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北宫门接人
“恨么?”夜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周槿欢揉揉发酸的膝盖,拉着苏婉坐到床边,她眼中还有不甘没有掩饰住。
“姑娘想听什么?”苏婉抽回自己的手,表情平淡,接着道:“姑娘以为现在做了周家的小姐就真的可以和萧景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
“婉儿,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都不会缺氧么?”周槿欢“噗嗤”一声笑出来,怕她有别的什么想法,马上解释:“在你眼中,我就蠢成那样?”
“我喜欢萧景知,我想和他在一起,赵瑜虽然现在将我放在周家,一副要成全我们的模样,但实际上并不是。”见苏婉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接着说:“赵瑜不过利用我套牢、钳制萧景知,让萧景知给他卖命,一旦哪天他用不着萧景知了,我还不知道要沦为什么下场……”
“姑娘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苏婉本来都要后悔出宫的决定了,但听到周槿欢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心下稍稍安慰了些。
“赵瑜加在我身上的伤,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一笔都少不了。”这话是她说的,是给苏婉听的,也是给自己听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迷失在和萧景知的小情小爱里,因为那样的感情不会牢固,总让人心难安,因为没有人知道赵瑜哪一天会无情地将它夺走。
“姑娘,我信你。”苏婉信她,有一部分原因是苏婉相信爱情,赵瑜总有一天会动了她的爱情,这一点苏婉知道,她更知道。
“婉儿,你觉得阿诚怎么样?”要救阿诚,只能利用苏婉。
“姑娘可能不知道,皇上准备让阿诚出宫……”苏婉的话让周槿欢的神经骤然一紧,马上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今……今日上午去昌德宫时,姑娘是要去哪儿?”看着周槿欢夺门就要出去,苏婉连忙拉住了她,到底现在天已经不早了。
“去皇宫北门。”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阿诚会被赶出宫,如果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个人赶到皇宫北门的时候,宫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邺城的春夜有点冷,两人就一直等着,直到“吱呀”一声,宫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了那个瘦小的男孩子。
黑夜将他的背影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萧索和凄凉,周槿欢有点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却被苏婉拦住了:“姑娘先等等,过了大街才好,不然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抬头看看高大的宫城,冲着苏婉点点头:“谢谢你,婉儿。”
差一点,她就犯了大错,要知道虽然赵瑜答应放阿诚出宫,但并不放心,如果被发现她偷偷将人带走,想必会有很多麻烦的。
等阿诚跌跌撞撞地走到一个小街道后,两人终于现身了。
“槿欢姐姐?”想象中两人见面,阿诚一定会直接扑到她怀里的,但是没有,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马上就恢复平静,四个字说得不亲密,反而有些疏离:明明两个人已经和好了,话也都说开了,怎么这小子说翻脸就翻脸啊?
“怎么了,几天不见不认识了?”因为练武的缘故,阿诚长得比一般的男孩子要快很多,不过才十岁,已经快到周槿欢的胸口那般高了。
“槿欢姐姐来这里做什么?”阿诚的话让周槿欢气得捏住他的脸就开始蹂躏,语气中带着虚假的怒气:“你这个小鬼,你说我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我梦游,行么?”
“梦游是病,得治。”小阿诚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这话说得让她都有点怀疑他也是穿越过来的了。
就在她发愣的那一会儿,阿诚已经走了,三两步追上他,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大半夜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用你管。”阿诚甩开她的手,接着朝前走,周槿欢这次没有跟上去:“你不准备听姐姐的话,是吧?”
“你好好地做你的周府大小姐,好好嫁你威名远播的萧大将军,要我这样一个累赘做什么?”这就是阿诚的心声,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于周槿欢来说太多余,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姐姐早就说过,我们早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抛弃你?”这样的话她说过好多次,但他总会没有归属感一样。
“可是你早晚都要嫁给萧景知的,我又会是一个累赘。”听到这话的周槿欢差点想仰天长啸,上前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别说姐姐还没有嫁给他萧景知,就算是便宜了他,你也是我弟弟,他要是敢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治他!”
第四十七章 吃醋的景知
为了证明萧景知这个“准姐夫”是绝对靠谱的,所以周槿欢带着阿诚去了萧景知的府邸。
城南头道街萧府,每个字都烙在了周槿欢的心上。
苏婉一直都知道路线不太对,但也没有多话,阿诚就很单纯地一直跟着走。
头道街里住的都是大人物,萧府在一众府邸之中并不显眼。
夜很深,敲门声很突兀地划破了天空,打破了平静。
脚步声很是清晰地传过来,开门的是一个很清秀的男人,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男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
“姑娘这么晚来我萧府有何事?”男孩子还是没有睡醒的模样,揉着眼睛,很好脾气的样子。
“我找萧景知,呐,你拿这个给他。”那是一方蓝色的丝帕,上面歪歪扭扭地刺了三个大字:周槿欢。
当然最后一个是简体字,没有人能认出是什么字。
“那几位先进来吧,我这去给大人禀报。”男孩子很是有礼貌,这让周槿欢有些说不上来的骄傲,好像萧景知周边的人都和他一样温和有礼的(这应该就是随时随地发花痴吧?)。
萧府外观不起眼,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倒不是说有多豪华,就是让人很舒服。
无论是门外的小斑竹、门口的吊兰,还是屋里浅绿色的刺绣屏风、琉璃风灯,处处都彰显着主人清雅的品位。
很好,这很萧景知,她很喜欢。
萧景知来得很快,比她想象中都快,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府邸,还带着阿诚和苏婉。
“怎生这么晚过来?”边说边将一件银狐轻裘披风给她贴心披上,将手炉放到她手心:“冷么?”
“你猜我冷不冷?”暖心于他的体贴,周槿欢笑弯了眼睛,见她笑了,他也就跟着笑了,对着旁边那男孩子道:“小竹,去倒几杯热茶来。”
“不要忙了,天也不早了,我来这里就是要和你说个事儿。”拉着他坐下,将阿诚推到他面前:“这是我阿弟阿诚,以前和我一起住在白鹭阁的,现下我到了周府,赵瑜那边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倒是还好就是怕这孩子会受苦,我想着让他先住在你这儿……”
“这当然好……”
“不要!”
两个人同时打断周槿欢的话,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萧景知会不会觉得你是累赘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怎么,不想替阿姐考察一番?”
又一次捏捏阿诚的小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萧景知在场,他很傲娇地掰开她的手:“我不是小孩子,别捏我的脸。”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阿诚都十岁了,书读得比阿姐都多了,怎么会是小孩子?”
说出这话来,说明阿诚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孩子。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阿诚的到来,小竹表示很兴奋,拉着阿诚就去了他的新房间,他跟在小竹后面走路很慢,转弯的时候,对着还盯着他背影的周槿欢问:“槿欢姐姐,你还会再来看我吧?”
“说什么傻话,即使不看萧景知,姐姐也要来看你的啊。”他还是他,那个敏感又有些小可爱的阿诚。
一直到阿诚人不见了,周槿欢才回过头,而她这一回头就直接跌入了萧景知温柔的眼神里,他捏捏她的鼻尖,似是吃醋:“什么叫‘即使不看萧景知,姐姐也要来看你’,周槿欢你这是要造反啊。”
“真好,我们景知终于学会吃醋了,我这就算是下地狱也能瞑目了……”周槿欢是开心的,因而说话就不忌讳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萧景知连忙捂住了她的唇,如秋水的双眸里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不安:“槿欢,以后不准这样说。”
“萧景知,你竟然在发抖,你是在害怕么?”这样古代迷信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在周槿欢的眼里,她这会儿更在意的是他的关切和担心,在这样一个没有无依无靠的异世,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优秀如斯的人关心自己,真的很好。
“只回答我,记住了么?”看着他一眼严肃的表情,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好,景知,我们都好好的,每一天都好好的。”
“姑娘,明日还要早起去和夫人上香,还是早些回去吧。”
两人撒狗粮撒得太欢,完全忽视了苏婉的存在。
萧景知原本一直坚持要送周槿欢回去的,但她看他眼下的浅黑色便怎么都不许了,让小竹准备了马车,两人坐着马车回到了周府。
“其实今天的事儿,姑娘根本就没有必要让我跟着,为什么呢?”回到房间还没有歇脚,苏婉就没忍住问出口,而周槿欢只是笑笑:“明日要上香的,你也要早些睡才好。”
第四十八章 无解的命格
苏婉是个太聪明不过的人,什么事情只要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周槿欢那么做是在表示自己的诚意。
第二日,周槿欢起得很早,她一向睡眠浅,在陌生的地方。
周氏夫妇还没有起床,她和苏婉一起去了厨房。
“小姐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厨房的秦姑姑将周槿欢两人挡在门外,笑得很是谄媚:“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不碍得,我也就是过来看看父亲和母亲喜好吃些什么。”周槿欢绕过了她,进了厨房,厨房里有两个师傅,一个白案,一个红案,白案负责面食,红案负责烹饪。
周槿欢就一直在厨房里呆着,看着两个师傅做饭,细心记着,秦姑姑在一旁说着周氏夫妇的喜好。
“秦姑姑,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黄豆?”黄豆可以磨豆浆,既好喝又有营养,老少皆宜。
“一看小姐便是不事农桑之人,那黄豆是要过一旬左右才播种的,重阳左右才会收获的。”秦姑姑见周槿欢面露窘色便笑道:“看我这说话没有把门的,小姐原本在皇宫,自然是没有见过乡下地的。”
秦姑姑本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后来的话也是解释,却不曾想正中了周槿欢的死穴,人若有所思了好大一会儿才扬起笑容:“秦姑姑说的哪里话,我约莫着父亲他们快起来了,我得去请安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小姐也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吩咐。”见她笑了,秦姑姑微皱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
“姑娘,那人说的话,你不必记心上。”苏婉何等聪慧,只要她一个眼神就什么都知道,她只顾着朝前走:“无事,我只是需要习惯而已。”
到周氏夫妇房里的时候,两人早已经正坐好了,按照礼节,周槿欢给两位上了茶,扶着周夫人,三人一起去吃了早饭。
来大厅伺候的是秦姑姑,自然不免又将周槿欢表扬了一番,“孝顺”“懂事”“贴心”一直说个不停,周氏夫妇都很是开怀。
早饭吃得很愉快,饭罢,周铭去上朝,周夫人携周槿欢去了城东的明镜寺。
明镜寺位于半山腰上,虽不接地气,但颇有几分仙气。明镜寺三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朱红的大门上嵌着两个银制的扣环,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也比一般官宦人家的还要大出几圈,大气,便是明镜寺给人的第一印象。
进入寺庙,迎来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除了几株大而粗的菩提树和三面的寺庙,再无其他。
今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所以寺庙的香客并不多,有几个和尚在打扫寺院,寺内呈现出一副很祥和而静谧的氛围。
“周夫人光临本刹,贫僧有失远迎,还望夫人见谅。”迎上来的是寺院的知客师清远法师,看到站在旁边的周槿欢,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恢复了平静。
“槿欢,这是知客师清远师傅。”
“清远师傅好,小女周槿欢。”
“女施主折煞贫僧了。”
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三个人一起去了大雄宝殿,此时已经有香灯师在候着了。
周夫人此次过来主要是还愿,她一直想要膝下有子承欢,周槿欢的到来无意让一切都很圆满。
跟着周夫人的动作,点香,祷告,插香,跪拜,很是虔诚。
看得出来,周夫人和那知客师是相熟之人,上香之后两个人便去了茶室,周槿欢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说是要逛逛寺庙,抽身走了。
“周夫人可是要问那位女施主?”
