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凤入冰原
暗道倾斜向下，幽深而昏暗。每隔二十步，墙壁上都会跳跃着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灯苗。
熊围的身影已经闪过前面的弯道，姜小凤屏息跟进，尽量隐匿着自身形体的各种可能气息。
在暗道中走了近五里路程，忽然出现一个透着耀眼光亮的洞口。
姜小凤接近洞口时，蹲下身子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那洞口之后并没有特别的动静；然后又进入能量态大致感觉了一下周边，发现附近并没有生命体在活动，于是迅速伸头察看了一下，然后迅速缩回。凭借记忆，她已经看清了明亮洞口之后的大致环境：洞口之后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高约五丈、宽约十丈的巨大厅堂！空中挂着极其明亮的照明物，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立柱，从大厅地面上直拔而起，向上伸入大厅顶部，粗细足有一丈。立柱内闪动着青亮色的光芒，忽明忽暗，缓缓旋转。而其余大厅空间，地面由三尺正方的块状材料组成，与洞口齐平，光滑如镜面。地面上空无一物。
“想必那熊围是跑到那柱子中去了？”姜小凤暗暗想到，因为大厅中连个人影都没有，熊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姜小凤也不想太多，直接走入大厅。地面上映出倒影，姜小凤踩了踩，还是不知什么材料。身处未知之地，她也无暇进入能量态仔细探察，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的那个半透明的巨大立柱。
围着巨大立柱走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入口！
姜小凤挠了挠头，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在外面的显域世界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立柱。
至人是最不喜欢麻烦的，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姜小凤伸出左右掌，直接点燃了两个巨大的火团：一个由天阳火能形成，颜色红亮；另一个则是由幽冷的地阴火能形成。
两团火焰分别从左右两侧延展，包住了那个巨大的立柱。
姜小凤闭目凝神，认真感受着火能灼烧的效果。忽然她发现有个位置与别处不同，部分火焰透入了立柱内部！有差异就有机会，姜小凤收起火焰，用手直接向那个位置探了下去……
姜小凤跟着自己的手走入了立柱内部，感觉到一阵清凉，抬头向上看，居然看不到顶部。
四周只是半透明的壁面，就连刚才进来的地方也是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有入口的痕迹。姜小凤疑惑至极，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观察，于是望向脚下。
“有古怪！”姜小凤轻呼一声，她看到地面上有一个红色痕迹的圆圈，自己正好站在圆圈之内。用脚跺了跺，地面颤动了几下，似乎下面是空的。
“娘的！”姜小凤呆呆站在里面，苦闷至极，忍不住想起了小喜鹊英俊时常挂在嘴边的两字。她已经试过了向上瞬移，但发现这个立柱内好像有什么阻碍，根本无法实施瞬移。
“这个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姜小凤忍不住大吼道。
“请问贵客，上去，还是下去？”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女性声音，甜美温柔，而且是地道的中原口音。
姜小凤大喜！同时又有些不安：尽管有人出现，但自己跟着那熊围来的地方，遇到敌人的可能性当然最大。她警惕地四下察看，但周边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难道有鬼？”姜小凤心里一阵打鼓，虽然修行境界高深，但自小听鬼故事太多，想到“鬼”字还是无法淡定。
“什么人？”姜小凤叫道。
“请问贵客，上去，还是下去？”还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甜美，一个字都不差地重复。
“我怎么知道上去还是下去！”
“请问贵客，上去，还是下去？”
“你是人是鬼？出来！”
“请问贵客，上去，还是下去？”
……
……
姜小凤有些崩溃，干脆坐到地上的红圈内休息。
“娘的，上去还是下去，我怎么知道！”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简洁了，怎么这个看不见的妇人如此啰嗦，反复问那一句话！
过了很久，姜小凤看了看没有尽头的顶部，自言自语道：“想必是必须回答上去，还是下去？”
“上去，上去！”姜小凤起身叫道。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脚下红圈内的圆形地面突然向下一顿，然后飞一样向上方飞去！姜小凤的身体被地面托着急速上升，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瞬移时也从未有这种飞一样的感觉，因为瞬移没有中间这些过程，感觉不到距离的存在。
姜小凤心里忽生恐惧，是那种好久都未出现过的人类本能的恐惧。后来她想清楚了，原来是看着越来越远的大厅地面，开始头晕——自己居然怕高！
“真给修行者丢脸！”她心里自责道。随后深深吸了几口气，逐渐平复了心情。
圆形的“地面”托着姜小凤高速上升，先是失去了大厅内的明亮、再而经过了一段黑漆漆的距离，然后忽然又见自然天光，紧接着是淡淡雾气，再之后是白云……
“这是，上天了？”姜小凤惊讶地看着圆柱外面的云海，伸手向外侧探去，却被无形的壁面阻隔，此时的圆柱已经是完全透明。
正当姜小凤兴奋地观看风景时，圆形“地面”忽然停了下来。身体周边，铺天盖地的银白色乍然袭来！眼睛无法承受，唯有暂时闭眼。
过了一会儿，姜小凤试探着睁眼，渐渐适应并看清，外面似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
“恭送贵客！”那个甜美的女声再次响起，在耳边回荡，但还是无法判断从哪里发出。
姜小凤的右侧忽然有红光闪动，然后出现了红色线条勾勒出的一个门形。
姜小凤迟疑了一下，然后向着那个门形走过去，果然顺利通过，一阵冰凉扑面而来，她已经踏上了那片冰原。回头看时，发现托着自己上来的那个圆形“地面”早已不见，巨大的圆柱踪影皆无、了无痕迹。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天梯？好个熊围，居然有通天本领！”姜小凤愤恨道。
“这是天上，那后面该怎么回去？”姜小凤转念一想，又开始担忧。修行者的瞬移，循着显域形络，依赖着地表的显能，还不可以达到“飞天”的地步。
“管它，那个熊围必然也是来了这里，找到他不就万事大吉？”姜小凤瞬间想明白了，立刻又高兴起来。
姜小凤试探着向前走去。寒风袭人，但是她有两种火能在身，自然是不惧寒气。
走了一段路程，不见熊围的踪影，她却发现在不远处的冰面上，似乎燃着一堆火，内焰红黄，外焰幽蓝，十分诡异。姜小凤并不知道，她来的这个冰原，正是伯阳和黄三定、四足汪、娇娇追击岁兽的地方，但这个经历并没有分享给大家，因为当时伯阳并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姜小凤出于好奇，自然是对那冰上的火焰研究了一番，很快明白那火非显域所有，而是暗域的火能形成外显的火焰，那火能必定是孪能阴火。姜小凤见过伯阳持有的孪能阴火铜灯，感受过其中的暗域火能。
出于搜集东西的癖好，姜小凤吸取了一点孪能阴火，藏在形体中一个隐蔽处，然后继续向前搜索。
第182章 细腰之刑
姜小凤很明显运气不错，她很快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冰球，高高耸立在冰原的一块隆起之地。目测高度，冰球足有五丈高，晶莹圆润，仍然是冰原的银白色，在无边的冰原中并不显眼。
对于冰原中出现的这些奇异之物，姜小凤也是见怪不怪，她很快寻到了进入冰球的门。
踏步进入冰球内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神像，高达三丈，巍然挺拔；神像外形正如人体，正襟危坐，但面目上却没有五官，是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黑色神像面前，跪伏着一个黑衣人，正在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
与黑色神像对照，那跪伏着的人仿佛只是一只蚂蚁。
姜小凤轻轻走到那人背后，那人好像丝毫没有觉察，依然跪伏在地上低语。
姜小凤不客气地直接抓住那人衣服后领，把他身体强扭了过来。
长脸窄额、鼻高口阔，眉毛稀疏、三角小眼。姜小凤看着那人的尊容，皱眉不语，心里却是骂了数十遍“娘的”——这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一看就是混蛋的容貌！
“你是熊围？”姜小凤恶心了一阵，鼓起面对丑恶的勇气问道。
那人被抓着衣领转身，此时已经站起，斜眼看向姜小凤，三角小眼中透着凶戾的意味。
听到姜小凤称呼自己“熊围”，那人目中的凶光中又透出了某种残忍，似乎要用眼光直接杀死眼前人。
“如果你是从下面世界来的，还是称我“令尹大人”为好！尚且留你小命一条！”熊围声音冷酷，话语中带着丰富直白的威胁之意。
姜小凤最不好这一口，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想必这熊围还真没被人打过，冷不防就挨了一下。他捂着脸、吃惊地望着姜小凤。
“好个恶女，居然敢打本大人！”熊围气急败坏，撸起袍袖，准备与姜小凤厮打。
就在姜小凤兴趣盎然、准备把那熊围痛揍一番时，忽然熊围僵立在原地，口中发出“咝咝”声。
姜小凤好奇地看着他，没有进一步行动。忽然，她心里升起了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
此时的熊围，双目已经变成幽绿色，周身冒出阵阵黑气，双手“咯咯”作响，其形体似乎正在缓缓膨胀，所穿的黑衣开始“嘭嘭”作响，是撑开裂缝的声音。
“小女子，如此狂妄不羁，恐怕是要吃点苦头了！”熊围口中发出幽冷的声音，似乎嗓口即是地狱的出口，缥缈的鬼魅们正经过他的嗓口来到人间。
一阵天旋地转，姜小凤昏死过去。
……
……
姜小凤缓缓睁开眼，一片昏暗，一个微小的灯苗在头顶上方跳动着。
浑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
她试图抬一下手臂，却听得“当啷”一声，是铁环撞击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腕，已经被粗大、沉重的铁链紧紧锁住。
“吱扭”一声，昏暗中似乎打开了一扇门，然后一个恶心但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样，女修，这是睡醒了？”可憎的面目上透着猥琐的笑，毫无疑问是熊围。
“这是哪里？”姜小凤声音沙哑。
“嗯，恭喜女修，你是在我居住地下的牢狱之中，你可以称之为‘暗狱’。”熊围奸笑道。
姜小凤懒得再问。她知道自己失算了，这熊围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熊围得意地看着姜小凤，等了很久却不见她发问，觉得很是无趣，于是开始自问自答。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在修为上比你高？”熊围眨动着那小三角眼，自己问道。
“那不是。我真就是个凡人。”他自己又回答道。
“你不是想问，那你是怎么输掉的？”熊围自己再问。
“暗域领主大人神通无限，这次不过是用念形附在我身上而已！”他自己又答。
……
……
“我告诉你这么多，似乎该你说话了。说吧，你是谁，为什么盯着本大人？”熊围道。
姜小凤眯上眼，懒得理他，既成阶下囚，知道战败的过程又有何意义？告诉这混蛋自己是谁又有何意义？而且总不能说是伯阳给她的任务，再说说暗域有阴谋什么的。
熊围见姜小凤一直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觉得非常无趣，一对三角小眼内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然后忽然眼神一亮，好像是又有了更有趣的想法。
熊围转身离开囚禁姜小凤的囚室。
姜小凤听着他离开，睁开眼看了看，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又看了看囚室一侧的铁栅栏，然后闭目凝神，想进入能量态来感知周边的环境。
