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初至汉东
2012年，京州火车站。
一名黑子男子站在月台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的念了一句。
“汉东，我来了。”
站在月台上的正是李杰，他这次是来汉东履职的，仍旧是做政法工作，调任汉东都察院反贪局担任侦查一处处长（二处、三处等都是副处，一处是正处，属于高职低配），也就是原著中陆亦可的职位。
过去的七年时间里，李杰几乎以每两年升一级的速度晋升，一路从副科到正科，再从正科到副处，今年年末外调，荣升正处。
这种升级速度堪比坐火箭。
之所以升职这么快，其中个人能力占有绝大部分因素，相比于李杰的升职速度，同期调入最高都察院的吴爱可就要慢得多了，至今仍然没能升上副处。
当然，这也和吴爱可从事的岗位有关，文职工作固然轻松一点，安全一点，相对于外勤，晋升速度自然也要慢一点。
其实，李杰的这次调动属于非常规调用，按照一般惯例，即使汉东都察院反贪局一处处长的职位有空缺，也是通过内部选拔而来。
从上面空降？
不是惯例。
尤其空降的还是一位反贪局侦查处处长。
而且会议刚刚开完，这个时间节点调来这么一个人，很是耐人寻味。
如果说上面要动一动汉东，派一个小小的处长来，只怕分量不够。
因此，这次调用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汉东都察院，检察长办公室。
季昌明看着桌上的档案，不由的陷入了深思。
上面什么意思？
突然派了一个侦查处处长过来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人事调动，但是配合上面刮起的反腐倡廉风，由不得季昌明不多想。
“唉。”
良久，季昌明发出一声轻叹。
这份档案，他已经研究过不止一次，这位名叫‘江阳’的检察官，履历确实非常辉煌，过去七年，一共破获七起重大案件，几乎是一年一起。
调这样的一个猛人来汉东，上面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摸不透啊！
另外，这位检察官之前一直是在侯亮平的手底下。
对于侯亮平，季昌明很熟悉，毕竟侯亮平是从汉东走出去的，他一毕业就就进了汉东都察院，和新任反贪局局长陈海同期进的。
一年半之后? 连实习期都还没过就调去燕京了。
当时? 季昌明是公诉处处长? 虽然侯亮平没有在他手下工作过，但是他对侯亮平还是非常了解的。
横冲直撞，就跟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似得。
这也印证了一句话，只有去错的名字，没有交错的外号。
侯亮平和孙猴子一样? 能力超群? 毫无顾忌? 跟脚深厚。
季昌明一辈子兢兢业业，在政法口工作几十年，再过两年多? 他就要退休了。
临近退休之际，他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段时间。
汉东的局面是什么样，季昌明心里再有数不过。
赵立春在汉东耕耘二十余载，汉东已然是铁桶一块? 高育良、李达康是他的左膀右臂? 圈内盛传的汉大帮、秘书帮? 俨然不是空穴来风。
季昌明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一切他看的清楚着呢。
毫不夸张的讲，赵立春就是古代的封疆大吏，在汉东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赵家的公子赵瑞龙怎么起家的？
了解内情的人，谁不知道？
只不过大家始终遵守着规则，心照不宣罢了。
联想到上面刮起的风，季昌明心里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人事调动或许真的不寻常。
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季检察长，反贪局新任侦查一处处长江阳到了。”
季昌明闻言收回思绪：“让他进来吧。”
咔哒。
房门洞开，只见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跟着肖主任走了进来。
年轻。
这是季昌明的第一印象，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不像是档案中的三十多岁，反而像一个刚毕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小伙子。
如果没有看过资料，就是把对方错认为二十五六也很正常。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这是季昌明的第二印象。
“季检察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燕京来的江阳同志。”
李杰主动伸手道：“您好，季检察长。”
季昌明一边握了握手一边露出和善的笑容：“辛苦了，江阳同志，欢迎来到汉东。”
突然看到这张笑脸，李杰还真有点不太适应，眼前的这位季检察长和天下第一世界中的曹萌萌几乎张了同一张脸。
和心狠手辣的东厂督公曹萌萌相比，季昌明的面部无疑要柔和许多。
“坐！”
季昌明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落座后，季昌明重新打量了一眼李杰，开口道。
“江阳，我看你档案上写着，你之前一直在侯亮平手下，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李杰笑了笑：“侯处很好，临走之前，他还托我向您问好呢。”
“哦？”季昌明呵呵一笑：“那他有心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季昌明再说，李杰在听，约莫一刻钟左右，季昌明主动提出。
“走，我带你去见见你们局长，说起来，你们局长和侯亮平两个人还是好兄弟，当初一起进的都察院。”
片刻后，两人来到陈海的办公室，季昌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
“江阳，快坐，坐。”
陈海表现的很热情，侯亮平似乎和他提前打过招呼。
李杰依旧坐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新领导，陈海，现任反贪局局长，论升职速度比侯亮平还要快一点，原剧中床戏最多的男人，从开头一直躺到了大结局。
“江阳，欢迎来到汉东，刚刚我才和你之前的领导通过电话，猴子对你的离开可是非常不舍，直言我是捡到宝了。”
李杰故作腼腆的笑了笑，谦虚道：“哪里，我哪是什么宝，侯处过奖了，我只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其实，陈海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根据李杰的观察，他大概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新调来的下属起码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忧得是，这次非常规的调动打破了局内的平衡。
第四十七章 境遇
办公大厅。
随着陈海介绍完毕，现场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果不其然。
一切正如李杰所料，局里的很多人并不欢迎自己这个空降派。
毕竟自己抢走了他们的内部资源。
局里的位子就那么多，外人来了，等于是从他们内部抢了资源。
众人之中，有一个人表现的特别明显，就差在脑门上刻上‘不欢迎’三个大字。
这个人就是林华华，原著中陆亦可的下属，有事没事就和陆亦可的妈妈张罗着陆亦可的相亲大业。
林华华心里特别特别生气，在她眼里，这位新来的上司明显占了陆亦可的位置。
新领导一来，陆亦可升任一处处长的计划直接泡汤了！
李杰环视四周，心里不由感慨，自己现在面对的局面和侯亮平初来汉东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抵触的力量没有他那么大。
剧中，侯亮平的到来引起了轩然大波，副局长不喜欢他，因为他挡住了副局长的升迁之路，支持陈海的下属不喜欢他，因为在他们眼里，侯亮平是鸠占鹊巢。
眼见大家略显敷衍的欢迎，陈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尴尬。
新来的侦查处处长好歹是自己兄弟的好朋友，虽然陈海能理解大家的态度，但是理解不代表认同。
既然任命文件都已经下发了，这次调职已经是板上钉钉，大家再抵触，又能怎么样？
“咳咳！”
陈海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现场的尴尬。
“为了欢迎新同事入职，今晚晚上就不加班了，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同福酒家搓一顿！”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大家不是因为有饭吃而惊呼，而是意外自家局长这只铁公鸡竟然会在同福酒家摆酒！
局里几十号人，这一顿吃下来，局长的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其实，陈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也在滴血。
自打前妻去世后，他就和儿子小皮球相依为命，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各种开销也是越来越多，别看他是个副厅级干部，但是工资并不高，一年工资加上各种奖金，也不过十几万。
京州作为省会城市，物价特别高，抛出房贷和各种开支，他一年也存不到五万块。
今天这顿饭就干掉了六分之一，陈海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滴血！
‘不行，回头我一定要让猴子好好请我吃一顿！’
‘若不是为了他的前下属? 我至于请大家吃这么好吗！’
人群中，陆亦可呆呆的看着陈海，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海要这么做。
身为陈海的爱慕者，他的家庭情况陆亦可再清楚不过。
虽说陈海父母都是国家公职人员，退休后有国家供养，但是陈海为人孝顺? 重感情? 该有的孝敬从来没少过。
另外，他前妻虽然离世了，但是岳父岳母那边? 陈海一直在照顾着。
上有老? 下有小，陈海的个人经济情况着实有点捉襟见肘。
有鉴于此，陆亦可对李杰第一印象立马差了一层? 其实一开始? 她对李杰的到来? 既无恶感，也无好感。
职位被占了? 她不在乎。
只要自己能够继续在陈海手下工作? 不论是什么岗位，一处处长也好，二处处长也罢，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下班后，反贪局的众人兴高采烈的集体出门聚餐去了，起码表面上是这样，除了和陆亦可关系亲近的那帮人，其他人的脸上全都挂着笑意。
难得逮到机会宰自家局长一顿饭，大家岂能不开心。
与此同时，另一边，山水庄园内。
祁同伟和高小琴静对而坐，中间的小木桌上放着一盒被誉为雪茄之王的高希霸雪茄，以及一瓶98年的柏翠葡萄酒。
柏翠酒庄可以说是波尔多诸多名庄中最任性的一家酒庄，没有宏伟的城堡，葡萄园仅有十一公顷多，而且只产一种酒，年产量约为3万瓶，遇到不好的年份，比如91年，宁愿停产也不愿意生产次一等的酒。
产量少，精益求精，价格昂贵（拉菲的四倍左右），公认的波尔多红酒之王。
顶级的香烟，顶级的美酒，这些东西的价值显然超出了一个刑部厅长的能力范围。
然而，祁同伟不在乎。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祁同伟慢慢的阖上双目，看似是在品尝美酒，实际上脑海中却回忆起了十几年前。
那一年，他刚刚参加工作，身为汉东大学学生会主席，研究生毕业，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结果却被分配到了一个山沟沟里的司法所。
刚一入职，他就一眼望到头的，看到同事仿佛就看到了三十年后的自己。
而他之所以被分配到山沟里，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自己的现任妻子，汉东大学的老师——梁璐。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发配到乡村司法所？
不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她的追求吗？
也就是这一次，祁同伟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权利！
起初，祁同伟还很天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步一步通过自己的努力离开那里，后来他调去了最危险的缉d大队。
他迫切的想要立功，迫切的想要打破命运的桎梏。
但是，冰冷现实却击碎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即便自己成了英雄，依旧无法跳脱困境。
在那之后，他变了，变成了一个唯权唯上的人，什么爱情，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是狗屁。
他不配享有这些东西！
唯有权利，才是他真正应该追求的！
因此，他放弃了尊严，放弃了幻想，转而选择了拥抱权利。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他没有改变，那么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今天，他走过了又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卡。
