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一晌贪欢TXT下载一晌贪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晌贪欢全文阅读

作者:懒洋洋的小狸     一晌贪欢txt下载     一晌贪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宫里的阴鬼(二)

    只见来“人”一身缟白,只有指甲上染着血色的殷红,长长的发一直垂到了腰间,头低低垂着,走路悄无声息的,很是骇人。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铜镜前,兀自拿起梳妆台上的那个象牙玉梳,头微微侧着,一下一下地梳着那长发,时间悄无声气息地过着,好似在煎熬着人心。

    躲在房屋上的那人吓得差点笑出声,给自己心理建设:娘娘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没有鬼,一定是有人在搞鬼的……

    他一直在碎碎念,但宫里的闲言碎语却不停地往脑子里蹦,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样。

    “阳气的味道……”这是人的声音,明显不是,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嘶哑而且枯槁。

    那人没有忍住,衬着皎洁的月光往里看,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只是脸过于白,白得像鬼,唇过于红,红得像鬼,特别是那双大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以及眼睛下的两行血泪,这不是像鬼,这就是鬼!

    而那鬼和他的眼神相对,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慢慢从凳子上飘起来,直到和他距离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他大声尖叫起来:“鬼呀!”

    他的叫喊并没有让那鬼距离自己远一些,相反,那鬼的手慢慢伸过来,就要摸到自己的脸了……

    他的脚下一滑,人就从房屋上跌落下来,他的心脏跳得太过,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落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幸好,只是上了腿。

    顾不得腿痛,这个长乐宫他可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马上跑了回去。

    回到朝霞殿的时候,孟潇正优哉游哉地喝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有鬼啊,真的有鬼啊,太吓人了……”那人一见孟潇就跪下来,每句话都离开个“鬼”字,看来真的吓得不轻。

    “看你这点出息,站起来给本宫好好说,若是再这样话都说不清楚,本宫马上就让你去见鬼!”孟潇示意让宫里的人都退下,只剩下了文竹。

    那人将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孟潇眉毛微皱,倒是没有说话。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那长乐宫确实不干净,您不是也听到过流言么,依照奴才看啊,这无风不起浪,若是那长乐宫真的没有什么猫腻,那些流言怎么会传出来的?”

    那人怕孟潇不相信,连忙解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孟潇打断了他:“本宫让你去长乐宫将那沐安香换成换成梨落香,你做了么?”

    梨落香是道霸道的落胎香料,难得是个和沐安香味道极相似,一般人都是发现不了的。

    “奴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看到了那个女鬼,要是奴才再晚一些,只怕就见不到娘娘您了……”

    这话听在孟潇耳朵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了,所以她一脚将那人踹到地上,语气很糟糕,显然她是不相信的:“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本宫留着你有何用?”

    “娘娘,不是奴才推脱,是真的有女鬼,是真的!”

    那人还在解释,但孟潇已经不想听了,对文竹使了个眼色,文竹心领神会:“还不快滚,在这里碍娘娘的眼做什么?”

    那人连滚带爬地出了宫门,孟潇盯着他的背影,对文竹低声道:“这人头脑已经不清醒了,记得不要让他胡说。”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文竹自然明白,点头答应,回想到那人的话,有些迟疑道:“娘娘,那人虽说也有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开脱的嫌疑,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必那长乐宫的还真的没有少费心思,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糊涂家伙,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一个人不行就再派个人,我们朝霞殿多的是功夫好的人。”

    孟潇将一包梨落香扔给文竹,兀自进了内殿。

    这边孟潇并没有将鬼神之事放在心上,而长乐宫也很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姑娘,昨夜你睡得太晚,今日便多睡一会儿吧。”苏婉进屋的时候,周槿欢已经坐在铜镜前了,眼睛失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婉儿,我就想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怎么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她感慨,昨夜发生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期内,但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姑娘不要想那么多了,后宫历代都是是非地,娘娘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苏婉一开始觉得自己在周槿欢身边能保护她,但其实并不然,这后宫从来都不需要武力。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正要吃饭的时候,孟潇来了。

    她此趟过来的目的很简单,看一下周槿欢有没有擅自将熏香换掉。

    对此,周槿欢心知肚明。

    “周妹妹,可是吃了早饭?”孟潇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见她轻轻摇头就让文竹将东西端上来:梅花豆腐、奶油松瓤卷酥、清炖金钩翅、玫瑰粥……

    东西多是应季的,但很精致。

    “姐姐也没有吃呢,妹妹便陪着姐姐吃些吧。”孟潇拉着她坐下,倒显得她是客人一样。

    刚吃了几口,孟潇就放下了筷子,周槿欢倒是想吃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姐姐这些日子胃口不太好,妹妹不用管我,只管吃就好了。”孟潇这样说只是客气,万万没有想到周槿欢很听话地拿着筷子接着吃,而且一时半会儿都不见结束的架势。

    大约有半个时辰,周槿欢才将筷子放下,“不好意思”地赔罪:“娘娘莫怪,槿欢这些日子吃得比较多。”

    其实她本来想说,这些日子胃口好的,但怕孟潇掀桌子就忍住了。

    两人闲扯了些话,随后孟潇就进入了正题,拉着周槿欢柔声道:“姐姐这些日子不是胃口不太好么,昨天请御医来看了看,正巧和御医说起沐安香的事情,那御医说沐安香和一味药配合着熏香对孕妇最好了,这不,姐姐正好将他也请过来了,不然咱们加点?”

    “劳烦娘娘费心了,槿欢真的心有不安。”周槿欢只想暗暗嗤笑,但表面上很谦卑。

    孟潇很高兴,让御医进来,那御医细细辨别了那沐安香,像是无意地说了句:“俗话说,一寸沐安一寸金,微臣还是头一次闻到如此极品的沐安香。”

    “那是娘娘抬爱,将沐安香赏给了我家姑娘,不然这长乐宫怎么能有如此稀罕的?”说话的是苏婉,可能她也知道这话周槿欢是万万可不了口的。

    那御医将熏香调好之后就下去了,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孟潇就找了个借口走了:“周妹妹天天呆在长乐宫可是要闷坏了吧,不如出去转转?”

    周槿欢笑着摇摇头,孟潇接着道:“不仅是姐姐呢,还有贤妃娘娘,她也去,你们姐妹也能聊聊天……看我说的这什么话,贤妃娘娘许久不曾来长乐宫了吧?”

    “贤妃娘娘自然是贵人事儿多,哪里顾得上我这个堂姐?”

    “周妹妹这样想就对了,现在咱们皇上没有皇宫,人家作为三妃之首可不是事情多,哪里像我们这样的闲人?”

    能从歌女到丽嫔的女人,还从不信鬼神,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蠢,脾气冲,容易冲动只是她的性格缺陷,并不影响她的智商,更何况她身边的文竹也是个聪明人?

    “姑娘,这丽嫔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孟潇一走,苏婉就将门关上了,她一向不喜欢孟潇。

    “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要挑起我和薇儿的矛盾,其实我觉得她更应该关心的是自己。”周槿欢看看那香炉,想到那多加的一味药,吩咐:“像昨天一样,请吕御医来,来,让他看看那熏香有无问题。”

    “和昨天的用意一样,是为了让丽嫔放心,是吧?”

    昨天周槿欢让苏婉请御医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毕竟东西是孟潇亲自送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她是说不清楚的,但现在苏婉懂了,周槿欢不过是做给孟潇看的。

    “今夜还是按照计划来,要小心些。”

    “是。”

    夜晚来得静悄悄,发生的事情和昨夜一模一样,半个时辰后,朝霞殿又来了一个吓得腿直哆嗦的男人。

    “真是废物,废物,本宫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孟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提起一把剑就要冲那人捅去,被文竹给拦下了:“娘娘莫要让他的血脏了您的手,依奴婢看,那长乐宫定是有蹊跷。”

    “蹊跷?”孟潇重复了一遍,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有鬼才怪,一定是周槿欢在玩花样,那么会玩,好啊,本宫陪你玩!”

    说到就做到,孟潇的行动很迅速,那是在一个月亮很明亮的夜晚。

    孟潇本身并不会轻功,跟着她的是最受重视的小庆。

    两人到了房顶上,照例搬了一块瓦片,看房内的动静,以前那两人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衣女鬼,相反,整个房间平静地吓人。

    “那两人该死的废物果然是在敷衍本宫!”孟潇恶声恶气地低声咒骂了几句,谁知旁边的小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颤着声音道:“主……主子,诈尸了,诈尸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里的阴鬼(三)

    孟潇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情绪,看到所谓的“诈尸”,狠狠地一下打在小庆的头上:“没用的东西,‘诈尸、诈尸’,你懂什么叫诈尸就诈尸,那明明就是周槿欢醒了,懂什么?”

    孟潇的话不错,她看到周槿欢穿着白色寝衣从床上坐起来,径直地走出了房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一样。

    “娘娘,我们要不要跟着她去看看?”小庆也发觉好像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所以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孟潇看着那抹白衣,冷笑道:“别忘了今天是要做什么的,你去把那熏香给本宫换了,人,本宫去跟着,本宫就要看看了,她能搞什么鬼!”

    小庆将孟潇安全放在地上,自行进入了大殿,将沐安香换成了梨落香,细细闻了闻,发现味道确实没有什么变化才安心出去了,而黑暗中,他并没有发现躲在屏风后的人影。

    而另一边,孟潇跟着周槿欢到了厨房,自然孟潇在厨房外,周槿欢在厨房内。

    从房间出来之后,周槿欢就一直垂着头,好似没有灵魂一般,走路都是虚着,轻飘飘的。这个时候,她的头依旧是垂着的,长长的的头发将她的巴掌脸都盖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她将一口大锅放在火灶上,将满满的一桶油尽数倒入了大锅里,随后将一些上好的炭扔到火堆里,站在一边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趴在门外的孟潇暗暗咽口水,她太想知道周槿欢在做什么了,以至于有些失神,小庆将香料换了之后就一路追了上来,见到自家主子躲在厨房外有些扎眼就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她:“娘娘,站在这里……”

    “啊,该死的东西,你做什么?”孟潇想得太入神,小庆这样突然拍她一下还真的很吓人。

    “说话啊,这会儿成了哑巴了?”孟潇的眼睛还没有离开周槿欢,没有看小庆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于夸张了,显得她好似很胆小似的。

    “娘娘,这长乐宫也是有巡卫的,站在这里实在是太扎眼了,不如我们还上房顶吧?”

    若是能这样正大光明地偷看,小庆也不会选择在屋顶下手。

    “废话,这些事情本宫自然知道,本宫还不是在等你,还是你没用,换个香料都要这么长的时间。”孟潇可算是将自己的眼睛从周槿欢身上撤下来了,对小庆翻白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带本宫到房顶去?”

    您是娘娘您最大,反正您都是对的,我们都是错的,行了吧?

    小庆倒是不敢这样对孟潇说话,听话地用轻功将人带到了房顶,熟练地将瓦片拿开,厨房里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娘娘,我看这周槿欢估计就是有迷症,您又何必这样在意?”小庆陪着孟潇在房顶吹了好久的冷风,但厨房里的周槿欢只是垂着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本宫就是想看看她的迷症有多厉害,这样才方便让皇上给她治病!”想到周槿欢会被御医强迫着吃药,想着她的孩子可能也会不保,孟潇的脸上就挂了一抹得意的笑。

    “娘……娘娘,周槿欢她……”小庆只是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场面,大高个的壮汉子就差点一个脚下不稳从房顶上跌下去。

    而孟潇脸上还挂着没有收敛的笑,转头看到了一幅让她心跳到失常的画面:周槿欢的头依旧是垂着,胳膊却抬了起来,十指的丹蔻红得似血。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在孟潇的目光之下将那双芊芊玉手放在了油锅里……

    透过月光,她能看到那双玉手就在油锅里翻滚,若不是那十指的丹蔻和纤细的手指,她可能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人的手,更不敢相信是周槿欢的手!

    但,这不是孟潇受到最大的冲击,当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时候,周槿欢抬起了自己的头。

    是,确实是周槿欢,那是周槿欢的脸,她今天刚刚见到的脸,但这张脸又好似和周槿欢不同:这张脸的脸色是紫青的,而且那幽怨的眼神和嘴角一抹邪恶的笑让“周槿欢”变得和她见到的那人完全重合不上来……难道是……前朝淑妃娘娘?

    想到这个可能,孟潇整个人都吓傻了,只是木木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连尖叫都喊不出来了,好像失了声一样。

    “皇上,您怎么能这样对淑妃,淑妃的心好痛……”那声音很悠长,特别是夜里,那声音被无限拉长,好似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伴着那恐怖声音的是“周槿欢”的泪水,她微微一闭眼是两行的泪,却不是清泪,而是两行血泪!

    “小庆,小庆,真的有鬼,有鬼……”孟潇和那“周槿欢”对视了许久,她的眼神太渗人,突然对孟潇一笑,身子好似在慢慢上升,孟潇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了,慌忙叫小庆,小庆听到主子的呼唤,连忙跳上房顶,抱着人就走了。

    他们并不敢有所拖延,一直都朝霞殿才停下来。

    “娘娘,您没事吧?”文竹端了杯茶递给孟潇,孟潇接过那茶,那茶水的颜色很漂亮,是嫩黄色的,一下子将让她想到了那大锅里的油,一把将茶水打翻了。

    “文竹姑娘,那长乐宫是真的有鬼,奴才和娘娘都亲眼看到的,那女鬼附到了周槿欢的身上,太可怕了,她将手放在了滚烫的油里,一哭起来还会流出血泪……”小庆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而孟潇则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胡说什么,娘娘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说……”孟潇不信鬼神之说,文竹是她的贴身侍女,一切都惟娘娘的话是从。

    “不,长乐宫有鬼,是真的有鬼,本宫亲自看到的,不会有错,那女鬼就是前朝的淑妃,她死后一直都不安生,所以那长乐宫才会年久无人敢住,那周槿欢也是命不好,不,不是她命不好,是太后娘娘不喜欢她,所以太后娘娘故意整她,让她和女鬼为伴,别说她的孩子,就连她自己的命只怕也不长了……”

    尽管经历很可怕,但孟潇很快就将事情捋顺了:既然那长乐宫关着前朝淑妃的鬼魂,只要那女鬼缠上周槿欢,她就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孩子?哼,想得美,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都下去吧,今夜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要知道流言虽说一般都找不到出处,但只要皇上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她这样嘱咐一句,并非多事,鬼神之事是皇宫的禁忌,以前长乐宫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也就罢了,现在真的有了牵连就要学会避嫌了。

    打发小庆先走了,文竹看孟潇的脸色不好,需要休息,就要先退下,谁知孟潇拦下了她:“今日便在本宫的外室睡。”

    现在只要眼睛一闭,浮现的就只有那抹邪恶的笑、油锅里的双手以及流出来的血泪,她一个人还真的睡不着。

    可是她错了,饶是文竹在,她依旧也睡不着。

    “文竹去请御医来。”一直熬到凌晨还是睡不着,她也不再为难自己了。

    朝霞殿长夜漫漫不知何时才是归处,长乐宫也是一夜没有闲着,察觉到孟潇他们走了,“周槿欢”才偷偷回到了房间。

    “手怎么样?”周槿欢一把拉住苏婉的手,将药粉慢慢撒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都说了让你随便过一下油锅就好了,怎么还这么红?”

