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戏开幕
赵瑞龙这次来汉东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某些人送上定心丸，随后几天，山水庄园一号会所几乎成了他的‘办公室’。
一连几天，赵瑞龙大办宴席，安抚众人。
几天后，该见的人见完了，赵瑞龙拍拍屁股便走人了。
在他离去之后，祁同伟终于从繁忙的应酬中脱身而出，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上级连续派两位大员下场，势必会在汉东有所作为。
自己要不要积极向新书记‘靠拢’？
近些来年，各地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反腐风暴，祁同伟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自己养了许久的‘鱼’不就是为了此刻吗？
要不要杀一批鱼，表表忠心？
祁同伟思虑良久，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因为，他身上的烙印太过明显，汉东官场谁人不知，他是育良书记的头号弟子，得意门生？
而育良书记又是立春书记一手提拔的。
不论怎样，他都无法摆脱赵家的印记。
他的一言一行已经不仅仅只代表自己，如果贸然行动，会不会惹恼老师？惹恼赵家？
而且，新书记到底是什么性子，他暂时还不知道，即便自己向他靠拢，对方会收下自己这个前赵家帮的人吗？
万一落得个两头不讨好，那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新书记就快到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另一边，侯亮平对赵德汉的调查也即将迎来尾声，赵德汉真是一点也没有吸取前任的教训，依然是前腐后继。
不对，严格意义上，赵德汉也吸取了一点教训，他比他的前任要聪明一点，起码他很低调，住在破房子里，骑着自行车上班，平日里开销极少，也没有什么应酬。
单看表象，赵德汉绝对是一个清廉无比的官员。
可惜，赵德汉再谨慎? 仍旧露出了一丝破绽? 基本上每个月他都会去一个地方，那里是京城有名的别墅区，富人区。
每次去的时候? 他都是偷偷摸摸的? 而且根据调查，那处房产虽然登记在他人名下，但是除了赵德汉，再无别人去过。
以赵德汉的收入，绝对买不起那栋房产。
发现这一点后? 侯亮平又跟踪调查了一个多月，而后便向上级正式提出申请。
收网的时候到了！
当然，侯亮平也不会忘了本案的另外一位关键人物汉东省京州副x长? 光明区书记丁义珍。
侯亮平有预感? 这起案件又会是一起窝案。
为了不让涉案人员收到风声? 侯亮平决定，最好是同时开展抓捕行动? 京城这边由他亲自带队，汉东那边则交给他的好朋友陈海和李杰? 他相信? 他们俩个不会让他失望的。
1月10日，夜。
陈海和李杰接到侯亮平的电话，让他们协助最高都察院抓捕丁义珍。
接到电话后，陈海和李杰立马出发前往汉东国际酒店。
不出意外，收到风声的季昌明又一次的拦下了陈海，毕竟抓捕一个副x长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丁义珍身上还兼着光明峰开发计划副总指挥的职务。
季昌明深知光明峰项目的重要性，光明峰可是李达康挂帅的项目，不通知他一声就把丁义珍给抓了，如果投资商集体跑路，导致光明峰项目黄了，岂不是把李达康给得罪死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无奈之下，陈海只得吩咐李杰先去盯着，等他和季检察长汇报完之后，再进行抓捕行动。
等到陈海和季昌明离开后，李杰立即带队赶往汉东国际酒店。
为了防止丁义珍逃脱，李杰打算亲自出手，交给其他人，他可不放心。
前往酒店的途中，李杰挨个点名道。
“林华华、冯小青，你们两个负责盯着前门。”
“周正、王亮，你们负责盯着地下车库。”
“赵奇、蒋敏，你们负责盯着后门！”
“范小兵、梅子，你们负责盯住目标人物的客房！”
“在这里，我事先声明，为了防止目标人物逃脱，一旦发现目标人物有任何异常动向，不论季检察长和陈局是否请示完成，立刻实施抓捕！”
“出了问题，我担着！”
“都听懂了吗？”
“是！”x8
吩咐完下属，李杰拿起手机给侯亮平打了一个电话。
嘟！
嘟！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喂，江阳，有什么事吗？”
“侯处，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你那边能不能先把文件的电子档先发到我手机上？”
虽然李杰没有明说，但是侯亮平立马就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嗨，你们的季检察长啊，真是……”
“算了，先不说了，我这就把手续先发到你手机上。”
言谈间，李杰一行人已然抵达目的地。
车子刚停好，众人鱼贯而出，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任务走向各自的位置，而李杰本人轻松的混入会场，亲自盯梢丁义珍。
会场中，丁义珍是光明峰项目的副总指挥，想要巴结他的投资商不要太多，一个二个轮番的前往主桌向他敬酒。
丁义珍身为酒精考验的战士，来者不拒，现场觥筹交错，一派祥和。
直到丁义珍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脸色顿时大变，四周张望了一圈，而后便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匆匆的离开了现场。
离开大厅，丁义珍立即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小周，你把车子开到西门等我。”
“丁x长！”
突然间，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呼声，丁义珍下意识的回头一瞧，当他看清来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时，二话不说，当即拔腿就跑！
李杰见状笑了笑，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往外走着，与此同时，他对着耳麦吩咐道。
“赵奇、蒋敏，目标人物正向着你们那里移动，一旦看到目标人物，不要顾忌，立即实施抓捕！”
“是！”
没过一会，李杰便在后门处看到了如丧考妣的丁义珍。
“丁x长，您这么着急是往哪去啊？”
说着，李杰调出手机中的文件给他看了看。
“不好意思，不论您有什么急事，都得先跟我们走一趟。”
…………
半个小时后，高小琴收到下属的电话，对方并没有接到丁义珍，没过多久，她又收到一个令她胆寒的消息。
丁义珍被反贪局的人带走了！
‘完了！’
‘完了！’
一时间，高小琴是六神无主，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丁义珍知道太多事，万一他的嘴巴被撬开。
山水庄园就完了！
‘怎么办？’
‘厅长现在还在开会，联系不上厅长，我该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 突击审讯
（咳咳，上一章又没了）
丁义珍被抓！
高小琴得知这一消息顿时如遭雷击！
细细一想，丁义珍知道的太多，如果他撑不住把所有的秘密抖出来，那山水集团就完了。
‘怎么办？’
这时候祁同伟正在开会，两人不能直接联系。
无奈之下，高小琴决定向赵瑞龙求助。
另一边，赵瑞龙得知丁义珍被抓，脑海中的醉意当即消散一空。
他想的更多一些。
新书记刚到，丁义珍就被抓了！
这是不是对准他们家来的？
丁义珍什么德行，赵瑞龙心里是一清二楚，对方屁股底下肯定是一堆烂事。
虽说这次是被误伤的，但是新书记会不会借此大作文章？
很难说！
挂断电话，赵瑞龙枯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情，不好办啊！
根据祁同伟传来的消息，丁义珍此次被抓是由最高都察院牵头的。
该死的！
赵瑞龙心里暗骂一句，他骂的不是丁义珍，而是那位被举报的处长，如果不是这家伙太贪了，哪来的这档子事？
别人是事情办成了收钱，这位倒好，事情办不成也收钱！
被人举报，活该！
事到如今，再去责怪高小琴他们办事不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想办法让丁义珍闭嘴！
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丁义珍‘胡攀乱咬’！
一念及此，赵瑞龙拿出手机，拨出了一则电话。
救丁义珍，肯定是来不及了，毕竟是最高都察院指名道姓要的人，现在只能让人传个话，告诉丁义珍前因后果，让他心里有数。
丁义珍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要知道胡攀乱咬对他并没有好处，说了罪加一等且不说，而且他在外面的家人可就没了栖身之地，如果不说，他的家里人反而能维持现有的生活。
…………
两个小时后，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
会议一结束，陈海便迫不及待地的电话通知李杰，可以抓人了！
然而，电话中李杰却告诉他，之前察觉到丁义珍有潜逃嫌疑，情急之下便把他提前给抓了。
陈海闻言心中大为惊讶。
抓捕丁义珍的行动他们筹划已久，如果是行动人员泄密，丁义珍早就跑了? 哪会等到今天？
不是内部泄密? 那么只能是外部了? 而知道这一计划的仅限于今天与会的那几个人。
到底是谁？
李达康？
祁同伟？
高育良？
亦或者是季检察长？
幸好? 今天行动一切顺利，丁义珍没能跑掉。
既然他人没能潜逃，那么这件事完全可以慢慢查。
打完电话，陈海立即找到季昌明? 向他汇报事情的最新进展。
“季检察长? 刚刚江阳向我汇报? 已经成功控制住了丁义珍? 现在他们正在回去的路上。”
说话间? 陈海始终仔细打量着季昌明? 只见季昌明神色如常，好似一点也不意外。
“走? 我们过去看看。”
回去的路上，陈海向季昌明详细说明了抓捕的全过程。
“检察长? 刚刚在抓捕的时候，丁义珍好像收到了风声? 有逃跑的迹象? 随后江阳当机立断，直接对他进行了抓捕！”
季昌明闻言顿时一惊? 连忙问道。
“中间发生什么事了，你仔细和我说说。”
陈海收回了目光? 镇定自若道：“丁义珍今天在汉东国际酒店主持光明峰项目开发协调晚宴，起初，一切如常，然而晚宴开始没多久，丁义珍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便匆匆离去。
“您也知道光明峰项目有多重要，像这种时候，身为光明峰项目副总指挥的丁义珍怎么会中途离开？”
“江阳察觉到了异常，当即把丁义珍控制了起来。”
“随后，他们又去打听了一下情况，结果得知丁义珍是以刘巡抚明天来视察为由离开会场的。”
“但刘巡抚并没有去光明峰项目视察的行程。”
季昌明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不论丁义珍是否有心逃脱，但是他的形迹确实可疑。
幸好及时控制住了。
如果真的被丁义珍跑了，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毕竟是他要坚持汇报的，虽说他自己是问心无愧。
“好，小江处理的很果断！”
听到这句话，陈海略微松了口气，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抗下这件事的准备，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汉东都察院，审讯室。
控制住丁义珍之后，李杰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进行审讯，他一直在等待京城那边的结果。
算算时间，赵德汉就要交待了。
有了他的证词，审讯丁义珍方才名正言顺。
嗡！
嗡！
说曹操，曹操到。
侯亮平的电话来了。
几分钟后，打完电话，李杰大手一挥，立马对丁义珍进行突击审讯。
审讯室内。
自打丁义珍进来之后，心里一直在暗自琢磨，自己到底是因为哪件事被查了？
这些年来，他确实贪了不少，但是他一直都很小心，一般人行贿，他都是不收的。
即便收，他也只收美刀、欧元、英镑、黄金等高价值的不记名资产，而且全程都是一对一，确保没有第三者在场。
除此之外，所有非法所得的财物，全都不经过丁义珍之手，这些钱财他都会通过其他渠道由他妹妹进行代收，而她的妹妹远在万里之外的灯塔国。
检方想取证，几乎不可能！
如此一来，即使有人举报，检方也只有言词证据，单凭言词证据并不足给他定罪！
咔哒！
沉思间，审讯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丁义珍一眼就认出了李杰，就是这个家伙把他抓住的。
李杰在对面的审讯位置坐下，而后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周正将设备打开，一番摆弄之后，周正比了个ok的手势。
“丁x长，很高兴在这里和你再次见面。”
丁义珍冷冷的瞥了一眼，静默不语，李杰见状丝毫没有生气，继续道。
“我这个人呢，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今天为什么找你过来，我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丁x长，燕京的赵德汉赵处长，让我代他向你问个好。”
听到‘赵德汉’三个字，丁义珍心里咯噔一下，呼吸顿时为之一滞。
第六十二章 铁骨铮铮丁义珍
‘赵德汉？’
‘竟然是他！’
‘完了！’
如果说丁义珍有哪些破绽的话，赵德汉那里绝对是他受贿生涯中最明显的几处之一。
一提到这个名字，他立即想明白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赵德汉虽说只是一个处长，论级别比他要低一级，但是这位处长手中的权力大啊，对方手上掌管着全国煤炭资源的审批。