“老身已半截入土,好不容易身边来了这样一个可心的丫头,还请师傅能够指点一二。”
“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瞒周夫人,那位女施主的命格与面相格格不入,别说贫僧,只怕这世间都不会有一人能算出她的命。”
“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天命如此,周夫人只管顺应天命即可,贫僧也不便多说。”
周夫人没有再追根问底,顺手将生辰八字那竹简放在炉火上,火焰很盛,一切都没有了踪迹。
而另一边周槿欢她们两人在明镜寺转了一圈后就悄悄出去了,朝着山上走。
“姑娘,你去山上做什么?”
“看风景啊。”
这话是有根据的,这位山名为莽山,是邺城最高的的山峰了,站在山顶之上,吹着习习的山风,俯瞰山下风光,绝对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她被皇宫圈养了太久,这种野性的呼唤简直要冲破身体的束缚了。
第四十九章 甜蜜的亲吻
想象总是美好的,她以为自己会是那种很轻盈的落地方式,最后到山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累成了狗。
倒是不怎么愿意上山的苏婉,许是练过武功的缘故,气息很是平稳。
“再也不敢学着别人爬山了,整个人半条命都快没有了。”周槿欢大呼累,但自山上朝下看,那熙熙囔囔的人群,那鳞次栉比的酒肆,那星罗棋布的小湖泊,就连那压抑的皇宫都让她有种别样的喜欢,笑着道:“不过,也值了。”
“确实很值得。”说这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昨天……昨天听到的,没错,是萧景知!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对着萧景知发花痴,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二反应是现在自己这样太狼狈,形象受损,需要躲起来整理仪容后再见面。
因为有这样的连锁思考,所以她的反应很是奇怪,当她准备躲起来的时候,萧景知人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去哪儿?”萧景知聪明,但在琢磨小女生想法方面还是很单纯的,所以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周槿欢一点都不奇怪。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这里看到你,我很开心,但是为什么不能等我脸上的汗都消了,发型也整理好了,再出现呢,嗯?
周槿欢好想把后面的话都说完,但是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装作很淑女的样子,当然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格,果然萧景知身子微微蹲下,和她高度保持一致,伸手到她额头上,似是微微放了心:“低着头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昨夜走得晚,受了冷,今日生了病,还好没事。”
“嗯,我没事,今天不是还要上朝么?”周槿欢退后一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湿热湿热的,好糗。
“昨天听说你可能来明镜寺上香,就过来随便看看。”边说边拿出那方蓝色丝帕,轻轻拭着她额上的细汗,笑起来露出一排可爱贝齿:“我猜想你不会想呆在那沉闷的佛寺,一定会到山顶来看风景。”
“你倒是真聪明。”小声嘀咕一句,顺手拿过他手上的蓝色丝帕,看到丝帕上“周槿欢”三个字后,所有的郁闷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低声笑:“这么有心啊,做得不错,以后这方手帕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我会突击检查的。”
“一会儿一个样子,我被你弄糊涂了。”萧景知特别喜欢揉她的头发,而周槿欢则后退了几步,干笑:“能不能麻烦你和我现行保持一定距离?”
“为什么?”边说边靠近,周槿欢这边被他逼得竟然快步小跑起来,而萧景知则不紧不慢地迈着大长腿跟在后面。
苏婉和小竹两人在一旁围观,皆是一脸懵逼:他们在干什么?
因为萧景知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她真的要缴械投降了,樱桃小嘴一撇,赌气一般问:“你觉得我这样好看么?”
要不是周槿欢这样问,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与以往的不同:她的五官还是那样明艳精致,只是她脸颊上有一种好看的绯红色,许是爬山的缘故,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是一层半透明的雾气,偶有额上的汗水顺着挺秀的鼻梁留下,滴在殷红的唇上,很好看。
在周槿欢面前,他极少撒谎,所以他很正经也很正直地回答:“好看,很好看。”
“你胡说,怎么可能好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敷衍,周槿欢跺跺脚正要说什么,谁知他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在她眼睛瞪大的情况下,像是催眠一般,用手覆上她的眼,诱惑道:“闭上眼睛。”
有美男计,不上当,那多不周槿欢!
她这边刚闭上眼睛,只觉得唇上一凉,他的唇压了上来,耐心在她唇上研磨,缠绵而温柔。
他的唇很柔软,舌尖微微扫过她的唇瓣,就像是一阵电流过身,她整个人都有些酥软,窝在他的怀里。
吻很短暂,而她还贪婪地赖在他的怀里不动,她能感觉到他的笑和他跳动的心跳,那节奏快得让她很安心。
“现在的你也很好看。”他的声音传过来,臊得她垂头,偷偷笑,小拳头敲敲他的胸口,很是傲娇:“废话,要你说?”
“是,是,是,槿欢最好看,怎么都好看。”这话要是在电视剧看到,她估计能恶心得将隔夜的饭都吐了,但这话出自萧景知之口,自然就不一样了,她嘴上说着不信,但还是很开心的。
“话说,你现在是将军,除了上上朝之外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事儿了?”这话是有根据的,要不然他也不能上过朝就直接来这里找她了。
“话说,你现在是千金之女,除了上香之外能不能好好学学刺绣?”这话也是有根据的,那方蓝色丝帕的三个字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字很奇怪,但他知道那是她的名字。
“你竟然嫌弃我?”她只当她逗自己玩,完全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直接回答她问题,他现在是将军都在做什么?
第五十章 可爱个棒槌
“没有,我很喜欢这个手帕,很特别,我头一次知道‘欢’字可以这样写。”
“知道我为什么要写这种字么?”
“为什么?”
“等哪一天你成亲了,新娘不是我,等新娘发现这个丝帕之后,知道上面绣的是人名,但就是不知道那个字怎么念,不知道是谁,想咒人都咒不了,多好玩。”
“胡说什么呢。”
萧景知点点周槿欢的鼻尖,对她宠溺一笑,附在她耳边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
“咦,说起这个,有个事儿我要提前跟你打预防针的哈……诶呀,你不用知道什么是预防针,就是我丑话说前面了,你可不准给我纳妾什么的,不然我让你做小黄门太监去。”
周槿欢再次握起拳头,冲着他扬扬下巴,一脸的傲娇:“知道了么?”
“好,知道了,原来我找了一个爱吃醋的姑娘。”按下她的手,转而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微微一变化就成了十指相扣,她笑得小梨涡很醉人:“知道就好。”
“阿诚在你府里还好吧?”不到万不得已,阿诚是不能出现在邺城的,赵瑜如果发现了,可能会比较麻烦。
“你那个弟弟脾气很怪。”
“你脾气才怪,我们阿诚长得多好看,脑子还聪明,身手也棒……”
“可是那和他脾气怪有什么关系么?”
“好像也是哦。”
“……”
“你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师傅,当然如果能一文一武就最好了。”
“你当初将他放在我府里,难道希望有外人知道他的存在?”
“你这么说也对,但他现在还那么小,总不能年华荒废吧,再穷不能穷教育啊,要是卫子封知道我这样对他的独子,啧啧啧,估计我以后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照你说,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亲自教那个小鬼了?”
萧景知的话让周槿欢的脸立马亮起来,轻轻晃晃他的手,撒娇道:“真的?”
“你说呢?”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他答应了,即使前朝还有那么多闹心的事儿。
“那好,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帮了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你可以驱使我的机会,你要做什么,我都配合你,如何?”
这是顺手的事儿,她甚至都想好他会说什么,眼睛微微闭上,脸微微上扬,殷红的唇等着他一亲芳泽,但等了好大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在她张口之前,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语气带着戏谑:“想什么呢,你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我会随意浪费?”
什么意思,让他一亲芳泽,他还觉得机会浪费,莫非真的是平时对他太好了,让他以为亲她很容易?
这还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现在快到正午了,想必夫人该找了。”
苏婉这样一说,她才意识到已经离开周夫人太久了,她会着急的。
“说风就是雨的,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慢慢走,莫要……”萧景知就是一个乌鸦嘴,这不,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因为走得太快,不小心被石子绊住了,当然也多亏了他轻轻一捞将她揽在怀里,才免于正脸跌到地上。
“说了让你慢点,听话。”
他的话带着暖热的气息将她环绕,她看看一脸尴尬的小竹和苏婉,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闷声道:“知道了,先放开手。”
萧景知闻言听话地放开了她,但很快地捏了一下她的耳珠,微笑:“你的耳朵还真的红得可爱。”
可爱你个棒槌!
要不是扭头看到他还是一副脸色很正经、云淡风轻的模样,她非要狠狠说他一句:大正午的,耍什么流氓!
就这样纠纠缠缠地下了山,到明镜寺门口,两人终于分道扬镳了。
“婉儿,其实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作为旁观者,你会不会觉得我和景知相处时候,有些时候做的事情……咳咳咳,那个有伤风化?”
硬是被人塞了两天的狗粮,苏婉估计会不太高兴,周槿欢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很平淡地说了句:“萧大人和姑娘的亲事是赵瑜亲自允下的,你们那样亲昵是感情好,无可厚非的。”
因为是赵瑜认定了两人的关系,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两个人亲昵不对,即使亲昵得过分也并非大错,这就是所谓的名正则言顺。
“槿欢,刚刚去了哪儿?”她还有话没说完,却听到周夫人的叫声。
也怪她思考得过于入神,现下周夫人人已经到了跟前,她只能敷衍:“去随便看了看,害母亲担心了。”
“无妨。”周夫人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寺庙,询问道:“这明镜寺的斋饭很是清淡可口,不如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母亲说好便是好了。”周槿欢是个肉食动物,素食可以尝试一下。
第五十一章 周家的算计
明镜寺的斋饭比想象中要好吃得多,吃过饭后,两人坐着马车回府。
回府的路上,周槿欢一直在和周夫人聊天,不时说些笑话,逗得周夫人很是开心。
“孩子啊,今日在明镜寺门前,娘好似看到你在和谁说话?”周夫人这个问话突如其来,周槿欢有一瞬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一直以为没有人看到的。
“整个邺城,除了咱们周府的人,女儿也就只认识萧景知了,母亲不必多想,在这里碰到只是巧合,我们并没有约定。”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很难做的,三从四德不必说,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能随意和人说话,特别是男子。
“傻孩子,娘只是随便问问,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周夫人递给她一块糕点,自己浅酌了一口茶,半晌问:“孩子,那老老实实告诉娘,你当真那么喜欢那萧将军?”