    “婉儿不是怕那丽嫔看不真切么,就多放了一会儿,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只是看着有些红而已。”苏婉用另一只手将人皮面具撕开,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周槿欢,轻声道:“姑娘,谢谢你……”

    “我就是看你的手不方便,这才帮你上药的。”周槿欢很突兀地加了这样一句,苏婉也不多说什么,嘴角带着笑。

    等药粉上完之后,周槿欢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这下应该就没有人会再对您和肚子里的孩子使坏了吧,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传着淑妃阴魂什么的,而且丽嫔不信鬼神这事儿在整个皇宫都是出了名的,她这次被咱们吓得不轻,她都能相信了,更别说别人了,不是么?”

    “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想让长乐宫平静一些,孟潇确实会安生一些,不过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了些。”

    “婉儿看那丽嫔也不是多胆大的人,过了这件事之后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了。”

    “至少要等明日才能知道结果会是如何的,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苏婉好似还想说什么,但看周槿欢疲惫的模样,也就走了。

    空荡荡的宫殿只剩下了周槿欢一个人,仿若她的呼吸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长乐宫闹鬼的事情本来就是她的计划,除了一向独居一隅的德妃钱嫣然,周采薇和孟潇都在她的计划内,依照现在的情形,明日就是决定她能否安全度日的关键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嫩的手指

    孟潇不亏是孟潇,她说过自己不相信有鬼神,即使已经亲眼看到了周槿欢将手放入油锅、双眼流血泪,但还是再次来了长乐宫。

    两人照例说了些话,周槿欢的神色如常,只是手一直背在身后,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样的动作落在孟潇的眼里。

    “周妹妹昨日是不是没有睡好,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啊?”孟潇试探地开口,周槿欢轻轻摇头:“没有,槿欢一觉睡到天亮,劳娘娘挂心了。”

    “老实说姐姐一直怕周妹妹还对我怀有敌意,总是于心不安的,这琥珀连青金石手串是外邦进贡的稀罕物,看周妹妹喜欢青色,就将这手串送给周妹妹了,可好?”

    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很漂亮,也很低调的奢华,可是……

    看得出来周槿欢的迟疑,孟潇几步走到她跟前,那张和她颇为相似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受伤表情:“周妹妹还是对姐姐心有记恨?”

    “没有,娘娘说到哪里去了,我长乐宫是个不祥之地,娘娘能接连几日来这里,对槿欢来说,这情谊实在是太难得了,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泪珠在眼里打转,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手从背后拿出来,那是一双很纤细白嫩的手,指甲上的豆蔻刺红了孟潇的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娘娘在说什么,可能什么?”周槿欢装作很无辜地问,孟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无事无事,只是周妹妹生得一双漂亮的手,让姐姐很是羡慕……”

    孟潇边说边将那手串放周槿欢的手里,那手串刚刚落到她的手心,她就将东西“丢”在了地上,其实也说不上是“丢”,她根本就没有接那手串,那手串只是滑过了她的手心,顺势就落在了地上,在孟潇还没有来得及呵斥她之前,她先大叫了一声“啊”,那声很尖锐,就像是被利器刺伤一般。

    不出所料地,她的尖叫惹来了宫人的围观,孟潇的头一个反应是生气,这不是在败坏她的名声么,随后觉得事有蹊跷,就让四下的人都退下了。

    “大胆周槿欢,本宫对你做什么让你反应那么激烈?”这话本来是很正经的,但说出口就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槿欢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周槿欢欲言又止,孟潇缓了缓神,没有好气地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真的不是槿欢故意的,槿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日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话停留在关键的地方,孟潇有了不太好的联想,喃喃地问:“觉得什么?”

    “觉得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炸过一样,疼得很,就连穿衣服都比平时慢了一个时辰,但是我的手明明是好的啊,一点都没有受伤,槿欢有请过御医来看,但是一点都没有用。”看到孟潇的脸色越来越糟,她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将自己的手伸到孟潇的跟前,接着道:“娘娘你看看槿欢的指甲,明明和昨天一样都是丹蔻的红色,但不知道为什么槿欢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鲜血,而且您看我的指甲和您的都是一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槿欢总觉得指甲特别脆,好像一碰就会灰飞烟灭似的……”

    “淑妃,真的是淑妃,不然她的手在油锅里翻滚过,怎么会完好如初,真的是淑妃的阴魂来了……”孟潇盯着周槿欢的手,一双眼睛就好像失了魂,只看到她的嘴在动,耳朵却好似失聪了,什么都听不到。

    还是心细的文竹发现了她的异常,一把将她扶住了,对周槿欢道:“周姑娘,我家娘娘这会儿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们走得太急,出宫门的时候差点就那有些年岁的台阶给绊倒。

    “姑娘,这次算结束了吧?”苏婉从屏风后走出来,同样看到了孟潇那么狼狈的一面。

    “至少有些日子,她都不会再敢来长乐宫了。”是啊,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她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呢?

    “姑娘还在担心谁么?”苏婉将落在地上的手串递给她,她接过那手串,苦笑道:“我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五彩手环了,这种东西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她曾经答应萧景知,以后都会带着那五彩手环的,就像他曾经答应她,以后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可他们都失约了。

    “姑娘,现在贤妃和丽嫔都不会来长乐宫找事了,那德妃呢,她面向很柔和,应该不会……”

    世界上再不会有“应该”更一厢情愿的词了。

    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情,长乐宫的名声在外,若是那德妃娘娘应该不会再来趟这一趟浑水了吧?

    其实她之所以没有对德妃钱嫣然动手的原因很简单,她不了解钱嫣然。

    周采薇是小说里女主,整个小说都是围绕着她的,周槿欢对她很了解;而孟潇虽小说里没有出现,但几次接触下来,两人注定成不了朋友,那不如就拉入这个事件里,让她成为自己的一枚棋。

    只有德妃钱嫣然,周槿欢除了见过她那个没用的哥哥、知道她以前是赵瑜的妾室以外,再无了解。宫里两人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自然不敢轻易动手。

    “姑娘,若是那德妃娘娘再来我们宫里呢?”想到这种可能性,苏婉就有些心疼周槿欢。

    “能怎么办,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我们在暗,她们在明,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费神了,才站了一会儿,她就有些累了:“婉儿,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白粥过来。”

    这边周槿欢刚躺到床上,那边孟潇刚回到朝霞殿。

    “娘娘,您说话啊,您这样可该如何才好?”自从回到朝霞殿,孟潇就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看,眼珠都不动,这可吓坏了文竹,泪哗哗往下落,明显有些六神无主了。

    “楞什么,还不快请御医?”声音是德妃娘娘,文竹反应过来就要行礼,钱嫣然摆摆手正要问话却被孟潇拉住了:“你不知道,那长乐宫真的有鬼,我亲眼看着周槿欢那个贱人的手在油锅里翻滚,还有从眼里流出来的血泪……是淑妃娘娘的阴鬼在作祟,所以她的手即使在油锅里炸过,即使手心都脆得可以一捏就碎,但还是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的,是这样的,原来真的有鬼……”

    孟潇说的话里充斥了“我”“你”的词语,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明显的是她这会儿神志不清。

    钱嫣然清清楚楚地从孟潇飘忽的眼神里看出了深深的恐惧,当初她有多不相信有鬼神,这个时候内心的恐惧就有多深。

    “不要害怕,你告诉本宫,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这是钱嫣然此趟的目的,在皇宫看到的周槿欢似乎和以前在王府里见到的那个不一样了。

    “手伸到了油锅里,血泪流出来,还有酸腐臭气,就好像是尸体散发的,对,就是淑妃的尸体,一定就是淑妃的阴鬼控制了周槿欢,她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哈哈哈……”孟潇边说边笑,在一旁的额钱嫣然不漏痕迹地皱了眉,起身,对文竹嘱咐道:“先扶你家娘娘到床上,让御医好好看看,本宫明日再来。”

    “恭送德妃娘娘。”文竹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张巴掌脸,我见犹怜。

    “娘娘,那丽嫔是宫里最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怎么这次就这样大的反应?”想到孟潇那疯狂的样子,紫鹃战栗了一下。

    “你倒是忘记了自己的话,那周槿欢是能发动宫变的前朝公主,手腕自然很厉害。”不期然地,钱嫣然突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夏天,手就握紧了。

    那日,她穿着紫红色的纱裙走过荷花池,正好撞到了穿着紫红色短衫的周槿欢,不,那时候是金枝玉叶的高平公主。

    “竟然敢跟本宫穿一样的颜色的衣服,这狗奴才该打,来人,给她长点教训,来个三十大板吧?”那日的阳光很灿烂,碧水上的荷花清丽也夺不去那傲娇公主的丝毫明艳,她身边的宫女低声说了句“公主,这奴才是常山王的侍妾”,接着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果然那公主笑得更欢了:“既然是赵瑜的侍妾自然就和本宫更亲近一些,本宫一向严于律己,这样吧,就再加二十吧,凑够五十大板吧。”

    ……

    钱嫣然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带给自己的痛,决计要报复!

    可是多可恨啊,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她只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前朝罪人,但她好像将自己给忘记了,像是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一样,就那么看不起人么?

    想到这里,钱嫣然将手里的丝帕一下子就撕了,丝绸撕裂的声音让她心里的气稍稍得到了宣泄,在紫鹃心疼的目光下,笑了笑:“现在还轮不到我们出手,宫里最忌讳鬼神之说,有人会替我们找茬儿,我们要做的就是煽风点火而已。”

    “娘娘说的是……”紫鹃指指凤藻宫的方向,钱嫣然柔和如水的眼眸里突现凶光:“一个人玩杂技再熟练都有玩脱手的时候,不是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响亮的巴掌

    自从白鹭阁的周姑娘住到了长乐宫,皇宫里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止过。

    关于她和皇上的那些隐秘情事,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关于她身上的阴魂,林林总总,越传越邪乎。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长乐宫的淑妃阴魂附身到周槿欢这件事,一开始大多数的宫里人都没有将事情当真,只将事情当做是闲暇时候的谈资,却没有想到事情好似越来越真实了。

    贤妃娘娘、丽嫔娘娘都是从长乐宫出来之后精神恍惚的,尤其是丽嫔娘娘,去了几趟长乐宫,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

    有朝霞殿的宫人传言,丽嫔娘娘自长乐宫回来之后,每天都要靠御医的安神汤才能入睡,饶是这样每夜三更时候都还是会吓醒,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的梦,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就会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嘴里喃喃道:“手……血,都是血……”

    倒是一向安安静静的德妃娘娘那边很是平静,有人就传言说德妃娘娘福德深厚,邪祟入侵不得。

    “姑娘,我们做了这么多,没有想到最后倒是成全了什么都没有做的德妃。”苏婉的手还没有好,周槿欢这几日都让她躺在床上休息,饶是这样,她的消息还是那样灵通,什么都知道。

    “反正我们长乐宫现在平静了,我们的目的达到就够了。”周槿欢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她觉得这样也好。

    她本就没有想和整个皇宫为敌,现在放德妃一马,就当是给自己攒人品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她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给了钱嫣然也换不来真心。

    平静如水的日子并没有如她所料持续太久,自从上次两人闹了不愉快之后,赵瑜许久不曾踏入长乐宫半步了,她自然不会想念他,只是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样久不露面不像是他的风格。

    她的预感不错,他确实是要来长乐宫了,但他来之前还来了一个人,就是只见了一面的王太后。

    那日,她正在悠闲地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过来,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姑娘,厨房的小洁和小梦也偷偷去了别的宫,这已经是第**个人了……”

    长乐宫有阴鬼的事情传得太盛,加之前些日子周槿欢她们装神弄鬼的时候吓到朝霞殿的那些人的同时,也吓到了那些无辜的宫人。

    倒是无所谓了,这长乐宫人越少越好,周槿欢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是在自保,但在无疑中她和萧景知喜欢的那个人好像越来越远了,这一点她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更是不敢去想的事情。

    “太后驾到。”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周槿欢所有的思虑,连忙从摇椅上坐起来:这个时候王太后来长乐宫做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王太后的时候,她都有些心虚。

    周全地行礼,乖巧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也不说话,装一个哑巴。

    “都先下去吧。”王太后也没有废话,看着唯一没有动的苏婉,柔声道:“哀家的话还使不动你了?”

    “奴婢不敢。”苏婉用略微担忧的眼神看了周槿欢一眼,关了门,走了。

    “还不给哀家跪下?”整个宫殿只剩下了周槿欢、王太后以及她的贴身宫人青梅、青羽。

    周槿欢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话地跪下,低着头,好脾气的模样和原来飞扬跋扈的那人好似并非一人。

    “你在皇宫里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一五一十地说,若是有所隐瞒,哀家必定不饶你!”

    原来王太后这次前来是为了长乐宫闹鬼的事情,吓了她一跳。

    想必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吧,罢了,事情闹得这样大,本就不指望能绕过王太后这一关的。

    “回太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白鹭阁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哀家让你从白鹭阁搬到这里的,按你说的,岂不是哀家的错了?”

    “奴婢不敢。”

    “不敢?哀家看你敢得很啊,你是不是觉得有皇上宠爱你,哀家就动不了你?”

    婆婆和儿媳的相处问题,由来已久,特别是古代的女人,夫君可以有三妻四妾,自然而然就将所有的心血和关注都投入了孩子身上,当出现另一个女人要抢夺自己儿子的时候,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周槿欢的沉默更让王太后不快,对青羽示意一下,青羽就上前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低声道:“周姑娘,得罪了。”

    话音刚落,只觉得掌风自耳边略过,她的左脸马上就呈现了红色的五指印,还没有等她说话,接着又是一巴掌,快、准、狠,那青羽看着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一出手就打破了她的想象。

    她被动地受了好几巴掌,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只有那个孩子能让她保持冷静。

    “先停一下,哀家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吧,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见到周槿欢被打,王太后的心情莫名得很好,特别是联想到以往的旧事。

    “太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奴婢真的听不懂。”满嘴的血腥气让她不自觉地皱眉,却嘴硬地不承认:“奴婢只知道这长乐宫本来是前朝罪妃的旧居,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给哀家耍心眼是吧?”哀家把玩着玉扳指,像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给哀家打,打到她愿意说为止。”

    青羽脸上还带着愧疚的表情,但下手一点都没有留情。

    挨几下打本没有什么关系,但关键是周槿欢现在怀有身孕,长时间的站立都让她有些不适,加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都有些站不稳……

    “想不到一向高傲自持的周槿欢还有装柔弱的时候,停下来做什么,给哀家打!”王太后这是在公报私仇,她不愿意看到周氏姐妹,因为看到她们就能让她想到过往的种种,有她在的一日,就绝对没有周氏姐妹出头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挨了大多的巴掌,她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很清亮的一声“啪”,只是那巴掌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

    是赵瑜,他什么时候来的?

    “槿欢你怎么样,还好么?”她从来没有见过赵瑜这样柔情的模样,他的眼睛是关切的神情,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和她发热的脸颊形成奇异的气流差。

    “皇儿,你没事吧?”王太后一把将青羽推到一边,恨声道:“没长眼的东西,皇上也敢打?”

    “槿欢做了何事让额娘这样生气?”赵瑜扶住了几乎没有什么气力的周槿欢,心情莫名地好,上一次她这样乖巧地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时候呢?

    “她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只这一点就不该放过。”听到赵瑜这样护着周槿欢,王太后明显是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那些流言儿臣也曾听过一些。”这话让王太后的脸色好了一些,柔声道:“这本来好好的后宫,好好的长乐宫,她一来就闹鬼了,哀家看那‘鬼’就是她!”