几个月前，一个闽省的投资商找到了他，希望他从中牵线搭桥，认识一下这位赵处长。
当然，身为中间人，丁义珍收取一点点‘介绍费’是合情合理的，否则他凭什么帮忙，凭他和投资商是朋友吗？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何况别人多会做人，两人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不用自己开口，对方就主动奉上‘劳务费’。
本来嘛，事情一切顺利，他和赵德汉之间也不是第一开展业务。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赵德汉这家伙不是人！
收钱不办事啊！
后来，丁义珍也不是没有找他理论过，可是赵德汉办公室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那一次，自己足足在办公室门口苦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见了面，赵德汉却来个一推二五六，吃干抹净，死不认账！
当时，丁义珍气的啊，两人在办公室里就吵了起来！
无功而返后，丁义珍又主动找到那名投资商，这种情况必须安抚啊，他许诺，这次光明峰项目可以允许对方进场分一杯羹。
光明峰项目是京州未来几年的重点开发区域，基本上进场就是赚到，那名投资商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谁曾想，这家伙竟然出尔反尔！
我都给你分蛋糕了，而且还没再收你钱！
不讲道德啊，偷偷背刺他这个50多岁的老人家！
一念及此，丁义珍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一会青，一会白。
“哦？看来咱们的丁x长想了什么？能否和我们说说？”
望着神色剧变的丁义珍，李杰内心毫无波动，在赵德汉以及那位投资商的供述中? 其中行贿的物品、财产、时间、地点样样俱全。
根据规定? 如果嫌疑人无法提供相反的证据或者否决的证据，在其他证据确认充分的情况下? 依旧可以定罪！
老油条丁义珍对经常干这种事，对于法律条款自是了然于胸? 不过他并不打算直接认罪。
他不要面子的？
你说是就是？
何况，认罪认得太痛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身上的事情那么多，与其痛痛快快认罪，不如拒不承认，让检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案子上。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赵？赵什么？不好意思，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小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人家是京官? 我只是地方官，我和他怎么会认识？”
此时，审讯室外，陈海和季昌明对视一眼。
季昌明笑道：“呵呵，咱们这位丁副x长……”
话说到一半，季昌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呵呵。”陈海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大屏幕：“检察长? 您别急，仔细看下去，江阳会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眼见陈海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季昌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啊。
里面审讯丁义珍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啊。
且看吧。
旋即，季昌明又将视线投入到了大屏幕上，只听‘江阳’的声音从画面之外传了进来。
“好，既然你不愿意谈这件事，那么咱们就换个话题。”
“林城锦绣煤矿，这个名字，想必丁副x长不会陌生吧？”
‘林城锦绣煤矿’，这几个字直接把丁义珍的脑袋炸的嗡嗡作响！
一瞬间，丁义珍脸色勃然大变，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
审讯室外，陈海和季昌明再次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怎么好好地突然说到了煤矿？
他们手中没掌握相关的情况啊！
陈海平日里和李杰接触的比较多，知道对方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尽管心中有所疑惑，但是他依旧选择相信李杰，没有出声中断审讯。
此刻，画面里的丁义珍，明显比之前要紧张的多，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说明这句话击中了对方的软肋！
林城锦绣煤矿，对这个名字，丁义珍自然不会陌生，这是一家林城的小煤矿，前任老板是蔡成功的远房亲戚，蔡成功的那位亲戚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子，就想把煤矿转手，然后便找到了蔡成功。
那段时间，恰逢煤炭价格疯涨，两人是一拍即合。
但是煤矿的转让并不是说签一份转让协议就行了，必须符合相关法律规定，并依法审批后，合同才能正式生效。
而后蔡成功便找到了丁义珍，以三成干股为由，委托丁义珍办理相关手续。
说到蔡成功，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他同时还是光明区大风厂的厂长！
这才是最致命的点！
大风厂那块地，现在可是在山水集团手里！
如果是正常转让，丁义珍一点也不担心，但是这笔交易不正常，它违规！
而山水集团又和赵瑞龙关系密切。
关于赵家的一切，都是丁义珍不想，也不敢碰的问题。
赵立春才离开多久？
余威犹在啊！
想到赵家，丁义珍觉得以赵家在汉东的势力，自己被抓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既然他们知道自己被抓了，那么后续的收尾工作他们一定会做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紧咬牙关，什么也不说，这既是给他们争取时间，也是给自己争取时间。
眼瞧着丁义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李杰一点也不着急，缓缓道。
“丁副x长，您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这样的话可是让我很为难啊？”
“要不？”
“咱们再换个话题？”
‘他还知道些什么？’
此时此刻，丁义珍真的怕了，生怕对方嘴巴里又说出什么别的事情。
不行！
必须想办法拖延拖延时间！
再继续下去，他真的怕自己顶不住压力啊！
“咳咳，我嗓子不太舒服，能不能给我点水？”
第六十三章 歪招
“咳咳，能不能给我点水？”
喝水？
当然没问题。
许多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要喝水，其实，喝水并不能真正的缓解紧张情绪，本质上只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此刻，监控室的季昌明和陈海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挂起一丝笑意。
审讯过程中，嫌疑人想要喝水或者抽烟，站在审讯人的角度，都是一种非常好的现象。
“陈海，你们反贪局真是人才辈出啊，这才多久，丁义珍就露出破绽了！”
陈海微微一笑，他一直在观察丁义珍的面部表情，对方神色的变化自然瞒不过他。
“是啊，季检察长，看来这个‘林城锦绣煤炭’大有文章啊！”
季昌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这个点要着重关注，林城锦绣煤炭极有可能是本案的关键线索。”
审讯室内。
丁义珍神色如常的拿起纸杯，轻轻抿了一口，他的动作很慢，完全不像是渴急了的人。
借着喝水的时间，丁义珍脑中急转。
接下来该怎么办？
反贪局的人又知道多少事情？
抓他是无妄之灾？
亦或者是专门针对他来的？
他心里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他只是被赵德汉牵连的话，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又怎么会知道‘林城锦绣煤炭’的事情？
毕竟，他和蔡成功合伙开矿已经是前年的事情。
这次合作，他是一毛钱没赚到。
虽说他也是一分钱没投，拿的是干股。
犹豫许久，丁义珍也没能想出对策来。
老实交待？
死路一条啊！
顽抗到底？
牢底坐穿！
真是两难啊！
忽然间，丁义珍灵光一闪，立马想到了一个办法。
“咳！”
“咳！”
“嗬！”
“嗬！”
只见丁义珍做出一副被水呛到的模样，而后整个人开始打起摆子。
李杰见状心中一惊，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丁义珍面前，谁知，没等他走近，丁义珍便直接晕了过去。
豁！
审讯室外。
陈海和季昌明也被吓了一跳，季昌明当即抓起桌上的话筒发出指令。
“快，呼叫医务人员，赶紧前往三号审讯室！”
不论怎样，丁义珍都是厅级干部，而且人家现在还没能定罪，万一在审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少不得要挨批。
审讯室内。
李杰走到丁义珍跟前，先是翻了翻他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瞳孔，而后又不着痕迹的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结果一瞧? 这厮瞳孔大小正常，反射正常? 脉搏沉稳有力。
挺能装啊！
也难为他了? 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出。
虽说李杰明知道他是装的，但是经这么一闹? 向来谨小慎微的季昌明? 肯定不允许今天继续审讯了。
没过一会?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夺门而入，紧随其后的便是季昌明和陈海。
丁义珍听到动静，大概知道有人来了。
专业人士一上场，这出戏就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嗯~”
丁义珍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缓缓睁开眼睛? 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医生一马当先跑到他跟前? 拿出各种器材检查了一圈? 最后给出了结论。
“检察长，嫌疑人体征一切正常。”
季昌明目光幽幽的瞧了丁义珍一眼?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然而，为了以防万一? 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再审了。
“好? 我知道了。”
“陈海，江阳，今天时间不早了，审讯先暂停一下吧，你们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正好也让我们的丁副x长好好想想。”
李杰和陈海默默对视一眼，迅速的交换了一下意见。
休息就休息吧，丁义珍已经在碗里了，也不怕他跑了。
丁义珍闻言心中暗喜不已。
这位季检察长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即便是一片树叶落了下来，也怕砸着脑袋。
可惜，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今天能逃过一劫，可是明天呢？
虽说季昌明之前说了让大家去休息，但是前脚刚踏出审讯室，后脚立马叫住了两人。
“江阳，陈海，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言罢，季昌明转身便走，李杰和陈海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只见他们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说好的休息呢？
怎么又把领导给叫走了？
他们都没走？
我们能走吗？
陈海见状挥了挥手：“我和江处长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等到其他人走后，李杰二人便向着季昌明的办公室行去。
途中，陈海开口问道。
“江阳，你之前说的‘林城锦绣煤炭’是什么情况？和丁义诊、赵德汉有什么关联？”
丁义诊是因为赵德汉受贿案落网的，而赵德汉又主管着煤炭资源审批，陈海有此一问，实属正常。
然而，李杰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其实，我暂时还没查到林城锦绣煤炭和丁义诊、赵德汉之间的关系，我查到这个煤矿，完全是出于巧合。”
陈海脚步微顿，疑惑道：“巧合？”
“是的，巧合。”
接着，李杰说出了准备许久的说辞。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个举报，光明峰开发不是征了不少地嘛，其中有一家叫‘大风服饰’的工厂，举报人说这家工厂的拆迁存在权钱交易。”
“随后，我就简单的查了一下这家公司。”
听到‘大风厂’三个字，陈海不由觉得非常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一会，他忽然记起来了。