“嗯？娘的！”姜小凤大失所望，不知这熊围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无法进入能量态！甚至连简单的凝神调息都做不到！
“这下死了！”姜小凤有些悲哀。进入不了能量态，就调动不了能量，等于所有修行都废了！
现在，她连一个最普通的凡人都不如。姜小凤失望至极，无力地瘫倒在囚室地面上。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咣当”一声，传来囚室的关门声，熊围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些奇怪的器物：有几条粗大的麻绳，一个装水用的竹筒，还有一件带孔的铜制器物。
熊围一脸兴奋，把这些器物逐件摆在姜小凤面前，开始装配着什么，嘴里还念念叨叨。
“小修女，这个非常好玩，耐心等待啊，稍后你会有非常美妙的经历！”熊围像喝了鸡血一样，声音都有些颤动。姜小凤心里非常不安，瞪大眼睛看他要干什么。
数息之后，他好像完成了装配，然后把那器物上的两条绳子交叉着绕过姜小凤的腰。姜小凤知道不妙，想挪动身体摆脱，这才发现手上和脚上的铁链都已经固定在地面上，根本无法挪动身体！
熊围抓过两条绕过姜小凤腰部的绳子，然后又穿过铜制器物上的两个孔，紧紧固定；之后又把铜制器物通过孔洞套在囚室地面上一根尖尖的铁棍上。
熊围起身，满意地看着这些器物，冲着姜小凤神秘地一笑，然后缓缓转动铜制器物上一个手柄……
“啊……”数声惨叫，姜小凤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听得身边先是一阵贱笑，然后传来满足的呻吟声。她试图动一下，忽然腰部传来一阵剧痛，就觉得一个紧紧的东西似乎要把自己的腰箍断一般。
“小女修，这下你那小细腰堪称纤细精美，足以令本大人神魂颠倒！”那个极其猥琐下贱的声音在姜小凤耳边响起。
姜小凤努力半睁双眼，模模糊糊看到那个该死的熊围正蹲着身子，双手不住抚摸自己的腰部。而自己的腰部，已经被沾了水的麻绳深深勒入肉中，正是剧痛无比的原因！
“好个恶人！必有一日……我让你痛不欲生！”姜小凤紧咬牙齿，勉强挤出一句咒骂。
之后的日子，熊围每隔一日就来一次囚室，用那套器具勒着姜小凤的腰部作乐，让姜小凤痛不欲生！好在，这个恶人只是以细腰为乐，并没有侵犯姜小凤身体的其它部位，还算是幸事。
不知黑夜还是白天，也不知过了过久，姜小凤已经奄奄一息。就在她努力试着咬舌结束自己生命时，忽然听到了弭音的声音，于是努力睁开眼看了一下。
弭音仍然是用着小矮人的身体，进到囚室后，看到姜小凤的状况，极为吃惊！他迅速转动那个铜制器具的手柄，把姜小凤腰部的绳子松开来。然而，那两条麻绳已经深深嵌入了姜小凤腰部的皮肉内，弭音试探了很久，也没敢把那绳子拉出来。
后来弭音告诉姜小凤，它根本不知姜小凤被囚禁在地下，直到熊围前日彻底结束了那个傀儡的国君生涯，自己坐上了君位，而且搬去了国君寝宫，近期想必是无暇过来察看故居；弭音这才有机会下密道来察看一下，然后发现了姜小凤被囚禁在这里。
姜小凤这才知道，她所在的囚室，就在令尹居室下的密道之内。平时令尹在时，弭音根本无法进入密道。
弭音先是给姜小凤取来了水和食物，让她恢复一下饱受折磨的形体；然后又找来药物，敷在她腰部的伤口上。足足过了三天，才勉强取下缠在姜小凤腰间的麻绳，姜小凤仍然是疼得晕了过去。
弭音控制了两名侍卫，把姜小凤用一块门扇大小的木板抬回到原本熊围居住的卧榻。虽然很恶心，但是姜小凤也别无它法，只能将就在这张卧榻上养伤。姜小凤试探着进入修行状态……她惊喜地发现，那种阻碍修行的力量消失了！应该是地下囚室中，被熊围设下了什么特别的手段，一旦脱离那个囚室，自然就不再有阻碍。
之后，姜小凤疯狂修行，试图迅速恢复形体和精神，但是她很快发现，急躁是修行的大敌！越是心急，修行上的进展却越是缓慢。
她只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保持心境的平和，慢慢恢复。
又过了七天，好在有弭音斡旋安排，无人打扰，姜小凤已经基本恢复了身体，但修行境界却只是恢复到圣境。而且，腰部留下的后患极其明显，伤好之后，腰却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粗细，堪称纤细苗条！但这纤细苗条却给姜小凤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将伤痛和仇恨暂时压在心底，姜小凤根据弭音所述内容算了算日子，从被囚禁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那弟子们何在？南山基地是否知道了自己失踪的消息？有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一系列的问题，她出神地想了很久，又考虑了自己目前的情况，无法孤军奋战，决定先行赶回南山基地，取得基地的帮助。
第183章 失败成双
瞬移技能尚在，姜小凤直接回到了玄水峰。
早春已到，玄天洞旁侧的瀑布欢快地奔流，谷间鸟鸣兽吼，回声悠远。
姜小凤站在玄天洞洞口旁侧的悬崖边，感受着熟悉的山风。崖边一棵松树上，停落着一只喜鹊，正伸长脖子向着崖下的谷间张望，甚至没有注意到姜小凤的出现。
“英俊！”姜小凤轻声唤了一声。
“小凤姐！”喜鹊英俊忽然转过头来，看清是姜小凤，惊喜地叫道。
姜小凤苦笑，她这个“姐”是谁都可以叫。
喜鹊飞过来停到姜小凤肩上，嘴巴对着姜小凤的耳朵开始叽叽喳喳：
“小凤姐，你可回来了，大家都出去找你了！”
“小凤姐，你到底去哪了，你那三个女弟子眼睛都快哭瞎了！”
“小凤姐，听希家主上次回来时，急到都要去把伯阳大师父请出来了！”
……
……
姜小凤听着喜鹊英俊的唠叨，耳朵有点疼，但是心里却是非常感动！她这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伙伴，胜似亲人，是如此在意自己！
“好了好了，先告诉我听希在哪里。”姜小凤想把小喜鹊英俊抓到手中捧着，但惊讶地发现英俊个子长大了很多，一只手已经抓不住。
喜鹊英俊看到她的意图，自己主动跳到她的手掌上，歪着头看着姜小凤的眼睛，十分乖萌。
“听希家主还在楚国郢都找你啊，她带着小若水一起去的！她已经去了几次了，都没找到你，都快急死了！”小喜鹊英俊说话间在姜小凤手掌中跳了几下，以加重语气
“哦……我直接瞬移回来了，没有见到她……”姜小凤说着话，感到腰间一阵疼痛，双手捧着的喜鹊英俊忽然跟着她的手掌下坠，感觉不对，赶紧飞了起来，然后落到地面上。
喜鹊英俊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姜小凤的异状：“小凤姐，你这腰……”
姜小凤摆了摆手，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涌起了无比的愤恨：该死的熊围！
虽然恢复到了圣境，但对形体上的损害，她还无法自行修复，除非是听希和伯阳出手。
喜鹊英俊看出了姜小凤必然是经过了诸多苦楚，赶紧让她进入玄水洞。
玄水洞和黅天圣洞没有安排入世任务。据喜鹊英俊说，玄水洞每十天轮流安排一人留守，其他人则全部派出去寻找姜小凤，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天。冷小非等六名弟子在郢都没有等到姜小凤，四处寻找，但是能力有限，无法进入王宫，于是派了一名弟子回南山基地报告情况。听希知道时，姜小凤就已经失踪了五天之多。听希带着女儿李若水直接去了楚国郢都，中间回来过一次，说是从王宫中也搜索过了，没有姜小凤的踪迹。
姜小凤知道，伯阳给每个洞主的任务都是各自保密的，听希肯定不知道她具体要去做什么，只是听冷小非等人说到的一些线索，判断可能与王宫有关，但并不知细节；而且那个该死的熊围已经当上了国君，听希想必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姜小凤在玄天洞休息了一天，这才让喜鹊英俊找出一支神火飞讯传讯筒，然后给听希发了一个讯息。神火飞讯的伟大之处，便是只要在显域，无论多远，都可以通过火神给的音诀，利用火能来传送讯息。南山基地对所有在册的修行者都实施了传讯标号，根据每个人特有的爽灵印记设置了专有的传讯联络标号，因此能给特定人传讯，绝不会出现差错。但唯一的缺陷是，必须有神火传讯筒，而传讯筒现在全部由素天洞扎登安排制作，制作过程很是复杂，数量稀少，十分珍贵，所以普通弟子很少能有机会使用，平时只能是几位洞主及伯阳安排使用。
听希在楚国已经查到了冷小非等人所说黑衣人的下落，她找到了那匹黑马。正准备进一步跟进时，忽然收到了南山基地的传讯，知道是姜小凤已经回到南山后，喜出望外，赶紧安排冷小非等收拢派出来的人，全部回去南山基地。
听到姜小凤回到南山基地的消息，除了尚在秦国的素天洞洞主扎登、王子乔和其他五名弟子，以及远在鲁国的苍天洞洞主山丹丹和其九名弟子外，其他各洞洞主及所有弟子，齐聚玄天洞，静静看着听希和姜小凤。任务失败的通玄洞洞主辛文子，坐在姜小凤旁边，似有话说。
伯阳在交待任务时只说到“自行了解”，执行任务时当然是保密的，任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执行完后却没有要求，听希则理解为现在可以说了。
姜小凤把自己的遭遇简述了一遍，但是对于遭受的“细腰之刑”却没有详述，那是她记忆中和形体上无法磨灭的一道伤疤！她也并未直接说明，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去杀那个令尹熊围。听完姜小凤所述，场间一片唏嘘声，对暗域的恐惧、憎恶、义愤填膺等各种情绪皆有，有咒骂声、有叹息声，也有慷慨激昂的吼叫声。
之后，辛文子把通玄洞执行任务的情况也述说了一下，同样未直接说明自己的任务就是杀人，只是说要调查那个国君。听到是王九山打伤了自家人，场间瞬时沸腾，统一成为了震惊与咒骂，四足汪更是跳到一个土台上大呼“严惩叛徒，打倒王九山！”的口号，台下跟着呼喊了十几遍，群情激愤，一片声讨！
“诸位，先不要喧闹，一切等伯阳出关后再做安排！”听希动用了强音筒，才勉强把场面控制下来。
“另外，扎登和山丹丹两洞主还在执行任务，我们暂且等待消息。”听希又补充了一句，但心里有了一些苦楚，因为想到伯阳闭关五年，并非一个短暂的时间，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众修士散去，听希留下了四足汪和黄三定，和姜小凤一起商量后续的安排。伯阳离开时当然对听希有特别交待，也告诉了各洞洞主在他闭关期间，南山基地的日常由听希打理。
伯阳当初肯定没有想到，丹天洞和通玄洞的任务，会失败的如此之快！
第184章 两魂三悟
圣德峰黅天圣洞内，两个嘟嘟怪躺在技演场中央呼呼大睡，其中一个还发出震耳的鼾声。
嘟嘟怪旁边，安坐一人，闭目凝神，正在修行，全然不受嘟嘟怪们的影响。此人正是伯阳的亲传弟子——庚桑楚。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洞口走入，手中拿着一枝新柳，蹑手蹑脚走到庚桑楚身边。
“小元，你又去折树枝了？师父不是教导过，万物有灵，不要伤害生命。”庚桑楚忽然说道，并没有睁眼。
小元听到这些话，有些沮丧，庚桑楚总是不用眼睛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仿佛浑身上下都是眼睛。小元从伯阳闭关时才见到庚桑楚，并不知庚桑楚有耳视目听的奇异本领。
“庚桑师兄，你到底是怎么看到我的？”小元已经问过几次，庚桑楚不说，他还是坚持要问。
庚桑楚依旧没有睁眼，但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还是没有回答。
小元觉得很是无趣，又去撩逗那两个嘟嘟怪，然后被一个嘟嘟怪追着跑出了洞外。
庚桑楚自觉体内元能充盈，也就睁开了眼，起身，站在伯阳闭关的上善静室前。洞壁没有痕迹，也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他知道师父伯阳就在里面。
伯阳端坐在封闭的静室中，一动不动，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但静室中存留的，不过是他的形体而已。形体中留下了幽精和七魄，维持着形体的存活，但伯阳的天魂胎光和地魂爽灵，早已离体遨游而去。
修行境界的提升，主要是天魂胎光和地魂爽灵的成长；这两者的成长，又能作用于构成形体的显能结构，从而优化形体，同时幽精和七魄也跟着受益。同样，幽精和七魄会影响胎光和爽灵的成长，多为制约和束缚。
伯阳进入醒者境，本是天魂的一次重大觉醒，应该对爽灵、幽精及七魄起到重大影响，并且基本重组了所在形体的显能结构，可以出金身、部分造物甚至移形换体，但显域中的经历给天魂的成长带来了巨大的不利影响，导致伯阳很难稳定醒者境界，比如女儿若水的遭遇、一村活人的丧生，都对伯阳的天魂造成了很大冲击。
这，也正是修行者为何要出家静修的原因。