    “最近流言甚嚣尘上,这长乐宫确实不**宁。”见赵瑜偏向自己,王太后微笑点头,却不想他接着道:“这长乐宫是前朝罪妃住过的,想必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前两日儿臣让唐密去寻了得仙道士,该给这长乐宫做做法事了……”

    “皇儿这长乐宫……”王太后还想说什么,但赵瑜却打断了她的话:“额娘,槿欢肚子里的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儿臣只想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额娘不是也想要个小孙子么?”

    小孙子自然是王太后的心头宝,但那孩子的母亲若是周氏姐妹,就罢了。

    “哀家凤藻宫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赵瑜曾经那么直接地说过要留下这个孩子,现在这样僵持着也于事无补,不如就先回去吧。

    “儿臣陪额娘一起。”赵瑜的这话让王太后的脸色好了许多,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都走了,长乐宫又恢复了平静。

    “姑娘,太后为难你了?”她的脸颊红得太明显,儿苏婉又是个眼尖的。

    “太后娘娘那是什么身份,想教训连拐弯儿都不用。”周槿欢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会被王太后识破,她只是在借着长乐宫闹鬼的事情敲打人而已。

    “周姑娘,您脸上的伤还是请吕御医细细看吧。”说这话的是小孟子,而他身后跟着正是她的御用御医。

    “劳烦孟公公挂心了,婉儿?”看到吕御医的时候,她闹中略过的画面是赵瑜发红的左脸。

    “周姑娘太客气了,那奴才就不在碍事,皇上还在凤藻宫呢。”

    “婉儿,送孟公公。”

    小孟子是赵瑜身边的人,是个太机灵不过的人了。

    吕御医给把了脉,开了药,嘱咐了几句也就走了,周槿欢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皇上驾到。”

    她好似在床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通传,她拉了拉被子,就当没有听到,而苏婉只是将门关上了,对迎面而来的赵瑜解释了几句,本以为他会转身离开,却没有想到,他推开了门,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发红的眼眶

    大殿是空荡的,她的呼吸声好似都能听得很清楚,赵瑜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青色纱幔挑开。

    她的面容平静,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为什么要那样做,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的感觉很好么?”他坐在床边,伸手摸摸她还发红的脸,喃喃自语道:“疼么?”

    周槿欢根本就没有睡,赵瑜的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那句“疼么”让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睫毛也跟着颤动。

    赵瑜是个细致的人,特别是现在他所有的想法都在她脸上,想不发现她的异常也很难。

    悻悻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淡:“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起来,朕有话要问你。”

    装睡被人发现是件有些尴尬的事情,周槿欢本来还想继续装睡,但感知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就睁开了眼睛,结果……

    “你做什么?”她条件反射地推了他一把,快速从床上坐起来,而赵瑜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敏感,没有任何防备,被推了五米远,差点就跌落到地上。

    “那个,我有病,别人距离我太近,我会紧张,所以……”眼看赵瑜带着怒气而来,周槿欢看看身后的墙面,只能出声解释,以此期望她的怒气可以降一些。

    “朕看你就是有病!”赵瑜几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抱住,她怀着身孕,肚子是大的,但腰肢还是细的。他原本蹿高的火气突然就降下来了,手指在她的脸上拂过,在她耳边道:“朕看你的脸还是红得吓人,是不是没有用药?”

    “用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压到我的肚子了。”每当他靠近,她就会紧张,那是以前对他的害怕,这是后遗症,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克服。

    “我们明明是相对而站,又不是我压在你身上,怎么会压到你的肚子?”赵瑜是在一本正经地解释,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耍流氓,所以周槿欢的脸就更红了,也不寄希望于他身上,挣扎地推开了他。

    赵瑜那话本没有耍流氓的意思,但他心里却希望周槿欢将那话当做耍流氓来听的,事实是她确实是那样听了,但之后的反应完全不对。

    暧昧变成了尴尬,而她打破尴尬的办法就是将他赶走。

    “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请皇上先回去吧,我这边需要休息。”

    周槿欢下了逐客令,之后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桌子上的茶水上,对赵瑜连个白眼都没有。

    “周槿欢,你以为朕来这长乐宫是做什么的?”赵瑜这话可算是难住了周槿欢,只见她眉毛皱了皱,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难看得紧。

    “说说看,到底为什么要装神弄鬼?”赵瑜终于找了个借口,一个能在长乐宫多待一会儿的借口。

    “我刚搬到这长乐宫好多旧事还是听宫人说的,又怎么会装神弄鬼?”她坐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萧景知传染给她的习惯,每当遇到难缠的事情,她都会这样。

    “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话明显是在打发人,赵瑜听得明白,但周槿欢却嘴硬道:“皇上若是有真凭实据只管将我送到大理寺去就好,若只是来这里信口开河就算了吧。”

    她自认计划没有什么遗漏,就算大理寺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可是,赵瑜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半晌都没有回话,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她看,在她撇嘴角的时候,开了口:“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觉得朕要怎么动你,大理寺会说什么?”

    这就是流氓思维,周槿欢竟然被他的不要脸噎得无话可说。

    “你先将孩子的事情透露给薇儿,薇儿那样心性的人,自然会想办法去验证事情的真实性的,所以当夜她就引朕去了昌德宫,她一提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朕就动怒了,这才将她禁了足,就连朕都是你的棋局的一枚棋子,是么?”赵瑜的这话一点都不错,当初将孩子的事情告诉周采薇,拉拢她只是目的之一。

    依照赵瑜那样骄傲的性格,若是知道周采薇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一定不会让她将事情说出去,也不会让她再和周槿欢接触,最起码有些日子是不会让两人来往的。

    事实上赵瑜确实是这样做的,他成了周槿欢计划里的一部分。

    他都说对了,她抿着唇,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你就对付了丽嫔,朕听过风言风语,说你夜里被前朝淑妃的阴魂附身,将手放到油锅里去,还流出了血泪。”他慢慢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可是,朕也听说长乐宫的宫殿时常会传来一股酸臭味儿,特别是厨房味道更大,而御书房前些日子猪皮丢了几张,自然猪皮的事情没有人在意……”

    赵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槿欢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被赵瑜给压了下去,凑到她耳后接着道:“若是朕猜的不错,厨房的酸臭味儿就是那些猪皮……以及醋。”

    “你听说前朝的淑妃喜醋,就利用这个办法来达到装神弄鬼的目的,不是么?”赵瑜还没有将她的具体方法说出来,但是这话一语中的,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她紧张了,感觉身子都在发抖,他则从身后将她拥住,接着道:“要朕将你都如何做的,一一说清楚么?”

    她咽咽口水,启唇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将手放在油锅里,你的手还会安然无恙,其一是因为那油里参杂了大量的醋,丽嫔看到油在翻滚,其实不然,翻滚的是醋,油根本就没热;而其二是因为那夜的人应该不是你,是你最放心的人苏婉。因为即使那油没热,也会让手受伤的,而第二日你的手是好好的。”

    “皇上就是皇上,这想象力也是没谁了,若是那油锅里真的有醋,丽嫔怎么会闻不到?”她知道这样的问题根本就难不住他,但还是问了,果然他轻笑一声:“整个皇宫都传着长乐宫有酸臭腐味儿,丽嫔根本就想不到这里,至于为什么要让苏婉用人皮面具,只怕就是因为猪皮好上色,朱砂的红色和血色很相似,特别是晚上根本就让人分不清。”

    其实他还有一点是漏了,之所以让苏婉假扮自己,除了想用自己白嫩的手吓唬丽嫔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苏婉会轻功,作为鬼,她“飞”上去对丽嫔的冲击力更大。

    赵瑜应该还不知道苏婉会武功吧?

    “又在乱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跑神,赵瑜拥着她的手更紧了,她掰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靠在桌边上,抬眼问他:“我的所有手段你都知道,那你要拿我怎么办?”

    “你觉得朕该拿你怎么办?”他环着胳膊,反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嘴角好像还带着笑意,冷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你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自保?”他的表情好似根本就不相信:“朕一直以为你颇懂政事,没有想到皇宫里女人的那些把戏你一点都不落下成。”

    这话是在讽刺她吧,但为什么赵瑜说起来反而带着几分的欣赏,周槿欢像是被什么刺伤了一样,挣开他的怀抱,脸上带着桀骜的笑:“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和她们玩这些小把戏?”

    “不然呢?”这话激怒了周槿欢,她走到那熏香炉旁边,一把将那炉子打翻,冷声道:“就是因为这个,因为炉里的梨落香。”

    熏香炉落地的声响很大,但里面是皇上和周槿欢,没有人敢进来,还是小孟子在门外问了一声,赵瑜盯着她发红的脸,隔着门对小孟子吩咐:“让吕御医过来一趟。”

    “怎么,不相信我?”周槿欢捕捉了他眼里的疑惑和不解,接着道:“我刚到这长乐宫就被人推倒在地,我不关心到底是谁用的心思,我只知道要护着我的孩子,这就是我说的自保,不知道皇上您懂么?”

    “你是在讽刺朕保护不了你?”明明她说的是讽刺的话,但听在耳朵里却很顺耳。

    “皇宫太多美人需要皇上保护,像我这样心狠手辣的,不对别人出手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你保护。”她就这样直接顶了过去,不看赵瑜发黑的脸,接着道:“而且我没有对无辜的人下手,比如你的德妃娘娘。”

    “让朕生气你就那么有成就感么?”若是在以前,周槿欢这样放肆,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此刻他却留下了,因为他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从他登基之后,她好似就变了个人一般,而此时的她让他很想亲近。

    他不仅这样想,还这样做了。

    走过几步的距离,他将她揽入怀里,完全不理她的挣扎,轻轻拍拍她的背,动作有些笨拙,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在她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加大自己手上的力度,停了好大一会儿才悠悠道:“朕是不是真的错了,确实不该将你放在这里的……”

    这些话并没有得到周槿欢的回答,因为小孟子的声音完全压下了他的声音:“启禀皇上,吕御医到了。”

    “让他进来吧。”拉着周槿欢坐下,即使她并不愿意,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满。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是迷恋么?

    “回皇上,那熏香炉里所装的确实是梨落香,可是前些日子周姑娘让微臣来看过,那时候装的明明就是沐安香。”

    吕御医擦擦头上的汗,皇上年少,可他每次面圣的时候都觉得紧张,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颜难犯吧。

    “梨落香是么?”赵瑜如此难看的脸色让吕御医吓得跪在地上,一把年纪了,哭得就像是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皇上,微臣敢用项上人头起誓,当初周姑娘让微臣来查看的时候确实是沐安香,微臣再三确认后才让周姑娘用的,请皇上一定要明鉴啊!”

    “朕知道了,起来吧,今日的事情朕希望你能忘得一干二净,懂么?”想到那张和周槿欢有几分相似的脸,赵瑜的脸色更难看了:“先下去吧。”

    这长乐宫真是太邪门了,吕御医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怎么就被安排到这个宫里当值了?

    “既然早就知道是丽嫔搞的鬼,为什么不对朕说?”他一开始以为她所说的“自保”不过是个托词,他甚至还想过,她是在为自己喝醋,那丽嫔和她长得像,她才想要修理一下的,却不想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儿:她或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丽嫔,只是觉得她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这才反抗的,果然吧,她真的只是在“自保”而已!

    这就是自作多情吧,一两年前他还曾嘲笑过她对自己的自作多情,却没有想过他自己也会今日。

    “皇上这话从何而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和你说?”周槿欢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两人其实并没有关系,更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算她真的对他说丽嫔要对自己肚子里孩子动手,他能有什么反应,要对丽嫔下手?

    怎么可能,丽嫔是他的枕边人,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萧景知的孩子,用这皇宫里的刻薄话说这是个野种,他巴不得这孩子死了才好。

    她的脑子还没有秀逗,还想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你自己的事情,周槿欢你做人敢不敢讲点良心?”赵瑜这话差点让周槿欢口里茶水喷出来:良心?

    眼前这个手上沾满人血的刽子手竟然和她谈良心,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赵瑜你觉得自己就很有良心了?”周槿欢知道自己不该炸毛,但她没有忍不住,语出讽刺:“我曾经放弃一国公主之尊,为了你杀了皇兄,亲手将大魏国推向灭亡,而你却当着我的面娶了薇儿,将我囚禁在白鹭阁,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当我万念俱灰之际,遇上了萧景知,你又是如何有良心地对我的?你几次三番设计,将萧景知逼上死路,最后又将我囚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你还和说良心?赵瑜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么……”

    周槿欢的话越说越激动,而赵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性感的唇死死地抿着,一言不发,他好似也在忍着怒气,直到那句“赵瑜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么”让他怒不可遏:“周槿欢你现在不过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人,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赵瑜你再也不是当初在我身后对我言听计从的人了,你撕了虚假的面具,摇身一变就成了大燕的皇上了哈,那真是失敬了啊……”周槿欢本来是没有如此大的怨气的,要知道两人的交情其实浅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讽刺的话就不受控制地说出口了。

    莫非,她现在的身体里还有原主儿的残留意识?!

    “周槿欢,朕有时候会想,现在你早就是不干不净的人了,不若就杀了你好了!”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霸道得让她想要咬他一口:“放开,我早就说过,萧景知都死了,我留着这个世界上也没意思得紧,不如你现就动手得好!”

    他有不怒自威的君王气派,往往一个眼神就能那些能言善辩、知进退的能臣武将吓得魂不附体,但面对周槿欢的时候,不论他是如何滔天的怒气,她好似都不怕。

    这和他登基之初的表现完全不同,那时候的她会顶着一张爱笑的脸来面对一切,那种乐天的态度反而激发了他要摧毁她笑脸的冲动,而现在她这样的倔强,即使在说着让他怒火的话,他都无法真的狠下心来对她做什么。

    他登基之时,只觉得要羞辱她,让他和他家族曾受到的侮辱都在强加在她的身上,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原来的恨意好似在慢慢消磨,就如母后所言,难道他真的还在迷恋她?

    他用手将周槿欢的小脑瓜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耳朵里听不见任何话,脑子里一直在循环着几个字:真的迷恋么?

    他是个行动派,在她的惊呼下,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还没有等她起身就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

    “赵瑜,你要杀要剐,动手就好了,我现在是个孕妇,孕妇,你懂么?”他无论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以她才更害怕,特别是当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却不想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脸上的阴云还没有消除,反而脸色更难看了,支着头看着她,从额上的碎发到眉毛、眼睛、鼻梁、唇,定定地看了好久,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有些害怕,脸色也煞白,要知道赵瑜可是有前科的人,当初在她和萧景知成亲的当夜,他就差点对她动手……

    “知道朕为什么想留着你的命么?”赵瑜突然开口了,她没有被点哑穴,但此刻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老说说,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命,要说他喜欢她,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要说羞辱她,他完全有别的法子,比将她圈在皇宫更过分,比如让她去做军妓慰劳士兵什么的,只要他想,比这恶毒一百倍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不喜欢她,又不存心要羞辱她,莫非是要羞辱已经死的萧景知?

    赵瑜早前就有羞辱萧景知的想法,现在她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想不明白么,那就等你想明白了,朕再来。”毫无预兆地,赵瑜走了,是真的走了。

    在她诧异的眼神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周槿欢违抗圣命,禁足长乐宫四个月,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长乐宫半步!”