当时周夫人站得远,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气质,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周槿欢现在是周铭的养女,是周家的一份子,她的所有都事关周府,包括私事。
她没有夸张说别的事情,只是将宴会那天的事情删删减减地告诉了周夫人。
“那萧大人是个有情人,我们槿欢是个有福气的人。”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女人,无论多大的年龄,经历过得多少事情,对待爱情都是一样的,她们的需要也都一样的。
“母亲,我能去见景知么?”见周夫人对两人挺支持的态度,她开口问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周铭是司农卿,算是掌握了大燕的部分财政大权;萧景知是大将军,自上次打胜仗之后,虽朝中有诸多猜测,但赵瑜不仅信任他,还将她(贤妃的堂姐)许给他,估计有不少拥护者。
两人一个是朝内根基雄厚的老臣,另一个是军界冉冉升起的新秀。想不让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她自然可以偷偷去萧府的,但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能否光明正大地去看他,她在意周家对他们两人关系的态度。
“你们两人虽是皇上亲自许下的婚事,但到底还没有走到成亲的那一步,你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这是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也没有说死,只是不让她出府,并没有说不让萧景知来找她。
不愧是赵瑜看中的人家,即使有婚事这一说,还是不想和萧景知扯上关系,怪不得她当初说要给周家和萧家牵线,赵瑜根本就放在心上。
“女儿记住了,以后女儿就安心陪着母亲,一切都听母亲的,只要母亲不嫌女儿烦人就好。”乖巧地趴在周夫人的腿上,周夫人轻轻拍她的胳臂,轻声道:“好不容易才盼来那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娘才不会烦你。”
娘俩儿各怀心思,倒是平稳地回到了周府。
“老爷回到了么?”
“回夫人,老爷在书房。”
“知道了,下去吧。”
周夫人拉住周槿欢的手,微笑:“走,书房去找你那只知道看书的爹爹。”
周铭在书房看书,见她娘俩儿进来,放在手里的书,慈祥地问:“都回来了,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早一些。”
又到了周槿欢卖乖的时候,她将在明镜寺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语毕还专门提了一下寺庙里的斋饭。
“那明镜寺的斋饭确实是出名,若是喜欢,下次你娘上香的时候,你还跟着便是了。”
“看父亲说的是哪般话,像是女儿为了吃一顿斋饭才去上香的,女儿便那般爱吃?”
周槿欢边说边作秀似的跺跺脚,嘟嘟嘴,周夫人轻轻拍她的手“你这个丫头”,就连老古董周铭都乐得合不拢嘴。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子话,周铭见她有些疲惫便打发她走了,书房里就剩下了周氏夫妇两人。
“清远大师怎么说?”
“清远大师也说不上来什么,他那样的大师,当初见到当今圣上都能说出‘汝当取天下’的话,可是在看到我们家槿欢的相貌和八字后,却说算不得天命。”
“既然清远大师都说算不得她的天命,那我们就只能顺应自然了。”
“我喜欢这个姑娘,她的长相可能很契合‘红颜祸水’四个字,但从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灵气和和善,那是和她攻击性极强的长相完全不同的东西,我想这也是清远大师想不通的地方之一吧。”
“夫人在相学上颇有建树,老夫相信你的识人之术。只是这次这样去明镜寺找清远大师,皇上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老爷,妾身和你想的完全不同。皇上这么突兀地将槿欢送到我们这边,如果我们什么动作都没有,反而更惹他猜疑,况且清远大师是什么人,自然知道话要如何说,不然皇上也不会容他活到现在,更不会放心地让他呆在明镜寺。”
“夫人说得有理,做人臣子有时候最怕的不是犯错,而是做事太完美。”
“那些都不足虑,让我挂心的是,我看到了萧景知,就是那个刚刚打了打胜仗的萧将军。”
第五十二章 景知到府来
“夫人怎么会在明镜寺见到萧景知,你应该不认识他吧?”
“我自然是不认识他,但槿欢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错?”
“他们约好在明镜寺碰面?”
“槿欢说两人并没有约好,但怎么会那么巧合?”
萧景知是个麻烦的存在。他有让人艳羡的当世无二的才干,但偏偏又是个外族人。外族人的身份注定让他无法得到皇上真正的信任。可以说他是个不稳定的存在,而就这样的一个人,周铭是万万不会去沾染的,但偏偏周槿欢成了周家的一员,而她和萧景知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许下的,即使时间还没有说定,但他周家想和萧景知划清关系是不可能的。
但,在周槿欢嫁过去之前,他们周家可以冷处理,对萧家采取冷淡态度就可以。
周铭是这样想的并十分自信,这样做可以规避风险。
但,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如果周槿欢主动和萧景知走动,就算他周家再干净也要被拖下水了,皇上那边想不怀疑都难了。
“我们周家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就在于从不参与朋党之事,万事只坚持初心,万不能让皇上误会我们周家和萧家有什么牵扯……”
“可是,老爷你别忘了,槿欢就是我们周家和萧家的牵扯,这个牵扯还是皇上强加的。”
“萧家那边我们管不了,那我们这边,你一定要嘱咐槿欢,不要她去萧家。我们避嫌,表明自己立场就好了。”
“这个事情,我已经嘱咐槿欢了,只是委屈那孩子了,我看她是真的很喜欢那萧将军的。”
“宴会那日我也在,两个孩子看的出来是相互喜欢的,但皇上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
周氏夫妇的话就停在这里,接着周铭依旧在看书,而周夫人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静待开放的春花。
“婉儿,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支着头,回想着周夫人的话,斟酌着开口:“今日和景知见面的事儿让母亲知道了,我解释说我们没有约定过,但她好像并不相信……”
“姑娘的话骗小孩子似的,搁谁谁都不会信的。”
人生有时候真的太讽刺,你说真话的时候,大家都当假话来听;你说假话的时候,大家都当真话来听。
到底,周槿欢的不祥预感真的成了现实:昨夜她和苏婉出门的时候还毫无障碍,而今天就不行了,周府见来人是她直接就劝她回去,说什么晚上出去不安全,她等到白天,出门依旧是不可能,说什么白天坏人多。
这都是什么烂借口!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我可以替你出门一趟。”
“哦,我差点就忘记了,你会轻功的,那你替我什么啊,直接带着我飞就好了。”
说得如此有道理,苏婉竟然无力反驳。
她正在等着夜幕降临,却不曾想他先一步来了,倒不是偷偷来的,而是下朝后跟着周铭一起来的。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周槿欢是可以上桌和周氏夫妇一起吃饭的,但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她就不方便上桌一起吃饭了。
吃过饭之后,两人去了书房,周槿欢就在自己房里一直等啊等,感觉耐心都快耗尽了。
“婉儿,一会儿不论谁来了,我一律不见!”带着几分气恼,周槿欢说了狠话,但她的话刚落地,萧静知的话就接下了:“谁惹得我们槿欢这么生气?”
“切,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还以为你现在军务繁忙,早就把我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呢。”生气归生气,但两个人太久不见,用在这个上面有些浪费了,马上就收手了:“婉儿,你去给萧将军倒杯茶来,记住要君山银针的。”
“诶,好。”苏婉戏谑一笑,转身离开了,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槿欢,我好累,让我稍稍休息一会儿。”还不等周槿欢说话,他倒是反客为主,一下子圈住她的腰,躺在她的腿上,眼睛微微闭着,她忍不住用手拨弄他长而卷的睫毛,而他则顺手将她的手带入自己的怀里,安静地接着休息,她又再大的火气也熄灭了:“才几天不见,怎么会这么累,莫不是你们军营来了新兵,你被那群熊孩子给整了?”
第五十三章 迷乱的亲吻
“是啊,那群小鬼真的是太难缠了,我这也才知道阿诚有多可爱了。”
萧景知很是喜欢这样趴在她腿上,很是安心,很是放松。
“我们阿诚本来就聪明又可爱,别说,萧景知你就是嫉妒我们阿诚。”
她边说边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他也不反抗就任她蹂躏。
“景知,你在军营应该还不错的,至少不用在朝上天天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斗。不是我看不起领兵打仗的,一个将军不论在战场多厉害,在朝廷上都是被迫害的命,那些做官的满肚子的好好肠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当然做官的也不全是坏人,但多的是为了自己利益不折手段的,就算是两个人都是好人,也可能会因为政见不同而相互倾轧,最后都得不到好下场。你现在远离朝廷,虽然也会有人放个暗箭,但到底你只要低调点就不会有大事的……”
周槿欢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萧景知那边完全没有反应,直到她捏他的鼻子,装作恶狠狠地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听到了。”萧景知慢慢睁开了眼睛,拨开她捏自己鼻子的手,长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轻轻拉下她的身子,将她的唇压向自己的……
她的唇还残留梅花糕的香气,他沉迷其中,本来浅浅的一个吻逐步加深,而她因为这个吻脑子有些缺氧,脸上热气腾腾的,他白皙如玉的手指像是迷失了方向在她的背脊渐渐向下,慢慢圈住她的腰,慢慢起身将她推倒在床,唇也从她的唇慢慢转向了脖颈……
她有一对漂亮的锁骨,他忍不住轻轻咬噬着,却被她的叫声惊醒:“景知,疼……”
像是有一桶水从头浇了下来,萧景知醒了。
这时候的周槿欢墨色的头发洒在白色的大床上,殷红的唇,莫名的妖娆,外衣已经不知所踪,贴身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特别是那两块锁骨之处呈现出绯红之色,在一片白皙皮肤映衬之下,很是瞩目,漂亮得瞩目……
“对不起。”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仔细地替她将衣服穿好,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歉意,拉着她做到铜镜前,拿起象牙梳子,细细帮她梳发,她则静静看着镜子里的他:“是我愿意的,你又何必说对不起?”
“槿欢,自那次漳州之战后,我便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娶到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而我越是喜欢你,越怕自己会轻慢了你,怕自己会失去你……”他拥着她,话是让人心动的情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会觉得很悲伤。
“说什么呢,赵瑜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我们的婚事,顶多找借口让你多等两年,你还担心什么?”周槿欢站起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是笃定:“我那么死皮赖脸地喜欢着你,你如何会失去我?”