他家老爷子经常把大风厂挂在嘴边，这家工厂之前是国营工厂，后来改制变成了一家民营企业，当时负责改制的正是他家老爷子陈岩石。
有鉴于此，陈海顿时打起精神。
“大风厂是一家经过国企改制的民营企业，老板名叫蔡成功，他占有大风厂60%的股权，剩下的40%由员工公会持有。”
“说起来很巧，我在看蔡成功的履历时发现，他和侯处竟然是同一所小学毕业的。”
陈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季检察长离开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正事。”
第六十四章 引导
“说正事。”
李杰呵呵一笑，继续道：“举报人之所以举报大风厂拆迁存在权钱交易，那是因为持股员工没有拿到自己应得的补偿款。”
“后来，我亲自走访了大风厂，事实正如举报人所说，员工的确没有拿到补偿款。”
“这段时间，大风厂的员工们正和拆迁队斗智斗勇，抵抗拆迁，阵仗闹得还挺大的。”
眼见李杰总是拐弯抹角，陈海不由瞪了他一眼。
“说正事！”
“好，好，好。”
“我简单概括一下吧，大风厂老板蔡成功个人经济有问题，他在外面欠了好几个亿！”
“他之所以欠下那么多钱，全都是因为这座煤矿。”
“然后，我就查了一下这座煤矿，而后发现煤矿有两个合伙人，一个是蔡成功，另外一个就是丁义珍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季昌明办公室门口。
咚！
咚！
“进！”
“坐！”
两人刚一落座，季昌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江阳，你先说说锦绣煤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杰点了点头，他和季昌明见面次数不多，不是特别熟，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为好。
比如，他给陈海说的是简略版，隐藏了很多关键的细节，面对季昌明，自然要说详细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
“是。”
“说起锦绣煤炭，就不得不提大风厂，这两家企业的老板是同一个人。”
“大风厂是一家位于光明区的服装厂，正好被划在了光明峰项目之内，前段时间，我收到群众举报，对方举报大风厂拆迁存在权钱交易。”
随后，李杰把之前说给陈海的开篇重新复述了一遍。
“后来，我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原来大风厂的股份早就被蔡成功质押了。”
“由于企业经营问题以及个人经济问题，蔡成功在各家银行借了不少钱，期间，贷款出现了空窗期，为了还上贷款，蔡成功便将大风厂所有股权质押给了山水集团，从那里借了5000万的过桥资金。”
“本来这笔钱只需要用几天? 等下一家银行的贷款批下来，大风厂的资金就能顺利周转。”
“但是，这笔贷款最终却没能批下来。”
“大风厂的资金链断了? 蔡成功还不上钱，山水集团就把他给告了。”
“有合同在? 蔡成功自然败诉无疑，但是? 法院的判决却有问题。”
“按照规定，法院应该先查封大风厂，然后将大风厂那块地挂牌招拍? 拍卖所得收入会优先偿还山水集团。”
“然而? 这起案子法院却把大风厂的股权直接判给了山水庄园。”
“对了? 这里我需要提一下，大风厂的厂房和设备不值什么钱? 真正值钱的是它那块地皮，现在大风厂那块地，值十个亿！”
十个亿！
听到这个数字? 季昌明和陈海均是大吃一惊。
“什么？”
“十个亿？”
两人都是政法口的老人了，一下就看穿了其中的门道。
5000万和十个亿？
先不论法院的判决不符合规定，仅凭这两个金额相差之大，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这明显是空手套白狼啊！
吃惊过后，陈海无奈的看了李杰一眼? 这家伙总是跟他说话说一半。
什么恶趣味啊！
如此重要的事情? 竟然略过不提？
不过，陈海心里其实很清楚，虽说李杰经常‘调戏’他，但是从来没有耽搁过事情。
季昌明不知道之前的小插曲，只见他脸色阴沉道。
“这起案子是谁判的？”
李杰直言道：“陈清泉。”
陈清泉？
听到这个名字，季昌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陈清泉是京州法院的副院长，他当然不会陌生。
真正让他觉得棘手的是，陈清泉之前是高育良的秘书，而且是最得意的那一个，这件事在圈内并不是什么秘闻。
不论高育良是否知情，调查陈清泉势必会给他带来不良影响。
如果放在其他时间点，季昌明心中的顾忌会少许多。
眼下，上级接连空降纪x、省x书籍。
在这个节骨眼上调查陈清泉，很容易引起误会。
即便都察院问心无愧，但架不住别人多想啊。
你查陈清泉，是不是对准高育良去的？
高育良可是汉大帮的领头人啊，学生弟子遍布政法口。
“这件事暂且放一放，等调查清楚再说，你继续说锦绣煤矿的问题。”
季昌明的反应完全在李杰的意料之中，如果他当场拍板，李杰才会觉得奇怪。
“嗯，银行的突然断贷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大风厂并不是第一次向银行贷款，以前合作过很多次，按道理来说，类似这样常规的经营贷款，银行是不会突然断贷的。”
“然后，我便想到，会不会是蔡成功的个人经济出了问题。”
“结果，这一打听把我吓了一跳，蔡成功不仅从银行贷款，而且他还牵扯进了几起非法集资案，涉案金额零零总总高达几个亿。”
“大风厂是一家传统劳动密集型企业，即便是转型，也用到如此巨额的资金。”
“一路追查之下，我查到了这笔资金的去向，原来，蔡成功用这笔钱接手了一家煤矿。”
“这家煤矿的就是我刚才提及的林城锦绣煤矿。”
说到这里，季昌明忽然开口打断了李杰的陈述。
“那你是怎么查到锦绣煤矿和丁义珍有关的呢？”
李杰不动声色道：“我是从蔡成功表哥口中听说的，锦绣煤炭原来是他表哥的，交接时，蔡成功曾经说过，他拿下这座煤矿是和一位大人物合伙的，他还送了人家三成干股。”
“大风厂位于光明区，而丁义珍除了是京州副x长之外，他的本职还是光明区（河蟹）书记。”
“所以，我刚才就炸了他一下。”
“没想到还真炸成了，就看丁义珍之前的反应，只怕他和锦绣煤炭脱不了干系。”
季昌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深深地看了李杰一眼。
大风厂、光明区、蔡成功、丁义珍、赵德汉、锦绣煤炭，虽说这些线索都连接到了一起，但是想要查明其中的联系。
非一日之功啊！
显然，恐怕这位‘江处长’早就盯上了丁义珍！
一念及此，季昌明不由想到汉东最近的动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不也是‘空降兵’吗？
他的身上是不是肩负着别的任务呢？
比如，打前站？
第六十五章 祁同伟的心思
经历了一阵漫长的思考，季昌明觉得自己应该暂且在观望一阵。
只要‘江阳’仍在汉东，那么他迟早会露出真面目的。
他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拭目以待！
得！
得！
季昌明敲了敲桌面，开口道：“关于丁义珍、蔡成功、山水庄园以及陈清泉的事情，陈海，江阳，你们明天正式开启调查，一定要把事情落到实处。”
“记住一点，必须低调，不要扩大影响。”
“是！”x2
季昌明见状点了点头，继续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陈海，你留一下。”
之所以单独留下陈海，季昌明并不是临时起意，刚才李杰所说的内容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季昌明需要好好喝陈海商量一下对策。
走出办公室，李杰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将都察院的视线引导至山水庄园身上，是李杰蓄谋已久的。
现在，他出招了。
接下来，就是赵家的回合了。
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丁义珍被抓，只怕他们那边定然是一片大乱吧？
正如李杰所料，此刻，赵家集团内部已然乱了阵脚。
此时，祁同伟尚不知道丁义珍逃跑失败的消息，直到他从高育良出来，方才打了一个电话给高小琴。
正当他准备询问事情的进展时，只听高小琴火急火燎道。
“厅长，丁义珍被反贪局的人带走了！”
“什么！”祁同伟豁然起身，失声道：“怎么回事？我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距离丁义珍被抓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借助赵家的关系网，高小琴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高小琴的讲述，祁同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丁义珍被抓！
不论他是老实交代，还是顽抗到底，查到山水庄园，那是迟早的事！
跑！
祁同伟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出国！
可是，不待仔细考量细节，他立马否决了这一想法。
跑？
往哪跑？
一旦跑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何况，如果他们跑了，偌大的山水集团怎么办？
虽说这些年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和高小琴确实转移了部分资产，但是转移的比例极小? 都没到集团资产的十分之一！
山水集团的绝大部分资产都是不动产，优质的不动产。
抛售？
是容易！
但需要时间！
以山水集团在京州的关注度，这时候抛售资产，岂不是惹祸上身？
或许?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祁同伟出身贫苦，上大学的时候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他的第一双运动鞋还是陈海的姐姐陈阳送的。
他穷怕了！
真要让他抛弃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一切? 他舍不得！
也不甘心！
“小琴！接下来我说的你认真记着！”
“马上给陈院长（陈清泉）打电话? 告诉他丁义珍被抓的事情，然后务必仔细问清楚，大风厂的那份股权质押协议在法理上? 到底有没有漏洞。”
“任何漏洞都不能放过！”
“如果真的存在问题，哪怕是一丁点，那么? 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道这里，祁同伟语气顿了顿? 忍痛道。
“必要的时候? 可以放弃大风厂那块地? 只要属于我们的那份收益！”
“听明白了吗？”
大风厂那块地可是宝地? 价值十个亿！
说放弃就放弃，祁同伟心里也很不甘心啊！
但是，没办法！
继续揪着这块地不放，只怕很快就要引火上身了！
相较于失去所有的筹码，重新变得一无所有，适时地放弃部分筹码，只要能保住手中的权利，一切都是值得的。
“厅……厅长，情况真的恶化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许久过后，高小琴的声音方才重新传入祁同伟的耳中，而且她的语调不自觉变得有点颤抖。
“唉。”
祁同伟闻言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想要这样？
“小琴，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丁义珍没能逃脱，现在我们的情况非常被动，该放弃的就放弃。”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高小琴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就怕有些人不同意。”
是啊。
听高小琴这么一说，祁同伟猛然想起，山水集团的股东可不止他们俩个。
赵瑞龙会同意吗？
以这厮贪得无厌的性格，恐怕很难放弃这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
“这样，这件事我来和赵瑞龙说，我先挂了，这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另一边，高小琴莫名的松了口气，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只是赵家和祁同伟、高育良之间的一架桥梁，说的难听一点，她只是一个工具。
主人会在意工具的态度吗？
明显不会。
“好，那我先挂了，同伟，你好好和赵瑞龙说啊，别谈僵了。”
祁同伟闻言心中一暖，笑着回道。
“嗯，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祁同伟立即拨通了赵瑞龙的号码。
嘟！
嘟！
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哎哟，我的祁大厅长，您终于来电话了，丁义珍被抓了，你知道吗？可把我给急死了，这老小子可知道我们不少的底细，万一他撂了，我们可就危险了。”
赵瑞龙话里虽说自己很着急，但是了解他的祁同伟却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着急，他压根就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瑞龙，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祁同伟简明扼要的将自己的处置方案说了一遍。
结果，果不其然，赵瑞龙表示强烈的反对，一口咬定。
“不行！”
“大风厂那块地，我们可是签了正规合同的，而且法院都判了！”