    他的背景被斜阳拉得很长,明明人在宫门外,她整个人仿若都在他的阴影下。

    “姑娘,赵瑜没有为难你吧?”每当赵瑜离开后,苏婉必会问这句话,她的表情很紧张,让周槿欢暖心的紧张,但她强压住了那份感动:“我被赵瑜那厮给点了穴,你还快点帮我?”

    苏婉连连答应,解开了她的穴道,看到地上打翻的熏香炉,提高了声音:“来人,将这熏香炉拿走!”

    梨花落的药性并不霸道,她也只闻了两日,没有什么大碍,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王太后那里嚼舌根,但到底是帮了她。

    “姑娘,你不是又说了什么,这才让赵瑜禁足了?”苏婉见她的脸色如常,也接着松了口气:“不过,赵瑜将您禁足才好,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扰您了,您也能安心将孩子生下来……”

    赵瑜他,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忙她,就因为她说他无法保护自己么?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那么好心,别又是有什么目的,说来也奇怪,他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要将她扭送到大理寺的么,最后怎么会阴差阳错地帮自己?

    她一向自诩聪明,但此时也想不明白,特别是最后他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做什么,那眼神她也说不明白,不是喜欢,也不是厌恶。

    罢了,现在他给了她四个月的悠闲时光,她很满意。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皇宫都知道了长乐宫的那位被皇上禁足了四个月。

    这消息让长春殿和昌德宫的两人都皱了眉,她们都不是等闲之辈,听出了赵瑜这样做弦外之音:保护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听之任之。

    “娘娘,您不能总这样啊,那周采薇没有反应是因为周槿欢是她堂姐,两人就算撕破脸也有一份亲情在,您呢,那孟潇现在疯癫得连皇上都认不出来了,指望不上,这皇宫您可就被孤立了……”见自家娘娘还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绣花,紫鹃忍不住提醒。

    “姐妹情深,这皇宫还真的有这种事儿?”钱嫣然反问,紫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钱嫣然用手点点她的头,娇笑道:“我的紫鹃啊,你的脑子就快要赶上猪了。”

    “娘娘是说那周采薇和周槿欢两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得感情那样好,我们有机可乘?”见钱嫣然点点头,紫鹃终于笑了:“就凭着娘娘的聪明才智,就算两人感情好也照样会翻脸,娘娘你说要怎么做?”

    “不急,皇上既然给她四个月的好日子,我们就等着,这皇宫里的日子那么漫长,事情不需急在一时,冬天还没有过去呢。”

    这夜,周槿欢睡得很安稳,这在这长乐宫是第一次;而御书房里,赵瑜喝得酩酊大醉,让小孟子招来了唐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忆的沙漏

    唐密到御书房的时候,赵瑜自己已经喝了一壶酒,那酒壶比一般的要精致得多,也要大得多。

    “你也喝得太多了点。”唐密坐下来,将酒壶夺过来,转手给了小孟子。

    “你被什么绊住了脚,怎么现在才来?”赵瑜的神情很清明,根本就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人喝酒多半是为了求得一醉的,最可怜的就是千杯不醉,想要躲避都不得。

    “您皇上的皇命一到,我连鞋子都来不得穿齐全就急忙来了,你这样说可就没有良心了啊……”唐密只是随口说了句打趣的话,却不想“没有良心”几个字又将他的隐痛给勾起来了,他将桌上的酒杯一下子扫到地上,厉声道:“良心那是什么玩意儿,朕要那种无用的东西做甚?!”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唐密分得清楚他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真的动怒,所以此时他迅速反应,连忙跪在地上,开口请罪。

    寂静默默在两人之间流走,赵瑜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就走到唐密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朕不是冲你,你不必这样紧张,朕让你过来是陪着吃酒的。”

    “早说嘛,你看吓得我脸都发白了。”唐密从地上起来,打趣的话还是不断,赵瑜一个拳头轻轻打在他的胸口:“得了吧,就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仗着和皇上的情谊才走到这步的,这一点我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可惜我不是女儿身,不然早就以身相许了。”唐密这话惹来了赵瑜的嫌弃,但到底两人还是亲近的。

    唐密的酒量不比赵瑜,这也是赵瑜喜欢找他的原因。

    和唐密喝酒,他从来不必顾着身份,也不惧怕自己会失态。

    酒过三巡后,唐密本来白皙的脸都变成了红色,眼神也有些发飘,根本就聚不了焦。

    “唐密,你和朕说实话,你觉得周槿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他到御书房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可悲的是那么长的时间,愣是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唐密支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赵瑜,赵瑜推了一下他的脸,平淡道:“她现在的长乐宫闹鬼,朕在想着要不要给她找些巫师做法事。”

    这有什么因果联系么?

    饶是唐密喝醉了,但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bug,锲而不舍地问:“周槿欢的人如何和长乐宫闹鬼有什么关系么?”

    赵瑜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唐密自己强行解释了一番:“哦哦哦,我知道了,如果微臣说那周槿欢不是个好人,皇上就任那前朝淑妃的阴鬼闹她,不让巫师做法事了,是不是?”

    “……”对于这样的解释,赵瑜竟然无言以对。

    “皇上,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像周槿欢那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怎么会容忍她在你身边,要知道你当初向我要那些精致的物件是为了周槿欢,我一定不会管的,毕竟她是个连自己的皇兄都能杀的人,况且周采薇无论是长相、性格,都要比她强太多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可是,她怀了孩子,朕要她安心地将孩子生下来。”对于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赵瑜没有和任何人说,也包括唐密。

    这是好借口,却是捅自己的刀口。

    “皇上让我做什么?”提到周槿欢肚子里的孩子,唐密作为一个外人,多说无益。

    “现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盯着长乐宫,朕说过要巫师去做法事的,但别人,朕都信不过,只有你,朕信你,所以朕让你亲自去跑一趟。”

    丽嫔的梨落香是被发现的,但想必还有很多人都在打着周槿欢的主意,而他,想保护她的安全。

    “皇上要我做什么,我二话没有,但我要提醒皇上一句,那周槿欢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初她是怎么对付自己皇兄的,怎么对付周采薇的,甚至是怎么对付你赵家的,还请皇上不要被这个女人都迷惑了,不要将过往的事情都忘记了……”唐密不喜周槿欢,话不免说得难听,而赵瑜却听不下去了:“所有的事情朕自然都记得,不必你一再提醒!”

    “做法事不是小事,微臣要好好安排一下,就先退下了。”唐密的酒还没有醒,要不是有个神经还在提醒着两人早就不同的身份,只怕这会儿早就吵起来了。

    “那也好,你去准备吧。”赵瑜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也不留他,让他先回去了。

    空荡荡的御书房又只剩下了赵瑜一人,这夜,他想了许多事情,有他登基之前和周槿欢一起经历的事情,也有他作为第三者看到她和萧景知一起经历的事情。

    他曾经是喜欢过那个傲娇明艳的高平公主的,但同样也是那个傲娇明艳的高平公主将他们赵家逼上了绝路,所以他那时候也是恨的,直到他登基的那一刻恨意将所有的喜欢都压制。

    当他掀开周采薇的喜帕的时候,他就预想过她的反应,她那样的骄傲的人想必会一死了之吧?

    其实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自己,但偏偏没有。

    她顶着那样一张明艳妩媚的脸,说着比宫人都要谦卑的话,耍着他一眼就能看透的小把戏,那时候他是怒恨的,他巴不得用剑将她杀掉。

    是谁呢,是他,是他将那个傲娇高贵的高平公主杀死了。

    既然她已经“死”了,何妨让他利用一番,特别是在她有些政治头脑的情况下,他亲手将她推到萧景知的怀里,但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么美好,他后悔了。

    后悔到几次三番要将萧景知置于死地,后悔到用冰水淹了城池,给了后世咒骂自己的把柄。

    她怀着萧景知的骨肉,一度想死,现在终于活下来只怕也是要对他不利,他明明都知道,可是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为什么要留着她?

    这是赵瑜问她的问题,也是问自己的问题,他现在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罢了,总有一天,时间会给所有的问题一个答案。

    而另一边,唐密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被一声悠扬的笛声给吸引了,是昌德宫。

    唐密照例到了昌德宫的小亭子旁,等其他人都退下了,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怎么又喝酒了?”唐密夺走了周采薇手里的酒杯,这个动作他刚刚做过,那个人是赵瑜。

    “你自己都是一身的酒气,怎么还要管我?”周采薇嗔怪道,起身就要抢那酒杯。

    唐密本就喝了不少的酒,周采薇轻轻一推,他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而周采薇也就顺势趴到了他的身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好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笑得花枝乱颤:“看吧看吧,还不知道你自己喝了多少酒,连站都站不稳还要管我,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起来!”唐密本就喜欢周采薇,月下的她更动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敢看,只能将头侧到一旁,不去看她。

    “怎么,唐密,你怕看我?”看着唐密的反应,周采薇笑了,伸手将他的头板正,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启唇:“唐密,我好看么?”

    这话仿若是一把火,将潜伏在唐密心底的那点隐秘的**都勾了起来,然而他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周采薇已然起身了,笑弯了眼睛,调笑他:“我看你啊就是喝多了,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最是合适,正好醒醒酒。”

    四周的树影将唐密暗淡的眼神掩饰得很好,他一跃从地上起来,挨着周采薇坐下来,轻声问:“为什么喝闷酒,心情不好?”

    周采薇只是喝酒,并没有答话,而唐密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陪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又一杯酒她喝得着急,呛到了,泪水也跟着落下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密终于是忍不住了,又问了一遍,这次周采薇没有保存沉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阿姐是皇上喜欢的女人,我不该嫉妒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觉得自己这样坏极了,也自私极了,我有时候甚至会对自己解释,我之所以会这样嫉妒阿姐是因为阿姐根本就想对皇上不利,而皇上在明知道阿姐要害他的前提下,还能对阿姐那么好……”

    “你说什么,周槿欢会对皇上不利?”唐密的音调徒然提高,周采薇仿若从醉酒的状态下惊醒,马上道:“没有,我只是听一些宫人胡乱嚼舌根的,那都是以往阿姐住在白鹭阁的事情,想必都是宫人胡说的,你不要当真,来,我们喝酒……”

    白鹭阁,是么?

    唐密的眼神明显不对了,大凡涉及到赵瑜的事情,他都会万分上心,而周采薇则转移话题:“皇上说让巫师去长乐宫做法事,估计是要驱赶前朝淑妃的阴魂,其实也是怪,要知道那长乐宫废置了十几年都没有事儿,怎么就突然有阴鬼了,我听说民间有招阴魂的法事,很灵验的,不会是有人……”

    “招阴魂?”唐密反问,对于阴魂之说,他一向不是太相信,但丽嫔娘娘现在的状况让他对于鬼神之说也颇为忌惮。

    周采薇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太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找了个借口将唐密打发走了。

    “娘娘,您说那唐大人会上钩么?”春兰还是秉持着怀疑的态度,而周采薇则高深莫测地笑了:“他是一把好刀,足够让周槿欢和丽嫔落得一样的下场。”

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乐宫招魂

    周采薇的话在唐密那边有了反应,第二日他就派人将以前在白鹭阁侍奉的宫人找来了。

    “天降红雪”事件过去的时间有些久,但因为太深刻,所以还真的有不少宫人都记得清楚。

    唐密在得知“天降红雪”事件的头尾之后,脸色就一直都很难看,他是赵瑜的近人,对于赵瑜的脾气很了解,若不是那些宫人在扯谎,那就是……

    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简直不敢相信。

    “大人,皇上下命让您请巫师去长乐宫做法事,您可要当心点,那长乐宫可邪门了,只要是从那长乐宫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在唐密耳边叨念的人是小黄门的近侍小陈子,有些话题明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但总让人忍不住想说:“听说那前朝淑妃的阴魂很厉害的,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依奴才看,不如给了别人,何必给自己惹晦气?”

    “你倒是一心为我。”小陈子是什么心思,唐密清楚得很,但他也没有说透,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事儿我会亲自去做,不会让你插手的。”

    小陈子的泪水都快要淌出来的,千恩万谢之后飞快就不见了。

    唐密一个人喝闷酒,别人心烦的时候都能找个人来陪,而他是一个人,比赵瑜还是寂寞,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很可悲。

    赵瑜是皇上,也是他唐密的兄弟,他绝对不能让周槿欢那个女人毁了他,绝对不能!

    泱泱大燕,找几个得道的巫师是不难的。

    五日后,唐密就领着几个身着道士服、手拿拂尘的额发童颜的老巫师进了长乐宫。

    “想必这位就是唐密大人了。”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周槿欢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了,小脸上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消瘦了,心情也就好了,看着唐密大人是个风流俊公子,就打声招呼,但没有想到人家只是拱拱手,并没有说什么话。

    周槿欢的笑脸就僵在脸上,颇有些下不了台。

    “几位老先生,开始吧。”唐密对几个巫师行礼,作法这种事儿周槿欢从来没有见过,倒真的想要见识,但被唐密给劝走了:“周姑娘怀有身孕,这种场面不宜见,还是请您回房间吧。”

    不看就不看,一直站着腿还疼呢,周槿欢撇嘴,恨声道:“婉儿,我们进屋去,别妨碍了人家做正事。”

    唐密像是根本就听不出来她话里的讽刺,对宫人使眼色,跟着周槿欢一起去了大殿内。

    法事是在外院进行了,她自己不相信什么做法事之类的,但自从自己穿越到言情小说里之后,对于这些东西莫名有些好奇。

    “姑娘,不然我去出去看看?”苏婉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像是思考了一秒钟,随后爽快地答应了:“好,你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自苏婉出去之后,周槿欢就静不下来了,小脑袋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既然外边的那些巫师能所谓的驱鬼,那会不会看得出来我根本就不是周槿欢本人?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对外边的法事一点都不好奇了,只期望他们能早些离开。

    她不知道外院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时间过得非常慢,慢得她有些害怕。

    大约有一个多时辰外边才算是安静了,唐密将她请出来,她打赏了那些巫师一些物件就让他们走了。

    “唐大人好似对我有许多不满?”按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她不该这样说的,但没有忍住,果然唐密很是得体地答了句很官方的话:“周姑娘想多了,我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唐密走后,周槿欢回房间,心思有些乱,苏婉在她耳边说着外院的那场法事,什么舞剑、放血、黄纸念咒语之类的,她没有细听,但心情好了一些。

    那些小把戏不都是跳大神之类的,所以,可能是她想多了?

    “那些巫师念的咒语是什么?”周槿欢的脸色恢复如常,喝了口茶,像是很平常地问,苏婉细细想了想,一字不差地念给她听:“哦,寂寞的人/我放佛听见你寂寞的低吟/也许是沧桑变幻留给你生不逢时的遗憾/回来回来吧/这里可以安息你疲乏的心灵……”

    瞬间手里的茶落到了地上,脸色变得苍白:这咒语哪里是在驱鬼,明明是在招魂!

    “姑娘你怎么了?”苏婉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只觉得那咒语有趣得紧,并没有想那么多,现下回忆起来才发现有几分不对劲儿:“姑娘,这咒语有问题,赵瑜不是说让人来驱鬼么,可这咒语明明就是招鬼的……”

    “不,不是招鬼,是招魂,是用来招魂的,是赵瑜?”法事是赵瑜安排的,唐密也是他找的,他是脱不了关系的,可是他让巫师招魂是几个意思,莫非他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她不是原主儿?