“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萧景知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这是他踏入这个房间第一次笑,一扫阴郁。
到底是在周府,萧景知不方便逗留太久,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婉儿,你知道萧景知最近都在做什么么?”萧景知的状态明显是有问题的,但原谅她现在在周府还没有在白鹭阁知道的消息多。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姑娘不妨问问老爷,同朝为官,他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槿欢怎么就忘了这茬?
第五十四章 朝廷的公敌
那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一日,周槿欢在厨房里倒弄着做糖醋里脊,做到第四遍的时候,总算是有那个意思了。
献宝似的将菜端上桌,周氏夫妇都表示很喜欢,她还真的有些虚荣的成就感。
“父亲,女儿想打听一个事儿。”
“但说无妨。”
“皇上是不是最近又要派萧景知打仗了?”
“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我自己猜的,上次见到他,感觉他好像很累的样子,他不是一直领兵打仗么,我才想是不是有什么战事……”
“没有什么战事,现下他是京兆尹。”
“怎么可能,他刚刚打了胜仗,皇上怎么会让他做行政官员?”
“是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三公同时为他请命的。”
周铭的话让她的筷子都落到地上了,她总算知道了萧景知的处境,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累。
要知道一个朝廷,有强君则臣下就会安分许多,但安分并不包括他们不会内斗,其中最典型的政斗就发生在丞相和御史大夫之间。
三公虽然名分上是差不多,但实际上差别很大。丞相总管政事,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尉虽然权力不比丞相,但专职武事,是最高的武官职位;御史大夫总管监察,在三公里地位最低,但御史大夫监察的范围极大,除了百官也包括丞相。
根据历朝历代的不成文潜规则,大多数丞相下台后都是御史大夫顶缺,这更加深了两个官职之间的矛盾。
而面对萧景知这样的一个新起的武将,三公竟然统一了口径。
太尉职位本来就是武将担任会嫉妒萧景知的武功也就罢了,有政见不合传统的丞相和御史大夫竟然也会一致对萧景知下手,真的是太可怕!
三公哪里是三个人,明明就是代表了整个朝廷,整个朝廷都在针对萧景知!
“父亲,那京兆尹是不是很难做?”其实这话是多余的,若是好做,哪里轮得到他萧景知?
“历届京兆尹能让皇上满意的不足三人。”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吃惊,为那个数字。
京兆尹是邺城的最高行政官员,而邺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大燕的国都啊!
邺城一面多繁华光鲜,另一面就有多荒诞肮脏!
一个在邺城有坚实基础的官员在打理邺城时,只怕都会觉得棘手,更别说他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外族人了,邺城有多少高官、流氓,谁会买他的面子?
当然她愿意相信他有打理好邺城的能力,但他总需要时间的,她能等得了,赵瑜能么?
只怕不到三个月,赵瑜就会借口他没有能力将他处置了,那时候他就真的被动了。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一切都是赵瑜捣的鬼,他就是想整死他!
那么,她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帮他?
“孩子,你没事吧?”周夫人上前摸摸她的头,她微微侧身,随便扒了一口饭:“女儿没事,父亲、母亲,我吃饱了,先行回房了。”
“婉儿,我要去萧府。”刚回房,周槿欢就抓住苏婉的手,表情很是急切,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第五十五章 旖旎春情漫
苏婉直接将带着周槿欢空降萧府的院子里,这个时间点小竹正在给吊兰浇水,看到两个人出现在院子里水盆都落到了地上。
“你家大人呢?”周槿欢没有一句废话,小竹指指左边的房间,还没有回过神。
周槿欢直奔萧景知的房间,留下小竹和苏婉两人在院里。
“阿诚呢?”苏婉拾起地上的水盆,递给小竹,小竹的脸突然就红了,转身将盆子放在台阶上,声音响亮:“我带你去。”
阿诚还在练功,苏婉上前和他打在一起,阿诚人小,但力量却不小,就连苏婉这个师傅现在要打赢他都有些费事。
费事是费事,但赢了,她暂时保住了作为师傅的脸面。
“怎么就你来了?”阿诚四处看看,还是没有看到她。
“什么‘你’,你这个小鬼,我是你师傅。”苏婉的无名火也不知道是怎么会勾起来了,一手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小竹在一旁讪讪地笑,心里默然: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暴力?
“萧大哥才是我师傅。”阿诚说这话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惹得苏婉直叫:“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鬼!”
“你们有话好好说啊,别一上来就打架啊!”
一开始真的是在切磋武功,而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打架,完全没有武功功底的小竹远远地躲开了,而他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那抹青色的身影。
这边三个人一台戏,那边周槿欢早就快步走到了萧景知的房里。
房里并没有人,空空荡荡的,她正要起身离开,谁知听到了一声轻咳,而那声音好似是自屏风后传来的?
带着十分的好奇,她慢慢走进那屏风,看到屏风上并没有衣物,她压下那颗胡乱跳动的心,终是走了过去,和她房里的布局是一样的,屏风内也是浴池,让她有些脸红的浴池。
风景倒也没有太香艳,只因他是背着她的。
只见萧景知靠着浴池坐着,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只露出白皙如雪的肩膀和精壮的手臂,青丝挡着背脊额风光,有几丝调皮的随意地飘在水上,映着他白皙的肤色,有种水墨的构图的美感……
她着实害怕他突然转身过来,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就准备低着头离开,却不曾想萧景知开口了:“小竹,你帮我揉揉肩膀,这几日真的太累了。”
走,还是不走?就在她天人交际之时,他再次开口了:“快点。”
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踱步过去,慢慢蹲下身子,两只手捏在他的肩膀上,浴池里的汤水带着热气就这样慢慢冲上来,她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呼吸都有些不太规律,几乎是摒着呼吸不敢有所动作,只是一低头,那白花花的**的就在眼前,她呼吸就更乱了,干脆就直接闭上了眼睛,随便按着,只希望他能赶紧打发自己出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再使劲儿一点。”他不仅说了,还用上动作了,一只手压在她的手上,使劲压了压,随后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太舒适的环境能让人的感官迟钝,周槿欢的手和小竹的手差距那般大,他都没有发现。
按了好大一会儿,连她都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睡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萧景知突然身子微微下沉,头微微扬起,最后整个脸都和她的对上了,然而好一些的是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可见他是真的很累,和乏。
“怎么这么安静?”萧景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开,而周槿欢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红艳如玫瑰的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她随着他咽了一口口水,正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样尴尬的情境之时,他轻轻扒开她的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她莫名有些紧张,开口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来这样是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全,他微微一转身,半个身子依旧在水里,两张脸相对之时,她感觉到浴池的热气都要涌上来了,而他眼里有火苗在跳动,正要起身,他一把拉住了她,他的上半身是红果果的,她的视线不知道要落在哪里,干脆抬起脸,和他面面相对,她一紧张就会咬下唇,而她这次顺着习惯咬下唇,却不想他眼里的那簇火苗更盛了……
“那个……”她的话被他的吻吞到肚子里去了,她就那样半蹲着身子迎着他异常凶猛的吻,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热情的人,但这次的吻太激烈,丝丝的血腥气窜入口腔,不知道是谁的。
“槿欢,槿欢,槿欢……”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吻渐渐归于平静,最后成了温柔的舔舐,她轻吻她唇上的血迹,怜爱的拂过她的脸,话似呓语:“我的槿欢,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那个,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衣服去……”轻轻推了一下他,却没有想到,他非但不放,而且抱得更紧了,不等她表示抗议,他就开口:“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梅花味儿。”
这都是哪里的话,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梅花味儿?
天哪,这萧景知平时看着感觉很文弱的样子,可是身材也太好了一点吧?
强忍住捏他肌肉的冲动,她闭上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这种相互依靠的感觉,她很喜欢……
第五十六章 难解的困局
“大人,你还在泡澡么,茶水我是给你送过去还是……”是小竹的声音,周槿欢吓得就要躲,萧景知按住了她,平静道:“放在桌子上吧。”
“大人,周姑娘找过你了么?”小竹的话让萧景知微微一笑,看到在怀里的脸色绯红的佳人,心情意外得很好:“还没有,你找找看,她有些不太认识路,别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这话绝对是故意的,周槿欢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轻轻踩了他一脚,他不为所动,一个吻落在她的发边,戏谑道:“人都走了……”
“我在外室等你。”轻轻推开他,周槿欢坐在桌边,倒了杯水,降降温。
边喝茶边留意着屏风那边的声响,他本来不是磨磨唧唧的人,但这时候穿衣服真的超级慢,而且动静也很大,就怕她不知道。
“怎么过来了?”他从屏风出来之后,二话没说就着周槿欢的手就喝了她的茶水,还不带换边的。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也不直接说透,反而先试探一下,他果然不负众望:“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天天和那一群新兵熊孩子斗智斗勇。”
“真的?”他听后完全不带紧张的,伸手揉揉她的发,笑道:“当然了。”
“你现在在朝上每天见那么多人,你见过京兆尹么,你和他熟么?”她这样一说,他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脸色不是很好:“谁告诉你的?”
“你最近这么累,就是因为京兆尹这个官职,对么?”
他没有回答,她猜对了。
“大燕朝廷有文有武,有好有坏,他们自身就是分着不同的派系的,相互看不上眼,相互倾轧,但是他们在面对你的时候,他们是一致的,他们有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不会让你这个外族有任何机会一步登天,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你,所以他们才会让赵瑜给你京兆尹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给你穿小鞋……”
“槿欢,你想得太复杂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你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累成了什么样子?”
“你不用发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累是累一些,但会有效果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在邺城毫无根基,而邺城多的是王公贵族还有一些势力很大的流氓头子,他们都不会买你的账的……”
“我准备一个一个解决。”
我呸,谁指望你能两个一起解决了,这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事,你要是能双管齐下,怕是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了。
“先解决那些流氓头子,不然那些高官还不知道要在赵瑜面前怎么说你呢,你这边事情还没有做,那边就无端获罪了。”
“不亏是我们槿欢,真的冰雪聪明。”
“直接说你准备怎么做,我听听看危险不危险。”
“鸿门宴。”
这三个字让周槿欢有点摸不着头脑,萧景知缓缓道来。
邺城的流氓头子虽然众多,但有一个老大叫黑阿三。他先演了一场戏,让手下去赌庄抓人,在千钧一发之时出手救了黑阿三,随后慢慢潜入黑阿三的身边,了解他的弱点,在了解他弱点那一刻就是计划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最近这几日都是在和黑阿三他们那群流氓厮混?”
也怪不得他的性情最近变得比较多,脸皮也比以前都厚了些。
“也算不得厮混,不过也还是学到一些东西,怪不得孔子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萧景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些老流氓一起的时候,没有去什么烟花巷吧?”