稳定醒者境，需要天魂胎光的绝对强大，也需要地魂爽灵的淡泊和宁静，以彻底阻隔幽精和七魄传递过来的不良讯息。伯阳要稳定醒者境，就要锤炼天魂胎光和地魂爽灵的坚韧程度。
伯阳的天魂胎光带着地魂爽灵去了几个地方。天魂显形为士人装扮的伯阳，能听能言，看起来与普通凡人无异，但呆板没有情感，也不需要食物来维持存在；地魂爽灵无形，如同天魂胎光的一个影子，保持着人类的生活智慧，让显形的天魂更加像人。
爽灵决定让显形的伯阳天魂有个名字，好在尘世中行走时更方便一些，于是起名“李四”。如果四足汪在场，一定会当场笑晕。天魂却认同这个名字，实际名字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伯阳的天魂显形李四，先是去了几座光秃秃的荒山之间，寻到了一个小山村。
大山隔绝，虽是自有一片天地，但是这个小山村却是无比糟心：背靠秃山、面对秃山，几块零碎的田地散布在相隔甚远的四个山腰，而且贫瘠至极，无论多么辛勤劳作，也是收不回多少黍米。
李四从一个饿死的乞丐身上捡了“一件”几乎破烂的衣物，穿在身上，入村享受穷苦。由于保持着伯阳形体的模样，被一家五口中只有家主一个男子的农家看中，认为可以算是一个劳力，起码可以帮助种田挑水，于是收留下来。
跟随农家春耕春种，每天感受着人间的饥饿以及劳作的辛苦，爽灵有些撑不住，但天魂坚持，就这样渡过了二十天，然后这家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和老二同一天饿死，留下两具合起来不到五十斤的尸体。
李四半夜逃走了，再也无法坚持。他站在荒山最高处，凄然望着曾经停留过的那间茅屋，两魂不时阵痛，承受着悲苦和死亡的噬魂。
如此站了三天，显形李四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魂中再无波澜，悲苦与死亡的滋味从记忆中消除一空，于是飘然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
第二个地方，李四去了楚国令尹府，成为了一名狱卒，被派到昏暗的地下暗狱五日，亲眼看着姜小凤遭受细腰之刑：熊围的收腰铜具不断绞紧，姜小凤痛苦地嚎叫……
李四没有干涉，他不能干涉。看到第五日，爽灵直接生起了愤怒和仇恨，再也无法承受，于是李四再次逃离，在楚江岸边吹了五天江风，然后消除了愤怒和仇恨之噬魂，两魂平静，忘却了八天的经历。
第三个地方，李四去了鬼谷岭。王九山并不在鬼谷洞中，李四循着王九山留下的印记思考了一番。王九山布下了各种防阵和杀阵，但是对于天魂显形的李四来说，并不是障碍。在王九山修行打坐所用蒲团的旁边，李四发现了一个木简，木简上刻着两个字，一个是“情”字，一个是“欲”字。然后两个字上均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倾斜着刻在两字之上。
“这人已是醒者。”爽灵还可以思考，即使没有形体的器件。然后把讯息传递给天魂胎光。
“原来如此。”李四得出了一个结论。然后消失在鬼谷，回到了黅天圣洞，回到了“上善”修行静室。
伯阳睁开眼，黑暗中迸射出两道耀眼的金光。然后，金光消失，他再次进入修行状态。
追逐小元的那个嘟嘟怪折回黅天圣洞，向着技演场走着，忽然看到洞壁上有金色光芒闪动，再仔细看时已经不见。这嘟嘟怪“哆哆”、“嘟嘟”叫了两声，还在酣睡的嘟嘟怪醒来，抬眼看了一眼，翻了个身，又自行去安睡。
守护身后“上善”闭关静室的庚桑楚，则是感觉到身后一股洪厚的气息迸发出来，但是很快也消失。他回头看了看，“上善”静室的洞口隐藏处并无异样，心想可能是师父修行的影响，也就不再注意。
并无人知道，闭关者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已经成为了一个接近真人境界的强大醒者！
第185章 苍天洞的另类任务
鲁国陬邑的城外，走来一个奇怪的队伍。
五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全部是瘦长的身形，个头也都相近，两前三后，走路时悄无声音。最令人奇怪的，是其中四人随身带着花草甚至是树木。前面走着的两人，左面一位双手捧着一朵红艳艳的花，花朵正值怒放，根本不合本地的节气时令；右面一位则扛着一根青竹，青竹一端带着一截横生的鞭根、根上还缀着泥土。后面三人，中间一人怀抱着一棵小柳树，也是根部带着泥土，枝叶嫩绿，生机勃勃；左侧一人背着行囊，右侧一人身上却缠绕着藤蔓，明显是处处可见的爬山虎。
“这些人，莫不是疯子？”一位挑着柴担的小伙低声对旁边的一位少女说道。
“看着这五人还算正常啊，只是前面那人捧着的花，莫不是山丹丹花？这刚刚入春，怎么会开得如此艳丽？而且，也没有圆圆的根啊……”花朵对少女是绝对的诱惑，但少女很快发现了那花有些怪异。
这一奇怪的队伍正是南山基地苍天洞的几位修士，洞主山丹丹为便于人类接受，躺在弟子掌中。
山丹丹听到少女的话，心想自己怎会考虑时令？本花乃是常开不败的神花！是有腿能走路的，哪需要圆圆的根！本花岂是你们凡夫俗女能够品头论足的？
那个说话的少女忽然嗓子很痒，接着就开始发不出声音来。挑着柴担的小伙赶紧放下柴担，去察看少女的情况。
苍天洞的五名人类弟子，看到情况不对，赶紧加快了脚步。然而，入城门时又遇到了麻烦。虽然没有兵士守城，但有个贼眉鼠眼的小吏站在城门口，偏要这五人解释拿着这些花花草草是做什么用。
山丹丹有些烦，如果不是弟子们境界低微，根本无须走城门。
捧着山丹丹的弟子叫甲春风，是山丹丹起的名字，它觉得人类名字太繁琐，索性给五名人类入门弟子全部重新命名，除了甲春风，其他弟子也都是甲字作姓，木系四位弟子也不例外，山丹丹对“甲”字确是情有独钟。
甲春风在山丹丹授意下，给了那小吏两粒金豆子，小吏欢天喜地，鼠眼眯成了一条缝，赶紧放行。
山丹丹鄙视地偷看了那小吏一眼，心想人类真是贪婪，好在扎登是个提炼金豆子的能手。
入城后，苍天洞的这几位修士才发现，原来鲁地的人们并非都是城门那个小吏一般恶劣，街道上处处透着礼仪之乡的味道：熟人相互行礼寒暄、买主和卖主之间都说着祝福的话语，就连不小心互相冲撞了，吵架前也要互相客气一番。
“嗯，不错。”山丹丹也看到了这些情况，觉得鲁地礼仪之风甚好。由此它立刻想起了伯阳交待的任务。如果知道通玄洞和丹天洞的遭遇，山丹丹应该会非常庆幸，因为它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要找一个木系能量特征明显的德经传人，至于目的，山丹丹懒得想。
显域生存了不知多少个岁月，山丹丹对一切都非常熟悉，让甲春风迅速找了一个歇脚的客舍，然后给各弟子做了交待后就各自分开。它自己虽然不需要客舍歇息，但是找了一个位置极好的隐蔽处，补充了形体能量后，取出了竹箎木讯令。
时间只是午后，山丹丹却不考虑人类的作息，“呜呜哇哇”地吹响了竹箎。
木系生命弟子甲青竹，在苍天洞诸弟子中修为最高，赶紧布置了一个隔音的法阵，以避免山丹丹扰民。声音可隔断，但竹箎木讯令对木能的探知和召唤能力却不受法阵的影响。
山丹丹放下竹箎，感受着天地间的木能汹涌。没有召唤，只是探知，但竹箎木讯令却把方圆千里的木能都凸显在其它显能之外，当然是对使用者而言，普通人并感觉不到这些世界深处的变化。
它要找的人，不是特定某个，而是比较而言的一类人。对于人类来讲，所谓“木系能量特征明显”，即是人体在尘世间的显象透露着木系的各种特征，比如身材瘦长、眉清目秀、性情平和，但山丹丹捕捉的却是对木能的亲和之感，并非这些人类感知的容貌和性情。
讯息庞杂，但山丹丹在两个时辰后锁定了十几人，分散在所在地方圆百里之内。最近的两个，恰在陬邑城区内。山丹丹进一步选择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人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但是处处透着木讯特征，周边的木能与之相互吸引，应该是任务要求中的不二人选！
山丹丹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奔走，于是唤来甲春风，让他带上另外一名弟子，一起去找它已经确定的人选。
时近黄昏，甲春风在山丹丹指引下，在街道东侧一个宽巷内找到了那个孩童，那孩童看上去也就十几岁，但身材修长，比其他几个一起玩耍的孩童高出不少；面貌上是方脸阔口，但也是面颊匀称、眉清目秀，发声清脆洪亮。
甲春风和另外一名弟子先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几个孩童居然是在仿照一种礼仪在拜祭着什么，宽巷靠民居后墙处摆着一些铜制的祭祀礼器，看起来倒不是简单的玩耍用具，不知为何家里大人允许他们拿到外面来玩耍。
山丹丹任务在身，等到几个孩童献食行礼完毕，立即示意甲春风走到那个高个子男童面前。那男童看到生人走近，也不惊慌，反身深施一礼，然后才细细打量来人。看到甲春风手中捧着一朵红艳艳的花，那男童这才有些诧异，问道：“请问贵客，这花来自哪里？”
甲春风也想深施一礼，但是摆了摆架势，发现不会，也就放弃了那个想法，直接回答道：“这花来自该来的地方。”
听到这话，旁边几个孩童哄然大笑，觉得这个人太无聊。
“我们单独说，是否可以？”甲春风补充了一句，准备让山丹丹现真身，这么装下去自己水平不够，谁知道师父要干什么。
那高个子男童倒是非常乖巧懂事，看了看天色，也就安排其他几个男童把那些祭祀礼器搬走，留下他一人面对着甲春风和另外一名苍天洞弟子，还有，甲春风捧着的那朵花。
山丹丹跳下甲春风的手掌，站立到地面上。
那个高个子男童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发现那花真的是站在地上，而且还以人的姿态左右摇摆了一下！男童大惊，张着嘴巴合不拢，眼睛瞪得溜圆。
“你叫什么名字？”山丹丹把花朵下两片纤细的叶子背在形体后面，高傲至极，虽然比男童低很多，却像是在居高临下问话。
男童更为震惊，险些大叫了起来，强制自己定了定神，指着山丹丹，眼睛看向甲春风。
“习惯了就好了。”甲春风安慰道。
男童听到这话，又强制自己习惯了数息时间，然后答道：“我，我叫孔丘。”
第186章 孔丘获德经
山丹丹这种奇特的存在，当然不能跟着孔丘回家去详谈，只能就地办公。
它让甲春风和另外一名弟子合作，构造了一个小型的能量隔离法阵，把它和孔丘站立的地方隔离出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孔丘，何为‘上德’？”山丹丹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问题源于伯阳给的那卷布帛，山丹丹只记住这一句，伯阳在函谷关太初洞时，山丹丹尚在疾掣内休息，并不知道德经的细节。
孔丘听后一愣，心想这朵花难道还深藏学问？
“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有度应为上德。”孔丘答道。
山丹丹听后，觉得孔丘的回答倒是有些意思，起码有自己的想法，至少是有潜质。至于问题的答案，当然不能拿德经内容来要求他；对于这德经，山丹丹兴趣不大，它的修行之路靠的不是识文断字、熟读苦思，而是背后那个强大的支撑——元识。
山丹丹唤过甲春风，取出一尺多粗的一卷木简递给孔丘。木简很薄，而且上面书写的字体很小，可见内容很多。
孔丘接过木简，向左展开，发现卷首写着“德经”二字，眼睛立刻发亮，进一步展开，看到了“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这些内容，顿时如痴如迷地读了下去，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喃喃自语。
天色已黑沉下来，可孔丘只是看了不到十片木简的内容，山丹丹有些沉不住气了。
“孔丘，我们会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这‘德经’你带回家慢慢看吧，本是誊写内容，你留下即可。”山丹丹道。
孔丘抬起头，惊喜道：“我可以留下这卷‘德经’？”
山丹丹点点“头”——也就是形体顶端那朵红艳艳的花，表示确凿无疑。
孔丘俯身欲行大礼，山丹丹赶紧伸出两片叶子扶住，然后又交待了一句话：“五年后，有位名‘老聃’的人会来楚地游历，若有缘，可以一见。”
孔丘呆呆看着山丹丹，觉得这话很是神奇，如同先知；但他相信，然后又行大礼，山丹丹也没拦住，只能让他跪拜，想想也是可以，因为自己对人类来说毕竟是“神花”。
甲春风见师父完事，和另外一名弟子撤掉了隔离法阵，然后跟在山丹丹后面转身往客舍走。
就在他们刚刚转身的一刹那，忽然听到身后“啊”一声喊叫，两人一花迅速转头，只见两只非常大个的黑猫跳上宽巷一侧的屋脊，而告辞离开的孔丘却消失不见！
山丹丹迅速取出竹箎木讯令，“呜哇”吹了两声。
甲春风和另名弟子毕竟是修行者，同样修习了很长时间的木能应用，很快察觉到天地之间那汹涌的木能在不断振动，然后形成了无数条藤蔓一样的能量触角，沿着黑猫跳走的方向席卷过去。
山丹丹两条纤细的根腿和叶子，都联结着那些木能触角，不断感受着前方传递回来的讯息。
最后确定，那两只黑猫一路狂奔，跑进了西城区一块黑幽幽的地域，山丹丹从木能触角中感知到，那地下埋着很多人类骸骨，还有大量幽精在那里徘徊，想必是块大型的葬地。鲁地墓葬依然讲究“不封不树”，没有封土堆，也不立墓碑和树木，陌生的普通人肯定无法判断这是墓地。