他被破格提拔为汉东刑部厅长。
（确实算是破格，一般厅长都是常委兼职，不进常委的厅长很少）
下一步，他的目标瞄准了副省级！
因为，只有跨过这一门槛，他得厅长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厅长，你又想起了以前？”
高小琴如水的声音将祁同伟拉回了现实，他睁开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女人，他心里不由一暖。
这么多年，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和自己无比契合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有着一段不堪的过去，但是他不在乎。
第四十八章 祁同伟和高小琴
“厅长，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咱们要往前看。”
高小琴说着说着伸手指了指远处灯火辉煌的庄园。
“你看，这是我们创下的奇迹，未来，山水庄园一定会更好！”
祁同伟怔怔的看着意气风发的红颜知己，往事涌向心头，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春天。
那一年，在丁义诊的带领下，他和高小琴一起来到了这片土地，那时候的山水庄园还是一片位于市郊的荒地。
当时，他第一眼就看中了这片地，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是一处难得的福地，随后他便和丁义诊一起合谋，以四万元一亩的价格拿下这块工业用地。
而后，又通过土地性质变更将工业用地变成了商业用地。
仅凭土地性质变更，他们就赚了数倍的利润，而且拿地和开发也不是他们自己出资的。
这笔钱是在银行以及汉东油气集团贷出来的。
拿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事，简称空手套白狼。
两年后，山水庄园落成，八千万的贷款，翻了数倍，创造出了五个亿的价值。
良久，祁同伟回过神来。
“是啊，未来一定会更好！”
高小琴娇笑一声：“那是必须的，最近不是有风声说，立春书记要升了吗？等立春书记上去了，新书记花落谁家，上面一定会考虑立春书记的建议，高老师的赢面很大啊！”
“你可是高老师的头号大弟子，高老师上去了，你不也跟着上去了？”
祁同伟哈哈一笑，语气谦逊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都是些没影的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虽然祁同伟表面上是在否定高小琴的猜测，但是结合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十分认同这些推测的。
明年，赵立春的任期就要到了，据说上级已经开始考察立春书记了。
这次的考察很不简单，传言老书记要去zx，而且不是委员，是副席。
如果传言属实，这是实打实的高升啊。
别看副席的位置有很多，但是这一步，很多巡抚都升不上去，绝大多数都是享受待遇? 小部分是担任委员? 真正实职的寥寥无几。
虽然权利看似没有巡抚大? 但是影响力却丝毫不弱? 能够去到这个位置的，无疑是上级的一种肯定。
高小琴很了解祁同伟，她知道祁同伟说的是反话，看似否定? 实则肯定。
说起两个人的关系? 几乎可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 见面没多久便无话不谈? 她不介意祁同伟家里有个正宫娘娘? 祁同伟也不介意她糟糕的过往。
某种意义上? 两人是同病相怜，都是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人。
“对了? 厅长，有件事情你知道吗？最近上面调来了一个检察官到反贪局担任一处处长。”
高小琴长袖善舞? 八面玲珑，消息向来灵通? 上面突然空降了一位侦查处处长? 自然没有瞒过他。
深谙官x规则的她，下意识的决定此次调动有点不太对劲。
这不符合常理。
侦查处长虽说是处级干部? 但是它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岗位。
上面没道理指派一个这样的人下来。
高小琴塑造给外人看的形象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商界女强人? 实际上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靠的不是个人能力，而是权利。
左传中有一句话，君以此始，必以此终，意思是事业或人因此而兴，也因此而亡。
尽管只看过一遍，但是高小琴却对这句话印象极深，深到刻入了骨血里。
因为这句话简直概括了她的发家史。
由此，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个疑问，通过权利得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因为权利而失去？
历经沧桑的高小琴认为，一定会。
万一哪一天赵家失了势，不，赵家太远，和她无关，因为她之于赵家，仅仅只是个花瓶，不用赵家失势，只要祁同伟失了势，她现今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一戳就破！
正因为这一点，高小琴极度缺乏安全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扰到她。
不同于高小琴的敏感，祁同伟心里极为自信，他上面有两个大佛护着，区区一个侦查处处长，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正如高小琴懂他一样，他也很懂高小琴，他知道高小琴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极为柔软的心。
“有这回事？回头我托人打听打听，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祁同伟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瞥了一眼，当他看到来电人之后，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嗡！
嗡！
高小琴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眼见祁同伟没有一点接听的意思，她的心里不禁暗生喜意，但是随即她又想起对方的身份，不由开口道。
“厅长，正宫娘娘的电话，你不接一下？”
刚刚升任刑部厅长的祁同伟，终于在身份上压倒了梁家一头，因此，他毫不客气的拒绝道：“不接！一天到晚就那些破事，接什么接！”
高小琴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她也不想让祁同伟接，但是考虑到未来一年是祁同伟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副省级能不能上，就看明年了。
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后院起火。
“厅长，你还是接一下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祁同伟知道高小琴是为自己好，于是神情颇为不快的拿起了电话。
“祁同伟，你赶紧回来一趟，你们家亲戚又来了！”
听到梁璐那颐指气使的语气，祁同伟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厅里加班呢，你先接待一下，待会我就回来。”
很快，话筒里就传来梁璐阴阳怪气的声音。
“呵，你在厅里加班？我看你是在狐狸精那里加班吧！我告诉你，祁同伟，赶紧给我回来，把他们给弄走！”
“梁……”
不等祁同伟的怒吼发出，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嘟嘟’声。
啪！
祁同伟气的把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厅长，厅长，消消气。”高小琴见状连忙起身走到祁同伟面前，安抚道：“为了这点事不至于，不至于。”
第四十九章 萧规曹随
另一边。
同福酒店。
由于明天是工作日，反贪局的众人并没有放肆去造，也没有继续去第二场，早早的便散了场。
李杰满身酒气的回到了宿舍，今天聚餐的主题是给他接风，肯定逃不过喝酒，从开始到结束，他喝了有一斤多。
不说别的，单单这个酒量就喝服了一大帮人。
酒，不愧是社交的润滑剂，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一场酒喝完，不少人对他的态度明显有所改观，毕竟李杰并没有侵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没有切肤之痛，自然不会太过针对他。
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李杰的酒已然醒了大半，随后他又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
打开电视。
一边看一边喝。
不过，李杰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电视内容上，他的思绪早已飘向其他地方。
这次调来汉东，尽管组织上没有明说，但是他仍旧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因为，这次调动太顺利了！
顺利的令人难以置信。
顺利的让他怀疑上面是不是已经有了动一动汉东的意思。
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如果此时上级已经有了动汉东的心思，那么为什么还要升赵立春？
要知道动一个副x级的官员和动一个部级，完全不是一个概率，其影响力亦不可同日而语。
总之，对于这次调动，李杰本人也是云里雾里，看不太清。
或许，他只是一部闲棋。
虽然系统内部都知道他是一员猛将，但是不了解内情的人很容易忽略他，因为他上面还有顶着呢，在外人看来，侯亮平才是那位屡破大案要案的主导者。
和侯亮平相比，他有一个优点，因为他职位低，具有非常大的迷惑性。
即使调来汉东，估计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
一个小小的侦查处处长而已，能顶什么大用？
思来想去，李杰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为什么赵立春会升职？
大概是在麻痹他吧？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赵立春在汉东经营二十余载，亲信无数，岂是那么容易打掉的，先给他点甜头，降低他的警惕性，而后再找机会一击致命。
又琢磨了一会，李杰仍然不敢确定上面的意思。
局势? 暂时尚未明朗。
然而，不论怎样，目前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萧规曹随? 保持低调，原来的侦查一处什么样? 以后的侦查一处就是什么样。
顶多偷偷的搜集一点小证据，保下几个人。
比如丁义诊? 这次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这家伙是本案极为重要的一位人证? 拿下他撬开他的嘴? 案子就破了一大半。
唯一需要的担心的是，只怕丁义珍不会轻易开口。
再比如陈海? 总不能再让他从开始躺倒结束。
“接电话啦? 接电话啦！”
沉思间，手机忽然响起，一听到这个铃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吴爱可的电话。
拿起手机，滑动接听? 吴爱可的声音瞬间传入耳中。
“江阳，你们聚餐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结束还挺快的，第一天到职，和同事相处的怎么样啊，听说汉东出美女，新同事是不是有很多大美人啊？”
听到这里，李杰不由哑然失笑，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这丫头怎么还有那么大的醋劲。
逗逗她，好像也不错？
谁让醋味那么大呢。
“是啊，有好多美女啊，我跟你说啊，咱们二处的处长就是一个大美人，而且还单身呢。”
两人结婚多年，吴爱可岂会听不出李杰话里浓浓的调侃。
“哼！你就故意气我吧！”
李杰闻言哈哈一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明知故问？”
吴爱可娇哼一声，熟练地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关心道：“你现在一个人在汉东，记得要按时吃饭，房间记得要经常打扫，别忙起来就忘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拼了。”
过去的七年时间里，李杰在众人眼里可谓是拼命三郎，办起案来废寝忘食是常态。
否则，他也不可能短短七年，一路扶摇直上升到正处。
体制内最讲规矩，没有过硬的能力，怎么升？
“嗯，我知道。”
这次来汉东，李杰决定换一种工作方式，没必要再像之前那样‘拼命’，毕竟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顺利的调来了汉东。
何况，汉东目前的局面也不允许他那么拼。
哪来那么多的高级别贪官让他抓？
只抓一些小虾米，完全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因此，只要完成每年的任务指标即可，大动干戈，没必要，也不允许。