    “姑娘,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唐密,让巫师过来招前朝淑妃的阴魂过来害你?”苏婉这话让周槿欢本来慌乱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是啊,这种可能性想必会更大一些吧?

    赵瑜下令让她禁足,也不让所有人接近她,买通做法事的巫师是唯一的机会了,可是,能做这种事的会是谁?

    原小说里唐密不是个重要的角色,他是赵瑜的一起长大的朋友,却一直都是绿叶的存在,作者对他的着墨并不多。

    会是谁呢,谁和唐密有所关联?

    “婉儿,你知道那唐密和谁走得近一些?”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唐密是赵瑜跟前的红人,和贤妃、德妃都认识,其余就都不知道了。”

    现在宫里除了已经神经错乱的丽嫔,也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了。

    将孩子的秘密告诉了周采薇,在长乐宫闹鬼事件中放过了钱嫣然,周槿欢自认对她们两人都算不错的,可是……

    这后宫果然不是个讲道理、情理的地方。

    “姑娘想怎么办?”苏婉见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周槿欢抬头微微一笑:“我什么都不做就是做好的反抗了,毕竟现在我这边安安静静的,她们就没有任何理由打破僵局,管她什么招魂不招魂的,反正我就呆在长乐宫不出来了,她们又能拿我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现在最该做的,或许那招魂词本来就是她们设计好让她听到的,谁知道呢?

    做法事的这日,周采薇派人盯着长乐宫,可惜的是一直到深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一场法事好像白做了。

    “娘娘,那长乐宫没有反应,是不是我们安排的人没有……”春兰刚要说什么,周采薇打断了她,惨笑道:“不会,那些巫师的家人都在本宫手里,他们不会玩什么花招,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根本就识破了我的想法,阿姐就是阿姐,当初她能一个人有条不紊地策划宫变,现在这些小把戏自然也瞒不过她,罢了,是本宫太过心急了,这才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娘娘何必担心,机会总会有的。”春兰的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皇上咱们去长乐宫,那何妨让她从长乐宫出来呢?”

    周采薇太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嘴角带着笑:“再过一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只怕整个皇宫都会热闹起来吧?”

    昌德宫这夜灯火通明,而相去不远的长乐宫早就漆黑成了一片。

    自巫师走后,周槿欢的心就一直乱跳,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

    “我一定是疯了吧,怎么那么会胡思乱想,虽然不知道周槿欢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她确实是死了的,不然我也不会占了她的身子,是不是?”她对自己解释,却不想黑暗中有个声音回答了她:“你都快唠唠叨叨一夜了,到底是睡不睡啊?”

    三更天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吓人了,周槿欢吓得将身子缩到了角落,声音有些颤抖:“谁……你是谁……要是小偷的话,要什么东西你只管拿走就好了,我就装作看不到,怎么样?”

    “刚刚还在叨念本宫,这会儿怎么害怕成这样,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这声音不熟悉,但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熟悉得让她害怕,她慢慢下了床,点了蜡烛,想要将那人看得清楚一些,但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因为招魂的事情,她出现了幻听?

    “今天受到的惊吓想必是太多了。”她自言自语,却在转头之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是两人的气质略有不同。

    那人身穿华服,戴精致头饰,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不屑,气质高贵,让人有高不可攀之感……这人,好像是小说里的周槿欢?

    “你不是……周槿欢吧?”这话她问出口就觉得荒谬,但她没有办法不做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可能有和周槿欢一样的容貌,却永远不会有她那样的气质,站在那里自有一派高华气韵,那是几世几代才养成的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贵。

    相比于这样的周槿欢,一直张口闭口就说“本宫”的赵晴差得不止一点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正主儿现身

    好似那人真的就是原主儿?!

    周槿欢自己就是穿越到小说里的,倒是没有对这样离奇的事情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庆幸,还好那巫师招来的阴魂是原主儿的,而不是前朝淑妃的。

    要知道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无论有多大的怨念,对舍不得对自己下手。

    “你若是死了,现在早就应该转世投胎了,可是若是没有死,我怎么会占用了你的身子?”

    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本宫是死了,去年就死了,但因为怨念太深,这一年来游魂一直无法进入轮回道,那孟婆也让本宫在阳间多呆些日子……”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尽是忧愁,见周槿欢一副很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一脸的嫌弃,低声道:“喂,你能不要用本宫那张脸做那样的表情,真的很恶心啊?”

    周槿欢可算见识到了正主儿的毒舌,捏捏自己的脸,努力保持微笑:“然后呢,接着说。”

    “本宫给你解释这样多,不过是觉得你顶着本宫的脸,亲切而已,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本宫觉得亲切的东西已经太少了。”原主儿是个太骄傲的人,周槿欢听到她这样的话,心有戚戚然,开口问:“你为了赵瑜杀了自己的皇兄,还那样对待自己的亲堂妹,后悔过么?”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本宫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每一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原主儿这样说倒是显得周槿欢有些狭隘了,她只能沉默不语。

    “那个……你这次是因为巫师的招魂而来的?”周槿欢还是对巫师有些忌惮,这次他们既然能将原主儿给招过来,那前朝淑妃的阴魂还远么?

    “什么招魂?”原主儿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看周槿欢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本宫不是说了,本宫现在就是一介游魂,随时随地,没有空间限制的,何需什么招魂?”

    周槿欢不是个笨人,只这句话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是她自己先行设定了那些巫师可以招魂的,但其实大多的巫师都是骗子,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那我刚到白鹭阁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异样的情绪,也是因为你?”她想到了自己刚到白鹭阁的时候。

    “本宫闲的没事做的时候,确实会蛰居在你的身体里。”原主儿很大方地承认了,周槿欢这边吓得一头汗:这是什么鬼?

    “所以,我的身子是你的驱壳的暂居地,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能所有的信息消化,而原主儿那边很淡然地点头。

    其实正主儿极少控制她,不然她早就发现了,但这次她出来和自己摊牌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想控制自己了?

    想到这里,周槿欢就浑身一抖,吓得脸都白了。

    “本宫怎么就那么看不上你总是这个样子呢?”原主儿对周槿欢真的是嫌弃到了骨子里了。

    周槿欢这还是表现好的,若是遇到个心脏不好的,这会儿没准儿命都没有了。

    原主儿像是没有察觉到周槿欢的情绪,凭空变出了一对酒杯,递给了她一个,冲着她笑:“本宫今日不开心,想要找个人喝酒,就你吧。”

    “我有身孕,怎么能喝酒?”其实她是没有心情,而原主儿也看出来了她的小心思,一语中的:“你不喝也可以啊,本宫明日就附到你身上,光着身子去找赵瑜,你猜他会是柳下惠么?”

    这话真够狠毒的,比起赵瑜来简直是不逞多让。

    被迫接过了那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很甘醇,应该不会醉人。

    那酒杯本就不是俗物,会自动加满,她们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好似永远都喝不完的。

    阴鬼好似是喝不醉的,而周槿欢只是凡人,加之有心事,几杯酒下肚就喝醉了,周槿欢的人品不错,酒品同样。

    “赵瑜啊,即使你现在贵为皇上,爱上的也依旧是这样的庸脂俗粉,是么?”正主儿正对着睡着的周槿欢,整个人飘在半空中,脸上带着落寞的笑:“若是这样女人对你只有恨,你一贯腻味地退让也会累的吧,那这样好不好,将让我们的回忆都存在她的身体里,对你又爱又恨的?”

    正主儿笑得诡异,对着睡着的周槿欢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深深地看了周槿欢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柯一梦,周槿欢醒来之后,发现空荡荡的宫殿只有自己。

    “婉儿,昨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一向睡在内室,而苏婉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一直都睡在外室,按理说,昨夜她和周槿欢正主儿说的话,苏婉都能听到的。

    “动静,什么动静?”苏婉完全就是蒙圈,昨夜除了巡夜的侍卫,没有人进来,她记得清楚。

    “昨夜有人和我说话,你一句都没有听到?”她索性将话都说开了:“是一个女人,声音也和我相似。”

    “没有啊,昨夜很安静,整个大殿都很安静。”要不是看周槿欢那样认真的表情,苏婉都要怀疑自己的功力了。

    “怎么可能会没听到,就是她啊,是周……”关键时刻,她忍住了,她要说什么呢,难道要她说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周槿欢,那么自己呢?

    她又是谁,是一缕霸占了周槿欢身体的游魂?

    “姑娘,你怎么了?”苏婉见她的脸色不好,正要找吕御医却被周槿欢拦住了:“无事,可能是我昨夜做了个噩梦,梦境和现实竟然分不清楚了。”

    “姑娘若是没休息好,不如再睡一会儿吧,我先去吩咐她们去做些饭菜。”苏婉将她扶到床上,拉下了纱幔,人就走了。

    她却怎么都睡不着,昨夜若真的是梦,为什么会那么清晰,她记得这样清楚?

    她一直在床上躺着,也不说话,也不休息,就那样盯着纱幔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苏婉担心她,却也不敢打搅她,一直到正午的时候才叫她吃午饭。

    长乐宫没有旁人,在内殿的时候周槿欢就让她一起吃饭。

    “婉儿,你知道阿诚的消息么?”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问阿诚的事情了,但那时候她刚刚入住长乐宫,棘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下,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她这边安生了,是该将他接过来了。

    “驱鬼的事情才过去,姑娘不要再等等看?”苏婉这是为她着想,她清楚,但想到阿诚一个十岁,不十一岁的孩子寄居在太学里,就觉得心疼,她要将他接到身边,越早越好。

    “婉儿这些日子只顾着长乐宫的事情,倒也没有顾得上阿诚那边,不过他身边有小竹一直在照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苏婉再次提到了小竹。

    周槿欢想起来,当初苏婉将她送出皇宫,也是小竹接应的,他们两人是一伙儿的,但都是谁的人呢?

    直接问苏婉是得不到答案的,周槿欢也不愿意去碰那软钉子,干脆就什么都不问了。

    “赵瑜不准备来长乐宫了?”做法事的时候,也是唐密来的,赵瑜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若是她记得没错,自从那日他从长乐宫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姑娘什么意思?”苏婉一副很防备的模样,差点让周槿欢笑弯了眼睛,随后正色道:“想到哪儿去了,他不来长乐宫,阿诚怎么能到长乐宫?”

    苏婉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表现有些夸张,解释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忘了,我都忘不了自己和赵瑜之间的那几条人命。”这话是出自也她的本心,不错,但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见到赵瑜本人。

    以前只觉得赵瑜烦人,恨不得他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现在却发现若是他不来找你,你几乎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事情的转机来自苏婉的一句话:过些日子是王太后的生辰。

    “姑娘准备去凤藻宫一趟?”苏婉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知她了,要知道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才过了几天,若是她去凤藻宫,只怕昌德宫和长春殿的那两位都不会冷眼旁观吧?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么?”这话是反问,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苏婉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弱弱地反抗:“那王太后脾气怪得很,姑娘去祝寿,怕是免不了被人奚落,还不如不去得好,也清静一些……”

    “我竟然要去凤藻宫,就一定会做完全的准备,必不会让别人看笑话,况且王太后喜欢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前面的那些话苏婉还是相信的,但最后的那两句,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了。

    别说苏婉,就连说出这种话的周槿欢也被自己给惊呆了:她明明就没有和王太后见过几面,怎么就会知道她喜欢什么?

    但神奇的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幅幅的画面:画面里的两人正是赵瑜和她,不,准确地说是以前的周槿欢,他们两人相谈甚欢,赵瑜脸上是难得的温柔表情,只是那柔情不达眼底。

    就像是电影在她眼前放着,她突然就明白了:或许昨夜根本就不是梦,是那个正主儿将赵瑜和她的回忆给了自己,是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宴会挨耳光

    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正主儿会这样做,但百思不得其解,也罢了,有记忆也好,至少在面对那些难缠的人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比如,她现在就已经知道是谁指使唐密在做法事上做手脚了。

    钱嫣然是赵瑜作为常山王时期的妾室,在遇到唐密之前就是了,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关系,但周采薇不同。

    唐密是喜欢周采薇的,周采薇要利用唐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周槿欢想不通的是明明自己都将最大的秘密抖给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利用唐密对付自己。

    有些人之间的缘分本就注定比较浅,她不能强求。

    王太后娘娘的生辰在半月之后,时间很短,若是对以前的周槿欢,要拿出生辰礼物怕是难事,但她现在有原主儿的加持,这些都变成了小问题了。

    “姑娘,你确定要用这个礼物?”苏婉只觉得女人都喜欢珠宝、玉器之类的,看着眼前的那副没有什么稀奇的画作,有些怀疑。

    “有时候礼物并不只是为了博得寿星一笑的。”周槿欢将那画作收起来,她的话说得没有一丝的露怯,但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

    赵瑜下令让周槿欢禁足,不许别人擅自闯入,但现下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也不是不能通融,况且这周姑娘肚子里还怀着龙种?

    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周槿欢很成功地出了长乐宫。

    她来的时候,其余的人都已经到了,甚至还有许久未见的赵晴,他们的表情各异。

    太后娘娘要不是顾着自己的威严,这会儿想必就翻白眼了;赵瑜的浓眉皱着,显然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她;赵晴装作没有看到她,眼睛四下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周采薇则面带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最没有存在感的要数钱嫣然了,她站在最边上,眼睛只是向着她扫了一下,眼睛又放在了赵瑜身上。

    周槿欢可顾不得研究他们的想法,一一行礼之后就规矩地落座了。

    “额娘,周槿欢她身子不方便,不如就让她先回去吧?”刚落座,赵瑜就先开口了,同时向周槿欢投去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怎么哀家的生辰还请不动她了?”王太后笑着说这话,倒是让赵瑜接不了话了,倒是坐在一边的周采薇很有眼色地开口解围了:“太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阿姐能给娘娘祝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这话在周槿欢耳朵里别提有多讽刺了,她脸上带着笑,但桌下的手早就握成了拳。

    “太后娘娘,这是臣妾寻到的仙桃玉石,东西没有什么稀奇,但这形状是自然形成的,没有经过任何的雕饰,现在我大燕河清海晏,想必是感动了上天,这才会让这仙桃玉石示人的。”钱嫣然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顺便将自己的礼物送了上去,那仙桃玉石通体剔透,没有一丝的瑕疵,要命是那仙桃每一条纹路都很精致。

    这样的玉石世界上都没有几个,怎么偏偏就让钱嫣然给捡到了?