“你们两个，一人回去客舍召集剩余弟子，一人随我去城西那块葬地。”山丹丹发出指令。
作为修行者，判断出葬地位置必然不是问题，山丹丹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
甲春风让另外一名弟子回去叫人，自己跟着山丹丹先行奔向那块葬地。
两只大个黑猫上骑坐着驭猫骑士，正是暗域的军士。黑猫蹲坐在地上，幽冷的猫眼闪着绿光，盯着眼前这位男童。
山丹丹和甲春风赶到时，孔丘身边闪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明明是黑夜无光，也没有月，甚至连星光都还藏在苍穹深处，但夜色中却显现了一袭白衣，只是看不清脸色。
山丹丹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出现，护在孔丘身前，转头看向白衣。
“去，怎么是你？小常常！”山丹丹吃惊道，它发现了熟人，不，熟鬼，白无常。
白衣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右手鸠杖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红……百合……姐姐？”白无常有些犹豫地叫道。
旁边的两只黑猫，以及骑在黑猫身上的两位驭猫骑士，都摇晃了一下，显然它们听得懂人言；而黑夜中的甲春风，早已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这眼前的场景该如何描述，也不知道山丹丹和白无常的对话该如何接受。
葬地吹来了一阵冷风，刺人肌骨，全然不顾春天已来。
孔丘保持着清醒，攥紧拳头，使劲理解着眼前的一切，也尽力咬舌来确认自己不是梦游。
“本花发现啊，小常常，自从你跟了暗域，怎么连基本的节操都没有了？”山丹丹觉得白无常还不如春季里那阵冷风。
“无恶不作？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山丹丹记忆中存有很多可以怒怼白无常的词句。
“这……红百合姐姐，我这是身不由己啊，不能不服从指令啊！”白无常扮无辜。
“说吧，抓孔丘又是要做什么恶事？”山丹丹冷冷道。
“哦，他叫孔丘？抓他，是要取魂……调查一些事情。”白无常居然不知孔丘名字，就要下手取魂，这下彻底激怒了山丹丹！因为山丹丹很清楚，集魂的工作，是对应着人类名字的，连名字都不知就取魂，那自然是违背基本工作精神的。
“好你个白无常，果然成了恶鬼！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山丹丹开始发脾气。
“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孔丘似乎没看懂眼前的状况，也没对那个瘆人的白无常有多大感觉，语气平静。
孔丘眼前的两只巨大的黑猫发出低声嘶吼，似乎对孔丘的淡定很是不满。
“是这样，督息司一位长老前阵子来过显域，是要查核暗能息源减少的原因，恰好遇到这个小童在模仿人类的礼制，当时这位长老立刻觉察到这种礼制对暗域所需暴虐、嫉妒、贪婪等人类感念具有极强的抑制作用，势必会影响暗域所需的暗息优化源头，也就是暗息息源，所以告知无常空间，要求把这套人类礼制的东西查明，这才是抓这个男童的原因。”白无常无奈，作了必要的解释。不知为何，它一直惧怕山丹丹。
山丹丹忽然明白了。伯阳让他找寻木能特征明显的人类，实际是在找牵制暗域的一种存态。它不由对伯阳佩服起来，想必伯阳对暗域的思考已经非常深入，而且掌握了暗域的一些秘密，比如这暗息息源的事情。
即使不明白，山丹丹也不会让暗域把孔丘的地魂带走。
苍天洞诸弟子赶到，然后在陬邑的西城葬地中发生了一场混战：黑暗中绿光莹莹、藤蔓翻飞、人影闪动，显能和暗能不断撞击、湮灭，黑猫嘶吼阵阵、人类叱喝不绝，足足两个时辰后，暗域两位驭猫骑士逃遁、白无常也是隐身离去。
孔丘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苍天洞的五人和五种木系植物，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山丹丹派了两名弟子送孔丘回家，剩余的弟子随它回客舍休整。
第187章 关于武器
素天洞洞主扎登在小小的安排下，顺利进入了秦国雍城，住进太子寝宫。但他很不习惯这个居处，处处受拘束，只要出了寝宫门，再返回就得接受卫士检查，有次险些把太子寝宫卫士暴揍一顿，多亏小小赶到才及时化解。
王子乔不算是素天洞的弟子辈分，但他是素天洞的人。作为正统的周室王家后代，王子乔对王宫内的生活熟稔无比，对付太子、小小、仆人和侍者都是游刃有余，大家都很喜欢他。王子乔由此也开始有些迷失，甚至差点忘了他早已“飞升”的事情。
伯阳派扎登到秦国入世修行，自觉是几个洞府最苦的差事，包括为秦国设计和打造兵器，还要为南山基地各位修行的洞府琢磨合适的武器，金豆子、金饼、酒器之类都没有纳入他的任务清单，但时时有着铸造的需求，他有些懊恼自己走上了了金能修行的路线，但已经无法回头。
扎登并不知道，他不必杀人、也不必苦心寻找什么修行的好苗子，踏踏实实干活却是最爽的。
相比之下，辛文子和姜小凤就非常凄惨。姜小凤已经闭关，闭关前对整个南山基地放出话来，不修习到弄死熊围的水平，她绝不出关！
通玄洞洞主辛文子略好一些，但毕竟也是倍受打击，拉着齐玄灵整天研究更厉害的法阵。
扎登物色的素天洞入门弟子现有五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个肉嘟嘟、圆呼呼，一看就是扎登的弟子。扎登把这些弟子按年龄大小排队，分别以“金、银、铜、铁、锡”命名。至于姓氏，对扎登来说倒也简单，自从他有了歌钟金息令，几乎天天琢磨乐调，干脆就把五音中属金的“商”音作为了素天洞弟子们的姓氏，他自己当然还叫“扎登”，毕竟要保持“护龙氏族”的威风。这样一来，五名弟子分别就叫作了“商金、商银、商铜、商铁、商锡”。这五位弟子的智力谈不上多高，但个个力量惊人，最擅长打金、冶铜、炼铁。当然，既是顺利留在了南山基地，也都是有着各自的潜质，对金能的领悟都小有成就。
秦君根据太子赵籍的请求，给扎登特批了一个冶炼加上铸造的作坊，比普通作坊要大上三倍，光冶炼所用的炭炉就有整整九座。这个冶炼作坊离宫城很近，便于满足王宫的需要。
扎登与弟子们为秦国王宫设计并打造了大约十几款新型茅戈与盾牌，材料以铜为主，但是加入了其它一些金属，比原有武器更加轻便、锋利、坚固，另外还试做了一个铜制机关的窝弓，即使是新兵也可轻易上手使用，根本无需过多的技能训练，杀伤力惊人！伯阳交待的第一个任务，算是基本完成。
基本满足秦国对武器的改进需要之后，扎登把自身抽离出来，专心来完成伯阳安排的另外一个任务——为修行者设计武器。这里面有一个非常有难度的要求：这些武器应该能够伤害或者消灭暗体生命。修行者以挖掘自身潜力、直接控制能量为中心，并不同于普通的人类，武器也需要针对能量运用来设计；另外，这些武器还需要对暗体生命攻击有效，那绝不是轻易就能琢磨出来的。
扎登把自己关在作坊后面一个安静的居室内，整整三天才走了出来。
“商金，准备陪我去狩猎。”扎登把大弟子商金叫过来。
扎登到秦国已经两个多月，从未走出过雍城，当然不知道去哪里狩猎；但他所说的“狩猎”，却不是指狼兔熊鹿，而是暗体生命。小小告诉过他九峰山的事情，以及雍城瘟疫，暗体生命就在身边。
扎登与阴能老祖纠缠过，对暗体生命有着必然的憎恶，也有着必要的经验。三天中，他对伯阳交待的第二个任务有过很多想法，最终不知哪些能真正起到作用，除非试验。试验，就意味着要抓个暗体生命来，否则有何意义？
商金诧异地望着扎登，**着的粗壮臂膀发出铜色的光泽。
“师父，我想去问下小小师姑。”商金鼓起勇气说道，他不能直接说问“去哪里狩猎”或者“为什么”之类的话，心中至少超过三个疑问，他认为这些疑问也只有小小能回答。
“嗯，把她叫来。”扎登对商金很满意。
于是商金跑去寝宫内那个特定居室，求着太子打了个唿哨。
小小忽然就从门外跳了进来，如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吓得商金一哆嗦。
“师姑……”商金虽然五大三粗，但嘴甜却是在众入门弟子中数一数二。
“找我？”小小微笑，看着商金胳膊上隆起的腱子肉，嘴角动了动。
商金心里又是一惊，心想师姑这目光……
“师姑，师父希望您帮他一个忙……”商金轻声说道，声音小到与他那高大身躯严重不符。
小小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就消失不见。
商金赶紧告别太子赵籍，跑回师父扎登那里，发现小小早已站在扎登面前。
“走吧，叫上子乔和所有弟子。”扎登道，显然早已与小小说好。商金心里对小小更加敬仰，够快。
素天洞府共七人，加上小小，形成一个八人的“狩猎”队伍，向雍城外九峰山行进。
自从伯阳在九峰山一剑斩山谷、打败刕痴等暗体生命，以及雍城瘟疫之后，九峰山虽然没有其它异常，但暗体生命偶尔附身人畜的事情偶有发生，也就是说，那里还有残余的暗域力量。
这些不成规模的暗域力量，恰恰成了扎登等人最好的狩猎对象。
等到达九峰山脚下，小小像一阵风一样卷上了山，不等扎登发话。
过了一会儿，一只肥壮的野猪从九峰山上的浓密林木中跑出，疯了一般冲向扎登等人站立的地方；而后面是一袭黑衣踏草而行，追着野猪奔跑。
素天洞五名弟子没太见过世面，看着小小追着野猪跑，目瞪口呆。
野猪跑近，发出嘶吼，眼睛里冒着绿光，在刺眼的日光下仍然是非常瘆人。
“猎吧，这是合格的猎物。”小小从空中传音过来。
扎登站着没动，示意旁边的大弟子商金，可以上去试试。
商金看着那野猪绿色的眼睛，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听说过暗体生命的事情。但师父的示意之下，绝不能胆怯，于是冲了上去，什么都没有带，赤手空拳。
商金体型高大、臂膀强壮，直接深处双手，成围堵状，试图直接赤手抓住那疯狂的野猪。
其他弟子则屏息注目，紧张到大气不敢出，尽管体格上比商金也不算差。
庚桑楚负手站在扎登另外一侧，冷眼观看，沉默不语。
如众人所料，“嘭”地一声闷响，商金飞过众人头顶，掉到大家身后。有两名弟子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看了看，只是撞飞，商金体格健壮，加上金能护体，并无大碍。
庚桑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直接腾身跃起，落到了狂奔中的野猪背上。此时野猪已奔到眼前，扎登上前一步，将一个厚重的铜制盾牌挡在身前。
“轰”地一声巨响，野猪倒在盾牌前面，砸起一片草土。野猪颈部“汩汩”冒着鲜血，一个短剑的手柄露在外面，剑身已经全部插入野猪体内。
“好！”众弟子欢呼一片。
第188章 晋国来的萤石
野猪倒地前，王子乔早已腾空跃起，轻飘飘落到地面上。
眼见野猪倒地身亡，叫“商铜”的弟子大着胆子上前，踢了野猪一脚，野猪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吱儿”的尖叫了一声，吓得商铜一激灵。
小小在王子乔猎杀野猪时，一直在平静旁观，她当然知道这野猪并不简单，但并未再次出手。
扎登取出那个缩小了的歌钟金息令，右手捧起，警惕地看着正躺在地上蹬腿的野猪。
商金呼喝了一声，让商铜退回到自己身侧。
就在野猪完全停止挣扎的刹那间，一道黑气从野猪体内散发出来，向着空中飘荡，进而凝聚成一团黑乎乎、非常模糊的漂浮物。
“准备素金天罗丝！”扎登大喊道。
五名弟子听后迅速分开，在方圆一丈范围内各占一角，围成一圈；然后又各自扎出马步，双手前伸，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数道金光闪过，商金等五名弟子手中各自喷射出无数道细密的线丝，在围出的空间内互相交织穿梭，迅速形成了一个细密的金属网。
扎登举起歌钟，左手弹指，歌钟“叮”地一声轻响，五名弟子织出的金属网的中央，忽然塌陷出一个凹坑，然后上端紧缩出一个小口，形成了一个袋囊状的金属物。
另边，空中的漂浮物微微颤动，然后忽然变成一道黑烟，冲着人多的地方扑了过来！
小小手中已多了两把短剑，做好了战斗准备；王子乔右手紧握着还在滴血的一把短剑，也是冷冷看着那道黑烟。
扎登往歌钟表面拍了一下，大喝一声“素金天罗囊！”，歌钟紧跟着“嗡”一声钟鸣，地上那个袋装的金属物忽然跃起，冲着那道黑烟迎了上去。
没有任何意外，黑烟被扎登所谓的“素金天罗囊”全部吞没。
五名弟子紧绷的脸都松弛下来，互相微笑着看了一下，表示庆祝。这是他们首次实战，平日对素金天罗丝的凝聚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心里颇受安慰。
“师兄，你这素金天罗丝可是好东西！居然能困住暗体生命！”小小此时已经收了短剑，走到扎登面前，羡慕地看着那个装着暗体生命的“素金天罗囊”。
扎登“呵呵”傻笑了几声，一脸得意，拍了拍胸脯说道：“这素金乃是用黄金和几种其它材料混合而成，隔离功用强大无比！师妹放心，回雍城后，我自会为师妹打造一个可大可小的素金天罗囊，你就不必学习现场织网的技能了！”
