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空手套白狼
“八嘎牙鲁！”
多田骏刷地抽出雪亮的军刀，想杀人了。直到他挥舞起军刀时，他才发现不知砍向谁！地上摆了一排尸体，那是他亲自派去押送货轮的二十名帝国士兵。游击队真够狠，但凡穿了日军军服的士兵，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吴祖国哭哭涕涕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多田骏，军刀架在吴祖国的脖子上，这厮立马瘫软下去，跪在地上起不来。然后吐一口白沫，倒在地上抽搐。原本想杀人的多田骏不知道该杀谁，他的敌人总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抓住机会就咬一口。吴祖国的那些大小姨太们，一个个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哪个敢上前救人？唯有忠心耿耿的梁管家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白糖水，掏鼓了小半天，才把吴祖国弄醒。
等吴祖国再次醒来时，多田骏早已走了。那二十具尸体也一同被运走。吴祖国倒了八辈子血霉，按合同规定还要赔邓华山的粮款和双倍的运费。邓华山这个债主，虽说没什么可怕，但做生意讲究的是个信誉。要是不讲信誉，路只会越来越窄。
这天下午，邓华山听说粮船被劫，三十吨货物去向不明，还损失了二十名武装押送的日军士兵。这个得到捷报的恒达贸易公司老板，必须装得倾家荡产的样子，来吴祖国的家里倾苦。
梁管家通报，邓华山来了！
吴祖国有气无力地答道：“让他进来吧。”
一向戒备森严的吴公馆，平时是不接待生意人的。如有生意需要洽谈，一般都会去吴祖国的船运公司。只有贵客才能受到在家里洽谈生意的待遇。
仿佛一夜之间，吴祖国老了十岁。须发皆白，目光呆滞。如果不是梁管家抢救及时，估计一口气顺不过来，他就挂掉了。
邓华山也瘦了。脸色铁青，灰头土脸的样子。眼前这个邓华山，和在上海国际饭店樱花房里的那个邓华山，已经是判若两人。
邓华山坐下后，低着头，喝茶，沉默。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吴老板，这件事，你看如何解决？”
这个态度，其实就是不想放过吴祖国。毕竟两个人是有言在先，立字为据。
吴祖国也知道，生意人向来都是“利”字当头。一万美元运三十吨货物，这样的生意都会办砸，能怪谁呢？
此前，吴祖国一直以为邓华山年轻，社会经验不足。但眼前这个邓华山，虽然年龄不大，但说话办事简直稳重得吴祖国想窒息。
“邓老板，我也不曾想到，事情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我们的船是后半夜出发的，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船途径。但新四军的游击队还是嗅到了气味。你叫我怎么说呢？”
这一点，邓华山不得不佩服，老奸巨滑的吴祖国，其实对他这个货主也没有说实话。吴祖国是估计着船已经快到南京才打电话给邓华山的。这其中的时间差，只有吴祖国自己知道。
“吴老板，你是怀疑有人泄密？”
“不可能！”吴祖国坚定地说道：“我做事向来不按常规出牌。我是估计着船快到南京才打电话告诉你。也就是说，连你也不可能知道船到南京的具体时间。这完全是一次意外！据那些活着回来的船工讲，参与打劫的人并不是什么新四军，一个个衣衫褴褛，和叫花子差不多。大多数的的武器是大刀、长矛、弓箭等冷兵器。只有几个人有中正式步枪。这样的战斗力，居然把两个班的日本士兵给收拾了。想想都让人害怕。而且，这些人只杀日本人，把中国船员全给放了回来。”
说起这事，吴祖国的眼神竟然绽放出一丝光芒，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情。邓华山不由暗暗吃惊，这个被人称为大汉奸的吴祖国，骨子里还是有一点民族气节。他只不过是一个乱世之中的生意人。一方面，他需要生存，需要养家，不得不苟且偷生。别一方面，他也希望有能力的人多杀几个日本人，帮他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邓华山沉默了。他掏出那份协议书，推到吴祖国的面前，说道：“这份协议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如果找官司，肯定是我赢。但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你自己看着办。你看如何？”