“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祁同伟闻言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得加重了语气。
“瑞龙！”
“咱们关起来门来都是一家人，你扪心自问，如果都察院把目光集中到这个案子上，咱们真的毫无破绽吗？”
不待赵瑞龙答话，祁同伟立马给出了答案。
“只怕不然吧！”
“瑞龙啊，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现在最关键的是解决丁义珍的问题，其他任何事情都要为它让道！”
第六十六章 妥协
电话另一边，祁同伟强硬的态度令赵瑞龙十分窝火。
什么玩意？
老爷子才走多久，你祁同伟就开始不听话了？
大风厂那块地可是价值十个亿！
是十个亿！
就凭你祁同伟嘴皮子这么一哒？
说不要，就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
不过，考虑到现状，自己老爷子确实离开了汉东，对地方的掌控力变弱了许多，即便赵瑞龙心里再是气愤，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胸中的怒火。
“同伟，那可是十个亿，十个亿啊，你舍得？”
祁同伟无奈答道：“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稳定压倒一切，如果继续坚持下去，这颗雷迟早要爆的。”
“瑞龙啊，时代变了。”
“不是，什么叫时代变了啊。”
虽说赵瑞龙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但是他仍然没有全然放弃。
“祁大厅长，你是刑部厅长，你的老师是zfw书籍，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丁义珍闭嘴吗？”
让丁义珍闭嘴？
赵瑞龙话里话外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他说的‘闭嘴’是指物理意义上的‘闭嘴’。
这一点，祁同伟早就想过了。
然而，之前会议上刚刚讨论好，侦办该起案件将由最高都察院主导。
如果是由当地检方主导的话，他还能想想办法，但最高都察院可不是他们的地盘。
插不上手啊！
“我可以试试。”
良久，祁同伟往后退了一步，毕竟就这么放弃，不仅赵瑞龙不甘心，他也不不会甘心的。
“但是，瑞龙，你最好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那块地该舍还得舍。”
事到如今，留给赵瑞龙闪转腾挪的空间也不多了，不得不暂时妥协。
“嗯，我知道了。”
“祁大厅长，这件事你可得上点心，十个亿呢。”
祁同伟笑了笑，言辞恳切道。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以为我想放弃吗？”
“你就放心好了，一切有我。”
赵瑞龙故意放声大笑，装出一副豪爽的样子。
“成，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本来，赵瑞龙准备明天就去汉东的，但是他们家老爷子却让他先等一等? 至少先探明一下上面的态度? 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贸然踏入这场风波，实属大忌。
呼！
结束和赵瑞龙的通话之后? 祁同伟长舒了一口气，这家伙终于松口了。
虽说赵立春‘退居二线’? 但赵家的触角依旧遍布汉东各级机关，如果赵瑞龙一直咬死不放，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嗡！
嗡！
前脚电话刚挂掉? 高小琴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喂? 小琴? 什么情况？”
“厅长? 我刚刚和陈院长联系了，他那边说……说? 如果真的要彻查的话，这笔交易肯定是存在问题的，他建议我们，最好放弃。”
陈清泉的反应完全在祁同伟的预料之中，这厮粘上毛比猴还精，他当然想山水集团放弃了，因为一旦上面开始调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
“小琴，先这样，你待会就给常成虎打个电话，让他把拆迁的事情先停一停。”
“后续再如何操作，你在等我通知。”
“好，待会我就给他打电话。”
常成虎是什么人，高小琴还是知道一点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拆迁，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
京州府衙。
李达康的胸腔里充满了怒气，刚才的会开的实在窝囊，季昌明这只老狐狸丝毫没有给他留什么余地，而高育良呢，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不动如山。
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反倒是祁同伟，可是祁同伟安得什么心，李达康岂会不知？
无非是看上自己在常x会的投票权。
还有丁义珍这个王八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新书记一来就出事，你让人家怎么看？
李达康的目光扫过站在自己面前的京州纪x书记以及光明区(hexie)长孙连城，看到两人战战兢兢地那副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两人后，李达康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丁义珍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收拾啊。
否则，八年前林城的场景就会又一次在自己面前上演。
这一次，不容有失！
自己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肯定要负领导责任，万一投资商再跑了，以致光明峰项目搁浅。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啊。
“孙连城，你是光明区区（河蟹）长，副总指挥，现在你可得扛起责任，务必要安抚好投资商，千万不能扩大影响。”
孙连城偷偷的瞅了一眼李达康，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件事，不好办呐。
丁义珍被抓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那些和他有不正常往来关系的投资商，是那么好安抚的吗？
万一都察院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要定他们行贿罪，怎么办？
然而，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在这种时候，孙连城也没法拒绝李达康的任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李书记，我尽量。”
李达康见状心中略微有些不满，沉声道。
“不，不是尽量，是必须！”
孙连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达康，苦着脸道。
“是，一定，我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有的选，孙连城定然不会接手光明峰项目，虽说丁义珍身为项目总指挥，独揽大权，但是孙连城对他的事情并不是毫无所觉。
光明峰项目，并不光明，其背后隐藏的雷可不少。
不说丁义珍了，就是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副总指挥都有人送礼。
可惜，这些人并不了解他。
想当年，他的升官速度可不慢，不到四十就上了副厅，然而，他的官运就到此为止了，在这个位置上一屁股就坐了小半辈子。
这些年来，孙连城也不是没有反思过，起初，他认为只要自己能办好事，上级一定能看到自己。
但是，没用！
后来，他想明白了，其实让他没法升职的原因非常可笑，因为他既不跑，也不送，同时也不像主动向一把手靠拢。
而这个时间节点恰恰就是赵立春开始主政汉东之后。
时间一长，孙连城年纪越来越大，他的心也变冷了，再没有了之前的斗志，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个位置上做到退休。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光明峰这个烫手山芋，真的不好接，一个不慎，自己恐怕就要折进去。
但，没办法啊。
看李书记这架势，不接也得接啊。
该死的丁义珍！
孙连城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
第六十七章 侯亮平来了
两天后，汉东国际机场。
侯亮平望着机舱外的景色，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上一次来汉东还是参加陈海妻子的丧礼，几年不见，外面的变化好大啊，单单在硬件配置上，新修的机场丝毫不输京城。
“小吴，醒醒，马上就要开始降落了。”
吴爱可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抬起眼皮。
“侯处，这么快就到了？”
侯亮平笑了笑：“哪里快了？是你睡得太沉了。”
这一次来汉东主要是为了提审丁义珍，虽说赵德汉那里全都交待了，但是丁义珍这边的口供依旧非常重要。
本来，按照侯亮平的意思是要把丁义珍带走的。
然而，就在昨天，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汉东方面以丁义珍涉及其他案件为由，将办案权又夺了回去。
当然，关于这一点，双方都已经协调好了，侯亮平的那一份功劳是少不了的，何况，赵德汉那本账本上零零总总记载了几十个官员涉嫌行贿，少个丁义珍其实也是无关痛痒的时期。
因此，上级并未回驳地方都察院的请求。
接机大厅。
都察院这边派遣的接机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杰，这次从京城一行来了三人，其中一个是他的老上级侯亮平，一个是他的爱人吴爱可，另外一个是龙涛义。
所以，派他来接机再合适不过。
没过一会，吴爱可几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李杰的视线范围之内，李杰看到他们，赶紧挥了挥手。
见面后，侯亮平抢先来了个熊抱。
“你小子可以啊，竟然敢玩先斩后奏！”
李杰嘿嘿一笑：“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吗？”
可不是嘛，论胆量，李杰哪能和侯亮平比，原著中侯亮平竟然敢直接在高速出口拦住李达康的座驾，要知道李达康可是中管干部。
即便是为了抓捕欧阳菁，侯亮平也不该这么做，如果李达康坚持追究他的责任的话，他代局长的帽子也只能是代局长了。
侯亮平斜瞥了他一眼，摊了摊手，调笑道：“呵呵，你在外面可别这样说? 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个。”
虽说李杰做的是稍微有点出格? 但是结果总归是好的，因此领导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这件事。
“好了? 闲话不多说? 丁义珍现在在哪，直接带我们过去? 早点把这事给办了? 然后好把丁义珍换给你们。”
跟了侯亮平几年，李杰了解对方雷厉风行的性子? 早在来之前他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在我们局里呢，审讯室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天，李杰他们没有再次提审丁义珍，期间他们着重调查了大风厂的案子? 经过调查? 他们内部基本已经达成共识。
法院对大风厂的判决确实存在问题，丁义珍和蔡成功之间也确实存在利益关联。
然后，季昌明便连同高育良一起? 向上级提出交涉。
“行，那走吧，赶紧出发！”
侯亮平大手一挥? 众人在李杰的带领下来到停车场? 上了都察院的专车。
在返程的途中? 李杰并没有和吴爱可做过多的交流，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知道事情的轻重，李杰大部分时间都在给侯亮平做汇报。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侯处，我想只要你们出现在审讯室内，丁义珍肯定不会在耍滑头了。”
事实证明，李杰是对的。
在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中，丁义珍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行贿、受贿的事实，这几天，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这起案子证据链非常完善，即便他不招供，也无法逃脱罪责。
由于丁义珍的配合，审讯结束的很快，之后调查组三人分为两队，侯亮平带了龙涛义参加了陈海组织的饭局，而吴爱可则单独和李杰去了另外的地方。
是夜，吴爱可搂着李杰的肩膀，低声道。
“江阳，我爸让我提醒你一下，接下来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强出头。”
“嗯，我知道的。”
吴副检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嗅觉却依旧非常敏锐。
明眼人都能看出，汉东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炸的那种。