小小听罢，用拳头轻轻砸了砸扎登胳膊上的腱子肉，非常开心。
旁边看着的商金，脸上再次露出一丝讶异，心想这难道是师姑的特种爱好？
弟子们在王子乔处得知了刚才捕获的猎物乃是暗体生命，不禁都唏嘘起来。
抓到了暗体生命，扎登即可展开各种试验，于是结束“狩猎”，带着大家赶回雍城的作坊。
回到作坊后，扎登让小小先行回去太子寝宫，留下王子乔和大弟子商金来协助自己，以研究攻击暗体生命的武器。
自从有了这个冶金和铸造的作坊，扎登很少再进入太子寝宫，自由放飞着，连智力也似乎跟着增长了不少。他琢磨了一套试验的方法，把各种金属材料分成多种搭配，打造了将近一百多种短剑，然后准备一一给那个暗体生命试试。
但是，他局限了自己的思路，以为短剑就是武器的代表，后来才发现有些天真——这些短剑全部失败，没有一把短剑可以把暗体生命直接重伤或者致死。而且王子乔也多次提醒过他，这手里的暗体生命可就只有一个。
扎登懊恼得很，又把自己关了两天，吃饭都很少。王子乔在第三天从窗子缝隙看了看，扎登正看着一堆金属材料发呆，明显瘦下去不少，头发和胡子乱蓬蓬混在一起，几乎糊住了脸，像街上的乞丐一般。
“砰砰”两声，有人用力拍门。
扎登没有理会，继续看着那一堆金属材料。
“大师兄！太子来了！”门外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扎登这才勉强收回目光，抬手分开糊在眼前的须发，勉强起身去开门。
“咦？什么情况？”太子赵籍看到扎登的模样，大吃一惊。
“见过太子……”扎登对着太子赵籍行了一礼，明显是心不在焉。
太子赵籍眼光闪动了几下，抬起右手挥了挥。很快，他身后闪现出两个随从，一前一后，肩上抬着一根碗口粗细的原木横担，担上缀着很粗的麻绳，麻绳下十字交叉绑吊着一块大石，看两人吃力的样子，那大石应该超过了两百斤。
扎登抬了抬眼皮，看了那大石一眼，忽然眼睛一亮！
那块大石并非普通石块，而是一块天然的晶石，很分明的分为几层，白色和紫色、蓝色相间，点缀着一些黄色晶斑。
扎登对金属、晶石非常内行，他很快判断出，这是一块极其罕见的巨大萤石！但他很纳闷，即使珍贵，太子抬到自己这里是几个意思？这折腾石头的事，应该是石匠的事啊！
太子看到扎登关注了一下他命人抬来的萤石，马上又要失去兴趣，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扎登圣修，这萤石可是从遥远的晋国专程运来的，据说，此石可是锻造特殊武器不可或缺的材料！”
“什么，特殊武器……”扎登无力地问道。
太子赵籍上前一步，附在扎登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样子很是神秘。
“什么？可杀死暗体生命？？！”扎登大叫道。
于是太子的话也就不再神秘了，旁边的小小听后跟着一怔，她并不知道太子弄来这块石头的目的。
“正是。”太子赵籍很无奈，并非他故作神秘，主要是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那！暗域生命肆虐的事要是传到普通民众耳朵里，到处嚷些“妖魔入侵”之类的话，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扎登当然不考虑这么多，他只是热切地抓住太子赵籍的手，追问造武器的相关讯息。
“据说，只要有一两萤石铸在茅戈之内，就可以起到那个作用。”太子赵籍道。
“据说？是谁说的？是否已经验证过？”扎登急着追问道。
小小此时走过来，拍了拍扎登的后背，说道：“师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扎登如梦方醒，甩开太子赵籍的手，冲向那块萤石，猛然从地上抱起，急匆匆去了作坊的铸造区域。
太子赵籍带来的两个抬萤石的随从，看到扎登毫不费力抱走了萤石，顿时目瞪口呆！
不到半个时辰，扎登拿着一柄刚在冷水中淬过的戈头，兴冲冲走向束缚着那个暗体生命的“素金天罗囊”，解开系在囊口的一段铜丝，然后直接把戈头刺入囊内……
什么动静都没有。
扎登把戈头拿出来，然后探头看了看囊内。
“没了？”他惊讶地叫道。
然后扎登又看了看戈头，发现戈头上面多了一个黑色凸起。
他闭目凝神进入能量态，这才发现，那个黑色凸起居然是非常致密的暗能量！也就是说，那个暗体生命，被这个戈头直接“吸收”了！而这个戈头，铸造时正是按照太子赵籍的说法，在内部铸入了一两萤石！
“好东西哇！问题解决了！”扎登跳起来，看着那戈头两眼放光，大叫着。
太子赵籍和小小相互看了看，都满意地笑了。
然后，太子给了小小一个眼神，小小挥动两把短剑，“噗噗”两声，两个抬石头的随从应声倒地身亡。
扎登转头看到了倒地身亡的两个随从，冲着小小怒吼道：“为何杀人？”
小小正在用一块绢布擦拭剑上的血迹，头也没回反问了一句：“难道师兄想让暗域知道我们有了对付它们的武器？”
扎登听后，脸有愠色，但是不再言语。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在尔玛部落中的野蛮人，自从入圣后，他曾经发誓不再滥杀无辜，这种杀人灭口之事，他很难再接受。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扎登跺了跺脚，转身去了炭炉处，把太子赵籍和小小晾在一边，不再理会。
小小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处理了两具尸体，跟随太子赵籍离开。
第189章 少姜之死
扎登几经思量，还是把萤石铸入到自己最钟意的短剑之中，并给新武器命名为“吞晦”。
对于修行者来说，更多需要的是近身搏击，所以“吞晦”这种短剑武器很是合适，甚至可以作为通用武器，成为修行者的“基本配备”。
之后，扎登和众弟子又去了一次九峰山，抓了几个游荡着的暗体生命，对“吞晦”进行了多次试验、改造，终于觉得满意，于是开始大量铸造，他认为南山基地起码要人手一个。
幸运的扎登在秦国如鱼得水，在太子赵籍的支持下，有着用不完的材料、兴奋地铸造着成功，但南山基地其他洞的洞主却是很不平静：辛文子和齐玄灵研究出的数个法阵，被听希轻而易举击破，更别提已入醒者境的王九山；姜小凤经过两个月的闭关，终于恢复了至人境，但是非常不稳定，出关后动不动就发脾气，下面的弟子几乎都不敢与她见面。
自从伯阳闭关，嘟嘟怪们开始肆无忌惮，整天在黅天圣洞中大出古怪，庚桑楚被闹腾的几乎无法清修，而且四足汪、黄三定也拿嘟嘟怪没有办法，打不能打，赶又赶不走；小元虽在玄水洞跟随听希修行，但经常回到黅天圣洞，总是被嘟嘟怪捉弄，跑来跑去追逐，经常满头大汗。
应龙娇娇觉得无聊，自己飞上天空，不知去了哪里，连四足汪都不知其去向。娇娇已经成年，又是龙族生命，四足汪也不能强管，只能任她自由翱翔。
苍天洞修士全体未归，据山丹丹传回的讯息，说是任务已经完成，但还是要带弟子们再历练一下。
唯有听希掌管的玄水洞尚算平静，女儿李若水历经那场劫难，仿佛成熟了很多，整日跟着听希修行，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调息入静之法；大弟子谷洋和丹天洞冷小非一样，已经步入圣境，但未能掌握瞬移的技法，正在努力参悟，整日在洞内洞外腾来跃去，听希看着直叹气，指导了他几次，但是未见成效，只能靠他自己慢慢领悟。
玄水洞也有个“离家出走”的，就是喜鹊英俊。会飞的总是自由的，听希也很少管喜鹊英俊的行踪。从姜小凤回山后，喜鹊英俊就自己飞了出去，不知去向，也从未回来报告行踪。听希也是习惯了英俊的独来独往，并没有去寻找。
春末时节，扎登带着王子乔和另外两名弟子回了一趟南山，同时还带着几十把“吞晦”短剑，除了苍天洞外，各洞府均都收到了这种神秘的武器，而且知道这种“吞晦”短剑可以杀死暗体生命后，都是振奋不已！
扎登到黅天圣洞转了一圈，看到伯阳还在闭关，黅天圣洞嘟嘟怪成灾，就顺手教训了那些家伙一顿，庚桑楚等大为感激。
得不到下一步指示，扎登决定还是回去秦国，继续打造武器，以备将来所需。
转眼到了四月，炎热初现，雨水却也跟随而来，南山基地更多时日沐浴在细雨与薄雾之中。
终有一日天气放晴，烈阳把南山诸峰烘烤了一个整天，入夜时热气仍然氤氲。
玄水洞外的一块青石板上，听希抱膝而坐，看着圣德峰的方向。
八岁的李若水，轻轻靠在听希的身侧，闭眼小憩。
“扑棱棱”一阵振翅声传来，听希转头看向天空，李若水也是睁眼看过去，原来她并未睡着。
“英俊回来了！”李若水惊喜地喊道。听希早已看到是喜鹊英俊，微笑着伸出手掌。
“英俊，你又增重了！”听希笑道。
喜鹊英俊听后“喳喳”叫着表示抗议，它不觉得自己重了多少。随后，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说道：“大师母，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李若水听到喜鹊英俊叫听希“大师母”，咯咯地笑了起来，脸颊上堆出两个酒窝。
喜鹊英俊白了小若水一眼，心想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听希知道英俊对人类的语言还未深入理解，并不在意它称呼什么，她听过英俊跟着应龙娇娇称呼伯阳为“大师父”，所以叫自己“大师母”也不奇怪。
“你说，英俊。”听希含笑看着喜鹊英俊，忽然有些不安，于是严肃起来。
“大师母，这段时间我飞去了晋国，搞清了他们王宫的一些烂事。文子道长他们说的差不大多，但是刚刚晋国那个妈的什么君，让另外一个叫什么齐的国家，给他送去一个小女孩子，叫什么‘少姜’，说是公主，我可是听过，小屁孩若水好像与她有些关系呢。”喜鹊英俊破天荒地啰嗦了一堆，虽然有些词字有些奇怪，但还是基本说清了意思。
“公主？少姜？”听希听后皱眉思索，小若水听到英俊叫她“小屁孩”，嘟着嘴很是生气。
听希最担心的，还是若水与那齐国少公主之间的那种联系，至今没有切断，若水夜梦中时常说一些与王室有关的事情。
辛文子回来时，早已把晋国情况全部告知了听希，她当然知道晋国王宫已早已不能代表人类。
听希决定去次晋国，女儿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涉及到危险，此次不能带着女儿若水，听希思忖良久，决定还是把若水交给姜小凤照料，无论是年龄、还是对若水的情感，姜小凤是最合适的，于是让英俊去把姜小凤请到玄天洞。
姜小凤得知是需要她照顾若水，非常高兴，她是从心里疼爱若水。
听希安排好一切后，直接瞬移消失。李若水也是非常喜爱姜小凤，并没有因为母亲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哭闹，跟着姜小凤去了丹天洞。
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已是夏末，秋意踱步而来，凉意初生。
姜小凤正在丹天洞内的静室内看着李若水打坐，眼神慈祥而温暖。
忽然，李若水“啊”地大叫一声，一翻白眼向后躺倒。姜小凤大惊，赶紧抱住若水察看，发现李若水气若游丝，脸色变成暗灰，一副濒死的模样！
姜小凤赶紧调动形体内自身元气，用手掌抵在若水额部，试图阻止她生命的逝去……
晋国国君寝宫内，齐国少公主横卧于君王卧榻之上的血泊之中，渐渐停止了呼吸。
站在寝宫外暗处的听希，眼泪夺眶而出，紧捂着嘴缓缓蹲到了地上。
听希未能阻止少姜的惨死，因为她遇到了极其强大的防御法阵，三个月来想尽了各种办法，用扎登打造的“吞晦”短剑屠灭了一整队驭猫卫士，却最终未能突破傀儡国君的居室。
那极其强大的法阵，乃是王九山的手笔。
听希并未发现王九山，想必他布置完那个法阵就离开了晋国。
听希淌着泪水，心中无比自责，猛地将“吞晦”短剑刺入泥土之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忽然，一道火光闪过，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条讯息：若水危，速归！
听希这才想起，女儿还跟这少姜有着某种联系，必然受到了波及！她瞬间脸色大变，立即瞬移回南山基地！
待听希出现在丹天洞内时，小若水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凉……
撕心裂肺的尖叫与痛哭，刺穿了赤焰峰上的暗红天光，回荡于整个南山的天空与涧谷之中。
峰石与林木静默，无数飞鸟惊起，在夜空中盘旋，久久不敢归巢。
第190章 恐怖的暗傀
晋国国君寝宫内，摇动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被无边的暗夜包围，任何一个人类都会觉得凄冷而孤寂，即使时节尚在夏末。
诞生于黑暗中的生命，在这暗夜的凄寂中却更加活跃起来。
黑夜中看不到黑色，正如刺眼的阳光下感觉不到光明。
国君居室外的庭院中，暗影闪动，数百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驭猫骑士，在宽阔的庭院中围出一个三层的圆，所骑乘的黑猫们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此起彼伏。
驭猫骑士围出的圆圈中央，横七竖八躺卧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大人亦有孩童。