像季昌明一样就很好。
纵观全剧，季昌明看似是一个胆小怕事，只求退休的检察长，但是每逢关键节点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绝对是老狐狸一只，政治嗅觉极为敏锐，而且长袖善舞，处事能力极强。
剧情伊始，季昌明之所以一定要坚持汇报，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摸清上面的意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符合自己的人设。
一个谨小慎微，事事汇报的检察长，突然一改常态，做出了出格的举动，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丁义珍是谁？
丁义珍和谁关系密切？
季昌明好歹是汉东都察院的检察长，一把手，他又不是瞎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丁义珍经常往山水庄园跑？
山水庄园在当地可是鼎鼎有名，很多人俨然把那里当成了食堂，尤其是汉大帮那群人。
季昌明又不傻，混迹政法口几十年，多年办案经验告诉他，山水庄园里定然存在着猫腻。
明白人都知道山水庄园背后站着谁。
他知道，但是谁敢查？
赵家公子在汉东做生意又不是什么秘闻，吕州美食城怎么来的？湖畔花园小区怎么建的？只要上面那位还在，就没人敢动这块蛋糕。
其实，仅凭季昌明可以稳坐汉东都察院检察长的位子，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检察长，如此重要的职位，赵家难道不想推自己的人上台？
当然想啦！
但是季昌明办事太过滴水不漏，一点把柄都没留下，赵家是没办法拿下。
第五十章 观察
翌日，正式上班第一天，李杰以极快的速度接手了一处手上的案子。
汉东，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如今各地反贪风暴愈演愈烈，唯有这里依旧波澜不惊，就像手头上现有的案子，调查对象仅仅只是一名区财政局副局长。
翻看以往的卷宗，被查处的官员大多都是些小虾米，好像上面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所有的行动几乎都止步于那条线。
一般而言，贪腐是窝案的重灾区，查一个人，通常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一大片人。
然而，汉东不一样，单从纸面数据来看，这里的破案数并不少，但是质量却远远低于平均水平，查处的人员多是基层，处级已经算得上是‘大案要案’了。
李杰初来乍到，暂时没有大动干戈的打算，毕竟人赵立春还在位子上，即使他想查，也是有心无力。
不说外界的阻力，就是在都察院内部，阻力也不小。
上午八点半，李杰主持了第一次工作会议，虽然彼此之间尚有隔阂，但是谈到工作，没有人会去拖后腿。
“在开会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我个人不崇尚加班，各组提前一天拟定好第二天的任务及行程发给我，只要能够按质按量完成目标，那么你就可以准时下班。”
啪！啪！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欢声雷动。
干反贪工作的，加班是常态。
准点下班？
不存在的！
短暂的欢呼声之后，立马有好几个人举起了手准备发言。
“柳茜，你有什么问题？”
被点到名字的柳茜，当即站起身来。
“江处，计划怎么定？”
她这一问，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是啊，只谈结果，不谈过程，通通都是耍流氓。
如果任务量太大? 摆明了要加班完成? 那不是和之前没两样吗？
李杰拿起一支记号笔? 走到白板前? 在上面画了一张图，一边画一边解释道。
“每起案件大致分为以下几个流程，受理、立案、侦查、补充侦查、移送、提起公诉，其中重中之重是侦查? 这个步骤也是最耗费时间的地方。”
“就拿大家现在手头上的126案来讲? 目前正在侦查阶段。”
说到这里? 李杰语气顿了顿? 提笔画了一个表格。
“每起案件我会视难易程度定下一个破案期限? 当然? 我只是定下一个大方向，剩下的具体阶段由你们自己划分? 只要在期限之内完成即可。”
“如果过程中发生意外或者突发情况，我会适时地调整期间。”
唰！
唰！
唰！
李杰写字的速度很快? 不一会就在白板上将各组的任务范围写好。
“好了，以后大家就按照这个格式来写就行了? 都记下了吧？”
“记下了。”x8
尽管大家对这种形式尚有许多疑问? 但是谁让李杰是他们的领导，总不能搞公然对抗吧。
在座的各位年限最低的也有三年办案经验? 基础的判断力还是有的，新领导制定的标准并不是特别严苛? 努努力，准点下班还是有希望的。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
减少点摸鱼的时间，早点下班，你好我好大家好。
分配完任务，各小组相继汇报了昨天的进展。
经过昨天一天的观察，李杰对他们的已然有了大致的了解，再结合最近的进展，适时的调整了各自的任务。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了，散会！”
会议开始到会议结束，全程没有废话，用时总共没有超过十分钟。
通过这次例会，李杰给他们留下的一个深刻的印象。
干练果断，不拖泥带水，追求高效。
总之，这个印象既不好也不坏。
会议结束的那一刻，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默默地转身离去。
汉东刑部，厅长办公室。
叮咚。
祁同伟听到提示音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拿起手机看了看。
“咦？”
看到屏幕里的那张照片，祁同伟不由轻咦一声。
这张照片赫然是李杰的档案。
祁同伟惊讶的发现，这位新来的检察官之前竟然一直是学弟侯亮平的下属。
遥想当年，他、陈海还有侯亮平还有个汉东政法系三剑客的称呼，他们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好，形影不离的那种，等到他毕业之后，侯亮平还接了他的班，担任了学生会主席。
继续往下看，祁同伟心里越发的惊讶。
‘这家伙升职的速度好快！’
‘短短几年，一路爬到了处级。’
‘他是谁的人？’
‘侯亮平？’
‘还有另有他人？’
‘如果是前者的话，是不是可以试着拉拢一下？’
侦查处处长虽然只是处级，但是这个职位却不一般，祁同伟之前一直想在反贪局埋下一颗钉子，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要么，职位太低，要么，职位太高。
中间那几个处长，背景都不简单，不宜贸然接触，尤其是二处的陆亦可，母亲是法院庭长，父亲是军人，姨父是高育良。
研究了一会李杰的档案，祁同伟决定先搜集一下这位检察官的资料。
摸清楚了情况，如果合适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拉拢。
先不急着认识。
反正有侯亮平这层关系在，想认识随时有机会。
老学长给学弟属下的干将接接风，很正常吧？
时间如白驹过隙，半个月一晃而过。
在这期间，季昌明一直暗中观察着李杰的一举一动，过去的半个月时间里，李杰的表现中规中矩，除了一处经常准点下班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异常行为。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季昌明并不沮丧，好得猎手要有足够的耐性，季昌明沉浮宦海几十年，自然不会缺乏耐心。
是狐狸，哪怕隐藏得再好，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时间会告诉他，这位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另一边，祁同伟也如愿拿到了李杰的详细资料，他是刑部厅长，想要查一个人，不要太简单，即便李杰是个外省人，但对他而言，依然没有什么难度。
反复研究了李杰的资料后，祁同伟认为是时候会会这位新来的检察官了。
当然，这次见面只是单纯的见面，没有别的心思。
第五十一章 和我多喝一点？你确定？
这一天，临近下班，陈海突然将李杰叫到了办公室，告诉了一个令他颇为惊讶的消息。
祁同伟约了他们一起去吃饭！
其实，不仅李杰惊讶，就是陈海也非常惊讶，说起来，以前他和祁同伟的关系确实非常好，而且祁同伟差点还成了他的姐夫。
当年，祁同伟和他的姐姐陈阳差一点走到了一起，但是两人阴差阳错没能走到一起。
自那之后，他和祁同伟之间的关系就淡了不少，平日里除了工作上的交集，私底下几乎没怎么联系。
因此，陈海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邀约，确实有那么点惊讶。
惊讶归惊讶，考虑到大家之间的关系，陈海并没有拒绝。
下班后，陈海开车带着李杰向着市郊驶去，途中他还特地问了问李杰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一定要和他说。
只要不违反规则，他都会尽可能的帮助解决。
李杰这段时间一直很低调，哪会有什么困难，哪怕之前有些刺头的下属，最近也安分了许多。
闲聊了一阵，很快目的地便到了。
这次吃饭的地点不是别处，正是山水庄园。
临近傍晚，山水庄园门口热闹非凡，在停车的路上，陈海看到了不少熟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汉东大学毕业的。
这里俨然成了汉东大学毕业生的聚集地。
陈海是反贪局局长，算是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生中混的最好的一批，碰到熟人，免不了客套几句，从停车场到一号会所，本来只要四五分钟，硬生生走了一刻钟。
事到如今，陈海心里不禁有点后悔。
草率了！
不该来这里吃饭的。
他没料到竟然会在山水庄园碰到这么多的熟人，早知道这样，他决定不会来这里赴约。
走到他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比如说，所谓的秘书帮。
再比如，所谓的汉大帮。
随着老书高育良步步高升，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生在招聘会以及内部任用上，天然具有某种优势。
一来二去，汉大帮的势力越来越大，门生故吏遍及政法口。
陈海虽然也是汉东大学出来的，但是因为父亲的教育，他只做自己? 从不站队? 为了避嫌? 他甚至连同学聚会都很少参加。
也正因为很少参与这些聚会? 所以陈海对于山水庄园的了解并不多。
“陈海！”
沉思间，陈海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号会所的入出口，尚未走近便远远地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走来。
陈海抬头一看，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思绪? 笑着走上前去。
“老学长? 好久不见。”
祁同伟听出了陈海语气中的疏远? 但是他却毫不介意? 只见他亲昵的锤了一下陈海肩膀。
“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 你都多久没参加过咱们的同学聚会了? 上次还是三年前吧。”
陈海笑了笑，解释道：“老学长? 你也知道，反贪工作干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祁同伟故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陈海，旋即摆了摆手? 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 转头望向陈海的身后。
“这位就是江阳，江处长吧？”
李杰适时地上前一步? 伸手道：“祁厅长，您好。”
祁同伟呵呵一笑? 一边握手一边客套道：“江处长，久仰大名啊，前天我和猴子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提到过你，说你的离开是反贪总局的一大损失啊。”
“哪里，哪里，侯处过奖了。”
李杰闻言心中一凛，祁同伟这么说，只怕是已经调查过了自己。
今天这场宴请，恐怕是另有深意。
比如更进一步摸清他的情况？
祁同伟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再和李杰过多的互动，转而对着陈海打趣道。
“陈海啊，你可是算捡到宝了，咱们汉东政法口又多了一员大将啊。”
言罢，祁同伟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单手虚引。
“哎呀，你瞧我，走，别在这站着了，咱们赶紧进去坐下吧，饭菜已经备好了，陈海，咱们哥俩今晚可要好好喝几杯。”
山水庄园肩负着联络各方人员的平台，在装修上自然费劲了心思，一号会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走进房屋内部，一股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会客厅，目测最起码挑高十米，内部装饰华丽无比，中西合璧，丝毫不输五星级酒店。
祁同伟一边走一边道：“陈海，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喜欢太多人，所以今天没有别人，就咱们三个。”
听到没有别人，陈海莫名的松了口气。
穿过会客厅，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东面的包间。
相较于会客厅的奢华，这里的装修明显素雅了许多，放眼望去，全都是中式风格。