而身在局中的李杰，更能体会到汉东的现状。
近期，汉东官场上忽然出现一则流言，这不，刘巡抚就快退了，沙李配的传言顿时甚嚣尘上。
站在李杰的角度分析，这则流言大概率是沙瑞金故意传出去的。
目的是为了分而化之。
众所周知，高育良和李达康是赵立春的左膀右臂，沙瑞金属于空降，在当地可以说是毫无根基。
如果高育良和李达康合流，那么沙瑞金即便稳赢，也不会赢得太轻松，必然会耗费不少功夫。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拉一派，打一派，这可是种花家的传统异能，手腕高超的沙瑞金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至于是选高育良，还是李达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高育良已经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而且在盘活经济上，远不如年富力强的李达康。
另外，高育良和赵家牵扯太深（否则赵立春凭什么向上级极力推荐高育良），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而李达康就不一样了，这个人素来洁身自好，不拉帮不结派，出问题的概率明显要比高育良小得多。
当然，放出‘沙李配’的风声，并不代表沙瑞金就对李达康完全放心。
这只是风声而已。
进可攻，退可守。
退一步，如果李达康真有什么问题，他完全可以‘沙李配’的传言置之不理。
进一步，如果调查清楚，李达康确实公正无私，他也可以提拔李达康，将沙李配变成事实。
沙瑞金现在正在各地进行调研，一来可以更直观的了解具体情况，二来便是要让子弹先飞一会，借此辨明忠奸。
事到如今，沙瑞金的做法并没有超出剧情之外，但是，祁同伟的反应却和剧情中大不一样。
这两天，大风厂风平浪静，拆迁队仿佛突然集体罢工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强拆，116案（大风厂流血案）自然不会再次重演。
第六十八章 胜天半子
山水庄园。
祁同伟两天两夜没合眼，此刻的他双眼通红，经过两天的推演，他终于下定决心。
“小琴，你通知那边的人吧，准备开始行动。”
高小琴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为了大风厂这块地，他们费心费力布局许久，在大风厂内部安插几个卧底实属正常。
她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让那些卧底们动起来，让他们提醒工位主席郑西坡，当初蔡成功签的那份合同是有问题的。
因为蔡成功并没有征得持股员工的同意便擅自抵押了全部股份。
如果是之前，员工再怎么闹，只要山水庄园不退步，他们也没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山水庄园主动让步了，只要持股员工向法院申请复议。
那么，他们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那部分的股票。
打完电话，高小琴脸上的忧虑并没有减少多少，只见她一脸担忧的问道。
“厅长，你说咱们现在退这一步，有用吗？”
听到这个问题，祁同伟沉默许久，说心里话，他也不知道这步棋有没有用，毕竟之前的那份判决书没法再改了，问题早就出了，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可是这次恐怕还真不一定。
“唉，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别无选择。”
“就在昨天，最高都察院的人来了，直到现在，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漏。”
“他们是过来干嘛的？”
“是单纯的提审丁义珍？还是另有所图？”
高小琴心神不定的看了一眼神色严峻的祁同伟，提议道：“厅长，那位侯亮平不是你的学弟吗？要不，你亲自去探探他的口风？”
“不行！”
祁同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一提议。
侯亮平是什么人？
他太清楚了。
说得好听一点是大公无私，说的难听一点是六亲不认。
自己这个时候凑到对方面前，岂不是自己立了一个靶子吗？
高小琴叹了口气，抱怨道。
“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祁同伟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网，一张巨大的，精心编织的网，事实上，他心里很明白，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真正的关键是在上面啊！
如果赵立春真出了问题? 即使他手腕再高超? 再怎么闪转腾挪? 也无法影响大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然而，就此放弃抵抗，他又怎么会甘心。
事情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不信！
他是谁？
他可是立志要做胜天半子的人！
即便上级真的有下了大决心，要彻底整顿汉东? 他祁同伟也不会就此屈服。
棋局没到最后一步? 他又怎么会束手就擒。
只是？
想到这里? 祁同伟转头看了一眼高小琴。
这是他唯独放不下的一件事情。
“小琴，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在做了吗？”
高小琴立马回答：“在做了，不过你也知道? 现在外汇管制越来越严，而且咱们又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所以，进度有点慢。”
“能转移多少就转移多少吧。”
说道这里? 祁同伟语气顿了顿? 犹豫许久? 他方才继续道。
“小琴，再过几天，你出国待上一段时间，就当是散散心，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你等我通知。”
“什么？”
高小琴闻言心中一惊，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同伟，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现在情况都还没摸清楚呢！”
“不，我不走！”
“要走一起走！”
“反正单独一个人走，我是不会走的！”
高小琴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祁同伟见状连忙走到高小琴身边，先是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而后低声劝慰道。
“你先听我说，让你去国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你留在国内，我也没法放开手脚。”
高小琴摇了摇头，语气决绝道。
“不，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只要我们在一起，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怕！”
眼见高小琴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祁同伟暗自叹了口气。
也罢。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日后再说。
丁义珍才进去几天而已，即便都察院要查，也是需要时间的。
多了不敢说，起码十天内，他们还是安全的。
嗡！
嗡！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祁同伟瞥了一眼来电人之后，也顾不上安慰高小琴，立即起身拿起了手机。
“老肖，你终于来电话了，那边什么情况？”
“祁厅长，丁义珍撂了。”
祁同伟闻言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就连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八度。
“什么情况？”
“昨天，最高都察院的几个人提审了丁义珍，审讯过程中，丁义珍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协调投资商向赵德汉行贿的事实。”
祁同伟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呼！
祁同伟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才真的快要吓死了，这个老肖，说话一半是要害死人的。
“对了，祁厅，还有个情况我得向你汇报一下。”
听到这里，祁同伟刚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快说。”
“我听说啊，丁义珍好像又牵扯进什么别的案子，办案权又回到了咱们手里，不过具体什么案子，我没能打听出来，他们内部的口风太严了！”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老肖。”
“嗨，没事，多大点事。”
挂断电话，祁同伟陷入了沉思。
肖刚玉是京州都察院的检察长，虽说他不是省里的人，但是以他在省里的人脉，新消息的可信度无疑是非常高的。
新消息，让祁同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丁义珍又牵扯进了其他案件，这起案件会不会和他们有关？而他喜得是，丁义珍被留了下来。
查案，是需要时间的。
丁义珍不可能一直待在省都察院，只要他进了看守所，不论是给丁义珍带个话，亦或者是让他闭嘴，届时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高小琴推了推呆愣许久的祁同伟，疑惑道。
“同伟，怎么了？”
祁同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高小琴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小琴，你必须要走了，给你一周时间，尽快处理好集团内部的事情，然后你就出国！”
第六十九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最终，高小琴没能拗过祁同伟，即使心中不舍，也没办法，毕竟，局面已经开始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但是，她并不是完全同意。
高小琴只准备出境，并不准备出国。
“同伟，避避风头我可以接受，不过我不出国，我打算去香江。”
香江？
祁同伟想了想，觉得这个选择也不错，那里离大陆近，消息又多，出逃也很方便，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用香江来做跳板，正合适。
“行，那就去香江，你抓紧时间准备，越快越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大风厂。
会议厅。
蔡成功笑吟吟的望着主席台下的工人代表们，今天是他们打响大风厂股权保卫战的第一天，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自从会议开始，蔡成功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开心啊！
激动啊！
“张律师，尤会计，你们给大家伙介绍一下情况。”
话音刚落，一名西装革履，带着眼镜的圆脸男子向着众人点了点头，旋即拿起桌上的话筒道。
“本案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两处，一是蔡总在员工持股会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具了虚假的授权委托书，二是因贷款到期未能还款，法院将所有股权直接判给了山水集团。”
底下的员工一听蔡成功伪造公函，顿时骂声一片。
“奸商！”
“混蛋！”
……
咚！
咚！
眼见台下的骂声此起彼伏，台上一名穿着夹克衫，面容清瘦的老人敲了敲主席台，发声道。
“各位，各位工友，听我说，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先不要激动? 请大家继续听张律师说下去，请大家相信我，我郑西坡以我的人格做保证，今天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郑西坡身为工会主席? 在员工中很有影响力，众人一见他发言，骚乱立马停止了下来。
“咳? 咳。”
张律师见状继续道。
“首先，第一点，根据《公司法》第十一条规定（原文就不写了? 免得你们说我水）? 如果原告? 也就是山水集团，在不知情? 或者不存在恶意串通的情况下签署了股权质押协议? 那么该质押合同是否生效尚存疑点，需要进一步调查。”
“但是? 不论如何，有一点都是违法的。”
“根据《公司法》、《物权法》、《担保法》等相关规定? 以股权质押借款? 未能还款? 债权人不能直接获得股权。”
“因此? 该案的判罚是无效的，只要咱们继续上诉，一定可以维权成功！”
下面的工人们听不懂xx法xx规定，但是‘继续上诉’、‘维权成功’几个字他们还是听得懂的，一听可以维权成功，工人们顿时欢呼一片。
“咳！咳！”
蔡成功见状轻咳一声，笑眯眯地对着话筒道。
“张律师说的太好了，大家鼓掌！”
啪！
啪！
啪！
此话一出，现场掌声雷动。
“兄弟们，我之前跟你们说上方有用，你们还不信，现在怎么样？大家都信了吧？如果不是高人指点，我们就要被山水集团给坑了！”
说到山水集团，工人们纷纷同仇敌忾的高喊道。
“对！”