突来的一阵夜风，似乎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匆匆拂过庭院的围墙，再不回头。
房门无声打开，昏暗灯光映衬下，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从台阶上走下。
“莫地龙，可以开始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发出，驭猫骑士们迅速闪出一条通道。
驭猫骑士首领莫地龙，骑着一头威猛高大的黑猫，引着瘦削的身影走向地上那十几个人类。
“大统领，这是挑选出来的几个人类，已确认抽魂完成，形络还都完好。”莫地龙说着，拍了拍黑猫的耳根，黑猫向左侧让了两步，以便让那个瘦削的身影站到上前。
寝宫东墙外有棵高大的槐树，繁茂的枝叶中隐着一个身影，冷冷看着庭院中的动静。
树上的身影是后子鍼，秦国国君的弟弟，以“逃”的身份到晋国一年之多。他并非为“逃”而逃，而是选择了暗谍的道路，一直与太子赵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扎登获取的那块萤石，正是后子鍼的功劳，他无意中发现了萤石可以杀死暗体生命的惊人效用。
后子鍼境界高深，但无法用修行境界来衡量他，他不只是擅长隐匿探察，更擅长与政客们的斡旋。
一年来，晋国王宫中发生的一些奇特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已经知道，人类即将大难临头！
被莫地龙称为“大统领”的那个瘦削身影，正是晋国当前国君姬彪。自从少姜公主血染君榻后，这位国君奇迹般地恢复了精神，国臣们都以为他是回光返照，只有后子鍼和盲臣师旷知道其中大有玄机，因为这位国君躯体里的生命，早已不是显域的人类。
经过后子鍼秘密调查，这位“大统领”的全称在显域中应该称为“泯形大统领”，辖管显域和暗域间的中间存域——无常空间，以及一个叫做“阴火冰原”的存在，但后子鍼未能查清楚“阴火冰原”到底是个什么。显然，这个“泯形大统领”担任着弭灭显形存在的职责，想必是暗域专门针对显域设置的一个职位，其目的不言而喻。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后子鍼都不寒而栗。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南山基地、寄托在伯阳身上，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存在，将来能够拯救日益临近的显域危机……
泯形大统领“穿着”国君姬彪的躯体，觉得很是烦累，忽然朝着“自己的腹部”猛捶了几拳，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似乎很是舒爽。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地上一个壮年男子的右脚，拎起来看了看，确定这人已经死透，点了点头，然后把那句尸体随意地抛到空中，落下时又用同一只手抓住死尸脖颈处，另外一只手都懒得动。
泯形大统领张开口，一团绿莹莹的光在他口中闪动，然后喷吐而出，如烟雾般飘入死尸口中。
“噗通”一声，死尸被扔在地上，泯形大统领在国君那华丽的锦袍上抹了抹抓尸体的那只手。
四周的驭猫骑士，都静静看着场内，就连黑猫都不再嘶吼。
忽然，地上那个死尸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恰好站在莫地龙的前面。
莫地龙静静骑在黑猫上，看了看死尸脸上那对幽绿色的眼睛，然后偏过头，看向大统领。
那位大统领伸出原本没有动的那只手，手指间赫然夹着三枚细长的蓝色针状物。他走到绿眼人背后，以极快的速度将三枚针状物刺向其背后，沿着那人脊柱，分上、中、下三个位置各插了一根。
绿眼人浑身颤动，口喷水沫，如同遭到雷击。
过了一会儿，绿眼人停止颤动，眼睛中的绿色忽然消失，然后又扭了扭脖子，挥动了一下手臂，似乎感觉良好。
泯形大统领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绕动了一下，那人依照手指绕动的方向，在院内走了一圈，与普通人毫无差异。
泯形大统领满意地点了点头，周边静静围观的驭猫卫士们忽然齐声喊了一声“嚯！”
“恭喜大统领！‘暗傀’居然做成了！”莫地龙似乎因为意外而非常兴奋。
泯形大统领皱了皱眉，觉得莫地龙这话有点别扭，但也没太在意。他冲着莫地龙挥了挥手，莫地龙赶紧跳下黑猫，鬼魅一般飘到了地上横卧的一位老年男人旁边，伸出一只模糊的手臂，把那老年男人拖到他们称为‘暗傀’的那位面前。
暗傀发现了那老年男人，忽然眼睛又变成幽绿色，然后伸出双手，狠狠抓向老年男人的前胸。
就在暗傀双手抓入老年男人前胸的一刹那，忽然“嘭”地一声巨响，一团刺眼的光芒在庭院中央闪过，然后一股强劲的吸力把四周的驭猫骑士向着中心拉扯过去，众驭猫骑士大惊，非常吃力地向后退去。
泯形大统领和莫地龙在闪光之前就已经跳到一丈开外。东墙外槐树上的后子鍼也感到了那股强劲的吸力，赶紧用力抱住一截较粗的枝干。
有两个驭猫骑士由于太过靠近，未能躲开那吸扯力，连同骑乘的黑猫一起飞向吸力中心，瞬间消失不见，连点尘渣都未能剩下。
“这暗傀居然如此骇人！”后子鍼脸色苍白。
不论什么动静，王宫外的各类人等都不敢闯进来察看，早已形成规矩。
泯形大统领“哈哈”大笑，莫地龙好像也未料到这种可怕的结果，怔怔看着场内那个暗傀。
身处中心，暗傀却没有消失！他眼睛内的绿色又已经消失，此时正跪伏在泯形大统领的身前，姿态虔诚至极，与一个普通的人类毫无差异。
随后，泯形大统领继续把剩余几个本已殒命的死尸如法炮制，全部变成了暗傀，然后让莫地龙带着他们离开，自己走回国君的居室。
后子鍼随后从槐树上悄无声息地滑下，匆匆去了师旷的居处。
师旷听完后子鍼对方才发生之事的叙述，久久呆坐不语，空洞扭曲的眼窝更加深陷，最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说了句“吾等恐怕赶上史无前例的人类浩劫了……”
第191章 不可分割的人和情
听希泪已干涸，在玄天洞内久久踱步、徘徊。
作为至人，她本应直面人类的各种死亡，但当脱体于自身的女儿身亡时，她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对，那个常伴自己的鲜活生命，才是她继续保持永生的前提之一。
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不需永生，只需女儿。听希想不通，为什么少姜之死会连带女儿李若水一起殒命？作为醒者的后代，自当在修行路上阔步前行，她怎能夭折！
听希赶走了所有来悼念、安慰的修士，就连姜小凤、辛文子也不例外。
随后，她把女儿的遗体冰封在玄天洞的深处，然后去了圣德峰黅天圣洞，站在伯阳闭关静室入口的墙壁处。
伯阳此次闭关，事关显域的未来，到底该不该把这个噩耗告诉他？
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听希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掌贴在封堵“上善”静室入口的墙壁上……
静室内的伯阳，闭目静坐，形体自内向外笼罩了红、金、紫三层光晕，最外层的紫色光晕最为暗淡，但修行者们都知道，金光代表着醒者境，而紫光却是真人境界才会出现的外显光晕。
三色光晕同现，意味着伯阳正在向更高的境界提升，一旦三色光晕融合，意味着他将达到醒者境界的巅峰，下一步就是归真，成为真仙。
忽然，伯阳的爽灵接收到了一个弱弱的讯息，讯息中带着一丝犹豫。
读取进去，经过意识处理，伯阳忽地睁眼，三色光晕瞬间消失。
“若水！”一种无比悲怆而凄苦的味道，似乎从肠胃中涌起，直接冲向头部，伯阳眼睛一花，一头栽倒在地上……
上善静室外的听希，并不知里面的情况，否则她肠子都会悔青。
伯阳的稳境修行，前功尽弃，而且形体内各器官经受不住强大的情感冲击，全部受到损伤。
悲痛、愤恨、失落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从醒者修行境中生起而喷发出去，恰恰成为了饲养暗息最丰盛的食材！幸亏圣德峰外布置着阻隔法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善静室入口处崩坍，极其强大的冲击波直接涌出黅天圣洞，整个圣德峰都跟着摇晃起来！
听希惊惧无比，她知道闯了大祸，身子一软，也倒在地上。
冲击到达阻隔法阵，生生弹回，如同无形的洪水，把圣德峰上下的草木、土石、鸟兽俱都洗涮了一遍，留下了满山的尘灰和疮痍。
四足汪和黄三定恰好在圣德峰下的鉴德谷，正在鉴德法阵中感受那些测试，它两个甚至连玄天峰的哭声都没有听到，伯阳导致的冲击也受到了较小的影响；但黅天圣洞中的庚桑楚和小元，则是直接震得昏死过去。
冲击过后，四足汪和黄三定迅速奔回黅天圣洞，发现洞中的四个人类全都躺在地上，无一清醒。
看到闭关的伯阳也倒在上善静室中，四足汪立刻嚎叫起来：“老黄！完了，完了，门主出事了！”
黄三定镇定得多，赶紧让四足汪先唤醒听希，自己则跳入上善静室，开始不择手段地唤醒伯阳，包括了它那些最恶心的手段。
四足汪仔细探察了听希的情况，发现她只是情绪崩溃，加上受到冲击而昏厥，于是给听希通了通形络，听希很快就睁开了眼，毕竟修为很高。
看到是四足汪，听希努力张开嘴，弱声问了一句：“伯阳……怎么样？”
四足汪抬头看看黄三定那边，看到它正抬着尾巴在干着什么，知道还没有结果，于是先安慰听希道：“门主夫人放心，门主可是醒者境，不会有事。只是，怎么就爆了呢？难道是门主修行出了偏差？”
听希听到四足汪的安慰，泪水无声淌下，轻轻说道：“是我害了他，若水没了……”
“什么？什么叫没了！什么意思？”四足汪大叫，它感觉不妙，但是不敢相信听希是那个意思。
“是，若水死了……”听希说完，直接伏到地上开始抽泣。
“真的是小若水？怎么会！怎么会！”四足汪呆了，舌头从口中滑了出来，不知如何收回。
随后，南山基地其它洞府的修行者们，只要在的，陆续都赶了过来。
多数人都知道了若水的事情，多数人也都聚集在黅天圣洞外，看着七零八落的圣德峰，俱都低首不语，女弟子们则满目噙泪。
姜小凤、辛文子各自带了几名弟子进入洞内，和四足汪、黄三定一起，对倒地的几人进行唤醒。
半日后，除了伯阳尚未苏醒，其他三人都恢复了神志，但听希还是处于崩溃之中，口中喃喃叫着“快救伯阳”，声音已经沙哑。
次日清晨，伯阳的眼睛才微微睁开一条缝，口中一遍一遍叫着“若水”。
人间血亲，情感如斯，无论走上哪条生命之路，都无法消弭这种至深的真情。
听希不是醒者，忽略了醒者还是人类，她错估了伯阳作为人类的承受极限。
情感上的崩溃并不是丧失能力。伯阳在两天后基本恢复正常，来到了玄水峰玄天洞深处，怔怔看着冰封中的女儿。
若水八岁，尚未豆蔻年华，却已香消玉殒；尚未远眺人生美景，却已闭目沉寂。
“这，不对。”伯阳轻轻说道，字字如锤，似要击碎金石。
他已明白，无论是什么境，只要是人，就无法切除情感；既然不可分割，那就接受。
伯阳侧头看了一眼听希，然后转身走出玄水洞，身影如烟，飘然不见。
听希不再悲泣，她知道，伯阳定会还她一个完整的若水。
天劫不可避，是因为人类太过渺小，尤其是内心的软弱犹如微尘。
修行之路，本就在悖逆天道。一旦认为不对，那就要改；如果改都改不了，那就灭。
伯阳无需养伤、无需休整，也无需再次闭关，他也无需再向元识求教，直接进入了无常空间。
黑白两兄弟倒是识相得很，好像早就知道伯阳要来。它们中间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形，一动不动。
无常空间没有显能，但是意识与感念却是传递极快，伯阳很快感知到了那正是若水的爽灵。
“您，来了？”白无常点头哈腰。
“七魄呢？”伯阳冷冷道。他忽然想起了上次来无常空间，这么问话的乃是元识。
旁边的黑无常哆嗦了一下，赶紧放出七个更加矮小的人形，发着淡淡的白光。
“这，依然是规则，伯阳圣仙，我们兄弟……”白无常试图解释。
伯阳摆了摆手，示意它不必多言。黑白无常两兄弟满心苦涩，这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伯阳带着若水的爽灵和七魄回到玄天洞，将一魂七魄归位，也找到了飘荡在附近的幽精。但是，天魂不在，形体根本无法实现生命运作；而要找到天魂，就要去念域的养魂空间。
想到念域，伯阳开始皱眉——那个存域不是他想去就可以去的，总不能一如既往的侥幸。
伯阳的醒者境，不只是没有稳住，而且更加岌岌可危，再次进入念域几乎是妄想。
“听希，守住若水的形体和剩下的魂魄，我去想办法找天魂。”伯阳双手摁了摁听希两侧肩膀，又抱了一下。
“嗯。”听希应着，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是激动，也是信任。
伯阳回到黅天圣洞，迅速整理了乌七八糟的现场，然后准备了数天，准备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第192章 路不同，非善恶