这个话题很是敏感,他听到脸微微有些红,正色道:“没有的事儿。”
哼,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
“别说,我还真的知道了那黑老三的弱点了……”
萧景知试图转移话题,但周槿欢还是在那个问题,他只得严肃解释:“有次黑阿三确实要带我去,但我借口不舒服没有去,我发誓真的没有去过。”
“行了,说说你发现黑阿三什么弱点了吧。”有些窃喜,她偷着乐,微微上扬的唇很是漂亮。
萧景知在黑阿三身边卧底了半个多月,慢慢发现了他的弱点:他的儿子。
黑阿三有不少相好之人,但多为露水情缘,并无多深的情谊,倒是他死去的发妻一直是他的心头好,两人唯一的儿子自然被他捧在手心,爱若至宝。
“你要绑架黑阿三的儿子,然后威胁他,这我理解,但他是流氓头子的老大,焉知他不会报复你?”绑架这个事情可能有些损,但却很有效果,只是后遗症也是很多的。
“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给他一条光明的路。”周槿欢一直觉得自己够聪明,但面对萧景知的时候,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压。
见周槿欢一脸的问号,他也不矫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都讲了出来。
绑架黑阿三的儿子只是第一步,随后萧景知会和黑阿三谈判,说出自己的条件:给他令人艳羡的官职,给他一个可以生活在光明下的身份。而黑阿三则需要利用自己得到高官职这件事宴请邺城有头有脸的流氓头子,并要求所有出席的人都不得佩刀。
宴客的地点由萧景知亲自敲定,事先安排好人伏击,酒菜也会事先下药,绝对会将邺城所有的流氓头子一网打尽。
这便是所谓的鸿门宴。
士农工商是古代人刻在心里的等级标准,一个酸臭无钱的小官绝对比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别说是一个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流氓头子了。
正常情况下,黑阿三会答应这个条件的,萧景知对他的儿子的绑架也会自然而然地变成他对黑阿三亲人的保护,黑阿三不仅不会怪罪他,反而会感激他保护了自己的儿子;而退一万步讲,如果黑阿三不答应,这场绑架就成了对他的威胁,为了他的独子,他万万不会拒绝,待事情成功之后,他即使有心要反水,也再也得不到其他流氓头子的信任,他完全没有了退路。
两条路,哪条路都会让萧景知达到目的,也会让黑阿三为他所用。
而黑阿三也会成为了他对付邺城富贵人家的一把刀,一把不同于传统体制的利刀。
想到这里,周槿欢真的对萧景知很是佩服,这样的一个深沉城府的人还好是喜欢她的,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笑什么?”萧景知微微向周槿欢靠拢,看到她一脸笑意,忍不住跟着笑,她则支起下巴,貌似很严肃道:“萧景知你是狐狸变的吧。怎么就能想到这个主意?”
“办法是好想,只是施行起来就比较累了。”这就是萧景知最近那么疲惫的缘故,那些流氓头子的作息习惯他还真的是受不了。
“说实话,在庙堂天天躲避那些暗箭还不如上战场去痛痛快快地打仗,这太耗费心力。”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头很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好像在玩橡皮泥一样。
“其实我还是比较担心的,鸿门宴前面的那些细节你已经想得很好的,只是在你收编了黑阿三之后,他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流氓脾气,会不会让你很难做?”到底是黑帮头子,即使被招安了,也是本性难移,会不会连累了他?
“槿欢,你不知道我有时候宁愿你笨一点,笨一点就不会想这么长远,也不会这么劳神了。”萧景知在她肩膀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微微抬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小巧的下巴,娓娓道来:“在鸿门宴之后,黑阿三只能一心一意地跟着我,而我会用他打击那些做尽坏事的豪强,也算是让他们狗咬狗。遇不到后台硬的豪强也就罢了,等到了遇到了后台硬的豪强,那后台想必也不敢会弃卒保车,心里必定记恨于我……”
“你已经被整个朝廷都记恨了,这样做只是加深了他们对你的恨意,又是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一个人事情做得太完美往往会招来更多的记恨,你明白么?”
不得不说,萧景知的话,她还是没听太明白。
“我自然可以告知黑阿三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事当做没有看到,但那样就表明不了我的态度。”萧景知喝了杯茶,手指在茶水上画圈,浅绿色的茶水衬着他的手指愈加白皙修长,他的眼神却猛然有一瞬间的狠厉:“我要给那些对我怀有敌视的人一些下马威,给皇上一个治罪的机会,同时也给那些对我态度改观的人一点讨好我的机会。”
萧景知利用黑阿三对付那些权贵之人,让他们日子不好过,是在表示自己不是软柿子,不好捏;启用黑阿三得罪权贵之人,必定会招来诽谤,其中有一条是摆在面上的,他用一个黑道头子当官吏,是给赵瑜找的治罪借口;他一个外族人在短时间就能让邺城风气有所好转,必定会让朝廷上一些人刮目相看,在赵瑜治罪的时候,是他们向他示好的绝佳时候。
而最重要的是萧景知只是用人不当,这个错误并不大,算是一个极小的错误,即使赵瑜真的抓着不放,也不会有太大的做题空间。
“赵瑜若是真的只在你用人不当这件事上纠缠才好。”大恩大赦那件事的偏离让周槿欢变得分外谨慎,赵瑜那人也是一只狐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放心吧,我知道要如何做,就如你所说的,我现在真的很是怀念领军打仗的日子。”
“景知,我们离开邺城,好不好?”
她喜欢邺城,自第一眼见的时候,但她痛恨邺城的皇宫,比喜欢邺城更深。
“好,等你踏入我萧府的大门,我就自请外调,我们一起走。”
周槿欢的的离开,没有任何条件;而他离开的前提是她嫁到萧府之后,自请之后。
两人到底是谁更天真?
这夜,他们两个人说了太多的话,直到小竹怯怯懦懦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大人,已经三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朝……”
话里没有催人的意思,但周槿欢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推推他的头:“你是不是心里在骂我没有眼色,明明自己都那么累了,还一直缠着你说那么恼人的政事?”
“如果是和你一起谈论政事,那政事一定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有趣,都要吸引我。”
不要脸,萧景知你不要脸!
周槿欢快走几步出了门,在小竹和苏婉诧异的眼神下,跑了。
“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阿诚,他有提到你。”苏婉拉住了她,她脸上的绯色还没有减轻,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忘记了阿诚,有些不太好意思:“天这么晚了,阿诚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阿诚吧,到底都来了一趟,不去总像少了一些什么。”
阿诚的房间在西边,去他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她拿了灯笼,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他这时候睡得正沉,她笑得眉眼弯弯,捏捏他的脸,将一块刻着“诚”字的昆仑玉佩放在他的枕头边,慢慢退出了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阿诚就坐了起来,黑暗中他还是肉肉的手指拂过那块昆仑玉佩,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而这边,周槿欢两人成功回到了周府,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但周氏夫妇的房间的灯却亮了,两人的房间亮了一夜,直到白昼将灯光掩饰住。
自从知道了萧景知的计划,她就轻松了很多,饭也吃得多了,春天来了,她该穿纱裙单衣了,但她却长胖了。
俗话说,长胖先胖腿,瘦身先瘦胸,在一次沐浴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腿粗了……
自此之后,周槿欢的饮食标准便向家里的那只小白猫咪咪看齐了,周氏夫妇都说过她,她也不多说什么,只说春天容易乏累,说下去东西。
大夫没有少请,但她的食量完全没有增多,周氏夫妇见她除了饭少吃了,倒也没有别的事儿,也就不再勉强了。
“婉儿,你记不记得萧景知多久没有来了?”上次她偷偷去萧府会面之后,萧景知还正大光明地来过周府,但自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想想应该有半个多月了。
“姑娘若是想见萧大人,今晚就可以。”话是好话,为什么苏婉这样一说感觉那么别扭?
她当然是想见萧景知的,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忙,前朝的那些事让他都分身不暇了,她不想自己让他烦心,若是他打理好了朝上的事儿,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算了,还是不要去给他添乱了。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安心地等待着萧景知的到来。
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和自己的预想不同,当夜她用毛线球逗咪咪玩,咪咪上蹿下跳,最后跑出了房间,她跟了出去:“咪咪,咪咪,回来!”
走到一个转弯处,刚刚蹲下身子找咪咪,突然被人一下子勾住了脖子,还没等她呼救,唇就被来人给捂住了,声音里带着威胁:“别说话,告诉我周家大小姐的房间在哪儿?”
虽然有些惊慌,但这耳边的声音着实很熟悉啊:他怎么来了?
第五十七章 噩梦或成真
“小阿诚,你找我做什么?”轻轻拨开他的手,周槿欢转过身去,看到一脸诧异的阿诚,笑道:“几日不见,我们阿诚好像又长高了。”
“槿欢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在阿诚还蒙圈之际,周槿欢招呼他:“咪咪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来帮我一起找找看。”
这下阿诚才拉住了她,脸色严肃:“槿欢姐姐,我有事要和你讲。”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是有大事,阿诚也不会夜里过来。
“是不是景知出事了?”联想到好几日不联系的事实,这个问句可以直接变成陈述句了。
他的所有计划她都知道,她也赞同他的想法,她着实想不到赵瑜能怎么对付他,毕竟他作为京兆尹能做成那样已经是好多所谓的“好官”要强多了,和那样出色的政绩相对比,黑阿三那些事根本不足挂齿。
要不然当初她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苏婉。
“四天前萧大哥去上朝,随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太当回事,想着可能是因为黑阿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这么几天过去了,还是完全没有消息。小竹说除去去漳州那次,萧大哥再也没有这么久没有回家,所以我们想着萧大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而且和赵瑜有关,她现在对于朝廷之事了解甚少,一时间还真的没有了主意。
自然,这也怪不到她身上,主要是她书穿的这部小说讲的就是白莲花女主的宫斗生活,极少涉及朝廷之事。
“槿欢姐姐?”
“阿诚,你先回去,姐姐这边好好打听一下,有消息了就会告诉你。”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周府过于危险,绝对不是他可以随便进出的,趁着无人将他推出房间:“赵瑜对周府的监视很周全,这次是例外,以后万万不可轻易来这里,姐姐会去找你,知道了么?”