“蔡老板，说得对！”
“山水庄园太坏了！”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我相信有了张律师，咱们这起官司一定能打赢，拿回属于我们的股权！”
就在这时，人精郑西坡突然出声喊起了口号。
“拿回股权！”
以他的号召力，台下应者如云。
“拿回股权！”
“拿回股权！”
看到工人们慷慨激昂的模样，蔡成功笑着点了点头，他很满意。
人心可用啊！
‘啧啧，不错，不错。’
‘对了，猴子这两天在汉东啊，要不要再去找他一次？’
‘他可是上面的人，如果他出面帮忙的话，股权，很快就能拿回来吧？’
‘嘿嘿，多亏了小宋会计出的主意，不是他，我还真想不起这茬。’
‘不过，我也不差啊。’
‘如果不是我号召大家阻止护厂队，把事情闹大，人家山水庄园又怎么会松口呢？’
‘一旦拿回了股权，外面欠的那些钱，分分钟我就给他还了！’
一想到大风厂这块地值十个亿，蔡成功的心头不由一片火热。
天晴了，雨停了，我觉得我又行了！
拿回股权，我蔡成功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没等蔡成功高兴多久，当他的视线落到入口处，瞧见来人身穿的制服后，当即脸色剧变。
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侦查一处的人，由李杰带队，林华华、周正犹如哼哈二将拱卫在他左右，除此之外，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位法警。
此刻，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蔡成功，而是大风厂的工人们。
“站住！”
“你们想干嘛？”
前段时间，常成虎经常冒充假jc来搞拆迁，因此，工人们以为李杰他们又是常成虎派人冒充的。
一时间，工人们直接把李杰他们给围了起来。
周正等人看到这场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谁知道群情激奋工人们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李杰神情淡然的瞥了一圈，凡是与他对视的人都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随后一伸手。
“周正，把传唤证给我。”
周正看到自家领导临危不惧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羞愧。
“哦。”
李杰拿到传唤证，随手一抖，一边指了指胸口的摄像机一边正对着工人们。
“各位，我们是汉东都察院反贪局的，看到这里了吗，执法过程中全都有录像，请大家不要太过激动。”
“我刚才在外听到，你们正在谈股权质押的问题，是不是？”
郑西坡划开人群，走到近前，不卑不亢道。
“是！”
李杰看了一眼他那张和破烂候神似的脸庞，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就是工会主席郑西坡吧，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这是都察院开具的传唤证，你可以看一看。”
虽说传唤蔡成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弄清林锦绣煤炭的事情，但是大风厂股权纠纷一案同样在求证范围之内。
因此，李杰这么说也不算欺骗他们。
第七十章 撕开一道口子
画面一转，审讯室内。
蔡成功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第一次来这里，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至于，紧张，一开始他还有一点，但是在听到李杰说的话之后，全都没了。
传唤自己，是为了调查股权质押的事情，而且刚才在路上，反贪局的人又客客气气的。
在他眼里，这帮人就是他的救星啊！
搞不好，还真是他的发小侯亮平出的力。
不然，怎么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侯亮平来到汉东之后才来呢？
虽说这些人一直否认，但是琢磨了一路，蔡成功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没跑了！
这些人肯定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猴子果然还是没忘了我这个发小啊。
上次京城没白去啊！
咔哒！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忽然开了，只见李杰带着周正一起走了进来。
蔡成功眼前一亮，立马开始嚷嚷。
“江检察官，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山水集团不是人啊，他们官商勾结，巧取豪夺！”
“对了，还有我，你们赶紧起诉我，是我伪造了公函，在工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质押了所有的股权！”
李杰瞥了一眼神情颇为激动的蔡成功，没有搭理他，直到监控录音打开后，方才慢条斯理的出声询问。
“哦？你说山水集团官商勾结，巧取豪夺，你有证据吗？”
蔡成功呵呵一笑，大大咧咧道：“嗨，这还要什么证据啊？你去京州商圈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山水集团的事啊？”
“我问的是证据！是实证！”李杰伸手指了指录像机：“看到这个了吗？你现在所说的话全都录着呢，捕风捉影的事情少提。”
蔡成功讪讪一笑，而后闭上了嘴巴，山水集团多小心啊，他哪来的证据啊，即便有，他也不能说啊，起码不能从他嘴巴里说出去。
“好了，你先说说你的那份股权质押协议吧，从头开始说。”
“好！好！”
说到正事，蔡成功立马来了精神，小嘴布拉布拉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是清清楚楚。
当然，其中肯定少不得添油加醋以及删减了一部分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在蔡成功嘴中，他就是妥妥的苦主。
一笔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过桥贷款，硬生生被山水集团利用? 山水集团伙同银行对他进行断贷? 而后又通过不正当手段夺取了大风厂的股权。
“江检察官?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你们可一定为我们这群小老百姓做主啊！”
李杰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 这厮还挺会搬弄是非的? 嘴皮子也厉害? 如果不是他提前得知真相? 搞不好还真被这厮给糊弄过去了。
“蔡成功，既然你说山水集团伙同银行对你断贷? 那么是伙同哪家银行？”
蔡成功神色慌乱的瞟了一眼对面的检察官? 他忽然发现，审讯室里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而且这态度? 也不太对啊。
总感觉对面好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
望着蔡成功躲闪的眼神? 李杰猜测，这家伙搞不好又起了什么鬼心思。
“请回答问题！”
蔡成功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道。
“京州城市银行。”
李杰闻言当即追问道：“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证据？’
‘我当然有了！’
‘钱都送不出去，还不是证据吗？’
蔡成功心里暗自撇了撇嘴? 可是这证据他不敢拿出来啊。
“我不知道，你们可以自己去查啊！我只是给你们提供思路而已！反正? 山水集团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哦，对了，你们还可以去查查市中院的余秋林法官，就是她判的股权质押案！”
“我也是懂法律的，按照法律规定，即使我还不起钱，法院也不能直接把股权判给山水集团。”
“这是违法的！”
“你们好好查查，她和山水集团肯定互相勾结！”
接下来，李杰又问了几个问题，蔡成功看似老老实实回答了，实际上全都是阉割版。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蔡成功嬉皮笑脸道。
“江检察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杰呵呵一笑：“走？再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复核一下。”
蔡成功谄笑道：“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可就问了。”说完，李杰当即脸色一板，语气严肃道：“蔡成功，你刚才回答的问题和我掌握的情况有好几处出入。”
“比如，你所说的山水集团伙同银行断贷，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银行之所以断贷，那是因为你的个人财务出现了重大问题。”
“你身上背了几十起官司，你没忘吧？”
“另外，你之前贷款的资金并没有用在大风厂新业务开发上，准确来说是，绝大部分资金，而你把这些资金全都用到了别处。”
“如果我是银行风控人员，不贷款给你，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面对这些问题，蔡成功辩无可辨。
直到现在，他方才抛弃了所有的幻想。
这些人恐怕不是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反而是来者不善啊。
李杰看着哑口无言的蔡成功，没有选择穷追猛打，因为这些问题都不是今天请他来的主要目的。
“既然你不想说，也不想承认，那么我们就换个话题，聊聊另外一件事。”
“比如，林城锦绣煤矿。”
听到这个名字，蔡成功猛然抬起头来，心神不定的看着李杰。
“对，没错，你没听错，就是你接手的那个煤矿，当然，也是你和丁义珍一起合伙的那座煤矿。”
“蔡成功，我希望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要在动什么小心思，最好老老实实回答，听过一句话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实交代，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蔡成功慌了，心里想着，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这不仅仅是来者不善啊，还要加上一条，有备而来啊！
自己要不要说？
其实，蔡成功是倾向于说的，因为在他看来，对方问的问题全都问在了点上，而且来龙去脉也知道一清二楚，自己再继续抵抗下去，有用吗？
没有意义啊！
何况，坐牢对他本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他欠了一屁股债，不止有银行贷款，还有民间的高利贷，那帮人追债路子野着呢。
虽说他现在有可能拿回股权，但是即便拿回来，扣除掉银行贷款以及企业贷款，剩下的钱也不够还高利贷的，而且打官司是要时间的。
蔡成功在心里衡量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
“我说！”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七十一章 棘手
“哦？你还有要求？”李杰玩味的瞧了他一眼，抬了抬手：“你先说说看。”
蔡成功毅然决然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住单间！”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这点小要求他还是有权答应下来的。
“可以！”
“你现在可以说了。”
蔡成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拿起身前的纸杯顿顿顿喝了几口水。
“两年前，煤炭价格一路疯涨，当时我的一个远方表哥年纪大了，正好想转让他手上的小煤矿，当时，煤炭价格有多疯狂，几乎一天一个价啊！”
“于是，我听到消息就主动找到他，虽然我们俩是远亲，平时联系也不多，但是毕竟有着亲戚的关系，很快我俩就谈好了价格。”
“可是，煤炭是国家资源，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转让必须经过审批。”
“江检察官，您也知道，我的厂子在光明区，正好在丁义珍的辖区内，平时没少和他打交道，而且他在上面又有关系，能够帮我办好审批手续。”
“后来，我就找到了他，不过这家伙胃口太大了，张口就要三成干股。”
“一开始我没答应，三成真的太多了，我亲戚那个煤矿虽然不大，但是也价值一个多亿，三成就是好几千万啊，凭白送出这么多股份，谁愿意啊！”
“之后我又托人找了关系，但是最终在审批时却被卡了脖子，多方打听我才知道，原来是丁义珍从中作梗。”
“半百无奈之下，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白送了丁义珍三成股份。”
“但是啊，人算不如天算，等到所有手续办好，煤炭的价格就开始往下掉了，唰唰唰的往下掉啊！”
“结果，这座煤矿不仅没赚钱，我还要不停地补窟窿，钱是越借越多。”
“唉，我都悔死了！”
啪！
啪！
啪！
说着说着，蔡成功突然猛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李杰面无表情地看着蔡成功的自我表演? 这家伙还是藏了不少事，历经多个副本? 李杰不知道和银行打过多少交道。