伯阳从辛文子和姜小凤处知道了晋国和楚国的情况，也知道了王九山做了一些维护暗域的事。
山丹丹去鲁地未归，但是通过神火飞讯告知了伯阳另外一些事情。
扎登走时留了几把“吞晦”短剑，还单独给伯阳留了铜制圆球，球内包裹了三两萤石，外面则雕铸了“南山仙门”四个字，而不是“方仙道门”，在铜球光滑的表面盘绕出非常好看的纹理。
伯阳看着“南山仙门”四个字若有所思，然后让身边的庚桑楚把辛文子再次召唤过来。
“文子，方仙道门交由你来打理，觉得怎样？”伯阳看着辛文子的眼睛，带着一丝期待。
“师父，万万不可！弟子我只是在玄学数术上略有感悟，怎能担此大任！”辛文子听后有些紧张，因为仙道门原本是针对整个南山基地的修行者所设，师父这话，岂不是让自己统领南山修行基地？
“不是让你打理整个南山，而是像那个鬼谷学派一样，把方仙道门单独设为南山的一个分支，以修习玄学数术为主。至于南山，就按照扎登这个想法，叫‘南山仙门’好了。”伯阳笑了笑。
“哦，明白了师父！‘南山仙门’，这个叫法可是太好了！”辛文子一听，觉得有些羞愧——想多了，师父这是豪气干云的宏大想法——南山基地的远景，岂不是堪比昆仑！
“不要输给王九山，去吧。”伯阳交待了一句，意味深长。辛文子肩膀沉重，郑重行礼后离开。
至于黅天圣洞，伯阳安排四足汪和黄三定留守，却要带着庚桑楚和小元一起外出。庚桑楚未入圣境、小元更是连修行基础都不牢固，四足汪和黄三定当然很是不理解。伯阳带他们两个出去，那不就是带了两个拖油瓶？至于外出的应龙娇娇，伯阳连提都没提。
伯阳也不解释，安排完后直接带着庚桑楚和小元瞬移而去。
时间只是一瞬，庚桑楚和小元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一个雾气飘渺的山岭之中。
伯阳让庚桑楚和小元在一棵青松下等待，自己则纵身跃起，直接向对面山腰间跳去。
“师父跳得好高啊……”小元一脸羡慕，努力把本来不大的眼睛睁圆。
“这还叫高啊？师父还能跳到云里去！”庚桑楚鄙夷地看了小元一眼，认为这孩子真没见识。
小元更加惊讶，他知道伯阳本领大，但真不知道伯阳可以跳到云里去！
两人在青松下争辩着一些事情，此时的伯阳已经来到鬼谷洞前。
“九山！”伯阳随便喊了一下，鬼谷洞洞口有部分土石震落，地面扬起一些尘土。
鬼谷洞外的空地上忽然光芒大作，王九山布置的防御法阵瞬间开始运转，把伯阳紧紧笼罩在内。
王九山缓缓从洞中走了出来。看到是伯阳，立刻挥手，那个防御法阵消失。
“师……父……”王九山低声叫道。
“不必这么叫了，现在你已入醒者境，世间想必无人再有这个资格。”伯阳把“人”字故意加了重音，意思是你的师父还可以是非人类。
王九山听懂了伯阳的意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听说你在晋国王宫为暗域的那位设了一个防御法阵，无人能破解？”伯阳冷冷道。
王九山点头。
“辛文子和齐玄灵是你打伤？”伯阳再问。
“是的，他们先动手。”王九山淡淡回答，很是平静，毫无情绪波澜。
“且不说伤人对与不对，你既然已是至人之巅的醒者境，长生对你来说早已不是问题，为何还求‘永恒’二字？”伯阳道。
“师父，醒者也是依赖显域存在的，如果显域没了呢？”王九山反问伯阳。
“如果暗域也没了呢？”伯阳怼回去。
“师父，我维护暗域不是为了成为暗域的生命，而是有其它想法要用到它们。”王九山说这句话时，眼神中含着期待，他期待伯阳不要继续发问，自己的想法还不便说，不想为难。
伯阳果然没有继续追问，唯有叹息。
两人沉默良久，伯阳告诉了王九山自己女儿的死讯，同时也说了死因以及自己想要做什么。
李若水出生时，王九山早已回到鬼谷，并不知情；此时听伯阳说出这些事情，顿时震惊无比！
“师父，我并不知晋国之事会牵扯到您女儿！”王九山脸上显出了懊悔的表情。
小元在对面青松下遥遥观望着，看到和伯阳一直说话的那人转身回了洞内，伯阳却还站在那里。
“庚桑兄，大师父为何还不回来？”小元问身旁闭着眼睛的庚桑楚。
“在等东西。”庚桑楚闭着眼答道。
小元用手掌在庚桑楚眼前晃了晃，怀疑地问道：“师父和那人对话，难道你都听到了？”
“没错。”庚桑楚仍然闭着眼睛回答。小元刚想继续问话，庚桑楚举起右手堵住他的嘴巴。
王九山从鬼谷洞中走了出来，左手拿着一截鬼藤，右手拿着一面旗子，上面画着一些奇门、八卦类的符号。
“师父，希望这两个物件对您会有帮助。另外，我本是初入醒者境，但对人类情绪已经可以完全控制，期望师父您要想想这个问题，希望是我想错了。”王九山反倒给师父提出了建议。
伯阳不在意这些，他拿到了需要的东西，至于王九山的话，他认同道理很对，但是路不同，他不需要思考那个道理，也不想再和王九山谈论这些。
王九山修的是无情之道，而伯阳修的是济世大道。道不同，何必相谋。
伯阳瞬移回对面的青松下，携庚桑楚和小元消失在云雾之中。
伯阳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去念域，就从害死女儿的暗域入手，间接从念域索回天魂。
冤有头、债有主，伯阳要找的，自然是那个直接导致少姜陨亡的暗域生命；仔细思量后，伯阳认为已经发生的这一系列祸事，可能都受一个未知的中枢控制，这个中枢很可能是他忽略掉的那个，晋国国君形体中的那位。所以，后续要去的肯定是晋国。
伯阳取出扎登留下的“吞晦”短剑看了看，自从知道这“吞晦”可以重伤甚至杀死暗域生命后，伯阳心里也是非常振奋。
伯阳携着两人瞬移，中间需要歇息两到三次。
三人停留在一眼山泉旁暂歇时，庚桑楚试探着问伯阳：“师父，九山师兄，到底是什么情况？”
伯阳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轻叹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中，很多人和事，很难用善和恶来衡量、评判。王九山只不过是走上了另外一条休息过的道路而已。”
庚桑楚闻言，思索了很久，若有所悟。
第193章 师旷是个好人
到了晋国绛城，伯阳带着庚桑楚和小元首先去了师旷的居所。
不等伯阳他们进门，师旷就已经迎了出来。
“恭迎南山贵客！”师旷站在门外冲着伯阳躬身行礼，极为恭敬；伯阳赶忙上前扶住师旷。
小元此时已经发现师旷乃是盲人，非常惊讶，此人目不能视，怎么会知道来的是谁？
庚桑楚看着小元惊讶的表情，轻轻扭了一下小元的耳朵，意思是真蠢。
“哦……！”小元耳朵一疼，恍然大悟，难道，这位师旷也有类似庚桑楚的耳视目听？
“后面这两位，是你弟子？”师旷问道。
伯阳看了看庚桑楚和小元，笑道：“大一些的是我第六位弟子，叫庚桑楚；年龄小一些的，叫小元，他自有他的师徒缘分，还不能算作我的弟子。”
师旷听后点了点头，带着伯阳三人进入屋内。
师旷把晋国当前情况给伯阳详细讲了一遍，伯阳由此知道了一些辛文子没有讲到的情况，尤其是少姜之死连带女儿性命之事，基本了然。师旷从少姜死后国君姬彪的形体状态初步推断，那个暗域的泯形大统领，肯定是通过折磨、灭杀显域生命来增强自身的力量，但具体是怎么增强的、到底怎么个套路，师旷并没有想清楚。
“显域中生命体的一些感念，可能是暗域生命体的‘食物’。以前遇到过暗域的所谓‘岁神’，它驱使着一个‘岁兽’，就是负责搜集人类的‘孤寂感念’。据它说，这些感念会成为暗域用来优化暗息的息源，那么按照显域的规则推断，暗息的优化，也就意味着对应暗能也会得到维持和增强，那不就是暗体生命最终受益？岂不就是我们所说的‘食物’？”伯阳说出了他的判断，师旷微微点头，陷入沉思，并未直接肯定或者否定。
“暗域调动到显域的那些驭猫骑士，确定就在王宫地下？”伯阳问道。
“不只是那些骑猫的，还有最恐怖的暗傀，都在王宫地下！”师旷非常肯定。
伯阳听后转向庚桑楚，说了两个字“试试”。
庚桑楚就地坐下，闭目入静。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庚桑楚睁眼道：“师父，单是大个的猫，就足足有一万只以上。”
伯阳皱了皱眉，同时赞赏地看了庚桑楚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师旷。
“请太宰告诉我地下入口即可。我这个弟子庚桑楚和小元就暂时留在您这里吧。”伯阳道。
“入口就在寝宫内墙东北角，墙上有一个画着倒三角的黑色符号。圣修一切小心！尤其是那些暗傀，极其凶险，务必不要与其直接接触！”师旷嘱咐道。
伯阳点头，看了看庚桑楚和小元，出门闪身不见。
伯阳并没有直接去师旷说的那个入口，而是挥动了一下王九山给的旗子，无声无息中就撤掉了王宫外的防御法阵，然后出现在国君姬彪的居室门口。
两个小侍想必是人类，正站在门口两侧打盹。
伯阳挥了挥手，两个小侍直接坐到地上，开始酣睡。
伯阳缓缓走向姬彪的榻前，忽然发现情况不对！地上满是血迹，榻上空空如也！
“嗯？”伯阳扫视了整个房间，也没发现那个傀儡国君的身影，忽觉情况不妙，转身走向门口。
“哈……哈……，笑死我了，你这个醒者终于来了？”身后传来狂笑声，伯阳回头。
晋国“国君”姬彪，浑身上下肉嘟嘟、胖乎乎，正冲着他大笑，前仰后合。
眼前这位，完全不是伯阳作为“医和”时记忆中的那个姬彪，简直是一头饮食良好的肥猪！
姬彪发现伯阳打量自己，又是狂笑良久，然后大声道：“怎么，不认识了？！”
伯阳只是静静看着姬彪，没有任何姬彪想要看到的回应。
姬彪双目中冒出绿光，然后从衣袍下拿出一物，扔到伯阳面前，跟着说道：“看，你们显域的猪，很香！”
伯阳看了一眼，然后……他压制住即将冲天的怒气，盯住姬彪的绿眼。
姬彪扔过来的，是一个少女的头颅，脸上尚带着死前的惊惧和痛苦。
“这就是你们暗域所谓的‘规则’?”伯阳冷冷说道，无法抑制脸上的凄然，以及愤恨。
“非也，非也，这是我的规则……”姬彪摇头晃脑，忽然胸口一热，发现形体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截剑柄露在姬彪的胸口处，背后露出一截剑尖，他没有机会再思考发生了什么。
姬彪的身体“噗通”一声砸到地上，然后几缕黑气从那形体中散出，尚未离体就被倒地的形体吸了回去。
伯阳俯身，拔出“吞晦”短剑，心想这个真是好使，回头要重重奖赏扎登。
伯阳转头看到这国君榻边矮桌上有一壶酒，于是就拿过来灌了一口。
“酒就是勇气。”伯阳自嘲道。国君的美酒果然不凡，好喝，而且很香。
当他准备灌入第二口时，忽然感觉怪怪的。转头一看，发现那个倒地的姬彪，居然又站了起来！
看着姬彪两眼中的绿光，伯阳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大意了！这个，不就是暗傀？难道，扎登琢磨的这个“吞晦”也杀不死暗傀？
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可就大了！
伯阳想起师旷的话，如果遇到暗傀，不能接触！这种暗傀，依师旷判断，可能是身有剧毒，而且那种毒是足够让显域形体直接灰飞烟灭，不只是死了就行！
那岂不是太毒了！
那死后站起来的暗傀，不断迫近伯阳的身体，很是暧昧。
伯阳不断后退，深恐被它沾上。此时他也就想明白了，那个狂傲的什么“大统领”，想必早已死在“吞晦”剑下，此时这个暗傀，不过是另外一种杀人武器而已！
暗傀跌跌撞撞地扑向伯阳，伯阳退到了居室的一角，再无可退。
忽然，一阵缥缈空灵的乐声响起，那个扑向伯阳的暗傀突然停了下来。
“圣修快走！”耳畔传来了师旷的声音。
伯阳双眼盯着那暗傀，身体则向着门外飘移出去。
“似乎，壮志未酬？”伯阳自己嘲笑了一下，然后消失。
伯阳并没有回到师旷的居所，而是直接去了那个倒三角的符号标记之处。
他没有犹豫，直接向着墙走了过去。没有任何悬念，在进入墙体的一刹那，他出现在了一个无比广阔但极其昏暗的地方。
第194章 王宫地下的杀戮
巨大的石柱林立，撑着这片昏暗的地下空间，森然而寂静。
无数只巨大的黑猫趴卧在地上，两两相隔一尺左右，排列不尽整齐，但也不至于凌乱。
昏暗的空间中飘荡着一种奇异的味道，有些刺鼻，伯阳迅速捂住口鼻。
伯阳扫视一圈，感觉有些奇怪，为何只有黑猫，不见驭猫骑士？而且，这些黑猫对他的到来毫无知觉，暗域控制的猫也是猫啊，不可能毫无警觉！
安静中往往隐藏着危险。伯阳调用了身边一些土能，围绕身体形成一个防御用的能量屏障，以免再闻到那种刺鼻的味道；他松开捂着口鼻的右手，取出了“吞晦”短剑，另只手则摁了摁左腰处一个布囊，准备随时取出疾掣——因为疾掣中至少还有两件备用的神器，孪能阴火铜灯和吊命。
伯阳苦笑了一下。自己这醒者真是窝囊，三番五次乱境不说，现在居然要靠身外物来增强安全感，而且有三件本就是暗域的东西。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并非是很丢脸的做法。”伯阳暗想着自我安慰，同时想到了冰冻中的女儿，以及那颗血淋淋的少女头颅。怨恨生起，杀心跟着再起，然后伯阳持着“吞晦”开始瞬移……
随着“噗噗”的刺入声不断，凄厉的尖叫声也不断响起，有黑猫跳起后腾空，然后又掉落在地上；有的则奋力挣扎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倒地；还有的干脆还没睁眼就气绝身亡。
偌大的空间，宽阔的地面上开始渗流着片片黯淡的红色液体，黑猫们接二连三地死去。
“吞晦”不断刺穿着黑猫的喉咙，吞噬着一缕缕暗域生命透显出来的黑气。