阿诚并不是个傻孩子,所有的事情他都懂,因而他只是点点头,轻轻一个起落,人就走了。
“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么?”萧景知的事情,她没有瞒着苏婉,或许说她其实并没有将其当外人。
“你一天到晚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理所当然地这样想,但她却给了很真诚的答案:“我每隔五天便会偷偷去皇宫,向赵瑜汇报你的情况,而明天正好是机会,这样大的事情,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婉本就是赵瑜安排的线人之一,但她不知道汇报的频率会这样高。
“不说不问,只听,若是真的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无妨,但要记住‘只听’二字。”事关萧景知,太敏感,她真的有些感动:“婉儿,谢谢你。”
“我在姑娘身边这段日子,所有事情都看得明白,婉儿若要报仇,必定要借姑娘之力,这是我应该做的,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即使是各取所需,但到底是一片真心,人心本就都是热的。
苦等了一天,她盯着那方粉色丝帕,手指划过他的名字,叨念:“如果出远门,总该和我说一声吧;如果没有出远门,那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瞬间,她的脸猛然亮了,快步上前去开门,结果不是苏婉,而是周夫人,她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结,随后又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前几日的脸色就不太好,这两天更糟糕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周夫人拉着她的手,一脸的关切,让下人端进来一小锅乌鸡汤,给她盛了一小碗:“来,喝一些,补补身子,看这小脸瘦成什么样子了。”
“母亲你也知道我减肥么,现在都流行骨感美。”那乌鸡汤的香味浓郁,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很香。”
“很香还不多喝一点,才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周夫人将小碗推到她跟前,像哄小孩子一样:“再喝几口,再喝几口,嗯?”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感受母爱了,周夫人这样做让她的眼眶微微红了。长期以来,她像一个男人一样在战斗,即使后来有了萧景知将自己护在身后,但他一个大男人,总少了一些女人的细腻;而苏婉和她一起的时间很长,但两人无法完全信任,总感觉少一些亲近。
周夫人很巧给了她温暖,这碗乌鸡汤她喝了很久,因为喉咙发痒,总想哭。
“槿欢啊,自你进入周府的那天,娘就说过,这就是你的家,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这个地方都可以为你遮风挡雨,千万不要逞强,懂么?”
周夫人的这句话让周槿欢埋在心底的委屈来了个总爆发,然而她还是努力克制自己,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只是点头,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带着哭腔,那样她的泪眼朦胧就会被人发现。
“看你这孩子,吃个饭都能吃到头发上……”周夫人看到她乌发上沾染了些许油气,上前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就这样暴露在外:“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哭成这样?”
“娘,没事,槿欢没事。”抹了一把泪,周槿欢努力笑得很灿烂,人却扑到了周夫人的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槿欢你很喜欢萧将军,是不是?”周夫人这样一说,周槿欢抬起自己满是眼泪的脸,无声地承认了,周夫人用手帕擦擦她脸上的泪痕,慢慢蹲下身子,每一条皱纹都在散发着慈爱,柔和的声音:“其实不用你说,娘就知道,在明镜寺的时候,因为距离远,当时没有看清楚,后来他来咱们府,娘看得很清楚,娘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娘,我喜欢萧将军是我自己的事儿,和咱们周府并没有关系。”她微微转头,赶快将话打住了,接下来的话,她不敢听。
来周府之前,她就想过要做萧景知和周铭的牵线人,但这点小心思赵瑜怎么可能不会想到?
他虽没有提过这个事,但一定是在意的,暗中看着周府动向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苏婉,一旦周府和萧府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倒霉的绝对是一波人,就连周夫人自己之前也说过不要她出府去找萧景知。
现在,是改变主意了么?
“傻孩子,你既然是周府的一份子,你的事情即是周府的事情,如何可以割裂开?”周夫人已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了,捧着她的脸,不吝啬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孩子,自今日之后,你若想去萧府便去吧,爹和娘再也不会拦着你了……”
“赵……皇上会误会我们周府和萧府有关系的……”周夫人笑道:“你和萧将军本就是皇上亲自许下的缘分,也是我们周府和萧府的缘分,这层关系一直都在,皇上自己也清楚,既然如此又何必着急将自己摘出去?”
“或许我对周府来说是一个灾难。”这话发自内心,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在宴会上她没有那么冲动,是不是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事?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眉眼明艳如花,却心软如沙?”周夫人摇摇头,带着她特有的软糯音调:“你注定要入我们周家的门,无论祸福都是我周家独一无二的女儿,我和你爹本就半条腿迈入阎王殿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这天,母女两个聊了很多,一直到黄昏之时,苏婉踏着夜色归来。
只一个表情,她就知道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失望,后宫是妃嫔聚集之处,不是该谈政事的地方。
“夫人,老爷回来了。”来人是周夫人的贴身丫鬟碧儿。
“吩咐厨房,准备些老爷喜欢的酒菜赶紧送到书房。”周夫人边说边要走,周槿欢努力了一把,拉住了她:“娘,槿欢可以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周夫人拉着她一道,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无意中她的沉重的心思变得稍稍轻松一些。
“婉儿,你便在这里等我。”书房是重地,不能随意进出。
进书房的时候,周铭正躺在摇椅上,眼睛眯着,看上去很疲惫。
“酒菜一会儿就来,吃过饭后再休息。”周夫人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很普通的话却让周槿欢很是羡慕:或许我和萧景知有会有这么一天吧,老夫老妻之间只要简单的关心一切就都足够了。
“诶,槿欢也过来了?”周铭这才发现周槿欢的存在,许是要保持自己的形象,正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怎么哭了?”
“没什么事。”这只是个客气话,但周铭真的当真了,还真的没有接着问什么,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只是那些话题她都没有什么兴趣,几句话下来就有些冷场:“那个,爹、娘,槿欢就先回房休息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抗拒自己的内心,小心翼翼地开口:“爹爹,您知道萧景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到底,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想知道得发狂。
第五十八章 恶毒的计策
“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槿欢就先回房休息了。”她的问话没有得到答案,有些讪讪的,想走,但周铭拦住了她:“先坐下吧。”
“啊?”周夫人那边工作是已经做好了,但她和周铭还没有谈过什么,怎么就这么爽快?
“萧大人许久不来,我料想你也忍不了几日,先坐下吧。”周铭的话简直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乖巧地等待答案。
周铭喝了口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正色道:“南方大梁要和我们大燕交换质子,皇上正派了他去。”
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她还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赵瑜那厮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从将军到京兆尹现在又让他去做外交官?
本来去交换质子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性,但对方是大梁就完全不同的。
大梁是萧景知的本国,也是他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国度,毕竟漳州之战,他给大燕打了那么大的一个胜仗,也带给了大梁莫大的耻辱。
而他大梁人的身份只会让大梁人更加痛恨他,别说当时交战的胡何了,只怕大梁建康城里随便一个人提到他都会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赵瑜一直说欣赏他的才华,但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事能表明他的爱才之心,相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逼迫。
她差不多可以脑补赵瑜的心理历程:萧景知看起来很是柔弱又是来自江南,他便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无统兵之才,“大恩大赦”之言,应该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虽说很认可他的能力,但并未从心底里确信他真的能以一敌百,漳州之战是萧景知的大胜,却是他的大败。
因而,他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顺水推舟地将京兆尹这个难缠的官位丢给他,这是一个地位可以媲美九卿的官职有太多的利益纠缠,他心心念念地想用这个官职给他一些打击,但出乎意料他做得太好,而且凭借过硬的手腕和精明的手段,他甚至得到了朝廷一部分人的拥护。
能代表本国去交换质子的大臣都是皇上看重的人,这是赵瑜的手段,可以理解成他对萧景知的信任,也可以理解成他在借刀杀人。
他想借着大梁人的手将自己“欣赏”的人送入地狱,而萧景知进入地狱这件事也可以作为他出兵大梁的借口,这算是一箭双雕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想法过于恶毒了,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惨白了,就连本来殷红的唇都没有了血色。
“皇上这是要让萧景知去死,是不是?”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声音,软软地飘在半空中,好像没有地上落脚,就像她的心一样,空荡荡地可怕。
“槿欢……”周夫人上前抓住她的手,见她一脸失神的模样,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萧大人那般有智慧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娘,你早就知道萧景知被派去了大梁,所以你才答应我和萧府来往的,是不是?”好奇怪,明明那么生气,但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槿欢,孩子,你不要走进死胡同了,萧大人可以打胜仗,可以平定邺城,这样的人在面前大梁的时候,绝对不会束手无策的……”周铭这样的话惹得她哭得更痛心了,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不停地绞着,一双手都磨破了皮,有鲜血慢慢沁出来,嘶哑着质问:“就因为他打了胜仗,就因为他当得了京兆尹,就要送他去死么,他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啊,怎么就那么对他?!”
“槿欢……”
“槿欢……”
周氏夫妇的呼喊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停顿,她义无反顾地跑了,好像逃开了这个地方就能逃开那个她知道的真相一样。
也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只是在她抬眼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门。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
她无意识地跑到了他的府邸,只想将自己内心的悲伤宣泄出来,抬手就开始敲门,小竹来得很快,看到满脸泪痕的她,讶然道:“周姑娘,您来了?”
软著身子进了萧府,刚坐下,就看到了阿诚。
“槿欢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显然她现在的样子把小竹和阿诚都吓坏了,苏婉在身后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周槿欢,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阿诚是个十岁的孩子,苏婉本和这事无关,小竹也不过是个书童,他们能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他们来安慰你了,你就这点出息?
“无事……无事,姐姐被周府禁足了,是那种锁房间的禁足,怕几天都见不得面了,所以这才赶紧过来见你一面……”说谎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是手到擒来。
“哦。”阿诚的反应有些平淡,终是问到了重点:“槿欢姐姐问到萧大哥的消息了么?”
“还说呢,周铭就是因为因为我问他的消息才会禁我的足的,不过你们放心,我这边一有消息就会告知你们的。”
挤出一个笑,她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假,但有什么办法?
掩盖谎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尽量少说话,毕竟多说多措。
所以她很明智地从萧府溜了出来,留下阿诚和小竹。
“周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是禁足就能哭成那个样子,我一开始真的吓得不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小竹关上门,看着还在沉思的阿诚,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天不早了,快快去休息吧。”
“我明日还要练功。”阿诚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垂着头就回了房间,小竹也没有当回事也回自己房间了。
“姑娘要不要用鸡蛋敷敷眼睛,不然明日怕是会肿得厉害。”苏婉不会相信她在萧府说的那些鬼话,她人就在周府,禁足纯粹是无稽之谈。
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她就躺在床上,动也不愿意动。
感觉到眼皮微微发凉,她才感知到苏婉已经坐在了床边。
“都是婉儿不好,惊醒了姑娘。”苏婉正要走,她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因为哭了太久声音很是嘶哑:“婉儿,五天之后你去皇宫的时候,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
这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苏婉若真的让她跟着,那赵瑜会怎么想?
苏婉本是他安排的暗线,她跟着他安排的暗线一起出现,那苏婉还有活路么?
“看我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压根就忘记考虑你的处境。”失望地笑了笑,见苏婉要开口说什么,她摇头:“算了,就当我没有说吧,就算我能和你一起进宫,他也会怀疑我知道消息的途径,那不是将周铭给卖了?”
这种感觉太憋屈,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键是她现在除了等,再无别的办法,她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女人要怎么帮萧景知?