吴祖国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还有这么善良的生意人！这件事，要是换了其他生意人，非得按照协议执行不可。邓华山只不过是要求自己看着办。这也就是说，如何赔偿，全由吴祖国说了算！
“这？”
邓华山苦笑道：“契约是人签的，也是要靠情义去遵守的。像吴老板这么势力强大的老板，没有谁敢和你硬扛。如果我非得坚持按照契约去执行，我相信吴老板一定会照做。但一转身，你也有能力让我破产。据我所知，你和多田骏的关系很铁，以后只要吴老板多在多田骏面前美言几句，给兄弟一碗饭吃，我看这次事件，反倒让兄弟我高攀您的高枝了。”
果然是个诚实人！
正如邓华山所言，能搬动日军宪兵护航的生意人，其社会关系肯定不一般。现在邓华山愿意作出让步，就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
“邓老板，我真没有想到，像你这么一个年轻的生意人，竟然有这样的眼光和境界，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既然我们双方损失都很惨重，我提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你看如何？”
“请说。”
“运费，我退一半给你。粮食，我一粒不少，全都赔给你。这样，多少也能给我挽回一点面子。这件事还不能让多田骏知道。因为你和刘达成刘处长是认识的，所以，我不得不说，这件事你也不能让刘处长知道。生意人的事情，应该生意人自己解决，不要让官方介入。你看如何？”
这个方案，意味着吴祖国要付出三十吨粮食，还退回五千美元的运费。那二十名日本宪兵的性命，就算是白死了。多田骏随意编一个谎言，就能让他们为帝国殉国。
邓华山迟疑了一下，说道：“行！我接受！”
第331章 水很深
邓飞接过邓华山交来的五千美元现钞，简直乐开了怀。这是吴祖国为国家作的贡献。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看你的恒达贸易公司继续开下去。以后倒买倒卖的事情多干点，为抗日筹集经费。”
邓华山也乐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刘达成。要不是刘达成从中搭桥，估计吴祖国不会买帐。
“你去市场上买点山珍海味什么的，去慰问一下这个吴祖国。和他搞好关系，以后要运点什么也方便。”
“行，我一定办好。”
叔侄两人对于这次的胜利，无不喜笑颜开。邓飞是叔叔，邓华山入党，走进革命队伍，都是邓飞一路引导。这年轻小伙子头脑灵活，应变能力强，便让他出来主持一家贸易公司。
没想到，他旗开得胜！
邓华山见邓飞高兴，便建议道：“吴祖国还要给我三十吨粮食，算是赔偿。只是现在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粮食。现在是粮荒，日本人对于粮食又控得紧。我看不如让他给点药品、枪支弹药什么的。你看如何？”
邓飞思忖片刻，说道：“别急。这个人情先让他欠着。我们不能逼得他太紧。再说，就算他一粒粮食不赔，我们暂时的粮荒已经解决了。现在刚和吴祖国接触，不要让他觉察出什么异样。要不然，他从背后给你来一刀子，我看你也受不了。”
“还是叔叔深谋远虑。看来我还要好好学习。”
邓华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邓飞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连连称赞道：“你已经很棒了。比当年的我强很多，好好干！”
邓华山走后，刘达成从里间出来，笑道：“邓书记，还是你教导有方。邓华山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好的基础，的确不容易。”
“拍马屁的话少说。你自己不也是青春年少吗？你看你现在的心智，连我这活了大把年纪的人都不如你。”
邓飞说的是实话。自从刘达成的意外出现，邓飞如虎添翼，很多急难险重的任务都靠他完成。同时，他还帮助军统站完成了很多任务。更重要的是，至今连影佐祯昭这么狡猾的狐狸都没有注意到刘达成。
看起来是批评，实际上是表扬。刘达成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他很清楚，自己身处魔窟，来不得半点马虎。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这就是特工的生活。
尽管拥有前世刑警的记忆，刘达成仍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需要不断地学习。