    骗鬼都不会相信,但王太后偏偏会信,因为她喜欢钱嫣然,比起那难以让她掌握的周氏姐妹和出身低微的孟潇,钱嫣然的一切都刚刚好。

    有钱嫣然开头,大家就都介绍自己的礼物了,不过到底都是些俗物而已,没有什么稀罕。

    “姑娘,那钱嫣然对王太后的礼物那样上心,而周采薇则那样淡然,好似根本就不在意一样。”趁着没有人注意,苏婉在周槿欢耳边偷偷说,周槿欢微微一笑,轻声道:“薇儿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得王太后喜欢,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阿姐在说什么呢,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阿姐总不会什么都没有带吧?”周采薇一歪头,脸上是纯净的笑,她真的有一张清丽无双而又无辜的脸。

    “我看各位娘娘都拿了那样好的礼物,我这礼物反而拿不出手了。”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对苏婉示意,苏婉几步走到青梅跟前,将那幅画给了青梅。

    “打开吧,哀家倒是好奇这是什么样的画了。”王太后这话一说完,那画就被打开了。

    那是一副极其简单的水墨画,寥寥的几笔,线条舒展,大气磅礴,气韵深远。

    画作的一角盖着作画人的印章:杜文渊。

    除了脸色发青的王太后和赵瑜,在座的人都没有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她们都只当是那画作不合王太后的心意,暗暗嘲笑的有之,但再也没有旁的想法。

    “周槿欢回你的长乐宫去,以后没有朕的命令再也不许出来!”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周槿欢的笑话,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赵瑜会发这样大的火,周采薇、钱嫣然都没有想到。

    这样的效果是在周槿欢的预计之内的,所以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起身就要走,却被王太后给叫住了:“哀家好像还没有让你走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刚转身过来,迎面就是一个巴掌,那巴掌很响亮,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要知道王太后不是第一次对人表示不满,比如对周采薇几乎就没有过好脸,但像这样直接呼巴掌还是少见的,她现在贵为太后不会轻易动怒,但此次周槿欢真的气到她了。

    “哀家不管你有什么手段,要做些什么,只要有哀家在,你就别想得逞!”因为生气,王太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周槿欢则邪气地一笑,回道:“您贵为太后娘娘,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您不必如此动怒,坏了自己的修为可不好……”

    “苏婉还带着你家姑娘回长乐宫?!”再不开口,事情的发展就远远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苏婉领命,带着周槿欢走了。

    本来好好的生辰变成了一场闹剧,一众的围观群众都自信无法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索性三三两两地都走了。

    “今日是额娘的生辰,那周槿欢竟然随便拿了一张画就糊弄,确实该打。”外人都走了,赵晴决定和自己额娘说句贴心话,却不想她这话说出来,王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赵瑜也黑着脸:“你也先回去。”

    “可是额娘还……”赵晴还想说什么,但被赵瑜的眼神给吓到了,点头答应:“好好好,我回去就是了。”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凤藻宫就从喧闹变成了平静。

    “你都和周槿欢说过什么?”王太后从青梅手里夺过那幅画,想要将画撕掉,手摸到“杜文渊”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没有忍心:“将这画放到哀家看不到的地方,哀家再也不想看到。”

    若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了,直接扔了就好了,何必这样放在“看不到”的角落?

    “只有一次,在儿臣喝醉酒的时候。”无论在朝堂上他是如何得威风八面,但在王太后面前,他就是儿臣。

    很久,王太后都没有说话,最后笑了一声,很落寞的说道:“这就是哀家的生辰,哀家过一个少一个的生辰!”

    “额娘……”赵瑜的神色有颇为动容,其实王太后的心思他何曾不懂,但那句话却一直都说不出口,而王太后见他怎么都开不了口,厉声道:“周槿欢那贱人竟然用杜文渊来羞辱哀家,哀家姑且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命,但皇帝,哀家作为太后让你答应一件事,永世都不得册封周槿欢为妃,更妄说后位!”

    “额娘,周槿欢她并非是有意,她……”他想要说,但接下来他要说些什么呢,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就是想要羞辱哀家,她现在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人,竟然还改不了那死脾气,好啊,哀家帮她改!”王太后对周氏姐妹的不喜欢是明面上的,而周槿欢所做之事只是让她的不满更早发泄出来。

    “额娘,周槿欢她现在有身孕,而且前些日子长乐宫也不太太平……”赵瑜的一再解释让王太后心里的火苗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给哀家滚,哀家不想看到你!”

    自从赵瑜的父亲赵恬战死沙场之后,他们母子两人就一路扶持走到现在,王太后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赵瑜也只能跪安离开了。

    这边凤藻宫安静了,而昌德宫并不安静。

    “娘娘,这次周槿欢可是出了大错了,奴婢从来都没有见到太后娘娘发那样大的火……”春兰给周采薇揉肩,周采薇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脸趴在她的手上,悠悠道:“周槿欢这次的动作很大,本宫虽不知道那画到底有什么猫腻,但太后那样生气,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嗯,这次根本就不用我们出手,只怕那周槿欢肚子一空,人就会在后宫消失了。”春兰笑得开心,周采薇微微闭上眼睛,也放松了:我的好阿姐,你自己找死,谁能救得了你呢?

    皇宫另一边的长春殿也是灯火通明,钱嫣然拿着眉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心不在焉,一旁的紫鹃喜不自胜:“还是娘娘聪明,怎么就知道那副什么画作能让周槿欢那贱人出丑?”

    “是啊,真的出了一个大丑。”钱嫣然的面色并不像她的语气那样轻松,紫鹃将她手里的眉笔拿过来:“娘娘就是心思太重了,今日太后娘娘都动手了,周槿欢那贱人再也不足虑了,而太后对周采薇一直都看不上眼,娘娘距离后位只会越来越近。”

    “傻紫鹃,本宫根本就没有将后位放在眼里,本宫要的不过是皇上多看我一眼,但这后宫的美人太多了,皇上他太忙了,我只有将她们一一都打败了,才能被皇上看到。”

    钱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好似很疲惫,但又带着些许的兴奋。

    “是啊,皇上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呢……”紫鹃这话让钱嫣然的脸色微微有变,随后自我否定:“不可能,周槿欢那样聪明的人绝对不会玩火**的,我一定是想错了……”

    “娘娘,你在说什么?”紫鹃完全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钱嫣然摇摇头,但心里的不安仿若更大了:明明一切都是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为什么会这样不安,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这夜,赵瑜踏入了许久未曾踏入的长乐宫。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后宫佳丽

    “都退下!”这是赵瑜踏入大殿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所有的宫人都吓白了脸,和面容平静的周槿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个世界上再无杜文渊真迹,那画是赝品,怎么被太后娘娘发现了?”周槿欢嘴角扯过一个笑,正要云淡风轻接着刺激他,他直接将她圈入怀里,按着她的头,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许久不曾吻她,这是过于生气的后遗症,却没有想到唇在印上她的唇之后,就不想分开了。

    周槿欢是该推开他的,但她的力气太小,又怀着身孕,着实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能被动地接受。

    他给的吻是激烈的,而她的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了另外一幅画面,那是在一个荷花池旁,被风扬起的柳枝将两具纠缠的年轻身影掩盖,若隐若现。

    那便是赵瑜和“周槿欢”的初吻吧?

    察觉到她的失神,赵瑜狠狠咬了她的唇,她吃痛,想要推开他,但他的手臂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同。

    在脑子有些缺氧的时候,赵瑜放开了她,正要吻她的脖颈,她打断了他的意乱情迷,冷声道:“你不是来我这里要杜文渊的真迹吧?”

    “杜文渊”三个字是王太后的忌讳,也是赵瑜的忌讳,而她那样平静无波地说了出来,赵瑜怒火可想而知,一把将她推到墙面上,语气反而平静:“周槿欢,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瑜,我想让阿诚来长乐宫,你能答应么?”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过于真诚,真诚得都不像她了,所以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下滑至下巴,凑上去吻了一下她红艳的唇:“朕为什么要答应?”

    “这幅画的秘密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但若是皇上您连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我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只怕……”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赵瑜就捏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她甚至都听到了手指的“咯吱”声响,她疼得直皱眉,他挑起她的下巴,凑近问:“你敢威胁朕?”

    “只要阿诚到我身边,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提‘杜文渊’三个字,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她信誓旦旦,见他的眉毛越皱越深,举起手,很认真地说:“我发誓。”

    “周槿欢,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赵瑜将她推倒在床,居高临下的语气:“你若是敢再提那个人,朕就让卫道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看!”

    “赵瑜你贵为一国之君连个十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也真是大气!”她揉揉发红的手腕,眼睛盯着赵瑜看,一点都没有惧意,反而轻哼一声,讽刺道:“是,没错,你现在是大燕的皇帝,但你总是觉得不安,所以你多疑,这一点从你宠幸的妃子就能看出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那样不自信……”

    “周槿欢……”他一步步逼近,将她圈在床上,脸色铁青,但周槿欢微微一笑,好似并没有发现他的怒气:“为什么不承认呢,你明明就是不自信,你纳周采薇为妃,不过是因为她和我一样的前朝余孽的身份,只要她有这一层身份在,永远都被你拿捏在手;你纳钱嫣然为妃,不过是因为她娘家势力弱,她那大哥就是一滩烂泥,怎么都扶不了墙,根本就不值一提;至于孟潇就更别说了,她不过是歌女出身,连个可以依傍的人都没有……”

    “赵瑜,作为一个君王,你是有多没信心才会让这三个人成为后宫的主人?”周槿欢目光灼灼,而赵瑜盯着她看了许久,随后悠悠道:“周槿欢,就凭你拿的那副画和你刚刚说的话,朕就可以让你死。”

    “这样紧张,难道被我说中了?”周槿欢本不是这样强势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反应,她就想刺激他,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朕要宠幸什么样的人,想给谁高位,这都是朕的事情,整个朝廷都在朕的掌握之内,朕并不需要通过填充后宫的方式来调整前朝布局。”恍惚之间,赵瑜仿若看到以前的那个周槿欢,那个满身骄傲,就连脸上沾满泥土,表情依旧桀骜的周槿欢。

    赵瑜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在周槿欢听来更像是在解释,或者说是掩饰。

    赵瑜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帝王,他当初能登上皇位是凭借着武力,他有作为将军的所有优点,也有一般将军没有的聪明头脑和长远眼光,他有能力有手腕,还能变态,但他也有与生俱来的缺点,太过多疑。

    多疑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其实并不算坏事,甚至有些时候还是极好的品质,但太过多疑就不是好事了,特别是对那些忠心的大臣来说。

    出身低微的歌女和权臣的千金小姐之间,赵瑜选择了前者,多多少少也会寒了那些大臣的心吧?

    “卫道诚现在住在太学,不必来这里,你以后就安心地住在长乐宫,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赵瑜微微侧头,起身,转头,离开。

    在踏出大门之前,转身问她:“周槿欢,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这次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周槿欢的心猛然一跳,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浅浅一笑:“我是觉得这个后宫实在是太平静了,要多些女人才有意思,我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对女人之间的争宠最感兴趣了。”

    “朕就知道是这样,你是等着看朕的后宫起火,最后烧到前朝。”赵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落寞。

    “姑娘你怎么样?”

    “姑娘你怎么样?”

    赵瑜刚走,苏婉就进来了,不等她说话,周槿欢就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了那话,倒是苏婉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瑜答应姑娘的要求了?”在苏婉的印象里,只要是周槿欢想做的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特别那事牵扯到赵瑜。

    “别提了,今天算是白忙活儿了,反而让王太后将所有的火力都对准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笔买卖陪成这样也是够了。”周槿欢的小梨涡依旧喜人,她的话明明那么哀怨,你偏偏语气很欢快。

    “赵瑜下旨不让任何人进入长乐宫,即使那太后娘娘有什么想法,想必也动不了姑娘的。”

    “婉儿,我问你一件事,若是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凤藻宫的青梅知道,那青梅看似不经意地将你的秘密抖出去,你还会留着她的命么?”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副画来着,太后娘娘不会真的和你过不去吧?”

    “至少现在不会。”

    其实当初她让苏婉去找杜文渊的画作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能找得到,蹊跷的地方在于找那画作并没有费什么心思。

    回头想想,好似是有人故意将东西放在她眼前的,要知道若是那画作如此好找,当初赵瑜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了。

    这画作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本对于它的出处并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但现在看,好似又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倒是有心,就王太后的生辰宴上也要使这样的小手段?

    “赵瑜不让阿诚进皇宫,那我们的计划可怎么办?”苏婉看看周槿欢越来越大的肚子,神色有些紧张。

    “总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将阿诚带回皇宫,想念是一原因,另外就是他是周槿欢计划的一部分。

    “姑娘这孩子若是留在皇宫……”苏婉只是说明一个可能性,结果换来了周槿欢很激动地回话:“胡说什么,这是我和萧景知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留在这皇宫里!”

    说到这里,周槿欢就特别悔恨,明明是在说阿诚的事情,怎么说到最后话题就变成了赵瑜后宫问题了?

    其实细细想想,赵瑜最后的问话并不是多余,她难道真的是在提醒他?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槿欢的心跳都不规律了:不可能的,我和他之间是隔着人命的,那是人命,不是别的,我怎么会替他担心?

    简直是笑话!

    自从太后娘娘生辰宴那日后,关于长乐宫的周姑娘的流言就更多了。

    本来只是一副很普通的山水画作,在宫人的嘴里就变成了附有前朝淑妃阴魂的鬼物,因为那鬼物冲撞了太后娘娘,所以周姑娘再次被禁足了,这次更明确,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准出长乐宫。

    “明明自己被阴魂附身就乖乖呆在长乐宫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出去啊,冲撞了太后娘娘,我看这周姑娘就算生了皇子也不会得妃位的。”

    “我看也是,你不知道我有个相识的就在长乐宫当值,她说现在长乐宫一共也就三五个宫人,别的都吓走了。”

    “那她为什么不走啊,要我说啊,那地方还是越早走越好,毕竟是有忌讳的。”

    “我也劝过她,不过她说了她已经习惯了长乐宫的味道……”

    “我天啊,那都是什么话,什么叫习惯了那味道,我看你那相识的没准儿也……”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她以前虽然有半夜说话的坏毛病,但人还是很好的……”

    ……

    长乐宫的阴魂之说还在皇宫里流传,屡禁不止。

    而实际上住在长乐宫的周槿欢,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特别是她肚子越来越大,距离临盆之期也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黄雀在后面

    周槿欢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和萧景知的孩子在皇宫这样肮脏的地方长大,而且只要这孩子在皇宫一日,她就被束缚一日。

    有阿诚那个前车之鉴在,她还不敢忘。

    办法她有的是,但最可恨的是没有帮手,现在整个长乐宫就是一个监牢,除了苏婉谁都帮不上忙,而苏婉就算再厉害也不会分身术,也只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所谓绝路,柳暗花明并不只是一个迷信。

    就在周槿欢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跳出来了,是孟潇的贴身侍女文竹。

    当时她正漫不经心地晒太阳,站在一边的侍女突然将桌子上的碟子打碎,朝着周槿欢就招呼来了,还好苏婉的手快给拦下了。

    苏婉反手就将她拿下了,厉声道:“哪个宫的人派你来的?”

    “我认得她,她是朝霞殿的文竹,放开她吧。”周槿欢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饶有兴趣地问:“皇上可下过命令,这长乐宫不许别人进来的,是你不要命了,还是你家主子不要命了?”

    “周槿欢你个贱人,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我家主子变成那个疯癫样子的,但我知道一定你搞的鬼,我今天就是和给我家主子报仇的,现在落在你的手里,我认栽,要杀要剐尽管来招呼!”文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苏婉冷哼一声:“就凭你这样的低贱身子还想接近我家姑娘,呸,既然那么想为你家主子报仇那不如就先给你家主子开路去吧!”

    “诶,婉儿,虽说丽嫔娘娘现在疯癫得无法见人,那朝霞殿也不必从前,但文竹姑娘到底是娘娘的人,这话还是禀告皇上更合适一些。”周槿欢这话说得平淡,而文竹听到耳朵里,吓得瘫在地上,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换装混进长乐宫,刺杀周姑娘这些事都是文竹一人所为,和娘娘没有半点关系,求周姑娘放过娘娘吧,她现在已经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求您放过她吧……”

    文竹边说边哭,声音哽咽地让人不忍听,加之不停磕头,额上的血略过眼睛流下来,很是骇人。

    “大胆,你不知道姑娘现在怀着身孕见血不吉利么?”苏婉上前就是一脚,那力道不大,但文竹整个人都跌到在地,这样明显的碰瓷让苏婉无言以对,倒是周槿欢慢慢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走到文竹跟前,伸手将她扶起来,对她柔声道:“看这小可怜样子的,婉儿我给你说的话你都听到哪儿去了?”