闭上眼睛,一行泪落下来:赵瑜,若是萧景知有任何差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想通之后,她将自己的内心的痛楚和迷惘都用笑容包裹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周氏夫妇的房里请了安。
周氏夫妇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短短的一夜,好像一切都变了。
“昨夜是女儿情绪失控了,爹娘,对不起。”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像那夜失控的她只是一场梦。
她还是会经常笑的,但是笑容往往不能到达眼底;她本就喜欢去厨房跑,可自那夜之后,她跑得更勤了,周府每天中午的饭必有一道糖醋里脊,成了周家的招牌菜,只是这道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会做;她喜欢盯着一个红色的丝帕看,那丝帕上歪歪扭扭的字让府里的丫头都忍不住抱怨“小姐,若是您喜欢丝帕,奴婢给你绣,什么花样都可以,但这样的真的难登大雅之堂,若是叫别府的女眷见了,怕是要笑话的”,而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只会装作没有听到,依旧将那丝帕当宝贝。
萧景知不在的日子,好像时间都过得特别慢,一秒就好像是一年。
而有一件事改变了平静如水的日子,周铭生病了。
周铭年过五旬,但身体一直都很好,这场病来得毫无预兆,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她像是终于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做了,仔细地照顾着他。
“槿欢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么?”周夫人用丝帕给周铭擦汗,脸色很平静,周槿欢轻快地答:“是本月初五,也是萧景知离开的第七天。”
他离开的日子,她一直都记得,过一天记一天,她不知道邺城和建康城到底距离多远,她只知道她在等,她还要等。
“痴儿,我的痴儿。”周夫人拍她的手,说了半截的话接了下来:“今日不仅是他离开的第七天,也是你爹爹的生辰。”
周铭的生辰?
她最近一颗心都扑在萧景知身上,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记挂,这事要靠周夫人提醒,还真的有些脸红了。
然而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古人对于生辰是很在意的,特别是整数的生辰,府里应该会是大肆操办的,但府里一直都静悄悄的,她也就不会知晓了。
“娘,女儿不孝,竟然连爹爹的生辰都不晓得,我一会儿就去给爹爹准备生辰礼物。”
说实话,周氏夫妇对她还是很真心的,她不能没有良心。
得空出了府,买了一个上等的端砚,回府的时候也一改往日的阴沉脸色,整个人都是强装的笑颜,然而进府后她的脸色猛然又煞白了……
“槿欢啊,还不给皇上请安?”赵瑜,他来做什么?
第五十九章 赵瑜你放手
机械地做了请安的动作,他上前扶她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躲了,随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亦不抬头。
“周爱卿为我大燕殚精竭虑,实为我大燕的楷模,朕赏你这颗夜明珠,望你能如这夜明珠一般始终明净高洁。”
那颗夜明珠很大,也很漂亮,特别是在现下这样的黑夜,光芒夺目,实在是不可多得。
但赵瑜说的话却让她想冷笑:就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物件儿就获得一个忠正大臣的倾心拥护,这买卖真的不用做得太划算。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周铭边说边要谢恩,赵瑜拦住了他,笑得很是人畜无害:“诶,周爱卿身体有恙,不必行礼。”
周铭是司农卿这样的大官又恰逢五十大寿,按说朝廷里应该有一大群的讨好之人过来祝寿的,但他为官从不结党,历年的生辰都不收礼,一开始也有大臣表示不满,但后来大家也习惯了,只是在上朝的时候道一声贺,不再送礼了。
赵瑜以前做常山王的时候也曾送给礼,但那时候他也拒收了,现在他成了皇上,他自然要千恩万谢收下的。
时也,命也。
到底是君臣有别,因为赵瑜的到来,周氏夫妇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反观周槿欢的表现真的是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娘,爹爹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不然我就先回房了吧。”
周槿欢的位置并不显眼,所以她的离开不至于很是突兀。
周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也答应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的脸色很难看,苏婉不得不上前负责她,她反而摆摆手:“我没事,快走。”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自己房间,怕自己晚一点会控制不住想冲到赵瑜跟前,提着他的衣领质问他。
“婉儿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刚到房间,她就将人支出去了,苏婉欲言又止:“可是,姑娘你现在……”
“我没事,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何会不晓得我的性子?”
她的话无懈可击,苏婉就是想说什么也是无用,也就走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嘴里叨念着:周槿欢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萧景知生死未卜,不一定就会遭到不幸;赵瑜近在眼前,不一定你就有下手的机会。如果你聪明一点就一定会耐心地等待,等到萧景知的确切消息,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也不晚,是不是……
当一个人一直试图说服自己的时候,那么那件事就一定非心中所想。
她在尽量让自己理性,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赵瑜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早,她悄悄躲了起来,盯着门看,当门开的时候,她举起手里的花瓶就冲着来人狠狠招呼,花瓶碎的声音很大,而在碎花瓶下面的人并不是赵瑜,而是他的贴身小太监小孟子。
貌似乌龙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分钟,站在门外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包括赵瑜。
“这就是你给朕的见面礼?”半晌他的声音传过来,意外的是没有怒气,反而有些笑意,冲着身边的随从:“扶小孟子去看御医。”
随从将小孟子搀走,赵瑜踏进了房门,转身将门关了,房里就剩下了两人。
“听说你曾偷偷去萧府?”赵瑜突然贴近她,眼睛直直看着她,眼神火辣辣的,她有些不适应,挣扎着却无法解脱,用小拳头打他:“赵瑜你放手!”
“叫朕放手?”赵瑜非但没有放过她,反而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唇在她的眉眼之间流连,声音也沾染了些许的蛊惑:“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朕这样对你么?”
“我偷偷去萧府,当然是因为我想见萧景知,关你什么事?”强忍着不快,不去在意他的唇带来的不适,赵瑜是个太骄傲的人,她笃信这样的话可以刺伤他,但这次没有,他的唇慢慢移到了她的玫瑰般娇艳的唇,轻轻咬噬、吸吮,好像那唇是上好的食物,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头狠狠撞了他的额,趁着他不注意,恶狠狠地咬在他的肩上,直到有血腥气沁入口腔才松了口,而他一开始还忍耐,后来一下子将她甩到地上,就像那夜她看到他和周采薇成亲一样。
那时候,她只是看了一个章节,但现在她亲身体会,真的很疼,但是很爽快。
被摔在地上的周槿欢笑了,她本就长得艳丽,这样一笑就像是六月的桃花,漂亮得刺眼。
她笑得太大声,震得自己的胸腔都是一阵阵的刺痛,自从萧景知走后,她就经常会感激胸闷得发疼,但那只是疼,而今天她痛并快乐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挑衅的眼神让赵瑜生了气,他敏捷地擒住了还在笑的周槿欢,将她压在地上。
尽管她整个人就躺在地上,双手也被他控制住了,但他就是感觉她如那天上的云一样飘忽不定,让人抓不住。
“赵瑜你知道不知道你说的最傻的一句话是哪个么?”她还在笑,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也多美,对,是美,不是好看,好看只是耐看的代名词;也不是漂亮,漂亮是让人惊艳的同义词;但她是美,美得让人想要霸占。
她美,他一直都是知道,但却从没有像今夜这样深刻得感知,所以他手拂过她的脸,和她脸对着脸,像是在哄她:“哪句话?”
“就是我来周府的前一天,你问我‘你能保证忠于朕么’,你一定不知道因为这句话,我足足笑了三天,赵瑜你真的很可笑,你不知道么……嘶……”
她的话没有说完,赵瑜的吻就凶猛地落下来,和刚刚的微风细雨完全不同,那就是红果果的掠夺,带着不讲理的野蛮,她想要用腿踢人,但却被提前发觉,两条腿被压得完全没有办法动弹,她的泪终于被逼出来了,整个人都像是离了水的鱼,没有了生气……
她的平静让他没有了刚刚的征服欲,他恶趣味地咬着她的唇瓣,想听她喊疼的求饶,但是没有,她反而比他更狠地咬自己的唇,他莫名地有些懊恼,在她耳边恶声恶气地道:“周槿欢你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么?”
周槿欢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他并不介意,含着她的耳珠,声音却异常清晰:“你本就是朕用来控制萧景知的一颗棋子,你事情做得很漂亮,但是你越是做得漂亮,朕心里就越不舒服,所以朕就决定放弃萧景知了,而你呢,你自然就没有了任何价值,周槿欢,你自己说,朕要怎么处置你?”
赵瑜好像还将她当做几个月前的周槿欢,却不知道她早就不一样了,因为有了萧景知,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瑜,萧景知他武能帮你拓疆域,文能帮你清政气,就这样的人你都舍得丢弃,桀纣之人都比你强上许多!”
“一开始朕还真的没有想到要如何处置你,现在听你说桀纣倒是给了朕提示,你说萧景知是不是和比干一样都有一颗火红的心?”
“赵瑜你简直变态!”
这个时候的周槿欢竟然词穷了,瞠目结舌之时,只能说出“变态”这样完全没有杀伤力的词。
“而你,周槿欢,朕也想好要怎么处置你了,你要不要听听?”赵瑜的唇还在她的脖颈流连,看着她皱眉的表情更是惬意,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萧景知此去大梁,必死无疑,而朕会看在他漳州之战和打理邺城的优异表现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景知才不会有事,你胡说!”她反驳,但是声音里透着不足的底气。
尽管她一直在拒绝相信萧景知已经不在了的消息,但她内心是很清楚的,已经七天了,他若是有消息的话,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十有**,他真的出了意外,而大梁怕大燕举兵来犯,因而故意封锁了消息。
“周槿欢你就这样的胆子?”赵瑜的笑很是阴险,她莫名地感觉一种寒意,身子更是贴近了地面,呼吸也有些紧促,他用手缠绕她的发,放在鼻尖嗅着:“朕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如果你能做得好就会给你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朕不会赖账。”
要不是他的唇落在她的胸口,她一定会嗤笑,此刻只能将头上的发簪拔下,用发簪的尖部对着他,厉声道:“快起身,不然我怕自己会不小心伤了你,你的命可是大燕最值钱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很轻松地将她手里的发簪夺了过去,将她的发簪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随手就扔到了五米开外。
男女在力气上的差距,她这才有了真切的了解,多么痛的领悟!
“朕说过要给一个惊喜,你为什么就不相信?”
赵瑜用手指按了一下她充血的唇,随后轻轻吻在上面,在她要抓狂的那一瞬间,起身了……他,竟然起身了?