然而，在懂行的人眼里，这里才是真正费钱的地方，花费比会客厅只高不低，屏风、摆件、木门、家具用的全都是黄花梨、大红酸枝、紫檀等名贵木材。
包厢门口，一名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早已站在那里等候已久，一号会所招待的都是贵客，服务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对于祁同伟自然不会陌生，看到客人来了，赶忙主动拉开包厢的大门。
进入包厢落座后，祁同伟挥手让服务人员退了下去。
“好了，你下去吧，吩咐厨房，可以上热菜了。”
“是！”
服务人员退场后，祁同伟笑着拿起桌上的茅台开始分酒。
“陈海，今天日子特殊，我特地拿了一瓶陈年茅台，今晚你一定要多喝几杯。”
“别。”眼见越倒越多，陈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老学长，晚上我还要去老爷子家里接小皮球呢，不能喝太多。”
“也是。”
祁同伟闻言动作微顿，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里少喝点，我和江处多喝一点，这总行了吧？”
陈海虽然知道李杰酒量好，但是他还是看了李杰一眼，征询了一下意见，再得到肯定的暗示后，他方才开口道。
“那好，就让江阳陪老学长多喝几杯。”
分好酒，没等热菜上桌，陈海便主动敬了祁同伟一杯。
“老学长，恭喜你再进一步！”
祁同伟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豪饮了一口，他很了解陈海，所以才会以庆祝升迁的由头邀请陈海。
非如此，恐怕陈海不会来。
第五十一章 和我多喝一点？你确定？
这一天，临近下班，陈海突然将李杰叫到了办公室，告诉了一个令他颇为惊讶的消息。
祁同伟约了他们一起去吃饭！
其实，不仅李杰惊讶，就是陈海也非常惊讶，说起来，以前他和祁同伟的关系确实非常好，而且祁同伟差点还成了他的姐夫。
当年，祁同伟和他的姐姐陈阳差一点走到了一起，但是两人阴差阳错没能走到一起。
自那之后，他和祁同伟之间的关系就淡了不少，平日里除了工作上的交集，私底下几乎没怎么联系。
因此，陈海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邀约，确实有那么点惊讶。
惊讶归惊讶，考虑到大家之间的关系，陈海并没有拒绝。
下班后，陈海开车带着李杰向着市郊驶去，途中他还特地问了问李杰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一定要和他说。
只要不违反规则，他都会尽可能的帮助解决。
李杰这段时间一直很低调，哪会有什么困难，哪怕之前有些刺头的下属，最近也安分了许多。
闲聊了一阵，很快目的地便到了。
这次吃饭的地点不是别处，正是山水庄园。
临近傍晚，山水庄园门口热闹非凡，在停车的路上，陈海看到了不少熟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汉东大学毕业的。
这里俨然成了汉东大学毕业生的聚集地。
陈海是反贪局局长，算是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生中混的最好的一批，碰到熟人，免不了客套几句，从停车场到一号会所，本来只要四五分钟，硬生生走了一刻钟。
事到如今，陈海心里不禁有点后悔。
草率了！
不该来这里吃饭的。
他没料到竟然会在山水庄园碰到这么多的熟人，早知道这样，他决定不会来这里赴约。
走到他这一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比如说，所谓的秘书帮。
再比如，所谓的汉大帮。
随着老书高育良步步高升，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生在招聘会以及内部任用上，天然具有某种优势。
一来二去，汉大帮的势力越来越大，门生故吏遍及政法口。
陈海虽然也是汉东大学出来的，但是因为父亲的教育，他只做自己，从不站队，为了避嫌，他甚至连同学聚会都很少参加。
也正因为很少参与这些聚会，所以陈海对于山水庄园的了解并不多。
“陈海！”
沉思间? 陈海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号会所的入出口，尚未走近便远远地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走来。
陈海抬头一看，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思绪? 笑着走上前去。
“老学长? 好久不见。”
祁同伟听出了陈海语气中的疏远，但是他却毫不介意? 只见他亲昵的锤了一下陈海肩膀。
“说起这件事我就来气，你都多久没参加过咱们的同学聚会了? 上次还是三年前吧。”
陈海笑了笑? 解释道：“老学长? 你也知道? 反贪工作干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祁同伟故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陈海? 旋即摆了摆手? 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转头望向陈海的身后。
“这位就是江阳，江处长吧？”
李杰适时地上前一步，伸手道：“祁厅长，您好。”
祁同伟呵呵一笑? 一边握手一边客套道：“江处长，久仰大名啊，前天我和猴子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提到过你，说你的离开是反贪总局的一大损失啊。”
“哪里，哪里，侯处过奖了。”
李杰闻言心中一凛，祁同伟这么说，只怕是已经调查过了自己。
今天这场宴请，恐怕是另有深意。
比如更进一步摸清他的情况？
祁同伟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再和李杰过多的互动，转而对着陈海打趣道。
“陈海啊，你可是算捡到宝了，咱们汉东政法口又多了一员大将啊。”
言罢，祁同伟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单手虚引。
“哎呀，你瞧我，走，别在这站着了，咱们赶紧进去坐下吧，饭菜已经备好了，陈海，咱们哥俩今晚可要好好喝几杯。”
山水庄园肩负着联络各方人员的平台，在装修上自然费劲了心思，一号会所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走进房屋内部，一股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会客厅，目测最起码挑高十米，内部装饰华丽无比，中西合璧，丝毫不输五星级酒店。
祁同伟一边走一边道：“陈海，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喜欢太多人，所以今天没有别人，就咱们三个。”
听到没有别人，陈海莫名的松了口气。
穿过会客厅，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东面的包间。
相较于会客厅的奢华，这里的装修明显素雅了许多，放眼望去，全都是中式风格。
然而，在懂行的人眼里，这里才是真正费钱的地方，花费比会客厅只高不低，屏风、摆件、木门、家具用的全都是黄花梨、大红酸枝、紫檀等名贵木材。
包厢门口，一名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早已站在那里等候已久，一号会所招待的都是贵客，服务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对于祁同伟自然不会陌生，看到客人来了，赶忙主动拉开包厢的大门。
进入包厢落座后，祁同伟挥手让服务人员退了下去。
“好了，你下去吧，吩咐厨房，可以上热菜了。”
“是！”
服务人员退场后，祁同伟笑着拿起桌上的茅台开始分酒。
“陈海，今天日子特殊，我特地拿了一瓶陈年茅台，今晚你一定要多喝几杯。”
“别。”眼见越倒越多，陈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老学长，晚上我还要去老爷子家里接小皮球呢，不能喝太多。”
“也是。”
祁同伟闻言动作微顿，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里少喝点，我和江处多喝一点，这总行了吧？”
陈海虽然知道李杰酒量好，但是他还是看了李杰一眼，征询了一下意见，再得到肯定的暗示后，他方才开口道。
“那好，就让江阳陪老学长多喝几杯。”
分好酒，没等热菜上桌，陈海便主动敬了祁同伟一杯。
“老学长，恭喜你再进一步！”
祁同伟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豪饮了一口，他很了解陈海，所以才会以庆祝升迁的由头邀请陈海。
非如此，恐怕陈海不会来。
第五十二章 隐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祁同伟没弄明白李杰到底是蒋还是姓汪，倒是有一点他确信无疑。
这家伙简直是海量啊，七两白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
祁同伟在观察李杰，李杰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祁同伟。
刚刚升任厅长的祁同伟，老师高育良，书记赵立春都是他的靠山，而且他才四十出头，这个年纪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厅长到手，下一步就是副省级，上面有两尊大佛在，副省级对于他来说是唾手可得。
因此，即便酒席上祁同伟表现的非常克制，但是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头却是怎么也遮盖不住。
可惜，此刻的祁同伟大概很难想象，几年后他会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最终会他的荣耀之地孤鹰岭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海，以后你可得多参加参加咱们学校的同学聚会，你知道那些学弟是怎么说你的吗？”
“说你不合群！”
“你这样是不对的！”
祁同伟眼神迷离的数落着陈海，这时候他已经有点醉意了，如果他还清醒的话，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陈海淡淡一笑，他看出来了，老学长醉了，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去回答。
反对？
老学长肯定会不依不饶。
答应？
有违他的本意，冒然答应了，万一老学长拿着这件事找他，到时候怎么办？
咔哒。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一名风姿绰约，容貌俏丽的女人从容自若的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杯红酒，笑吟吟的看向众人。
当她的目光看到祁同伟时，心里暗自皱眉。
厅长今天喝的有点多了。
祁同伟抬头一看，脸上绽出一丝笑意，随后起身向陈海介绍道。
“陈海，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山水集团的老板，高小琴，高总。”
高小琴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厅长尚未完全丧失理智，没有直接叫自己‘小琴’，而是以‘高总’相称。
高小琴微微一笑，自动忽略了坐在一旁的李杰，举着酒杯款款走到陈海身边。
“陈局长，欢迎您来到山水集团，我敬您一杯，以后有空常来啊。”
陈海不着痕迹地的打量了一眼笑意盈盈的高小琴，这个女人他有所耳闻，是个厉害角色，短短几年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
而且背景非常神秘，有人传言，她的‘高’和老师高育良的‘高’是同一个高。
对于这种言论，陈海是嗤之以鼻。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
高老师哪有高小琴这么一个亲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高小琴如此热情? 陈海自然不会冷面相对，只见他端起酒杯，轻轻地和高小琴碰了碰。
不过，他所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常来是肯定不会常来的。
“高总，您这里太豪华了，我可不敢经常来。”
高小琴娇笑一声：“山水庄园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店，哪算得上豪华。”
陈海瞥了一眼周围的装饰，反问道：“这还不算豪华？”
高小琴面带恭顺的笑了笑：“陈局，接到您这样的贵客，那必须用最好的地方啊，一号会所是咱们酒店的门面，装修肯定要好一点，别的包间都是很普通的，如果全都按照这里的标准，我可装修不起。”
“下次，下次您来，我一定给您换个包间。”
陈海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地方虽好，我的职位却不允许我这么做啊。”
高小琴不置可否，大概明白了陈海的意思。
这位反贪局长本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何必强求呢。
敬完陈海，高小琴又走到祁同伟身边敬了一杯酒，最后才走到李杰身边。
“这位就是江处长吧，果然是年轻有为。”
“高总说笑了，您年纪轻轻就执掌这么大一家企业，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啊。”