“邓书记，我看以后走货，就通过吴祖国这条线。这家伙名声不太好，但也不是十恶不敕之徒。从这次对待邓华山的事情来看，他属于良知没有泯灭的那类人。如果把他拉进我们的阵营，或许会让我们的货物更加畅通无阻。”
借力打力。这是武术最常用的一招。对于刘达成的意见，邓飞是选择性听取。
他说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我们千万不要忘记资产阶级的两面性。在这方面，我们可是有血的教训的。我看不如这样，让邓华山多去和吴祖国接触，渐渐了解他的为人，同时和他做一些小生意，赚点小钱。等条件成熟了，再和他摊牌。当然，整个过程，只能由邓华山一个人和他接触。万一会有牺牲，也会最大限度地降低我们党的损失。”
刘达成听罢，知道邓飞是强忍着痛说这话的。他很清楚让邓华山接触吴祖国的危险性，一旦吴祖国的心理出现波动，转向日本人，对于邓华山来说就是一个灾难，随时可能牺牲。
见刘达成不说话，邓飞淡淡一笑，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没有人性味？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往外面推？革命嘛，哪有不牺牲的？华山是我养大的，他的亲生父亲、我的亲弟弟就牺牲在我面前。我连帮他收尸都做不到！那是1927年冬天的事了。唉，人生就是这么匆匆，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华山由一个小屁孩长到这么大，完全是靠我资助，要不然他也会和街上那帮小乞丐、小混混一样，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他至少还读了一个大学。现在他能够独立，有自己的思想，我应该为他的选择感到骄傲。”
说着，说着，邓飞的眼眶有些湿润。刘达成觉得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按照游戏规则，刘达成并不和邓华山直接接触。邓华山的所有行动都听从邓飞的指挥。相对于邓华山而言，刘达成仍然是神秘的存在。甚至他连刘达成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游击队劫了运粮船，还狙杀两个班的日军士兵，一定是把多田骏给打痛了。这些日子，满街的宪兵在巡逻，看见可疑的人就抓，也不知道多田骏在背后拿了多少人的性命在撒气？
一旦遇到挫败，多田骏就会滥杀无辜。这一点和岗村次郎一样。侵略者的心态就是这么变态。
夜黑如墨。
刘达成和秋山少佐坐在虹口日侨区的一间日本料理店里喝酒。由于要服侍多田骏，秋山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刘达成连续打了五个电话，这才约到他的一次相聚。
由于有了以前的交情，彼此之间的话题都是心照不宣。秋山少佐知道刘达成是什么人，但并不点破。
“刘桑，你真是好样的！做人做出你这等境界，真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秋山少佐呷了一口清酒，有些沉闷地说道。
刘达成细读他的心理活动，发现他已经知道，吴祖国粮船被劫一事，正是由刘达成所导演的！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刘达成吓得一跳。好就好在秋山少佐是个反战分子。假如他和多田骏是一条心的，那么自己这点小伎俩，早就翻船了。
“秋山少佐，此话怎讲？”
刘达成讪笑道。
秋山举起酒杯，有意绕开了话题，说道：“今天我们只谈喝酒，不谈工作。刘桑，你看如何？”
刘达成只好举起酒杯应和着。他很清楚，自己就像生活在深水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水给淹死。好就好在秋山少佐并无恶意。
第332章 紧急情况
“刘桑，我是真心想回家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活着回家。不要带任何伤残，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家。那种企图霸占别国土地的想法都是无耻的。”
几杯酒下肚，秋山少佐有些伤感。自从上次宫奇靖的事情发生，刘达成已经对他的看法大为改变。他是一个彻底的反战人士，根本就不想打仗。就算身处上海这样的大后方，他也想着回国。
“其实，我们的头是很贪婪很愚蠢的家伙。那艘运粮食的货轮运输路线、运输时间，还有参加运输的人员，他并没有调查过，只知道仓促而凶残地杀人。邓华山是怎么找到吴祖国的？这最关键的一点，他居然也没有想到。说实在的，这些环节我都想过了，但我没有必要说。那些死去的士兵，不在这里当炮灰，就会在战场上当炮灰。他们永远都是当炮灰的命。”