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王宫地下这个广阔的空间地面，到处是暗红的猫血，处处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原来那种刺鼻的味道已经完全被血腥味遮盖。
伯阳退到入口处，右手拎着“吞晦”短剑，剑尖上血珠成线，不断淌落下来；而“吞晦”短剑的剑身，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伯阳双眼通红，瞪眼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黑猫尸体，他忽然想起了雍城那场瘟疫。
伯阳已经想明白，那些驭猫骑士的生命，本就与它们骑乘的黑猫已经融为一体，暗域隐藏在晋国王宫下的过万名驭猫骑士，已经随着黑猫一起丧生，以致于“吞晦”短剑由于吸收了过多的暗能，而变成了漆黑之色。
伯阳回忆了一下，印象中并没有发现那个驭猫骑士首领，莫地龙。
背后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伯阳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觉知到了背后那巨大的危险，迅速瞬移避开。
莫地龙依然披着黑色的斗篷，骑着那只个头最大的黑猫，如同鬼魅一般站在入口外，清冷孤傲。外界的几道光线照在莫地龙身上，在伯阳前面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暗色投影。
伯阳的目光越过莫地龙侧面望了出去，发现其身后跟着数百个静默站立的人类。
毫无疑问，那是暗傀。
莫地龙挥了挥手，那数百个静默的人类忽然眼露绿光，开始疯狂地从他骑着的黑猫两侧挤进入口，向着伯阳狂奔而来！
伯阳已经清醒了很多，立即收起“吞晦”短剑，取出疾掣，猛地一拍疾掣表面，一盏幽蓝色灯火亮起。
幽蓝照映在扑入进来的暗傀身上，暗傀们忽然用手遮住了眼部，然后俱都静止不动。
莫地龙看到伯阳手中的孪能阴火铜灯，黑色罩帽下发出一声冷哼。他随即向旁侧移动了一下，抖了抖右手，“哗楞楞”一阵铁链撞击声响过，黑猫身后忽然闪现出一个猎狗状的巨大猛兽，颈部环着两指粗细的铁链，张着血盆大口，口中却闪动着幽蓝色的火苗，正如孪能阴火铜灯的火焰完全一样！
伯阳有些吃惊，正如曾经在炎山看到的火兽祸斗一样，想必这个猛兽就是暗域的阴火神兽？
“醒者，陪死吧！”莫地龙大吼一声，那个怪兽口中瞬即喷出一丈多长的幽蓝色火苗，向着伯阳扑了过来！
伯阳身边本就笼罩着一圈土能屏障，那些幽蓝色火苗被阻挡了一下，但是并未消失，仍然紧紧围在伯阳身体外围，肆意烧灼。伯阳对孪能阴火还是比较熟悉，知道这孪能阴火稍后就会灼透自己的屏障，赶紧取出了吊命。
伯阳把吊命“啪啪”甩响，形成一个舞动的幽绿色光影，向着外围的孪能阴火攻击过去。
莫地龙有些吃惊，他不曾料到，眼前这位必死的家伙，居然有着这么多暗域的神器！这是谁给他的？
不等莫地龙想明白，吊命已经驱退了阴火神兽喷出的孪能阴火，直接向着黑猫身上的莫地龙甩了过来！
莫地龙大惊！他当然知道吊命的厉害，立刻跳下黑猫躲避。
“嗷”一声惨叫，莫地龙的黑猫被吊命击中，“咣”地一声倒在地上。身躯庞大，此时反倒是没有什么优势——唯有倒地声音很响而已。
阴火神兽倒也没有示弱，连连喷出孪能阴火火球，如同一个个幽蓝色的泡状光团，瞬间布满了伯阳身边每一寸空间。
伯阳感觉有些窒息，自己手中的吊命舞动更快。但是如此多的幽蓝色火球，应付起来很费力。
压力大时胆子也会大，伯阳的左手取出疾掣，扔到空中，然后喊了一声“纳！”
本来拥挤在空间中的幽蓝色孪能阴火火球，忽然消失不见！更诡异地是，那头巨大的阴火火兽，也跟着消失了……
“管你在里面怎么折腾！”伯阳满意地拍了怕疾掣，收回到布囊中。
莫地龙有些愕然。孪能阴火没了就没了，怎么自己非常引以为傲的阴火神兽，也跟着不见了？
它看着伯阳拍那个布囊中取出来的四方体，感觉非常眼熟，于是努力想了想。
“啊？疾掣！”莫地龙忽然大悟！什么情况？领主的东西，居然也被这家伙得到了？！我暗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这么多好东西送给敌人？难道，这敌人是领主大人的什么关系？
莫地龙开始胡思乱想，但伯阳却不给他时间，“嗤拉”一声响，莫地龙肩膀中了一下，莫地龙跟着“嗷”地大叫了一声，右肩已经严重受伤！
孪能阴火铜灯还静静漂浮在空中，遮着眼的暗傀们还在静静呆立着。
忽然，曾经闻到过的那种刺鼻的气味又出现了！伯阳赶紧再次凝聚出一个土能防卫屏障，紧紧罩在身体外围，避免那种气味侵入。
“噗通、噗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沉重至极，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
第195章 向死再生
从声音判断，外面来的应该是一个体重很大的人、或者其它什么大躯壳的生命体。
莫地龙闪身飘出那个入口，显然是在让路。那来的必然是敌人——也不可能是朋友。
伯阳收起疾掣。该用的都用了，如果再来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他不是很有信心。
脚步声停在入口外，然后“咚”地一声闷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入口处的大部分光线忽然被挡住，地下这个空间更加昏暗。
伯阳用左手食指燃起指火，看到入口处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桶，桶中似乎装着某种液体，已经溅到了地上，污迹斑斑。
一个极其丑陋的人脸从木桶后探了出来。双眼错位、鼻子歪斜，就连嘴也是看不到上唇，露着一排焦黄的牙齿。
伯阳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人，腹内有波浪涌动。他勉强压制住呕吐的冲动，抬起右手，手中握着“吞晦”短剑。
“应该还能吸收几个吧……”伯阳对吞晦的“食量”有些担心。
人脸后带出了一个大汉躯体，粗壮而高大。看起来像是人类，但不排除是暗傀的可能。
“崩……”丑陋的大汉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而含糊，带着充足的傻气，仿佛是梦中呓语。
那丑陋的大汉抬起了右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长约两尺的木瓢，瓢壳只是略小于木桶的桶口。
伯阳诧异地看着丑陋的大汉，不知他要做什么。
那大汉忽然用木瓢从木桶中舀了一下，然后抬臂向着伯阳扬了过来。
瓢中那液体忽地泼到了伯阳身外的土能防御屏障上，只见阵阵青烟冒起，伯阳耳边传来了“嗤嗤”的响声，那液体居然在腐蚀土能屏障！
伯阳大惊，赶紧闭目凝神，从空间中汲取大量土能来巩固那个屏障。
然而，那个丑陋的大汉口中不断发出“崩”字音，每说一次，就舀一瓢液体泼过来。
伯阳身边蓝烟渐浓，土能屏障逐渐坚持不住，“轰”地一声响，终于破裂。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伯阳捂住口鼻，迅速瞬移到地下空间的深处。
“噗通、噗通”的脚步声再起，那丑陋的大汉居然一步一步跟了过来，其眼睛不能正视，但是好像非常清楚伯阳的位置！
“这是个什么东西？”伯阳看着那家伙越走越近，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恐惧。
不知何时，鬼魅似的莫地龙又从入口处飘入地下空间，看着伯阳逃避，嘴里发出得意的“桀桀”笑声。
随后，大量的暗傀也开始活动，冲着伯阳的位置狂奔了过来，如潮水一般……
伯阳再次取出孪能阴火铜灯，幽蓝色的灯光亮起。
“怎么？”伯阳非常吃惊，那些暗傀居然不再惧怕孪能阴火铜灯的灯光，一直向前冲了过来！
伯阳看了看，原来是那说着“崩”字的大汉，一路甩着木桶里的液体在前面开路，想必是那些液体给了暗傀什么力量！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崩”字大汉不断甩落液体，一部分倒在地上的黑猫也跟着缓缓起身，眼睛发出了幽绿色光芒，居然复活了！
潮水般的敌人狂涌而来，伯阳这才真正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掌心雷！”
“道印！”
……
伯阳把所有记忆中用过的技法全部施展出来，面前的黑猫、暗傀不断倒下去，又不断站起来，根本无法杀灭！
没有了生命本源的躯壳，也能如此工作？伯阳接近崩溃！
伯阳随后取出吊命疯狂抽击，才勉强有了一些效果，那些被抽断身躯的黑猫和暗傀，没能再次爬起来。
但是，敌人太多了！
最糟糕地是，身处这看起来宽阔的地下空间，伯阳根本无法使用醒者金身，更别说醒者境界的各种能力！而且，瞬移也只能是在这个地下空间的范围内！
伯阳暗暗叫苦：“作死啊，想必这位悲催的醒者，今天要命休于此了！”
伯阳拼尽全力舞动着吊命，无数的黑猫和暗傀源源不断地扑上来，离伯阳的身体越来越近。
无暇闭目、无暇瞬移，更无暇想出其它还能活命的办法……
伯阳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瞬即被暗域的各种怪物淹没。
衣衫“嗤嗤”作响，是丑陋大汉瓢中那些液体……
浑身刺痛，是黑猫的尖牙刺入……
身体的一部分在消失，是暗傀碰到了自己的身体……
伯阳感觉到自己的天魂胎光、地魂幽精在挣扎着脱离**，闪念之间看到了女儿俏丽可爱的脸庞，然后是听希，姜小凤，山丹丹，四足汪，南山……
贫困山村的悲苦与死亡、姜小凤痛苦的嚎叫、鬼谷岭的无情无欲，也都浮现在伯阳的记忆中。
“就这样死了，这是？”伯阳无奈地闭目，脸上露出了坦然的笑容，任凭暗域的怪物们肆虐。
一切结束了，一个白色光形从伯阳那被残虐的形体中飘出，凝聚出一个人形，落在丑陋大汉、黑猫以及暗傀们的背后，静静看着这些怪物们疯狂地涌向那即将空无的一处。
人形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着，飘到地下空间入口处，飘到莫地龙的脸侧。
人形好似伸出了一只手掌，轻抚在莫地龙模糊的脸上。
“这孩子不错！暗域也有这样的猛将，值得尊敬。”那人形低语道。
莫地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明明有人说话！
人形穿出地下空间入口，飘到了外面。
日头高悬在天空，湛蓝穹顶，数朵白云悠悠漫步，真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人形沐浴着初秋的艳阳，迎着蓝天，紧跟微风起舞，然后向着晋国太宰师旷的居住飘去。
……
……
“你这坑人的帝王！”元识发怒了。
“你又不是人，元祖大人。”伯阳的天魂胎光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因为脱离了那个人类的躯壳。
“想必你早就想这么干了？故意找死？如此完美的一个形体，就这样被你糟蹋了！”元识认为人类的怒气也是非常有趣的存在，于是加大发怒的力度，好在没有引发元怒。
“我已经死了。”伯阳的天魂试图得意一下，但是未能成功。
“你死不了！自从用上你那个编码差错的形体开始，我就知道你至少还得轮回个千世、万世。慢慢熬着吧！醒者！”元识觉得有些开心，因为嘲笑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体验。
伯阳的天魂觉得很是无趣，因为元识好像说得对，的确没有念域的什么使者来收取自己，就连爽灵，也是无耻地跟在自己后面，像个家养的宠物犬。很是怀念四足汪！
“小元身体不错的！”伯阳的天魂强调。
“卑鄙无耻！你这叫强迫！”元识仍然表示愤怒。
“早就给您推荐过这个形体，您不是非要等着什么圣境，有何意义？”伯阳的天魂埋怨着。
“纵横存域无数，却被你这小小的显域帝王欺负了！你觉得，这显域是不是应该全部毁灭，方解我元祖之恨？”元识很认真地问。
“不要！”伯阳的天魂胎光发出拼命的嚎叫。
“哈哈哈……”元识很开心，原谅了这个动不动就闹情绪、动不动就死的傻瓜天魂。
……
……
师旷感受着王宫地下的厮杀，几滴眼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滴落。
小元惊异地看着师旷落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有些恐慌。
“你们的师父，死了。”师旷道。
“师父？！哇……”
“大师父？！哇……”
两道凄厉的哭声先后响起，师旷赶忙抹去眼泪，关好门窗。
一个白色形影透窗而过，飘到小元的身侧。
小元的哭声，戛然而止。
“哭什么？庚桑楚！”小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庚桑楚说道。
庚桑楚立时止住哭声，不解地看着小元。
“师……父？”庚桑楚犹豫着问道。
“嗯。我没死，这不是回来了。”小元沉声道，神情像极伯阳。
“这是，附体了？……”庚桑楚张大嘴巴，合不拢，眼神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