银行的钱? 是那么好借的吗？
用晴天送伞? 雨天收伞来形容? 再合适不过? 以大风厂的资质，可借不到那么多钱? 若说其中没有违规操作? 谁信啊？
而且前几年，银行的监管体系还不像后世那样严格，违规贷款的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四年前，李杰曾经办过一个小案子? 其中涉及到一个信用社的行长，这家伙胆子极大，违规发放了将近五千万的贷款。
当时? 有个政策是专门针对农村的信用贷款，面向具有农村户籍的农户用种、养殖及其他销费的贷款，这种小额贷款是无抵押的? 只要有一个担保人即可。
然后，骚操作来了，该行长联合借款人批量进行小额贷款。
什么叫批量？
几十个起步，借款人（通常也是担保人）只要拿着他人的户口本等相关证据，无需本人到场就能直接申请贷款。（现在很难操作了? 以前流行过）
一个十万? 几十个就是几百万。
当然，一旦贷款发放成功，行长是需要拿业绩返点的。
“蔡成功，你是以什么名义向银行的借的钱？是个人？还是大风厂？”
话音刚落，蔡成功立马闭起了嘴巴，他心里当然知道对方是想问什么，像他这样的小厂子都是求着别人贷款的，拿到贷款给点返点那是常规操作。
如果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得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得罪的是一大帮子人，而且其中还有一个他不敢惹的人，也就是京州一把手李达康的夫人欧阳菁！
李达康是什么人？
场委啊！
京州一把手，大权在握！
李杰见状一点也不着急，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从0到1很难，从1到100却很简单。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蔡成功额头隐隐浸出密密的汗珠。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如果你配合我们的话，我会尽量给你争取减刑的机会，你儿子快上初中了吧，再过十来年也到了结婚的年纪，难道你不想早点出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吗？”
蔡成功奸猾归奸猾，但是对家人，却是毫无保留，妻子、儿子是他少有的软肋。
本来，他已经有点动摇了，而这句话无疑让他心中的天秤开始倾斜。
“我交代，我检举，我揭发！”
随后，蔡成功念出了一大串名字，这些都是他曾经贿赂过的人。
李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一长串的人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个蔡成功真是一个‘宝藏男孩’啊，肚子里的秘密还真不少。
这串名单远比原著中长得多。
当然，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好！很好！”李杰拍了拍手，夸奖道：“蔡成功，你看，这样一来，大家多省事，你好，我好，皆大欢喜啊。”
“今天的审讯就先到这里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正好趁着休息的功夫，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欢迎你随时找我们。”
鉴于蔡成功的‘配合’，接下来，李杰他们有的忙了，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仅凭一处的人手，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向上面申请支援了。
山水集团。
丁义珍。
欧阳菁。
汉东油气集团。
样样都需要调查啊。
单凭蔡成功的一面之词可没法给这帮人定罪，而且他们中就没一个善茬，短时间想要查清楚，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这也是为难的地方。
缺少证据。
另外，一下子查这么多的人，即便再小心，动静也不会小，保不齐都察院里就有赵家的眼线，如果走漏了风声，这群人还不全跑咯？
像他们这样的人，这年头，谁手上还没几个合法证件啊。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季昌明和陈海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脸上除了欣喜之外，更多的反而是苦涩。
没想到啊，这位蔡成功竟然放了一个这么大的卫星！
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啊！
这串名单里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怎么办？
汇报！
季昌明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汇报，必须汇报！
保密！
而陈海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保密，必须保密！
第七十二章 愁眉苦脸孙连城
一见面，季昌明就对着李杰调侃道。
“江阳啊，你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大大的惊喜！”
李杰装作一副意外的样子，摊了摊手。
“检察长，这你可得去感谢蔡成功，原本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小虾米，谁想到却是一条大鱼。”
季昌明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不太相信。
如果不是早就盯上了，审讯过程哪会这么顺利？
“好了，闲话少提，现在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从哪里开始查起。”
“陈海，你先说。”
陈海心中早已打好腹稿，直言不讳道：“检察长，我认为应该顺着蔡成功提供的线索查下去，全方位的核查情况是否属实。”
“在调查没有结束之前，不宜透露给外界。”
季昌明闻言眉头微皱，陈海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外界’两个字，无疑是在表露自己的态度。
这个‘外界’是指除都察院之外的所有人！
甚至包括内部！
此案牵涉的人员太多，太广，极易走漏风声。
这一点，季昌明心知肚明。
但是，正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必须要向上级汇报。
自己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哦。
听完陈海的意见，季昌明不置可否，转头问道。
“江阳，你呢？”
李杰上前一步道：“我的意见和陈局一样，在核查清楚之前，不宜向上级汇报，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太多了，如果一点都不调查，恐怕……”
话止于此，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季昌明也明白了。
虽说季昌明是都察院的一把手，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而且李杰二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季昌明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
“这样，你们先调查大风厂、山水庄园、汉东油气集团以及丁义诊的事情，其他的我在考虑考虑。”
…………
与此同时，京州衙门。
孙连城无比纠结的来到李达康的办公室门前，一想到光明峰的现状，待会进去肯定要挨批。
经过几天的发酵，丁义珍被带走调查的小道消息已经在京州商圈传开了。
尽管他费尽心思，极力挽留，但是依旧无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截止至目前为止，已经有两家投资商悄无声息的跑路了，另外还有三家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
跑了和被带走，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是前者? 投资商很好安抚，毕竟人跑了，‘死无对证’啊? 现在则不然，谁知道丁义珍会不会把他们给卖了？
行贿罪的判罚也不清啊? 最高甚至可以判到无期。
因此，不用想? 跑掉的那两家肯定和丁义珍有不正当往来，并且数额必然特别巨大，否则没必要听风就是雨，立马就跑路。
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孙连城一咬牙一跺脚? 拿出上刑场一般的勇气敲响了大门。
大不了挨批呗? 大不了主动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呗！
倘若李书记不满自己的工作进展，换一个人来做总指挥，那更好！
不过，孙连城心里很清楚?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光明峰项目是在光明区落地的? 而他又是区长，在一把手空缺的情况下，他必须得顶上。
咚！
咚！
“进来！”
李达康抬头看了一眼，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座椅。
“坐。”
“我待会还有个会，连城啊，你尽量长话短说，光明峰项目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出现投资商大批外逃的情况？”
孙连城苦着脸道：“李书记，我正要向你汇报呢，情势很严峻，不容乐观啊。”
李达康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灼灼的盯着孙连城，牙缝里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说！”
孙连城见状目光不自觉偏移了几分，不敢同李达康对视。
“目前，已经有两家投资商跑路了，分别是多邦和金石，其中金石是一家本地的地产商，多邦是闽省的投资方。”
“金石的投资金额大概在两三个亿左右，比较小，而多邦的投资额就要大不少，有将近十个亿！”
“他们投资的是…………”
孙连城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李达康的脸色，眼见对方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他心里不由略微放松了一些。
还好，还好，李书记好像没怎么生气。
其实，李达康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投资商跑路，他不奇怪，如果一家都没跑，他才奇怪，现在只有两家跑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上不少。
“另外，还有三家投资商的态度目前不明，既没有答应继续投，也没有说明直接不投。”
“…………”
听完汇报，李达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
“嗯，我知道了，事情办得不错。”
“不过连城啊，你得再接再厉，尽量把这几家投资商给拉回来，另外，其他没跑的投资商你也得注意，千万得把他们给稳住咯！”
孙连城面露难色，语气委婉道：“李书记，你也知道，现在消息还没传开，如果消息正式传开了，我也不敢保证能完成任务，我只能说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李达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旋即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
“连城，今天就到这里了，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向我汇报。”
“是！”
两人分别后，李达康火急火燎的往省府赶去。
待会的会议很重要，季昌明要在会上通报丁义珍案的最新进展，身为第一责任人，他不能缺席。
虽说他自己是问心无愧，但是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尤其是新书记沙瑞金，谁知道对方心里会怎么看？
在自己的辖区里出了一件这么大的案子，又怎么可能对他毫无影响呢，而且丁义珍这家伙逢人就说，‘我是达康书记的化身’。
李达康深知，他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妙。
一旦后续应对的不够妥当，给新书记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势必会给他的仕途蒙上一层阴影。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李达康真的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光明峰项目上，但是这不现实，他是京州一把手，他身上的担子上肩负着几百万人民的重托。
身不由己啊！
第七十三章 季昌明的决断
进入省府大门后，季昌明终于下定决心，他决定暂时压下蔡成功举报的内容，先进行调查，等到有了初步结果之后再进行汇报。
对他这种早请示晚汇报的人而言，能够做出这个决定显得有点艰难。