秋山少佐一边喝酒，一边发泄着内心的苦闷。刘达成听得心惊肉跳。他所说的话，其实只要深究下去，总有一条线会牵扯到自己！特别是邓华山和吴祖国的见面，这样的安排实在太粗糙了，完全不符合职业特工的做法。
喝完酒之后，走去那间寿司店，刘达成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脊已经沁湿，传来一阵阵的凉意。
回到家里，川岛秀子坐在客厅，正在看小说。她看的书是中文小说《三国演义》。看见刘达成，川岛秀子的思绪从小说中走出来，显得有些兴奋。
闻到刘达成一身酒气，川岛秀子问：“你又去喝酒了？”
“今天和秋山少佐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日侨区的寿司店，我们喝得很随意，安全也不成问题。”
刘达成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解释道。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川岛秀子变得更加小鸟依人，也更加温文尔雅，总是想极力展现日本女人优秀的一面。
“秋山少佐一般情况下不喝酒，他就像多田骏的贴身仆人一样，忠诚得如一只多田骏豢养的狗。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川岛秀子显然并不了解秋山少佐，她看到的只是假象。像秋山这种人，他是不会轻易向外人敞开心扉的。今晚他在刘达成面前说这么多，如果刘达成足够狠，肯定会置他于死地。在这样的环境里，聪明人总是死得更快。
能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哪个会是弱者？刘达成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说话干事更加小心翼翼。李士群、影佐视昭、岗村次郎、多田骏......这些人都有可能挖一个陷阱，引诱他跳下去！
“秀子，你早点睡吧。我喝了酒，有些兴奋，看一会书再睡。”
说吧，刘达成捡起那本《三国演义》走进书房。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冷静一下。
第二天上午，刘达成回到办公室，突然觉得人进人出，气氛有些诡异。
刘达成站在窗前，看见雷占松正在集合队伍，估计其他的行动处也在集结人马。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刘达成一听，原来是秘书科黄艳打来的。
“刘处长，李主任让你过去一下。”
黄艳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彩。刘达成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主任大楼。
“达成，我正在到处找你呢。你去哪了？”
李士群放下手里的笔，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快点集合一处的人手，我们有一个大行动。”
“李主任，什么行动？行动目标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呀。”
“暂时保密。先布置好人手再说。三处、四处已经到达现场。二处也已出发。就是你们一处，稍弱晚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你的任务不重，主要是把守外围。”
“李主任，你总要让我知道去哪里呀。要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怎么指挥手下这些兄弟？”
“上海火车站。”
“明白。我们立即出发！”
刘达成嘴里这样回答着，内心却是猛然沉到水里。这次的行动太过于突然，而且动用的都是七十六号的人马，很可能是从重庆来了重要人物，被日伪特工部门掌握。
事发突然，又来不及通知别人。黄艳应该比自己还要早获悉消息，她有无向外传递情报，刘达成也是一无所知！
刘达成试图从李士群这里阅读他的心理活动，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只有无比的兴奋！具体的行动目标，并没有在他的内心浮现。
二十分钟后，刘达成的行动一处也出发了。按照要求，所有人都准备好枪支弹药，看来有一场混战要爆发。
