好在，一切顺利。
半年之后，他大概就能彻底脱身回鹏城了。
见识了外面的广阔，杨巡无时无刻不想提前回去，但任务不完成，他自己也安不下心。
一年半，确实比当初定下的时间久了一些，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
……
……
半年后。
在小雷家村民的欢送中，杨巡脚步轻快地踏上了返程之路。
任务，完成！
鹏城，我杨巡，回来了！
满怀期待地回到鹏城，李杰没有亏待杨巡，先是给他办了一场接风宴，虽然接风宴总共只有四个人。
但这是家宴。
在杨巡心里，家宴远比那些大酒楼吃的舒服。
接风宴次日。
杨巡正式接任电子厂厂长的职务！
杨厂长，上线！
虽然杨巡离开厂子长达一年半的时间，但他进入工作的节奏很快，短短一周，他就厘清了厂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能把小雷家那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他算是彻底锻炼出来了。
三百来人的场子，小场面而已。
眼见杨巡干得像模像样，李杰也安安心心地退居幕后，只是偶尔出面，指点一下研发部门。
几年过去，随身听已经不再是高科技。
虽然随身听的价格，依旧不便宜，但相比于刚刚面试那会的暴利，李杰还真有看不上。
最近，厂子里正在研制国产版的红白机。
红白机是任天堂于1983年推出的一款游戏机，售价高达14800日元，折算成RMB的话，虽然只是3、400左右。
但这年头，换汇不是这么算的。
300元RMB，换不到那么多的日元。
李杰现在做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山寨，哪怕他不在意厂子，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他也不求全世界卖爆，只要能出口换汇，就算成功。
而这，也是他交给杨巡的第二个任务。
得知新的任务，杨巡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东宝哥’让他学习英语呢，过去这一年半，为了学英语，他没少受罪。
一开始，他看到那堆英文，就犯困。
但再困，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看，偶尔还会打电话给小辉哥，向他请教学习技巧。
死记硬背，这是小辉哥给他的‘技巧’。
学外语，没有捷径，先背下来是基础条件，后续口语，可以慢慢练。
狂啃了一年的外语大辞典，杨巡的英文水平确实有进步，词汇量达到了后世初中毕业的水平。
就是口语，有点惨不忍睹。
这不，李杰特地给他找了一个补课老师。
美女补课老师。
算起来，杨巡的年纪也不小了，过完年，他都快24了，结果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不止是杨巡母亲急了，宋运萍也跟着急了。
杨巡嘴甜，人又勤快，几年过来，她也认下了这个弟弟。
在杨巡回鹏城之前，宋运萍一连面试了十几个补习老师，她是以挑选相亲对象的要求，挑选补课老师。
经过几轮的面试，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多的补习老师。
也就是现在正在给杨巡上课的孙敏。
只是，一连半个月过去，杨巡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得已，宋运萍把杨巡叫到了家里。
趁着杨巡帮忙择菜的时候，宋运萍意有所指的问道。
“杨巡，你最近上课上的怎么样？”
“挺好的。”
杨巡乐呵呵的回道：“小孙老师的口语比我厉害多了，而且也特别有耐心，遇到我不会的，她也不生气。”
“姐，你找的这个老师，太棒了！”
听到这些话，宋运萍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怎么好像没开窍的样子？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的。
这小子，以前就机灵，怎么在男女的事情上，一点也不开窍。
想了一会，宋运萍决定捅破窗户纸。
“我问得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孙敏这个人怎么样？”
“她，很好啊。”
杨巡理所当然得回了一句，然后，他稍微愣了一下。
“姐。”
紧接着，杨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还真没往那方面去想。”
宋运萍莞尔一笑：“那现在呢，你想一想，你对小孙老师有没有好感？”
“我也不知道。”
良久，杨巡坦言道：“反正和小孙老师相处起来，蛮舒服的，至于别的什么，我没有多想。”
“行吧，那就顺其自然。”
宋运萍也没有追着问题不放，都什么年代了，她可不会搞拉郎配那一套。
牵个线，搭个桥，剩下的事，成不成，那都是杨巡和孙敏的事。
成了，她高兴。
不成，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小孙老师不行，还可以再介绍别人嘛。
今年的杨巡才23岁，年轻，长得也不丑，还管着一个300多人厂子，这条件，慢慢找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