言罢，李杰主动起身和她碰了一杯，而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自从高小琴进屋之后，表现的无可挑剔，但是有一点她却是失误了。
这第一杯酒，她应该敬祁同伟，而不是陈海。
敬了陈海，不等于变相的说明了她和祁同伟关系更亲近嘛。
李杰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全场，他发现陈海貌似也嗅出点了什么。
“您过奖了，山水集团哪算得上大企业，还差得远呢。”
敬完最后一个人，高小琴就像一个正常的酒店老板一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包厢。
又过了一会，陈海忧心家里的儿子，主动提出了告辞。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祁同伟也没法拒绝，加上他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送别陈海和李杰之后，高小琴端着一杯茶出现在了祁同伟身边。
“厅长，喝点茶醒醒酒，你今晚喝的可不少。”
祁同伟接过茶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这个江阳太能喝了。”
高小琴轻笑一声：“这酒喝也喝了，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祁同伟犹豫了一会，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很难说，我看不透他。”
高小琴闻言不禁有点惊讶，祁同伟最擅长的就是观人，他看不透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
看来这位检察官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良久，祁同伟突然冒出了一句。
“再看看吧，这个人不宜贸然接触。”
“嗯。”
高小琴向来对祁同伟言听计从，自然不会反驳他的话。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陈海显得有些沉默，表面上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城市，实则心里的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祁同伟，他发现这位老学长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或许，某些传言不仅仅只是传言。
今天在山水庄园碰到那么多学弟，看他们的言行举止，俨然是一副经常去的样子。
可是，山水庄园的消费那么高，以他们的工资真的负担得起吗？
他们是走的公账？
亦或者是免费？
如果是前者，问题还不算大，如果是后者，只怕问题不小啊。
天下哪有白吃得午餐？
办过那么多的贪腐案，陈海总结出一个道理，腐蚀往往都是从点滴开始的，小事小节上不在乎，不警惕，就很容易迷失其中。
同是汉东大学政法系的毕业生，陈海真心希望是前者。
另外，陈海更想知道的是，他们的老师高育良知不知道这些情况？
——————
ps：今天回来太晚了，只有一更。
第五十三章 提醒
半年后。
山水庄园一号会所。
祁同伟嘴里叼着雪茄，品着红酒，眉宇间满是兴奋之色。
高小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同伟:
“厅长，事情真的定了？”
“定了！”祁同伟重重的点了点头，满面春风的笑着说道：“立春书记基本上已经确定去政（河蟹）协（河蟹）了。”
高小琴闻言身子悄悄的正了正，喜出望外道。
“太好啦！”
冬去春来，等了半年，传言终于变成了现实。
赵立春跨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升上去了，尽管去的地方实权不高，但是好歹也是实职。
不论怎样，他的政治生命得到了延续。
“呵呵。”祁同伟轻笑一声，喜笑颜开道：“还不止于此呢，刘巡抚已经到了退休年纪，基本可以肯定马上就要退了，立春书记离开汉东后，会向上面推荐育良书记接他的班。”
高小琴眼前一亮，这句话令她产生了无限的幻想。
如果上面接受了赵立春的建议，未来高育良会先一步担任巡抚，或许还会加着代书记，然后在火速提拔成正书记。
可是，深谙官厂规则的高小琴又觉得好像不太现实，因为这不太符合组织程序。
太快了！
育良书记距离一把手中间还有一道坎呢？
“厅长，我们是不是太乐观了？”
祁同伟呵呵一笑：“你知道立春书记这一步有多难跨过去吗？能跨过去说明上级认可立春书记做出的突出贡献，虽说立春书记没有决定权，只有建议权，但是上面必然不会忽视他的建议。”
“所以，育良书记接班还是很有可能的。”
高小琴笑眯眯的回道：“那真是太好了！”
能不好吗？
她和高育良什么关系啊？
明面上什么关系都没有，实际上她可是高育良正儿八经的小姨子，而且她姐姐还给高育良生了一个孩子。
虽然育良书记向来是公事公办，从未给她提供过什么便利，但是高育良是无法否认这层关系的。
小姨子的身份就是她的护身符啊！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赵家那位公子怎么可能把山水集团交给她来负责？
“来，小琴，咱们干一杯，预祝老师能如愿以偿！”
“嗯！”
叮！
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高小琴指了指上面：“对了，同伟，立春书记到底什么时候上去啊？时间定了吗？”
尽管正式调令还未下达，但是祁同伟咨询过老师高育良，类似的情况是有迹可循的。
“快了，就在这一两个月吧。”
说着说着，祁同伟目光一转。
“小琴，最近你们公司的财务没出什么问题吧？”
高小琴疑惑道：“你是说哪个会计？刘会计？”
祁同伟点头道：“是的，刘庆祝，他最近什么情况？”
高小琴豁的一下挺直了身体? 讶然道：“怎么？你听说了什么？按道理来说不会啊，刘庆祝跟了我十多年了，这些年来兢兢业业? 钱也没少拿。”
祁同伟轻声一叹。
如果换做是他，根本不会用刘庆祝这种人，高小琴别的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太顾念旧情了。
人都是会变的。
一个集团的财务总监有多重要? 不言而喻。
尤其是山水集团，刘庆祝知道得太多了? 每年给官员的分红都是经过他手打出去的? 一开始还好，刘庆祝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打款账号都不是本名的）
然而? 时间一长，难免让他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很早之前? 祁同伟便建议辞退刘庆祝? 或者让他出国。
祁同伟之所以不信任刘庆祝，那是因为这个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太花心！
太贪财！
自打刘庆祝兜里有了几个闲钱之后? 立马抛弃了发妻，开始在外面包小三? 而且换的还很勤。
这些年来枕边人都换了三四个。
最让祁同伟不满意的一点是，你说你抛弃发妻就抛弃吧。
但是刘庆祝此人偏偏舍不得离婚。
因为? 离婚是要分家产的！
他舍不得把房子、票子分给自己老婆。
正因为这一点? 祁同伟很是看不上刘庆祝? 如果不是高小琴执意让他担任财务总监，祁同伟早就把他给换了。
“小琴，我觉得最好还是把他送到国外去吧，这个人知道的太多，留下来始终是一个隐患。”
眼见祁同伟避而不答，高小琴急了。
“厅长，我胆小，你可别吓我，刘庆祝真出什么问题了？”
祁同伟沉声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他现在的那个姘头有点问题，这个女人好赌，听说输了不少钱，还借了高利贷，刘庆祝为了填窟窿花了不少钱。”
“是这样啊？”
高小琴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呢。
“难怪刘会计最近从账上提前支取了工资呢。”
看到高小琴松懈的样子，祁同伟提醒道。
“小琴，这件事不可不防啊，赌博这东西，万贯家财也输的光，如果窟窿越来越大，你能保证刘庆祝不会借着他知道的那些内幕，强行问你索要钱财吗？”
“要知道，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什么事请都能干得出来！”
高小琴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没事，我相信刘会计，他敢对外说吗？说了，他也得进去！”
“退一步来说，即便他说了又能怎么样？”
“这里可是汉东！”
“他敢吗？”
祁同伟一听，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是啊。
刘庆祝不敢。
他有证据吗？
账本？
笑话！
那些转账凭证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
用的收款人账户都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名。
即使去查，你也查不到什么。
何况，即便他有那个胆子去举报，他也是举报无门啊！
向谁举报？
汉东？
汉东是赵家的汉东，谁敢查？
上面？
他一个小小的会计，哪来的门路？
“不管怎样，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多注意下刘庆祝的情况，我这边也会派人盯一下他的情况，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麻烦，总归是越少越好，没人想自找麻烦。
高小琴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多注意的。”
第五十四章 疑惑
“耶！”
“万岁！”
侦查一处办公室传来阵阵欢呼声。
李杰望着乐不可支的下属们，双手微微下压，而后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好了，先别高兴的太早，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抓紧时间把收尾工作做完，如果完不成，今晚所有的计划统统取消！”
“是！”x8
随着李杰一声令下，众人当即按照各自的分工，抓紧投入工作，力争两小时内完成手头上剩下的事情。
蓦然间，站在门口观察许久的陈海出声道。
“江阳，你过来一趟。”
“好叻，这就来。”
李杰闻言放下手头的卷宗，向着门外走去。
其实，陈海刚才一来，他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前往办公室的路上，陈海问道。
“怎么，晚上你们部门又聚餐啊？”
李杰点头道：“嗯，大家连轴转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结案了，庆祝一下。”
陈海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庆祝可以，但是也要注意影响。”
最近半年，在反贪局内部，李杰算是出名了，他出名靠的倒不是办案，而是因为一处经常聚餐，并且全都是由他这位处长自掏腰包。
本来嘛，这也没什么，用的也不是公款，加上李杰又是外来者，靠聚餐来笼络人心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偏偏一处有那么几个人，嘴巴特别大。
尤其以林华华为首。
三天两头拿这件事往外说。
其他处的人一瞧。
嚯！
一处待遇这么好啊？
咱们处的领导怎么不这样啊？
一来二去，别的处长能没有想法吗？
因此，陈海这么说，李杰完全能够理解。
“是，下次一定！”
“回头我就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陈海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就怕从李杰口中听到‘下次一定’这四个字。
什么下次一定啊！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好吧？
话照说，事照干！
得亏陈海脾气好，心胸大度，换做一个心胸狭隘的领导，指不定就要给李杰穿小鞋了。
他也知道，这位‘好’下属就是吃定了自己才敢这么干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陈海的办公室。
“江阳，上次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谈到正经事，李杰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有结果了！”
“说说。”
陈海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坏，既存在公款吃喝问题? 也存在白吃白喝的问题。”
距离前往山水庄园，不知不觉半年时间过去了。
自打回来之后? 陈海便忧心忡忡，不论怎样? 那些人都是他的校友? 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些人没问题。
半年来，他也暗中调查了一些人。
其中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综合而言，绝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起码从表现上来看是这样。
这次调查的是光明区刑部分局局长程度，他也是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的? 算是陈海的学弟之一。
“他还有别的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