列车缓缓地靠近上海火车站。随着嘎的一声刹车，站台上全幅武装的军警宪人员立刻将所有下车人员围住，形成了一道道人墙。整列火车水泄不通。
刘达成的队伍果然被安排在外围。他们一到达火车站，就被吴四宝安排到火车站以外的马路两侧。也就是说，车站内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们也不一定知道。
常青：“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吴海涛：“是不是重庆的什么人来了？他们想来个瓮中捉鳖？”
刘达成望着眼前这情形，一下子变得心乱如麻。他并不知道列车是从苏州方向开来，还是从浙江方向开来。**地下党进入上海的渠道有水路，也有陆路，变化莫测。重庆方面的特工，有很多也是从香港坐轮船，转道而来。这次李士群下了那么大的力气，保密工作也做到滴水不漏，应该是有十成的把握。
“祸从口出。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懂吗？”
“是！”
布置好人手，刘达成沿途检查，仔细观察着从车站出来的人。老人、小孩、妇女占多数，几乎没有看见青壮年男子出现。而且出来的人也是神色慌张，稀稀拉拉的。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吓。
吴四宝的腰间插着双枪，走起路来像螃蟹。他的光头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很光亮，脸上也很油腻。显然是营养过剩。看见刘达成正无聊地四处游荡，吴四宝有些得意地问道：“刘处长，你负责的区域都布置好了吗？”
第333章 扑空
刘达成从内心深处厌恶吴四宝，觉得这个人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鲁人。若不是靠着拜李士群当大哥，其实他就是一个黑帮小老大的角色。被人除掉的事情也是随时发生的。哪还轮得到他如此嚣张拔扈？
“报告吴大队长，我们行动一处已经按照您的布署，全部到位。”
“好！你们都给我认真点。今天影佐机关长布下一张大网，准备网一条大鱼。就算是外围，也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影佐机关长说了，任务完成得好，重重有赏。要是谁失职了，重罚！”
吴四宝说这话时，仿佛他自己就是影佐祯昭，代入感极强。刘达成对着他的背影轻啐一口，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国骂。常青和吴海涛两个人见状，知道刘达成心里不爽，也说道：“吴大队长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郑达康化妆成一个算命先生，下巴一缕山羊胡，手执一本《万年历》，坐在列车靠窗位置看风景。随着列车缓缓进站，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种危机感是一名职业特工对于生死存亡的特殊感应！
难道自己被出卖了？
上次南京刺汪行动失败，局座一直对郑达康有看法。虽然他率领部下经过了一场恶战，损失了一些人员，毕竟也取得了一些战绩。日伪方面损失的最高官员为少将。正因为这些成绩，郑达康和余谦才被免于处罚。要不然，蹲大牢都算是轻的。
随着长沙会战的持续深入，中日双方的谍战也日趋白热化。特别是刘达成连续从川岛秀子手里获得日方潜伏人员名单，导致大量日谍被捕，局座信心百倍，决定加强国际谍都上海军统站的力量，便派智勇双全的少将特工郑达康亲往上海，协助吴文康主持政局，并趁势扩大忠义救**的招蓦，以最快的速度促使日方大后方发生混乱。
郑达康的行踪是隐密的。除了军统局几个高层知道，处长以下的官员完全不知情。潜伏在军统局内部的情报处科长王方通过窃听局座办公会议的方式，获取了郑达康的行程和到上海的大致时间，立即以电报形式报告给影佐祯昭。这才有了今天突如其来的抓捕行动。
列车缓缓进站的时候，郑达康看见站台上一排排的日军宪兵，还有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前面是一个火坑！不用说，敌人已经张开大网，准备抓捕重要人物。自己这一身打扮，虽说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如果碰上敌人来硬动真，怕是很容易戳穿。情急之下，郑达康找到一间厕所，用力撞碎了窗玻璃，从车窗钻了出去。生命给他的最好机遇，就是列车停靠的位置旁边，竟然还停靠了一列货车。这是一列运输煤炭的列车。郑达康钻进煤堆，把自己埋了进去，然后用一小截烟嘴对外呼吸空气。
哪此一来，或许可以侥幸躲过日伪军的搜捕。
......