    苏婉一脸的黑人问号:说的话,什么话?

    “这后宫里尔虞我诈,从没见过什么真心,像文竹姑娘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周槿欢边说边将头上的梅花簪子取下来放在她的手心,轻轻嘱咐道:“那朝霞殿现在也冷静得紧,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过来就好了。”

    文竹有些迟疑,见她真的没有要动自己的念头,连簪子都没有来得及还给她,就跑了。

    “姑娘为什么要放过她,要知道她可是孟潇的人。”苏婉脸上的杀气一闪,低声道:“要不要婉儿动手,现在孟潇都没有人会注意了,更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宫人了。”

    “就因为她不起眼才能帮我们,不然这个档口找谁去?”周槿欢笃定,文竹既然能进长乐宫,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周槿欢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她知道文竹聪明,不论想要给自己挣一份前途还是要替孟潇报仇都是要再来长乐宫一趟的,但她漏了一个人,赵瑜。

    赵瑜吩咐过小孟子让他派人留意长乐宫的动静的,所以周槿欢被刺这件事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皇上放心,周姑娘没事,现在正好好地待在长乐宫呢,皇上若是担心的话……”看到赵瑜表情的那一刻,小孟子就知道自己多嘴了。

    “罢了,多派些人在长乐宫巡察吧。”与其担心周槿欢,赵瑜还不如担心一下周采薇和钱嫣然,要知道她们和周槿欢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赵瑜的这个贴心的举动真是让周槿欢有苦难言,要知道她那边等文竹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文竹不是个笨人,知道浑水摸鱼这招行不通之后,就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周槿欢给自己的那个梅花玉簪上。

    那夜,文竹将孟潇收拾得当,等她完全睡熟了就拿着梅花玉簪去了长乐宫。

    文竹和宫门守卫的动静不小,周槿欢也都听在耳朵里,却没有主动出马,给苏婉使了个眼色,苏婉心领神会。

    “什么事儿啊,这样大半夜的,打扰了姑娘休息你们担待得起么?”作为周槿欢的贴身宫人,这个长乐宫谁见了苏婉都要巴结几分的。

    “还在这里做什么,苏婉姑娘不是说让你走么,快走啊,别在这里杵着啦,你怎么就听不到我说话呢……”那侍卫嘴特别碎,在一边的苏婉都皱了眉,正要走却被文竹拦下了,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苏婉姑娘,求求你帮帮奴婢吧,奴婢在朝霞殿连饭都吃不上,求你帮奴婢在周姑娘面前说句话,求求您了……”

    苏婉不喜欢文竹,但自家姑娘交代过,只好强忍住不满,转身将她扶起来:“你便在这里等会儿吧,我去请示一下姑娘。”

    苏婉刚到大殿就看到周槿欢早就换上了寝衣,不等她进门就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人了,将她带过来吧。”

    文竹进来之后就开始卖可怜,周槿欢表面上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心里在想:这人生在古代真是可惜了,要是在现代估计能拿好几个金马影后了。

    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演戏了,周槿欢强忍住想要毒舌的嘴,对她安抚几句就将她打发到别苑当值去了。

    “姑娘,婉儿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得住的,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苏婉不喜欢孟潇,对于她身边的文竹自然也不喜欢。

    “又想利用人家又不想好好待人家,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周槿欢似乎是在感慨:“其实文竹不算是个坏人,不过是和咱们立场不同罢了,在这样一个捧高踩低、人性丑恶的后宫,她能对孟潇那般真心,其实也是难得的。”

    “婉儿知道姑娘有自己的计划,但就如姑娘所说那文竹是孟潇的贴心人,只怕真的会对姑娘下狠手的。”婉儿还是不放心,若是真的要找人帮忙,可以避过文竹的。

    “我们多提防就好了,文竹比孟潇要聪明,绝对不会用笨法子,我倒是对她的手段有些期待了,或许可以来个将计就计。”只要能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她就知足了,哪怕自己多受点苦。

    文竹在长乐宫呆了十几日,终于有动作了,比她想象得要简单许多的把戏。

    那日,她吃了午饭,觉得有些口渴就让人做碗什锦蜜汤来,这边东西还没有喝到口里,就被突然闯进来的文竹给打翻了碗,苏婉厉声斥责道:“大胆,你做什么?”

    文竹很乖巧地跪在地上,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恐:“奴婢该死,可是奴婢是为了娘娘的安全,甘心受责罚,这碗什锦蜜汤被人下了药,对姑娘的身子不利,奴婢就算是豁出了命也要……”

    “婉儿,去请吕御医来。”周槿欢装作一副很震惊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慌张,苏婉也被她给蒙过去了,赶紧去请人了。

    吕御医来了之后对碗里剩下的汤进行检查,银针变黑,果然是有剧毒的。

    “姑娘,这是何人所为?”吕御医是赵瑜亲自下令关注周槿欢身体的,若是有所差池,他是跑不了的,只见他擦擦额头上的汗,颤声道:“姑娘喝了多少,现在可否觉得不舒服?”

    “没有,多亏了文竹机灵,不然我这会儿或许就只能躺在床上了。”周槿欢笑着将文竹扶起来,转身对吕御医嘱咐:“皇上日理万机,我这边的小事,吕御医就不要告诉皇上,让他烦心了。”

    “是。”吕御医是真的想将事情告诉赵瑜的,所以回答得很勉强,周槿欢自然看出来了:“吕御医只管放心,若是皇上那边我自会担待,必不会让你为难。”

    人家都这样说了,吕御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吕御医走了之后,周槿欢对苏婉示意一下让她也先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文竹两人。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别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连我的命只怕都难保了。”周槿欢亲切地拉着文竹的手,脸上的笑如沐春风,文竹垂着头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以后便不要再住在别苑来,以后就和婉儿一样住在主殿吧,在我身边呆着,可好?”周槿欢这话太真诚,文竹想假装拒绝一下,却被她拦下了:“你不要多心,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若是真的觉得为难的话……”

    “不,能来服侍姑娘,是文竹的福气。”文竹答应着,心里在对周槿欢诽谤:到底是个笨女人,这样大的事情连问都不问。

    文竹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怪,到底她和周槿欢接触得太少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苦肉计早就被看破,而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的一枚棋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猫换皇女(一)

    周槿欢对文竹很好,不是那种让人受不住的好,而是细水长流的好。

    除了苏婉有时候会说几句冷言冷语,文竹在长乐宫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可是每当她想到不成人样的孟潇,对周槿欢的那几分好感就会荡然无存。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加之没有赵瑜的造访,她过得很轻松。

    一晃春天就快要过去了,那天她照例坐在亭子里,偶然看到冒着粉色的荷花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婉儿,时机就要到了。”她抬手,看着荷花池里欢快畅游的小鱼,感慨道:“最是怀念朔州的那段日子了。”

    “姑娘真的决定了,若是真的那样做,只怕就连赵瑜都保不住您。”周槿欢的主意太冒险,苏婉拉住了她,轻轻摇着,似乎是哀求:“姑娘,婉儿像你保证,婉儿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不若我们就……”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好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反悔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文竹卷进来了。”

    她看着天上飘着的云,一脸的歆羡:“如果这个孩子能够和那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的,我这个为娘的别说是受点苦了,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姑娘胡说什么?”苏婉圆眼一瞪,周槿欢则摆手笑笑,对她道:“去厨房一趟吧,顺便将文竹叫过来。”

    “姑娘,婉儿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行,赵瑜虽然对你有心,但他有时候也是犟不过太后的,况且朝廷之上那么多的人,每人说一句都是压力,就算他是铁腕君王,只怕也不会置整个朝堂于不顾,姑娘……”

    “放心,我比你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周槿欢也不想多解释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别的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周槿欢决定的事情,苏婉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只得先走了。

    文竹来亭子的时候,周槿欢正在吃李子,她超级喜欢李子,小小的,糯糯的甜甜的。

    “婉儿总是不让我吃这样凉的东西,她也不想想现在都快夏天了,我也只能将她打发了,这才吃一些。”周槿欢示意让她坐下,将李子递给她:“你也吃啊,我们相处这样久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的,这长乐宫没有外人,不需要那么拘谨的。”

    “姑娘待奴婢真的很好。”文竹这话是出自于真心的,周槿欢笑着回道:“这都是相互的,文竹你也对我很好啊。”

    “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主子的,对主子好,对主子忠心都是应当的。”文竹回答得滴水不漏,周槿欢轻轻拍拍她的手,感叹道:“这长乐宫不干净,皇上也不来这里,我时常会觉得寂寞,要不是有你和婉儿,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其实我本来还想养只小猫来解闷的,但……”

    “姑娘现下虽没有品阶,但只要生下孩子之后,就会一步登天,那些宫人想必不会连只猫都不给吧?”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那些人总是找借口,说前朝淑妃以前也喜欢养白猫,而且那淑妃再被赐死后那白猫就不知所踪了,说是很蹊跷,这长乐宫就不让养猫了,你说这不是在糊弄人么?”

    “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下次皇上来了,姑娘可是要和皇上好好说说这个事儿。”

    “那倒无所谓了,其实他们那样说之后,我还真的不敢养猫了,鬼神之事,谁说得清楚呢,以前我就听说过……”周槿欢的话说了一半停下了,有些抱歉的笑笑:“我说的事情都很无趣吧,你若是不想听……”

    “不,姑娘讲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呢。”不知道为什么文竹突然对这个锁在长乐宫的女人有些同情,她的丽嫔主子可怜,眼前这位又何尝不是呢?

    “我住在皇宫那么些年,若是没有听八卦的爱好,只怕都要无聊死了。”周槿欢脸上带着略略哀伤、落寞的表情,声音低沉:“还是大魏召元八年,有位李妃娘娘怀胎十月,谁知道却生下了一个毛茸茸的狸猫,当初皇宫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周槿欢讲的是老掉牙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文竹听得很入神,时不时还发问几句,她都很详细地讲解一番。

    两人在亭子里呆了好久,而苏婉就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落下来了。

    “姑娘,人真的能生下异类么?”文竹问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周槿欢揉揉太阳穴,似乎是很苦恼:“你倒是真的问住我了,我讲的那李妃最后也是被皇上赐死了,那狸猫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皇宫都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想必是那李妃有过错之处,上天才会有所惩戒吧。”文竹的脑子飞快旋转,脸上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周槿欢这下可算是放心了,也不再没话找话,将她打发了。

    “姑娘,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这个计划还是太过于冒险了点。”苏婉心里的那点不安在不断地扩大,即使周槿欢一再强调她自有打算,但她的打算呢,到底是什么,苏婉现在都还不知道。

    “安啦,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关于这个“自杀计划”,越解释越无力,等苏婉回过神来,这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可是……”苏婉还有话要说,但周槿欢却拍拍手:“诶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乏得很,婉儿你去让他们给我准备好热汤吧,我要好好泡泡。”

    大凡是周槿欢不想说的,苏婉是绝对问不出来答案的,也罢了,可能是她想多了。

    怀着这样的不安,苏婉惴惴不安地过着,一直到月中那日,她去了太学。

    阿诚并没有休息,房间灯光通明,好似是在等人。

    “她现在怎么样了?”苏婉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为的是给他解蛊毒,他除却一开始说要她好好照顾周槿欢之外,极少提到周槿欢。

    可能是因为周槿欢快要临盆了,所以他才问的?

    苏婉想到那件烦扰自己许久的事情,答非所问:“阿诚,我和你说件事,你帮我想想,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周槿欢的计划本来是要让阿诚知晓的,但赵瑜一口否定不让他入长乐宫之后,周槿欢就没有让他卷进来,但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去,苏婉还是将计划告诉了他。

    苏婉将周槿欢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阿诚后,阿诚深深皱眉,并没有说话。

    “若她让你信她,你就信,就这样简单。”阿诚的话并不多,但几个字就让苏婉安心下来了。

    按说阿诚只是一个十岁,不,是十一岁的男孩子,而她苏婉比他还大五岁,为什么有时候遇到想不通的事情还要来请教他?

    人的真实年龄和心理年纪是不一样的,一路的逆境早就让小小的阿诚有了比一般人更成熟的心理人格。

    苏婉从阿诚这里得到了安慰,放心地离开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阿诚这夜失眠了:周槿欢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么?

    这个世界上最让阿诚在意的人就是周槿欢了,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周槿欢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会成功,心情就很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婉的变化,只主观地认为她是自己想通了,但事实打脸了。

    文竹的动作很快,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是有同伙的,那人就是深得孟潇信任的小庆。

    这些日子,小庆和文竹的来往频繁,周槿欢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临盆之期来得太突兀,比预期要早个四天,还是发生在夜里。

    来人依旧是吕御医,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很紧张。

    “若是孩子和大人有任何事情,朕一定不饶你。”这是吕御医进房间之前,赵瑜给他说的话,无意这让他更紧张了。

    和周槿欢预想的一样,赵瑜只是开始的时候站在门外等着,不到一刻钟人就黑着脸走了,站在门口的苏婉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房间里除了吕御医就只剩下了文竹,这自然是周槿欢的精心安排,希望文竹不会让人失望。

    “姑娘你要再使点劲儿。”吕御医用手帕擦擦额头上不断下落的汗,对于周槿欢现在的状态很是忧心,一直站在一旁的文竹端着茶水走过去,柔声道:“吕御医,先喝口茶,不要着急。”

    吕御医也不疑有他,接过茶就喝了,随手将茶杯放在一边,接着指导周槿欢的生产工作,那小孩子的头好似就要出来了,吕御医感觉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几个月受的苦都有了回报,神经刚刚放松,整个人就晕倒在床边,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槿欢的孩子出生了……

    周槿欢是想看那孩子一眼的,但实在是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怕这孩子会哭,所以文竹将那带着蒙汗药的茶水给那刚出生的孩子喝了些,那小娃很安静地睡了,文竹将小娃用被单裹好,轻轻放到了衣橱不起眼的角落,随后将藏着的小白猫抱出来,那是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猫,乖巧得很……

    找了解药,给吕御医喂下,随后文竹大声尖叫:“啊啊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猫换皇女(二)

    那尖叫声音太大,不仅将吕御医给惊醒了,还让在门口守着的宫人都紧张起来,苏婉的心本就一直提着,在听到文竹的叫声之后,破门而入,迎接她的是吕御医一脸的失魂落魄,她连忙抓住吕御医,紧张地问:“我家姑娘怎么样了,没事吧?”

    吕御医的身子一滑,跪在地上,像是没有听到苏婉的问话,只是在不停地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苏婉再也没有什么心思问他了,直接绕过屏风,掀开纱幔,映入眼帘的是累到要虚脱的周槿欢以及她身边的一只小白猫。

    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白猫,苏婉没有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就对着文竹发飙:“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呢,这是什么?!”

    明明知道这一些都是周槿欢的计划,在看到现实的这一刻,苏婉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快速到文竹身边,眼神很吓人:“最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我,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懂么?”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婉儿姑娘求你放过奴婢吧……”这样可怜兮兮的语气让苏婉更火大,抬手正要对她动手,赵瑜就来了。

    事情才发生,怎么赵瑜就来了,到底是谁传的消息?