像是跳龙门的鱼儿,周槿欢马上从地上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你和萧景知男才女貌,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用等上一年了,朕决定要成全你们,过两日朕就派人着手来安排这件事,给你们一个盛大的婚礼……”
赵瑜的话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现在萧景知生死未明,他却准备给他们一个婚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章 赵瑜的聘礼
“今夜,朕就会等到和萧景知同去大梁的人,他们会带来他的噩耗,而四日后,你们的婚礼会如期进行,只是……”赵瑜的话停在关键的地方,看着周槿欢的眼神带着几分危险,慢慢走到她跟前,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唇轻轻压在她的鼻尖上,慢慢寻上她的唇:“你等的新郎不是萧景知,而是朕,我们会在萧景知的府邸圆房,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你不要脸!”周槿欢扬手就要给他一个巴掌,却被他轻易捉住,语气很是邪恶:“好好准备,两日后朕来‘宠幸’你。”
说罢,将她一下甩在床上,带着胜利的笑离开了。
赵瑜本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她从来都没有将他当作一个好人,但变态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她现在还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时候甚至还花痴过他长相,现在想想真的是一阵恶寒。
“景知,你到底在哪儿?”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很绝望。
赵瑜从来都不是一个冒进的人,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去做。他痛恨自己,也不喜欢萧景知,他阻挠他们在一起,如果不是确切地知道了萧景知死亡的消息,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他就是知道了萧景知死亡的消息,才成全他们的婚事,却也是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两人,特别是萧景知。
给一个死人戴绿帽子,亏他赵瑜想得出来,不愧是变态中的变态!
从床上起来,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环着胳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汲取点力量:“景知,景知,景知……”
“姑娘!”门外的敲门声很是着急,她擦了眼角的泪,曼声道:“进来吧。”
“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阿诚过来了,是皇上派人送给过来的……”
“什么?!”
来不及去细想,夺门而出。
大厅还是灯光通明的,赵瑜身边的小孟子还在,见到她一脸的笑意:“周小姐,皇上让奴才将这孩子送过来了,说是让您好好准备,不要乱想。”
这是威胁,原来赵瑜都设计好了,要用阿诚牵制她。
小孟子也没有指望她能说什么话,和周氏夫妇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走了。
“槿欢,这个孩子是……”今天是周铭的大寿,但好像因为她的事儿给捣乱了。
“爹、娘,他叫卫道诚,是前大理寺卿卫子封的独子。”将阿诚推到两老跟前,周铭的眼睛一亮,表情很是诧异:“卫大人之死现在都是一个谜,全朝廷之中本就没有几个人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卫家十几口没有活口,这个孩子怎么会幸存,皇上又为什么将他送到咱们周府?”
周铭的话让阿诚的脸色很难看,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小身板也是僵硬的,她将他揽在怀里,捏捏他的耳朵,一改开始的无措,解释道:“这孩子一直在后宫住着,看着挺可怜的,我就接他一起住,将他当弟弟待,也就我来周府之后才失了联系,现下皇上将他送过来也是圣意难测……”
周氏夫妇对视一下,周槿欢笑着打哈哈,正要拉着阿诚走,却被周夫人拦住了:“槿欢,那件事,皇上和你谈了么?”
“哪件事?”她还怕他们纠结阿诚的身份,神情有些紧张,将阿诚护在怀里。
“就是你和萧大人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赵瑜还敢和周氏夫妇说婚事?
“皇上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周槿欢这么问的时候,阿诚的身子也微微一僵,抬头一连迷茫地看着她,她摸摸他的下巴,轻声道:“我听话,不会让爹娘你们为难的……”
“我的孩儿,现下虽然满朝文武都知道萧大人已经遇险了,但这到底是皇上当初亲自许下的婚事,我们周府可不能……”
“萧大人能打胜仗,能治州郡,那是谪仙一样的风流人物,说起来还是女儿高攀了,女儿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的,我早就说过的,我喜欢他。”
“可是……”
“天色不早了,女儿先带着这个小鬼下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萧景知人在,她愿意和他成亲;萧景知人不在,她愿意和他的灵柩成亲,但她不能糟蹋他,特别是在死了之后。
“槿欢姐姐,萧大哥真的死了么?”阿诚走在她身旁,这话让她的身子一顿,灿然一笑:“阿诚小鬼,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阿诚是个太机灵不过的孩子,看她的悲伤的眼神也就不说话了,静静地跟着她走。
这夜,阿诚占了她的床,她坐在床边,看着他清秀的脸颊,不时会换成另外一张脸。
她只觉得自己不想这样认命,但她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她正在给阿诚梳发,苏婉就进来了,看到她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儿直接就说吧,别憋着。”事情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赵瑜以萧府的名义给姑娘下聘礼了。”苏婉只觉得这事儿怪,但看到周槿欢一脸平静的样子,也有些着急,将她手里的梳子拿过来:“姑娘,婉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全城都传萧大人已经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槿欢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挺柔和的模样,像现在这样冷漠还真的让她有些不太适应,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一些:“就算萧大人已死,这聘礼也该是萧府的人打理,怎么也轮不到赵瑜他动手吧?”
“有什么关系?”周槿欢将她手里的梳拿过去,接着给阿诚梳发,语气淡淡的:“爹娘他们都醒了么?”
“姑娘!”苏婉还想说什么,但她只是专心地盯着铜镜看,眼神好像要看穿那铜镜。
“槿欢姐姐,你嫁到萧府,是不是我们以后就能一起住在萧府了?”
“是啊,姐姐以后就可以和阿诚一起住在萧府了,就像当初在白鹭阁一样。”
在白鹭阁,她至少还是自己的,而在萧付,赵瑜会将自己当作玩物,一个羞辱萧景知的玩物!
“姐姐,你是不是心很痛?”阿诚的话让她有些回神,他早就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拉下她的手,踮脚吻在她的嘴角:“让阿诚来保护你,好不好?”
“姐姐的心就像是刀绞一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将他抱紧,她这个时候太需要一个怀抱。
缘分这个事情真的很有趣,她和阿诚本来算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现在却如同亲人一样,从来没有一刻,她觉得两人这般贴近。
周槿欢以前作为高平公主,好多人都熟知她的名号,但没有几人知道她的名字就是周槿欢,但阿诚的父亲卫子封不一样。
周槿欢的母亲安如伊和卫子封曾有过婚约,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有次安如伊去明镜寺上香,正巧碰上了一身便装的前大魏国先帝,先帝对她一见钟情,随后的剧情就很老套了。
安如伊进了皇宫,成了贵妃,生了周槿欢,但一直郁郁寡欢,在周槿欢不到三岁的时候就撒手去了。
小说里安如伊和卫子封的事情描写并不多,但卫子封的长女名为卫伊安。
正是因为看过这段描写,当初她才会那样大胆让卫子封帮自己,但最后她还是害了一大堆的人,其中也包括这个聪慧的阿诚……
以前是卫子封为了安如伊救了任性的周槿欢,她当初为了报恩所以救下了阿诚,现在看来她要报的恩还没有完。
“槿欢姐姐在想什么?”
“想去看看萧府到底备了哪些聘礼。”
拉着阿诚出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堆的皇宫侍卫、小太监和大批大批的红色箱子。
箱子太多将周府的院子都堆满了,多个人都站不下,大红的箱子上都挂着红色的“喜”字,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隔着箱子和人群,她看到周氏夫妇和小孟子在说着客气话,她突然有一些恶心,跑到房里,不停地吐酸水,整个胃都在抽搐,难受得几近昏厥。
“槿欢姐姐,你没事……”阿诚的那个“吧”字还没有说出口,结果她就先晕了。
周槿欢的生病可是忙坏了周府,大夫来了一波一波,就是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饿了,娘,我想吃红豆粥。”
“想吃东西就好,想吃东西就好。”
周夫人亲自去了厨房,周槿欢这边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槿欢姐姐……”阿诚就坐在床边,他一向是个很独立的孩子,这么粘人还是不多见的。
“阿诚是个男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习武,好好学习,如果姐姐不在身边一定要听婉儿姐姐的话……”她抚着他的脸,还是有些遗憾的。
“槿欢姐姐你莫要多想,你一定会好的,阿诚说过要保护你的……”阿诚年纪小,但说话模样很是认真,她捏捏他的脸,却发现他的脸瘦了些:“好的,不过之前要吃胖一些,这样才能保护姐姐。”
“好。”阿诚这样的表情,她想多看几眼。
她的病来得蹊跷,走得却也快。
四天后的婚礼如期进行,整个周府都是一片喜庆,但周氏夫妇两人的笑意也很肤浅。
凤冠霞帔,她手摸着这些漂亮的东西,嘴上却挂着最绝望的笑。
这注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因为是赵瑜亲自策划的。
她挂着喜帕坐在轿子里,听着四周嘈杂的声音,本来乱如麻的思绪平静下来,一把将喜帕摘下,撩开侧帘朝外看。
古代成亲都是在黄昏之时,天色早就暗下了,但并不黑,反而亮如白昼,究其原因是因为迎亲队伍两边都是举着火把的护军。
迎亲的队伍太多,两旁的树甚至都被火把熏得微微发黑,而围观百姓有人看到了她,人群中出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间或中听到一些话。
“那萧将军不是都死了么,怎么还会娶亲,还怎么大的阵势?”
“你懂什么啊,萧将军虽是外族人,但是我大燕栋梁之才,皇上就是因为怜惜他的才华,这才会将周家的千金许给他的……”
“什么啊,我有个亲戚是做官的,他说这周府的小姐本就和萧将军有婚约,听说萧将军死在大梁之后仍矢志不渝,对萧将军忠贞不二,哭着求父母要嫁过去的……”
“那这周家小姐入了萧府岂不是要守活寡,我听说这周家小姐才二八芳华?”
“那又怎么样,那萧将军是何等风采,死了以后能和萧将军同穴,我也愿意守活寡!”
“那倒是,像萧将军那般的人物就是远远看上一眼都知足了,更不用说能住在他的府邸,成为他的夫人了……
……
那些话如流水一样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听到他的名字都莫名地有些感伤,从衣袖里抽出那方红色的丝帕,将那个名字放在唇边,细细呢喃:“萧景知,今天我要嫁给你了。”
轿子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地方她很熟悉,魂牵梦绕。
邺城城南头道街萧府。
“姑娘。”帘子外的是苏婉,她将喜帕披上,撩开帘子,下了轿子。
原本应该是新郎拉着喜带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起进入府邸,然后再进行接下来的步骤的,但,他不在。
一个冷冰冰的灵牌塞给了她,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她接过了,又有丢到地上,狠狠的。
那声音穿破了嘈杂的声音,合着冲天的火光,让所有人都楞住了。
“姑娘?”苏婉站在她的身边,显然也被这个突发的动作给吓住了。
“萧景知他并没有死,我等他来牵我进萧家大门!”话虽然是从喜帕内传出来的,但效果依旧很大,就连周夫人都走上前,劝道:“槿欢,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不能这样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要等萧景知,我等他……”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妥协。
许是因为赵瑜对这个婚礼的重视,在场的虽有诸如三公一样的高官大臣,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勉强她什么。
周槿欢就这样和所有人对峙着,就像是一个勇士。
直到,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