平心而论，最好的选择无非是直接向省为汇报，虽说有可能会走漏风声，但是这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望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灰色洋楼，季昌明步履沉重的走入其中。
汉东的局面错综复杂，笼罩着层层迷雾，高育良是赵立春极力向上面推荐的人选，表面上看起来他应该是赵家的铁杆，而李达康向来明哲保身，没有与赵家有过多的牵扯。
但是，谁敢保证李达康和赵家没有关系呢？
几年的秘书生涯可不是白做的，而且李达康在金山县做x长的时候，如果不是王大路主动顶雷，赵立春鼎力相助，他的政治前途早就完了。
知遇之恩，提拔之恩，两者相加，你说李达康和赵家没关系，也得有人信啊。
尽管季昌明相信高育良和李达康的人格，但是凡事就怕万一。
京州法院副院长陈清泉是高育良的前任秘书，汉东油气集团老总刘新建是赵立春的前任秘书，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是李达康的妻子。
其实，季昌明真心希望这些人都没问题，全都是蔡成功在胡说，然而，就刚才那样情况下，令他很难相信蔡成功是在胡言乱语。
与此同时，收到检察长指令之后，陈海立即调集骨干人员配合侦查一处进行稽查。
李杰得知这一消息心里颇感意外，没想到季昌明难得的硬气了一回。
之前的调查都是他一个人秘密调查，无法动用太多的官方力量，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事件的脉络，只怕很难查到这些东西。
然而? 现在则不然。
有了正规的手续? 外加李杰的引导，想要证实蔡成功的举报内容并不难。
这次调查仍有李杰牵头，担任调查组副组长? 陈海则担任组长。
很快? 李杰就分配好人员? 一组负责山水庄园以及汉东油气集团，一组负责法院? 一组负责银行。
兵分三路！
三管齐下！
两天后? 随着调查的深入? 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事实证明? 蔡成功并不是无中生有。
一组那边查出，山水庄园和汉东油气集团之间确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二组负责调查的法院那边，基本证实了陈清泉和余秋林之间有不正当关系，陈清泉不仅涉嫌滥用职权? 还有可能与山水庄园有利益往来。
三组负责调查的是银行，根据蔡成功提供的线索，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欧阳菁的确有受贿嫌疑。
虽然各组的调查都有进展? 但是考虑到嫌疑人身份的特殊性? 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调查。
因此? 截至目前为止，尚未拿到关键性的证据。
调查进行到这里，李杰和陈海都明白，如果没有上级的明确支持，调查很难再继续进行下去，于是两人联袂来到季昌明的办公室进行汇报。
片刻后。
季昌明一脸惊讶的望着两位下属? 心中不停的惊呼。
快！
太快了！
仅仅两天时间，就初步探明了情况。
必须要向上级汇报了啊！
可是向谁汇报呢？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先向主管政法工作的高育良进行汇报，但是山水庄园和祁同伟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祁同伟是什么人？
高育良的得意门生，头号大弟子！
他一直坚持推荐祁同伟上副省级，然后接他的班。
根据现有的调查结果，一切都是云里雾里的，谁知道高育良会不会和山水集团有关系？
季昌明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李杰和陈海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尽皆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确实颇为棘手。
为了防止意外泄露消息，整个调查组都执行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所有调查人员的手机一律上缴，不允许单独行动，哪怕是上厕所都要两个人一起。
案情重大，没办法啊！
好在组员们都能理解，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倒是兴致勃勃，因为这些都是功劳啊！
如果一切顺利，最少也是集体二等功打底！
五分钟过去了，季昌明仍然沉默不语。
十分钟过去……
一刻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终于。
季昌明心一横，决定绕过高育良，直接向一把手沙瑞金进行单独汇报。
一念及此，季昌明拿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打了一通电话。
嘟！
嘟！
“喂，你好，是白处长吗？我季昌明啊，沙书记现在忙不忙，我这边有点工作需要向沙书记汇报。”
“嗯，有点急。”
“麻烦你了。”
电话另一头，白秘书找到了人群中的沙瑞金，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沙瑞金脸上露出一丝讶色。
尽管他刚到汉东没多久，但是汉东主要官员的情况他还是了然于胸的，既然对方说有急事，那么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沙瑞金脑海中第一时间联想到丁义珍案，不过眼下场合不太合适，于是他对着白秘书吩咐道。
“你让他半个小时之后在打电话过来。”
半小时后，考斯特中巴内，季昌明的电话如约而至。
短短几分钟之内，沙瑞金心中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但是他的面容却平静到了极点，丝毫看不出来任何波澜。
来汉东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汉东的情况竟然恶劣到了这个地步。
听听！
这都是些什么人？
陈清泉、刘新建、欧阳菁，虽说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和背后的人有直接关系，但是情势已然不容乐观。
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汉东烂到根子里了。
即便如此，沙瑞金也是毫无畏惧，上面派他来汉东，不正是为了清除蛀虫的吗？
“昌明同志，情况我知道了，今天晚上八点，我在岩台市等你，我期待着你的汇报！”
电话挂断，季昌明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沙瑞金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是仅凭他说话的语气，基本上可以断定，沙瑞金是支持他们继续查下去的！
第七十四章 各方动向
季昌明正襟危坐，神情非常严肃，他明显感觉到车内的氛围十分凝固。
听完汇报，沙瑞金不由心生感慨。
汉东这潭水太深了，深不见底。
一个小小的工厂老板竟然牵连出这么多的人，这说明在某些圈子里，很多事都是公开的秘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是偏偏很多人却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这让沙瑞金不得不怀疑某些人，某些干部，事实上，祁同伟和山水集团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田国富那边收到过不少关于这位厅长的举报。
另外，关于李达康和他夫人之间的传闻，沙瑞金也知道一点，李达康毕竟是常为，给予更多的关注也是应该的。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李达康的夫人居然也有问题？
抛开其他的因素，沙瑞金还是十分欣赏李达康的，但是前有林城，后有京州，在李达康主政的两处地方都出现了贪腐案，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李达康真的毫不知情吗？
亦或者是李达康知道一些，但是为了发展经济，追求gdp，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啊，李达康给人的印象就是追求经济，曾经主政林城的时候，更是提出一个口号，叫‘法无禁止即自由’。
如此大胆的口号，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甚至，更进一步的想，李达康是不是似有意似无意的放任下属，等到必要的时候直接放弃下属？
除了李达康，还有高育良的问题。
赵立春的儿子赵瑞龙在汉东明里暗里有不少产业，纵观其发家的第一桶金正是在吕州，而当时主政吕州的就是高育良。
吕州的湖上美食城和房地产项目就是高育良批得，在那之后，高育良很快就进入了常萎，也正是从高育良开始，吕州一把手进入常萎成为了惯例。
这其中有没有利益交换？
祁同伟和山水集团之间疑似有不正当往来，而祁同伟和高育良的关系又非常密切，高育良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沙瑞金沉默许久，而后斩钉截铁道。
“查！”
“一查到底！”
“上不封顶！”
“是！”
得到了新书记的指示，季昌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上不封顶，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沙瑞金这么说，无疑是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否则? 即便沙瑞金是一把手，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 这些人很有可能涉及到常萎乃至老书记赵立春? 没有上面的指令? 岂可轻易放言？
季昌明走后，沙瑞金默默地坐在车上沉思许久。
刑部厅长的位置太重要了，如果祁同伟真的涉案，以对方的职权，有些动作只怕很难瞒过对方。
要不要以去d校学习的名义? 暂时把他调走一段时间？
高育良不是一直极力推荐让他的这位学生上副省级吗？
何不顺水推舟？
如果真的调查清楚? 祁同伟是清白的，是一个好干部，没有违反乱纪? 提一级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需要一个理由。
沙瑞金到任至今，还没有和祁同伟单独见过面? 突然提出让他去学习也太过生硬了一点。
尚需静待时机啊！
鉴于汉东复杂的形式，沙瑞金做出了一个决定，加快自己的行程，尽快赶回省府主持大局。
暴风雨就要来了！
…………
京城。
赵瑞龙搂着两个身姿窈窕的女人醉醺醺的回到了自己的别墅，他的脸上全然看不出一丝丝紧张的情绪，反而满是欢喜。
就在今天下午，他家老爷子从某些特殊渠道得知了一些消息，上面并没有动他们家的意思，但是，作为交换，他们家必须无条件支持沙瑞金在汉东的行动。
不得有任何阻挠！
得知自家安全了，赵瑞龙只觉得一身轻松，只要能够保住现有的东西，即便上面把汉东搅个天翻地覆又能怎样？
水上美食城、祁同伟、山水庄园、刘新建等等，这一切都能放弃。
本来，他赵大公子和这群人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这些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因此，压抑了好几天的赵大公子，选择开个party庆祝一下，这合情合理吧？
找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陪一陪，也合情合理吧？
…………
翌日，汉东都察院。
拿到了‘尚方宝剑’的众人，终于能放开手脚，全力施为了。
当即展开了新一轮的调查。
由于涉案人员过多，即便抽调了好几组人组成了联合办案组，依旧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而身为调查副组长的李杰更是忙上加忙，以致于他都没时间去机场送吴爱可等人。
好在大家是同行，彼此之间都能够理解。
与此同时，另一边，祁同伟借助多方渠道，终于了解了一些最新情况。
大风厂的老板蔡成功也被抓了！
虽然祁同伟很是瞧不上这种小角色，但是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检方正在一步步逼近真相。
既然查到了大风厂，也就意味着距离查到山水庄园不远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摸了过来，那么肯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现在他知道了对方的动向，事情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因此，祁同伟并不是特别担心股权质押的事情，他完全可以重金找个替死鬼出来，只要肯花钱，找个人顶罪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按照这件事的性质，顶多也就做个十年牢。
一千万，十年牢，许多人都会同意的。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不愿意，他还可以加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祁同伟真正担心的是丁义珍！
这家伙一旦开口了，很多事情可就说不清了，毕竟丁义珍知道太多的内部，对方和山水集团绑定的太深。
最初这块地就是通过丁义珍拿到的，包括后来工业用地转商业用地，全都是丁义珍一手包办得。
经过几天的秘密调查，即使都察院千防万防，祁同伟终归还是找到了丁义珍的藏身之处。
是时候让他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