影佐机关长亲自坐阵，所有旅客都要经过他亲自甄别，确认无误后才放行。两个小时后，一列车厢的旅客已经稀稀拉拉地走完。影佐祯昭仍然没有发现目标。
这时，负责搜查列车的李士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切地说道：“报告机关长，十二号车厢发现厕所玻璃被人敲碎。”
“纳尼？！”
接到这个报告，影佐祯昭立刻意识到什么，命令对整个上海站所有出口进行严密封锁和搜查，自己带着一帮人迅速来到十二号车厢。车厢原本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住的。吴四宝发现情势不对头，这才使用暴力把门砸开，发现厕所的玻璃已经碎裂。
李士群对于吴四宝的重大发现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关键时候还是这位仁兄给力。
“搜，给我搜！所有货车都不能放过！”
上海火车站是个大站。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要在这里中转，还有每天数以万计的旅客。军警宪人员一列列车厢找过去，甚至连列车的底盘都没有放过。结果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眨眼间功夫，又是四个小时过去。直到下午两点多，在影佐祯昭的亲自指挥下，对上海站的所有列车和货运车辆都搜查过一遍，还有车站的各个房间、洗手间、值班室、下水道等，但凡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搜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郑达康。
郑达康靠一小截烟嘴的孔，在煤堆里藏身，其实和活埋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在缓缓的移动。郑达康又饥又困，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只要他闭过眼，真心实意地睡去，怕是再也醒不过来。
身处列车车厢，就算是埋在煤堆里，郑达康也能感受到列车移动的状态。但他并没有迅速从煤堆里爬起来，而是等待列车开出站很久，他才悄然钻出煤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列车已经开出上海火车站很远。黑茫茫的夜空下，还有数粒寒星闪烁。
刘达成在外围执行任务，并不知道车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傍晚时分，上级下令人员分批次撒离，他仍然不知道今天日伪方面究竟有什么“战绩”。
常青和吴海涛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刘达成俩侧。他们就像他的两个随从，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小队长。尽管他们的手下都管着十个兵。
常青：“处长，难道今天就让我们吹一天的风，什么表示都没有？”
刘达成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想要什么表示？加班费？还是勋章？”
吴海涛不满地嘟囔道：“勋章就别想了吧。你们也不看看，从火车站出来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显然是扑了个空。我估计今天这一网下去，不要说大鱼，连小虾都没有捞着。”
其实这场面，刘达成早就看出来了。如果真抓到人，根本用不了一整天。那些旅客放行完毕业，就应该有结果了。
对于刘达成而言，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334章 训导上级
影佐祯昭回到办公室，一肚子气不知该往哪里撒。难道重庆方面的情报有误？王方可是军统局的机要秘书，一直以来情报准确，这次怎么会出现意外？要说上海方面出现意外，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的亲自主导下，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几乎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不知道去火车站干什么。
如此大的阵仗，还是影佐祯昭亲自出手，结果还是扑了空，连郑达康的影子都没有发现！王方在电报里还注明了，这个郑达康可是南京刺杀案的主谋者，在军统局拥有少将军衔。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如果抓获，对于梅机关来说收获不少。
可是，眼下......影佐祯昭把岗村次郎和李士群一起召集到梅机关会议室。
会议室只有他们三个人。这让岗村次郎和李士群更加的紧张。要知道，像影佐机关长这个级别，大事都忙不过来，很少以这种身份单独召集会议。
“据重庆传来的消息，那个叫郑达康的少将特工已经出发了。而且他乘坐的列车也没有错。奇怪的是，为什么郑达康就像空气蒸发了一般？你们两个都给我反思一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影佐祯昭的眼镜片很厚，厚厚的金丝眼镜片的背后，有一双无比深隧的眼睛。他的眼睛在两个特务头子的身上逡巡一圈，继续问道：“是我们提前走漏了消息？还是重庆方面的情报有误？”
李士群坚定的摇着头，说道：“我看都不是！”
他这个回答有点出人意料。影佐祯昭长长地“哦？”了一声，在等待他的下文。
“据我对军统局那些特工的了解，像郑达康这种依靠战功上位的人，都是人中龙凤。他们这些人比狮子还要凶猛，比狐狸还要狡猾。这次之所以被他逃脱，我估计还应该有两个原因，其一，郑达康具有敏锐的第六感觉，他可能预感到乘坐到终点站，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提前下了车。其二，郑达康的确到达上海火车站，由于他过于机敏，藏身于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就算我们把上海站翻了个底朝天，仍然让他得以逃脱。”
李士群的分析，既没有否认重庆方面情报的准确性，又提出了其他的可能性。他所提出的可能性，让影佐祯昭感到很难接受。这不是在说自己无能吗？郑达康都已经上了车了，为什么还让他给溜掉了？
眼见影佐祯昭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李士群说道：“机关长，只要郑达康的目的地是上海，他迟早还是我们锅里的肉。南京的那笔帐，迟早还是要算到他头上的。”
.....