    苏婉收回手,随着人群跪下来,还在盘算着。

    “你们谁来给朕解释一下?”赵瑜将纱幔掀开,那只小白猫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看,许是感知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呜呜呜”叫着,这才赵瑜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糟糕了。

    “吕御医,皇上让您回话呢。”小孟子见吕御医一副还没有回神的表情,在一旁提醒,谁知这话让他更紧张了,连连扣头,嘴里重复着:“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起来答话,若是有半句虚言,朕灭你全族。”很平静的话,但威力不减,吕御医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下,将事情前前后后都将了一遍,为了让自己不获罪,故意将文竹叫醒自己的那一段给省略了。

    “你是说这白猫就是她给朕生下的?”赵瑜这样一反问,吕御医刚刚平复一点的心情马上就又乱了:妈呀,我这是在说什么,是说这周姑娘给皇上生下了个妖物,是么?

    “吕御医所言非虚,还请皇上明察。”就在这个时候,文竹突然跳出来,这话有实打实的重量,赵瑜的心情很糟糕,小孟子看出了他的想法,懒洋洋地道:“好大胆的奴才,这里什么时候轮的上你说话了,来人,还不将她拉下去!”

    “皇上,奴婢是在长乐宫当值的,周姑娘生产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奴婢和吕御医,还请皇上听奴婢一言……”文竹还想说什么,但赵瑜只用一个眼神,小孟子就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胡言乱语的奴才给拉下去?”

    “皇上,奴婢说得都是真话,周姑娘没有诞下皇子或皇女,而是生下了一只白猫,皇上也听说过吧,这个长乐宫的以前住着……”

    “给朕拉下去,朕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这个奴才!”这才开口的是赵瑜,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这个奴才将事情闹大,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这长乐宫这样热闹,哀家还是来对了。”来人正是王太后,她身后跟着的是周采薇和钱嫣然,人倒是都来得齐全。

    “额娘怎么来了?”赵瑜的慌乱一闪而过,但随后马上故作平静,上前拉住了王太后的手,谦恭道:“那荷园的睡莲开了,额娘可是愿意陪儿臣去一赏?”

    “那不着急,周槿欢产子,哀家自然是要来看看的。”王太后并没有停住脚步,不顾赵瑜的阻拦,伸手将纱幔撩开了,随后看到的场景让她差点晕厥,指着躺在床上的小白猫,声线都有些颤抖:“这……这……哀家的……”

    “额娘,您不要生气,一切都还不清楚……”赵瑜这会儿脑子有点大,王太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那只猫,指着跪在地上的吕御医:“给本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御医只好将事情又将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末了还加了一句:“当时在房间里伺候的人就是刚刚被带走的那个宫人,太后娘娘可将她叫上来,一问便知了。”

    “果然就是刚刚皇儿让人抓走的那个,是么?”王太后好似已经明白了,下令将文竹带回来,慢慢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

    这事从未在后宫出现过,周采薇和钱嫣然都是聪明人,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文竹再次到长乐宫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抹笑,脑子里闪过孟潇蓬头垢面的模样,眼神里的恨意更明显了。

    “你便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哀家,不必害怕。”王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赵瑜,赵瑜清清嗓子,接话:“就如太后娘娘说的,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朕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瑜这话中的威胁太明显不过,但文竹她怕什么呢,她若是真的怕就不会入这长乐宫了,不是么?

    “奴婢是周姑娘身边的近人,因为心思细腻,这次姑娘让奴婢给吕御医打下手,不知道是不是这长乐宫过于……呃,有些邪门,一开始姑娘无论怎么使劲儿孩子都出不来,后来有一道白光晃住了奴婢的眼睛,奴婢眼睛睁不开,只能用手挡着,等那白光消失之后,姑娘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床上则多了那个小白猫……”

    “周槿欢那个妖妇竟然生下这种妖物,哀家如何能容得下她?!”王太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四下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赵瑜正要说话,文竹却抢了先:“不知太后娘娘可否知道前朝淑妃?”

    “大胆奴才,谁让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的?”赵瑜再也听不下去了,只怕这样下去周槿欢必死无疑了。

    “哀家还真的没有怎么听过,你说!”王太后这态度太明显,赵瑜的脸色也很难看,轻轻一勾手让小孟子过来,轻声道:“让王御医来。”

    现在只有周槿欢醒过来才有用吧?

    “奴婢听闻那前朝淑妃喜欢白猫,但在被赐死后,整个长乐宫十几年都不曾出现过一只白猫,这次这只白猫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文竹这话说得漂亮,她并没有说主子什么坏话,但这话的引导性太强,足够让人多想。

    “臣妾看这奴才长得有些眼熟,德妃娘娘有这种感觉么?”这个时候说话的人是周采薇,她早就认出了文竹,却在这个时候才出手,钱嫣然貌似很认真地看了文竹一会儿,最后还是身边的紫鹃轻轻说了几句话,她才如梦方醒一般:“我平素不和什么人走得近,倒不如紫鹃了,这可是丽嫔身边的文竹?”

    “奴婢文竹,以前确实是丽嫔娘娘身边的人。”文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那就对了,丽嫔以前经常来长乐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刺激,你总不会是想为自家主子报仇故意要陷害我家阿姐吧?”周采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合宜的笑,钱嫣然也跟着笑:“贤妃娘娘这话却是有意思,她一个宫人能怎么报仇?”

    “可是不能小看了这种奴才呢,要知道我以前就觉得她聪慧得紧呢。”周采薇这话让钱嫣然哑然,倒不是她没有怼回去的话,而是她习惯在王太后和赵瑜面前扮演弱者。

    果不其然,王太后看不下去周采薇的咄咄逼人,厉声道:“就如嫣然所说,她不过是个奴才,能做些什么,倒是这长乐宫,看来上次请的巫师并不管用了,看来是要再请些人来了。”

    “微臣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形势变化多端,这会儿又来了一位御医,正是赵瑜要的王太医。

    “额娘,所有的事情都等槿欢醒来之后再说吧,具体什么情况她最清楚。”赵瑜一句话让四周都安静下来,包括早就醒来的周槿欢。

    其实她是乐于装死人的,但形势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她休息不得了。

    在王御医给她的把脉的时候,她轻轻挣开了眼睛,揉揉太阳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太后娘娘……”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太后,却将扶着自己的赵瑜给完全忽略了。

    “哀家想听听你的解释!”王太后将那小白猫丢到她跟前,一副“哀家看看你能编出什么故事来”的表情,周槿欢看到她这样的态度,觉得事情还不是很难解决,很平静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和文竹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很震惊,包括还跪在地上的文竹。

    “阿姐,你犯什么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周采薇从座位上起来,脸上都是不可思议,而她旁边的钱嫣然的表情是她的复制、粘贴。

    “自从住到这长乐宫里,我就总感觉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好多事情我明明都没有做,但第二天就发现不对劲儿,还有就是在孩子出生前,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一个长相很艳丽的女人抱着一只雪白的猫,那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对,就像是这只小猫一样。”

    周槿欢一边说一边将那猫抱在怀里,嘴角忽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不觉得这只猫很可爱么?”

第一百五十章 白猫换皇女(三)

    “妖……妖物!”王太后指着她,本来红润的脸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而周槿欢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嘴角的笑反而更甜美了,王太后差点晕厥过去,对着四下的宫人吼道:“都愣着做什么,等着哀家动手么?!”

    这话让宫人都如梦方醒,几个宫人走上前,正要对周槿欢动手,但赵瑜拦下了她们:“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你们都先退下。”

    王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有这样多的人都在,她是真的要发飙的,而此时只是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便不用再去哀家的凤藻宫请安了,哀家承受不来。”

    在以孝治国的大燕,这话就是在打赵瑜的脸,比当面翻脸更难看!

    事态的发展偏离了周槿欢的计划,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是呆呆看着地面,心思很沉重的模样。

    “都先回去吧。”赵瑜这话是给周采薇和钱嫣然说的,两人都是聪明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乖巧地离开了。

    偌大的长乐宫又只剩下了两人,房间的门被紧紧关着,偶有月光照进来,打在她沉静如水的脸颊上,她有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却有那么可爱的小梨涡。

    “孩子呢?”赵瑜几步走到她跟前,蹲着身子,捏着她的下巴,眼睛湿漉漉的,她被那双眼睛蛊惑,竟然忘记了回答,要不是他手指的力气加大,她都无法回神。

    “你是在说这只小白猫么?”周槿欢还是装傻,赵瑜一把揪住那小白猫,随手扔到一边,逼近她:“周槿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一直都被你圈养在这长乐宫里,还能做什么?”她在反问,赵瑜眼中划过一丝痛色,随后马上回复了平常的冰冷:“在萧景知死的那一刻,你的心就没有了,是么?”

    “用这只白猫换取你孩子的自由,顺便让你获得永远的自由,周槿欢,你是这样想的,对么?”每当赵瑜这样反问的时候,就说明他什么都明白了,而周槿欢若是回答,就一定会被他抓住把柄,所以她干脆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理睬。

    “朕来得比你想象要更快一些,所以好多事情你都没有来得及去做,是么?”这次赵瑜边说边起身,四处看看,在目光看到衣橱的时候,周槿欢慌张了,连忙拉住了他:“你恨萧景知,也恨爱上萧景知的我,更恨我们两人的孩子,既然现在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什么不顺着我的心意呢?”

    他还真的停了下来,欺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本来的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是抑制不住地发颤:“周槿欢,你是有病吧,朕为什么要恨你,朕不恨你,你不是想死么,朕就成全你,如何?”

    周槿欢想过两人之间会有的对话,但这个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在她要求证的时候,他猛然起身,径直走到那衣橱边,在周槿欢的紧张的眼神下,似得意一笑:“这里到底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你紧张成那个样子?”

    他的话和他的动作是一致的,话刚落地,衣橱就打开了,那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周槿欢也顾不得刚刚生产的身子,从床上跳起来,在赵瑜动手之前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简直就是在用行动表明什么叫做“不打自招”。

    “周槿欢你真行。”赵瑜这话带着苦笑,秘密被发现的周槿欢抱着孩子就要逃跑,却被赵瑜发现了小心思,在她有小动作之前就将她圈在怀里:“整个皇宫都是朕的,你想逃去哪儿?”

    “赵瑜,就当我求你了,你能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么,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还是女孩,我保证让她不在你的面前出现,不会碍眼,好么?”周槿欢这样的女人,前半生是傲娇的公主,后半生又不要命,除却一开始的虚与委蛇,极少这样的低三下四。

    “周槿欢你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许是周槿欢的态度讨好了他,他的语气倒是没有那么生硬了,周槿欢一脸希翼地看着他,他却扭过去了头,正巧看到还在沉睡的小女娃,她有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的小脸,含笑的唇,微微上扬,小梨涡隐约可见。

    “若是你真的要我死,我就去死,你那样聪明也应该知道的,我设计的这个局,本就没有想着要全身而退的,现在计划落空,更是没有什么想法了,只要你能将这个孩子留下来,我……都听你的。”

    这是周槿欢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为了这个孩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周槿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赵瑜显然被她这话给吓到了,她看向孩子的眼神很柔和,好似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孩子活着,好好活着,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计划落空,这是她自己没用,谁都怪不上。

    愿赌服输,若是连承受失败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做好一位母亲?

    “好,朕就答应你。”赵瑜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松口,在周槿欢正要微笑的时候,加了一句话:“不过朕要你做朕的妃嫔。”

    这简直是在趁火打劫,赵瑜怎么会这样不要脸?

    “怎么,不答应?”赵瑜的手伸过来,还没有触碰到孩子的时候,周槿欢连忙后退一步,强忍住屈辱,一字一顿道:“我答应你。”

    赵瑜的手收回来,几步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了,初夏的燥热气息一下子都涌进来,让周槿欢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他却心情不错的样子,扭头对她道:“这个孩子就叫初夏吧,她是朕的长公主,朕给她封号就长乐公主吧。”

    “你想如何就如何吧。”“长乐公主”这个封号真的有些讽刺,周槿欢的眉毛一皱,也不再说话,他见她不吭声,也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在小孟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朕本以为那吕御医胆小,不会说谎,却不想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以后就让王御医来伺候吧。”

    王御医是专门伺候赵瑜的,这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恩赐了,但在周槿欢这边就完全变了味道。

    可是,现在她能有什么可以反抗的?

    “你刚刚生下初夏,现在身子正弱,剩下的事情朕会为你做好,这些日子朕会吩咐她们,不让她们来打搅你。”这是赵瑜临走的话,周槿欢抱着初夏,缓缓地跪在地上,冲着自己,扇了很响亮的一个巴掌,初夏被那声响给吓得直哭,在她要对自己甩第二个巴掌的时候,苏婉出现了,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姑娘……”

    “婉儿,我没用,我怎么能这样没用,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初夏身上,苏婉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将她拥入怀里,任她哭泣,直到最后实在没有力气,抱着初夏的手都有些动弹不了了,才止住了泪。

    “姑娘,你的身子一向很弱,先喝些鸡汤吧?”苏婉将孩子抱过来,让宫人端进来一碗鸡汤,随后将房间门关上。

    “现在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怎么就能这么蠢呢?”周槿欢喝了一口鸡汤,被噎住了,咳嗽得厉害,苏婉一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姑娘是婉儿见过最聪明的了。”

    “聪明?”周槿欢苦笑一声,泪花都出来了:“以前我还真觉得自己聪明,但聪明是相对的,在面对赵瑜的时候,我就是愚不可及的人,丝毫都不聪明。”

    “姑娘……”苏婉的声音拉长,周槿欢接着道:“婉儿,其实我真的想过,这个计划最坏的结果就是我死,但至少这个孩子不用再呆在皇宫里,她的身份太尴尬,谁都不知道她会因为什么就被人整死了,所以她必须走;可是我做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对,是比以前更糟糕了,是吧,看啊,我怎么就能这样蠢……”

    “姑娘,来人啊,快请御医来!”苏婉手里抱着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槿欢落到地上。

    这夜,王御医怀着忐忑走进了长乐宫,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妈呀,以后自己的小命可要全指望她了。

    周槿欢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等醒来的时候,她早就不是那个周姑娘了,而是赵瑜的槿嫔,和已经疯了的孟潇一样的嫔位。

    “文竹呢?”看着睡着的初夏,周槿欢心里升腾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满足感。

    “姑娘……不,娘娘刚醒过来,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文竹早就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等初夏完全睡着了,周槿欢才坐到凳子上,细细听她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吕御医反口,说是文竹使计让他睡着,将小公主换成了白猫。

    “怎么可能,王太后怎么会相信?”这话刚问出口,不等苏婉回答,她自行回答:“是赵瑜又做了什么吧,不会是滴血认亲什么的吧?”

    看苏婉那吃惊的小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初夏不是赵瑜的孩子,但依赵瑜的能力,让两滴血融在一起还是可以办到的。

    看来,这个后宫是真的逃不了啊。

    “姑娘……娘娘,您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讨好赵瑜,在想怎么在后宫立足,在想怎么保护初夏,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强大到不必再惧怕。”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065/ 第一时间欣赏一晌贪欢最新章节! 作者:懒洋洋的小狸所写的《一晌贪欢》为转载作品,一晌贪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晌贪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晌贪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晌贪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晌贪欢介绍:
亲爱的读者朋友,请静心阅读我的小说,用鲜花和收藏支持我吧。一晌贪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晌贪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晌贪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