李杰摇了摇头? 最终没有和盘托出? 而是有所保留。
别看程度只是光明分局的局长，看似职位不高? 实际上却是赵瑞龙的暗线之一。
隐藏很深的那一种！
就连祁同伟都不知道他是赵瑞龙的人。
动他？
不是那么好动的。
或者说时机未到。
这次调查是秘密调查? 知道内情的仅限于陈海和李杰，其他人一概不知。
李杰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程度这家伙很干净? 起码表面上很干净。
贪污？
那是没有的。
受贿？
也是没有的。
他的不正当收益都是由他的表弟常成虎经手的。
可是? 程度很聪明? 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单纯从法律角度上来看，常成虎所有的收入都是合法收入，常成虎经营了一家拆迁公司，虽然的确存在暴力拆迁等问题，但是表面上和程度确实没什么太大的联系。
想要借此来扳倒他？
很难！
“唉。”
良久，陈海又是一叹。
“算了，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吧。”
虽然上面明令禁止公款吃喝、吃老板等现象，但是在基层这种现象很难杜绝，陈海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而大动干戈。
如果真要管，只怕是管不过来。
如今各地反腐倡风暴愈演愈烈，然而汉东却如同一潭死水。
汉东真的洁白无瑕吗？
只怕不然。
面对这种现象，陈海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时常想起父亲说的一句话。
‘汉东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赵立春开的坏头！’
有一件事，老父亲陈岩石经常挂在嘴边。
八十年代中期，当时陈岩石在京州担任副知州，刑部局长，赵立春呢，是二把手。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时候空调还是个稀罕物价，尚未普及，办公室里没有空调，夏天热，赵立春为了贪图享受就跑到招待所找了一个带空调的套间办公。
为了这件事，陈岩石追到了招待所，当面狠狠地批评了一通赵立春，逼着他写检讨，而且还要赵立春在会上亲自检讨。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陈岩石和赵立春结下了梁子。
陈海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说实话，他是哭笑不得。
他觉得自己父亲好像做的稍微有一点点过分。
批评赵立春搞特殊化，这没错，逼着他写检讨，也没错，但是也没必要放到d组会上去说吧，毕竟，人赵立春也是为汉东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在他主政的这些年，汉东的经济确实是突飞猛进。
和自己小时候一笔相比，人民的日子确实越过越好。
不过，以上都是陈海很久之前的想法。
随着工作时间越来越久，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一些隐藏在冰山之下的东西，慢慢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在那之后，他觉得，或许，父亲说的是对的。
汉东真的病了，而且就是从赵立春开始的。
然而，最近圈内盛传赵立春要升到上面去了。
得知这一消息，陈海不禁有那么点迷惑。
如果赵立春真的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有问题。
上面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怎么还会升他的职呢？
第五十五章 起风了
想了许久，陈海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当他的目光瞄到坐在对面的李杰时，不由眼前一亮。
对啊！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江阳，你对立春书记的事情怎么看？”
李杰微微一笑，对于这件事，他其实心中也有不少疑惑。
一开始，他认为上面或许被蒙蔽了。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赵家的三个孩子，各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赵瑞龙，行事肆无忌惮，一点也不低调。
之后，他便慢慢地偏向另外一种可能。
这一手是明升暗降，麻痹赵家。
虽说查办一个副g级干部的影响力远比省级要大，但是千万不要低估上面反腐的决心。
影响大又怎么了？
该办你就办你！
另外，李杰还想过一种可能，但是那种可能太过荒谬。
不能言！
一说神兽必至！
由于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即便李杰开了上帝视角，依旧无法确定哪种情况属实。
李杰犹豫了一会，决定告诉他前面一种，后面一种没法直接和陈海说，因为在陈海的认知里，自己哪来的情报来源？
“或许是上面肯定立春书记主政汉东的成绩吧？”
陈海苦笑一声，喃喃道：“可能吧。”
李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眼见下班时间快到了，伸手指了指手上的腕表。
“陈局，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撤了？”
陈海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晚上你们注意点，别喝太多。”
“那好，我先撤了。”
刚走出办公室，李杰就在楼道上碰到了陆亦可。
肯定是来找陈海的。
陆亦可对局长有好感，只怕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
其中自然包括陈海。
然而，陈海对此却非常纠结，毕竟他是一个单亲爸爸，拖家带口的，而且他对亡妻的感情尚存。
所以就一直没有接受陆亦可。
“陆处长，你好啊！”
半年多时间过去，李杰完全融入了汉东都察院，陆亦可对这位一处处长也不陌生，不过李杰终究是占了她的位子。
因此，熟悉归熟悉? 两人并没有什么私交。
“你好。”
言罢? 两人擦身而过? 再也没有其他的交流。
回到办公室? 一处的全体人员早已整装待发，李杰见状大手一挥。
“走，出发！”
话音刚落，现场又是一片欢腾。
…………
一个月后? 关于赵立春去向的讨论终于尘埃落定。
消息抵达汉东? 又是一阵狂欢。
一时间? 赵家公子的门前车水马龙? 门庭若市? 反倒是赵立春的住处去的人极少? 因为那里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的。
非核心人物自然只能跑去赵公子面前，捧他的场。
这段时间? 赵瑞龙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家老头子升了? 无疑是大大的好消息。
虽说之前一直有传言，但是传言终究是传言? 没有落到实处? 总会有那么点担心。
之前，他总是担心老头子的去向。
毕竟老头子年纪放在那里了? 如果不升上去，只能退休了? 尽管现在也是退居二线，但是政治生命却得到了延续。
现在好了，他的商业游戏又能多玩几年，如果升不上去，这一进一出，差额少说有几十个亿啊。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赵瑞龙始终坚信一个‘真理’，有钱能使磨推鬼。
金钱，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考虑到国内的特殊环境，得加上一条，能打败金钱的唯有权利。
然而，就在这时，一次特别的人事调动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纪x书记换人了。
上级空降了一位新的纪x书记。
新纪x书记叫田国富。
对于这一位，汉东的很多老人并不陌生。
多年前，田国富曾以交流的形式主政过林城，那时候林城的gdp是倒数第一，在他的任期中，林城的经济并没有什么起色。
直到李达康去了林城担任一把手，林城的经济才开始起飞，不过那时候，田国富已经离开了汉东。
如果放在前些年，空降一位纪x书记，确实会引起一片震动。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自18大以来，空降纪x书记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现象。
然而，即便如此，田国富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警觉。
特别是赵立春。
赵立春主政多年，政治嗅觉极为敏锐。
这次人事调动，不由令他浮想联翩。
虽说上面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但是仍旧难以打消他的疑虑。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再过不久，他就要调离汉东了。
这个时间节点，太过敏感。
考虑到各地掀起的反腐风暴，由不得他不多想。
上面是不是对汉东的反腐工作不满意？
自己要不要‘放’一批养了很久的大鱼出去？
其实，早在反腐风刮起的时候，赵立春就有意识的筛选了一批人出来，关键时刻可以弃车保帅。
不过，这个决定有点难下。
一旦开始，无异于是在割自己身上的肉。
壮士断腕的决心，不是什么人都能下的！
自从新纪x书记的人选确定之后，赵立春便反复思量，到底要不要杀一批？
如果杀，该如何杀？
不论怎样，他马上就要走了，即使要杀，也轮不到他。
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上级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提拔高育良。
然后，由高育良来掀起汉东的反贪风暴，这么做一方面能够竖立他的威信，另一方面也可以给予上级及时的反馈。
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万一上级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
这种情况必须要考虑到。
赵立春斟酌许久，最终决定再走之前做一件事，以此来试探上面的风向。
拟定一份人员调整名单。
如果是高育良上位，这份名单里的人自然可以顺利升迁。
如果不是，上面空降了一个新书记，那么这份名单就是他的问路石。
同意大半？
那么汉东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同意小半？
或者完全否决？
那么至少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新书记背景深厚，魄力十足，势必会在汉东掀起一轮新的风暴。
另外一种可能性则要可怕的多。
上级可能要动他！
第五十六章 高育良的心思
三号院。
高育良正在打理花园里的盆栽，他喜欢这种修剪的感觉，小小的盆栽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老师？”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高育良没有应答，依旧摆弄着眼前的盆栽。
咔嚓！
咔嚓！
现场只有剪刀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过了一会，最后一刀完成，望着眼前亭亭如盖的迎客松，高育良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即他放下手中的剪刀，转头道。
“同伟，你是为了新纪x书记的事情来的吧？”
祁同伟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老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我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您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上面空降了这么一位下来，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高育良慢条斯理道：“这件事上面老早就通过气，完全是正常调动，没什么好谈的，何况，只要你不违法，不违纪，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祁同伟呵呵一笑，打了个哈哈。
“嗯，老师说得对，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祁同伟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旋即便绕着圈子旁敲侧击道。
“不过，老师，如果这位田书记真的大动干戈的话，汉东官厂的平衡可就被打破了啊。”
高育良泰然自若地回道：“什么是平衡？平衡永远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旧的平衡被打破，就会出现新的平衡。”
“而且，我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空降一个新书记来，说明上面重视汉东啊。”
“响应上级的号召，清理一批蛀虫，反而是好事嘛！”
望着慷慨激昂的老师，祁同伟心里不由发出阵阵苦笑。
老师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到了他这里，可就不行啊。
这些年来，他瞒着老师做了不少事，其中某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法律的范畴。
他，经不起查啊。
不过? 祁同伟心里倒也没有太担心? 如果老师接棒立春书记? 那么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是? 老师您说得对? 是我觉悟不够。”
高育良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道：“同伟，你最近是不是还经常去山水庄园？”
面对老师的问题? 祁同伟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
“嗯? 偶尔会去。”
高育良掷地有声道：“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以后少去一点? 影响不好，最好是不要去！”
“是? 我会注意的。”
师生二十余载，高育良太了解自己这位门生了? 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
祁同伟和梁璐以及高小琴之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感情问题，最难解。
何况? 梁璐和高小琴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梁璐的父亲梁群峰是他的伯乐? 如果不是梁老书记当年点了他的将，就没有今天的高育良。
而高小琴呢，又是小凤的妹妹。
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些话，他实在是无法说出口啊。
“同伟，这一两年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两年，千万要注意，不要给人留下什么把柄，否则即便是你想上去，也上不去，明白吗？”
说起这件事，祁同伟立马来了精神。
“老师，我听说立春书记打算等一等，是吗？”
高育良斜瞥了他一眼，这件事尚未公开，赵立春只是和他提过一次，他略微一想就猜到了祁同伟的情报来源。
“你消息还是满灵通的嘛？这常委会还没讨论呢，你就知道了？是不是赵瑞龙跟你说的？”
祁同伟讪讪一笑。
“是的。”
高育良闻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赵瑞龙这个人他不喜欢，行事太过乖张，仗着老书记的权势，为所欲为，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烂事呢。
指不定哪一天就把老书记给害了。
因此，他一直很小心，尽量减少和赵瑞龙的来往。
除了吕州那一次，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对方也很识趣，基本也没再上门找过自己。
只可惜，改换门庭，在官x上是大忌啊，不然他真不想和赵家牵扯太深。
一念及此，他不由想起昨天的那场谈话，老书记又和他说起了接班的事情。
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他确实很兴奋，心里激动不已，可是事后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件事的执行难度太大。
他当一把手，李达康当二把手。
怎么想也觉得不现实嘛！
他和李达康都是老书记一手提拔的，上级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到时候，汉东到底是谁的汉东？
因此，高育良打定主意，即便上级找他谈话，他也不能一口答应，起码他不能和李达康搭班子，以前在吕州，两人就合作过，李达康这个人太强势，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如果有的选，最好是让李达康调走。
如果没得选，他宁愿自己走人，也不愿和李达康一起共事。
其实，说句心里话，高育良对自己接班的事情是持悲观态度的。
一般而言，即便是再进一步，他的机会大概率也不会是在汉东。
他今年已经57了，按照惯例，副省级到了60岁就要退居二线了，如果能再上一个台阶（正省退休65，任期未满可延期三年，基本道68离开实权部门），他还能干满两届在退休。
继续留在汉东，只有一种可能。
退居二线。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了家门，以高育良的级别，住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差，独栋的两层小洋楼，室内整体装饰是中式风格，点缀着些许欧式元素，既不是格调，又不至于太过老气。
“同伟，你来了啊？”吴慧芬看见师徒两人进门后，笑着招呼道：“你陪你高老师下会棋，饭菜一会就好了。”
祁同伟笑着回道：“吴老师，辛苦您了。”
吴慧芬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辛苦，应该的。”
等到师徒二人消失在吴慧芬的视线之内，她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她不是特别想看到祁同伟这个人，因为她一看到祁同伟就不由自主的会想起梁璐，高小琴，一想起高小琴，她就不由想起高小凤。
如果不是高小凤第三者插足，她和高玉良的婚姻又怎么会走到尽头呢。
而且离婚之后，考虑到影响，她和高玉良还得在外人面前上演着家庭和睦的好戏。
第五十七章 一切如常
想到两人的关系，吴慧芬越想越觉得好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与其说自己是被高育良说服的，不如说是自己放不下这一切。
书记夫人，这个名头多好啊。
另外一件事更可笑，也很可悲，高育良竟然是因为一本书爱上了高小凤，就是那本《万历十五年》。
吴慧芬是汉东大学历史系教授，明史专家，论明史，高小凤又怎么比得过她？
归根结底，是她和高育良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什么明史，什么书，都是嘘头，不是根本原因。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病态关系还会持续多久。
有时候，她很享受。
有时候，又很累，特别是想起高小凤的时候。
因此，她特别不喜欢见到祁同伟，平日里祁同伟上门，她都是能避则避。
三号院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餐厅相连，高育良和祁同伟下棋的地方在二楼的走道上，吴慧芬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上的一点动静。
楼上。
祁同伟心思完全不在棋盘上，老谋深算的高育良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不过高育良并没有点破。
这位学生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很明显。
无非是为了田国富而来。
他这么担心？
难道是做贼心虚？
他在山水庄园里的股份一直没退？
祁同伟在山水庄园有股份，高育良知道，后来他让祁同伟把股份退出来。
现在看来，只怕祁同伟并没有听他的话。
糊涂啊！
在高育良眼里，祁同伟这么做完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祁同伟和他不一样，才40出头，四十出头的正厅，如果未来一切顺利，完全可以在一两年内升副省，那时候祁同伟也不过四十五。
这个年纪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如果因为现在这点蝇头小利，从而丧失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得不偿失！
“将军！”
祁同伟打量了一眼棋局，而后弃子认输。
“老师，我输了。”
高育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同伟啊，你今天的心不静啊。”
祁同伟觉得老师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只是他心里所想的和高育良的本意，却是南辕北辙。
“育良，同伟，饭好了? 吃好了。”
不待祁同伟多想? 楼下便传来了师母的声音。
高育良闻言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楼下走着，一边走一边道：“走吧? 下去吃饭? 你吴老师今天特地给你做了油焖大虾。”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师母。”
饭桌上，三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却是心思各异，高育良想着有机会提醒一下祁同伟，免得他误了前程。
祁同伟想着该怎么应对这位新来的纪x书记。
吴慧芬呢，一看到高育良和祁同伟同框便不由自主想起高小凤? 这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 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三个人都各有所想，但是场面上却丝毫不显生分，换做一个不知情的人在场，只怕压根就看不出来热闹背后的疏远。
…………
田国富的到来确实让不少人紧张了起来。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田国富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这些人又松了一口气，逐渐放松了警惕。
这样才是正确的剧本嘛！
你好，我好，大家好，再好不过。
因此，风声过后，这些人又恢复了往昔的作风，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事实上田国富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汉东的局面错综复杂，早在他担任林城一把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赵立春经营二十余年，其触角可谓是伸到了方方面面，就是纪x内部，只怕也有不少他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田国富敢动吗？
他不敢！
好在赵立春再过不久就要离开汉东了，如果新任书记魄力够足的话，这场仗也不是没得打。
田国富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
其他地方反腐工作搞得如火如荼，唯有汉东犹如一潭死水。
上级想不注意都难。
只是，目前新任书记花落谁家尚不得知。
田国富只希望来一个强硬一点一把手，如此一来，也方面他展开工作。
…………
汉东都察院。
李杰这段时间也一直关注着上面的动向，别人不知道，他知道，田国富的到来，打响了汉东反腐风暴的第一枪。
汉东的政治平衡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剧情已经开始，当了这么久的小白兔，他也是时候动了动了。
这次，决不能让丁义珍再跑了！
虽说抓住丁义珍，也不一定能撬动赵家这座大山，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丁义珍被抓，起码能够震慑赵家。
毕竟，丁义珍也算是赵瑞龙团伙的核心人物，知道的秘密不比刘新建差多少。
其实，来到汉东之后，李杰就闷声不响的调查了一些情况，这次调查也解开了他不少的疑惑。
比如，大风厂的问题，虽说蔡成功和山水庄园签了股权质押协议，但是即便大风厂还不上钱，法院也不能直接把股权判给山水庄园。
按照规定，需要先拍卖，如果是十个亿，那么也不能全都判给山水庄园，只需要还掉应还的部分即可，剩下的钱仍需判给股东。
剧情中则是法院直接把股权判给了山水庄园。
这种行为明显不符合程序，稍微懂一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法院违规了，根本不需要绕那么多的弯子。
再比如，蔡成功的问题。
外面欠款几个亿，竟然要他自己开口都察院才知道？
这未免太过小瞧都察院了。
以都察院的权限，查清一个人的资产负债情况不要太简单。
那可是几个亿，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如此大额的资金流动，调查组的人员怎么可能无视。
另外，李杰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那就是宇宙区长孙连城，这位一心喜好天文的区长，实际上他并没有剧情中表现的那么不堪。
孙区长工作兢兢业业，在当地的官声其实还不错，不论是在当地的百姓中，还是在在光明区下属的各单位中，喜欢这位佛系区长的人也不在少数。
第五十八章 突发
山水庄园。
“嗯……嗯……”
“啊……啊……”
片刻后，喘息声慢慢停止，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呼……”
“庆祝，周哥那边的钱，你什么时候帮我还上？”
“快了，快了！”
“哼！你老是说快了，快了，到底行不行啊？”
“女人家家的，懂什么，我说快了就快了！”
“刘哥～”
“我办事，你放心，集团每年给那些贪官打的钱，都是我亲自做的，只要我要，集团不可能不给的。”
姆嘛！
“刘哥，你最棒了！爱死你了！”
“嘿嘿……”
咔哒！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听完录音，祁同伟脸色阴沉如水。
刘庆祝，不能留了！
必须把他送到国外去！
“小琴，你也听到了，抓紧时间把刘庆祝送出去吧！”
听到这里，高小琴也没了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刘庆祝竟然敢秘密告诉自己的枕边人，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是时候取舍了。
确实，刘庆祝不能在留了！
“好，回头我就安排。”
这些年来，尽管山水集团一路顺风顺水，但是他们从未放松警惕，资产转移中还是常规操作。
用权利换来的利益，在权利重新洗牌时，终究会被新的权利所替换。
因此，他们始终留了一条退路，或者说他们准备随时跑路。
刘庆祝是集团的财务总监，属于高端人才，安排他出国，正好可以帮助他们打理国外资产。
“嗯，最好尽快，留下他始终是个隐患。”
自从上次从高育良家里回来，祁同伟也开始反思，不论田国富是否会掀起反腐浪潮，他都必须要做好准备，务必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而刘庆祝? 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随时都会被引爆。
两天后? 高小琴找到刘庆祝? 提出将他调往国外，并且主动给他加薪，但是刘庆祝却以乡土难离的理由拒绝了这一调令。
高小琴做了许多工作，结果仍旧无功而返。
无奈之下? 高小琴只得将这件事电话告知了祁同伟。
祁同伟得知这件事? 心里暗骂? 这刘庆祝实在是不识抬举。
去国外享福不好吗？
非得留在国内？
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虽说刘庆祝违背了祁同伟的命令? 但是此时的祁同伟尚未动杀心? 毕竟是一条人命? 即便他是刑部厅长，也不愿意说杀就杀了。
然而? 没过几天，刘庆祝作死的提出? 要像山水庄园借五百万现金，而且话里话外无不表示? 这笔钱不给还不行。
自此? 祁同伟终于动了杀心。
五百万？
买你的命都够了！
（这里做了一点点改动，剧情中说实话反派真的是被强行降智了? 如果单纯的空降一个纪x书记，高育良、赵立春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还情有可原? 但是连续空降纪x书记和省x书记，他们还意识不到危机，只能说他们是白活了几十年。
一般而言，遇到这种情况，赵家必然会有所警觉，该割舍的肯定全割了，该卖的肯定也得卖了。
其实，原剧中山水集团让刘庆祝给贪官输送利益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bug，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以现实举例，即便某公司的财务总监去做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傻傻的去举报，因为一旦举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得多大心才会干这种蠢事啊？
何况按照剧本的设定，刘庆祝必然知道山水集团背后的股权关系，面对这些人，他哪来的胆子去举报？
不举报反而相安无事。
毕竟杀人是下下之策，诱之以利才是上上之策。）
祁同伟身为刑部厅长，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而且深知办案程序，想要制造一个人意外死亡，不要太容易。
三天后，刘庆祝和他的姘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一周以后，刘庆祝的前妻才收到消息。
得知刘庆祝的死讯，他的前妻不仅没有悲伤，反而开心的不得了。
虽说他们两个已然形同陌路，但是在法理上，她和刘庆祝依然是夫妻关系，刘庆祝死了，再没有留下任何遗嘱的情况下，依照法律规定，配偶、父母、子女都是第一继承人。
其中，配偶、父母、子女享有同等优先权，不过刘庆祝的父母都去世了，如此一来，配偶和子女就是他的继承人。
刘庆祝的妻子魏彩霞高高兴兴的领完老公的遗产，完全没有去管老公的死活。
当李杰得到刘庆祝离世的消息，距离刘庆祝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天。
刘庆祝死了！
李杰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刘庆祝的死和剧情中完全不一样。
不意外的是，这个副本毕竟是真实的世界，事情的发展不会按照剧本的设定来。
虽然刘庆祝的意外离世打了李杰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并没有太过沮丧。
因为，李杰早就偷偷看过了刘庆祝留下的账本。
账本里面记录的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有它没它，无关大局。
当然，刘庆祝的死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起码它再次提醒了李杰，这是一个真实无虚的世界，万事万物的发展自有一套逻辑，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类似的现象，李杰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刘庆祝的死，除了山水庄园、魏彩霞母子以及李杰之外，再无关注者。
…………
时光兜兜转转，到了赵立春离开汉东的日子。
自这一天开始，汉东一把手的位置正式迎来了空缺。
虽说高育良对自己接人一把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人嘛，总有侥幸心理。
万一呢？
万一上级采纳了赵立春的意见呢？
赵立春的离去，最开心的莫过于新任纪x书记田国富，压在他头上得大山终于离开了，只待新任书记上任，就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与此同时，最高都察院反贪局接到了实名举报，举报人实名举报国资委下属某处的处长赵德汉受贿，接手这起案子的人正是侦查一处处长侯亮平。
第五十九章 尘埃落定
赵立春走了，二号人物刘巡抚又即将面临退休，几乎不怎么管事，汉东迎来了权利的真空期。
最近，关于高育良即将接任的小道消息频频流出。
身为三号人物，高育良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其实他心里非常不喜这种言论，但是他又不好亲自出面压下这类流言。
于是，高育良便吩咐他的弟子祁同伟暗地里打消一些小道消息，可是，祁同伟巴不得老师接任，哪会尽心尽力的去制止。
因此，在这段权利的真空期，汉东官场是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
就在这时，身处舆论中心的高育良却突然接到了上级的问询。
接到问询时，高育良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这不符合常理！
难道，赵立春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这一次，高育良真的有点懵了，摸不准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惊骇过后，高育良按照当初的预想，老老实实回答了上级的问询。
不主动，不拒绝。
除此之外，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不希望和李达康一起搭班子，假如把他们放到一起，一加一，只怕会小于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育良始终心怀忐忑，一会心里想着，如果梦想成真，他该怎么做，该采用哪种施政方针。
一会心里又想着，如果希望落空，他的下一站又会去哪？
是外调？
还是退居二线？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已过。
上级迟迟没有消息，时间拖得越久，高育良的心就越凉。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一般而言，一把手一旦迎来空缺，基本上都会尽快补缺，反倒是副职空缺，补缺的速度会相对慢一点。
两个月的真空期实属罕见，汉大帮中即便是最乐观的那群人，心里也开始动摇。
育良书记还有机会吗？
整个汉东官场，唯二稳坐钓鱼台的大概只有李杰和田国富。
他们俩一个是‘外来者’，开了上帝视角，纵使细节有所出入，主脉是不会变的，一个是‘空降派’，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的隐秘消息。
这段时间，李杰很忙，自打得知刘庆祝意外死亡的消息? 他便打起精神? 时刻关注着丁义珍。
为此? 他甚至采用了违规手段，对丁义珍的手机进行定位。
幸好，丁义珍这边暂时还没有跑路的苗头。
一周后，事关谁会是新任一把手的讨论终于尘埃落定。
省府接到上级通知，将由沙瑞金接任汉东新书记? 当这一消息扩散开来?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
连续空降纪x书记、一把手两位大员? 即使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嗅出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同时，汉大帮内部顿时哀声一片。
他们的领头羊? 他们的旗帜——育良书记彻底与一把手的位置失之交臂。
最好的结果只能是接刘巡抚的班，悲观一点，育良书记可能要退居二线了。
沙瑞金担任一把手，最为失望的不是事主高育良? 因为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各种预案? 这件事反而对祁同伟的打击更大一些。
老师的路被挡了? 他未来的仕途肯定无法向之前那样一帆风顺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担心，新书记会不会对汉东来一次大洗牌，毕竟老书记赵立春在汉东威望太高，现有的实权人物大多都是老书记一手提拔的。
…………
这一天，山水庄园。
鉴于汉东近期风云突变，赵瑞龙、祁同伟、高小琴齐聚一堂。
祁同伟迫切的想要掌握新书记的一手资料，因为新书记直接关系到他能否顺利上副省级，一般而言，只要一把手认可某人，上副省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瑞龙，这位新书记是什么来路？”
赵瑞龙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这位的来头可不小，04年江省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04年，江省官场大地震，祁同伟当然不会忘记，那一年的动静可不小，县、市、省，一连串的官员相继落马，在过去的十年里，绝属罕见。
“当然记得！”
赵瑞龙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件事发生不久，沙瑞金就被调去了江省担任救火队员，自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路升至江省纪x书记，后来又调去上面。”
“来之前我打听过，这位新书记的官声非常好，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大清官啊，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高小琴闻言心中一紧，提议道：“那，我们要不要小心一点？”
赵瑞龙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他知道高小琴指的是什么。
近期，山水庄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大风厂的股权之争。
大风厂原本是一家纺织厂，正好被划分到了光明峰项目，光明峰又是未来两年京州的重点战略计划，投资金额以百亿为单位。
从工业用地划分成了住宅用地，而且还是光明区最后一块高端住宅用地。
因此，大风厂那块地的价值猛增，如今起码值十个亿。
提前一步得到规划的赵瑞龙，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苦心谋划两年之久，终于把这块肥肉薅到了自己的碗里。
辛苦这么久，赵瑞龙怎么可能放弃？
高小琴被赵瑞龙盯的心里直发毛，脑海中不由回想起过往的经历，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
祁同伟见状适时地出声道。
“瑞龙，我觉得小琴说的有道理。”
祁同伟是实权厅长，赵瑞龙自然不能用对高小琴的态度来对待他，只见赵瑞龙呵呵一笑。
“我的祁大厅长，你就放心好了，上面一切都好，前两天，沙瑞金刚刚和我家老爷子见过面，两人相谈甚欢，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相较于祁同伟和高小琴的小心翼翼，赵瑞龙的胆子无疑要大得多。
因为他们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待事情的态度自然也不一样。
听到这里，祁同伟不由宽慰许多。
“好，既然你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没摸准新书记的态度之前，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赵瑞龙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行，就按你说的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