再说郑达康乘坐货车离开上海，让货车往苏州方向开了一个小时，这才跳下火车，在铁路沿线的一个村庄偷了一套农民家的衣服，把自己妆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又通过三天三夜的步行，风餐露宿，这才来到上海市。
刘达成向吴文康汇报了发生在上海火车站的抓捕事情，引起了吴文康的高度重视。其实他也接到来自局座的电报，知道郑达康要来上海，还在悄悄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没想到影佐祯昭会抢先下手。
由此看来，影佐祯昭在军统局内部安插了奸细，而且地位不低！
吴文康连夜向重庆发电报：山兔行踪泄密，目前去向不明。
远在重庆的戴局座收到吴文康发来的电报，顿时傻了眼。按照吴文康的说法，“山兔”郑达康并没有被捕，只是去向不明。没过多久，吴文康就叫到回电：密切关注动向。
拿着局座发来的电文，吴文康再也没办法淡定。刘达成也没办法淡定。他很清楚，影佐祯昭在上海火车站失手后，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布置了大量的密探，只要郑达康一露头，十有**会被擒获。
“蝰蛇，山兔能否安全，全靠你啦。至少你是日伪方面还是有些人脉可以利用的。”
吴文康这是要给刘达成压力。要是没有压力，就不可能有动力。像刘达成这样的人，和郑达康没有交情。就算郑达康被捕了，他也不一定认识。
“站长，不瞒你说，我并不认识山兔。”
吴文康连忙走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说道：“这是郑达康早期的照片。想当年，他可是保定军官学校的高材生，很多科目都是稳拿第一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凭借赫赫战功，爬到少将的位置。我觉得这次郑达康能够脱身，和他本人的警觉性有关。希望他还能如此幸运。”
照片上的郑达康最多只有二十岁。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他长得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睿智和果敢。
吴文康看出刘达成的心思，继续解释道：“上次汪伪政府宣誓就职，就是郑达康主持的刺杀行动。结果很遗憾，没有干掉汪季新，只干掉了一个日军少将，还有两个文职官员。这个收获当然不是局座所满意的。但郑达康的才能又是局座所欣赏的，所以这次派他来上海。我估计他一来，我这屁股就坐不住了。”
刘达成很清楚，军统内部的倾钆很严重。互相之间争权夺利，并不是一切为了抗日大局。至于吴文康在军统属于哪个派系，刘达成并不清楚。作为一个穿越客，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抗日，杀鬼子和汉奸！
“吴站长，你别想太多。不是我说你，从个人得失方面来说，你们做得真不好。一个个都很在乎前程，计较个人得失。这样的队伍，怎么会有战斗力？”
刘达成不管吴文康是否接受，仍然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以我之见，只要一心抗日，无论什么职位都无所谓。什么少将、中将，要是成了俘虏，连条狗都不如！这些日子，我见多了，就算少将级的特工，要是选择了投降，如果没有利用价值，肯定很快就会被李士群和影佐祯昭边缘化的。王其中就是个例子嘛。”
第335章 同学情
刘达成的观点，和红党极为相似。从不计较个人荣辱得失。这种观点在国党是要吃亏的。那些达官显贵，哪个不在乎自己的职级？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吴文康听到他的话，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国党的特工，而是红党的地下党员。这个由局座亲自培养的优秀特工，在思想上显然已经被严重赤化了。
“蝰蛇，你这样的想法在我面前说一下无妨，在局座面前千万不能说。要不然，你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白搭了！官场如战场，自然有它的一套游戏规则。人家为了往上爬，不惜砸锅卖铁，请客送礼，你却在这说风凉话，你说你的军衔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提升？我可警告你了，不要把红党的那一套搬到我们这来，行不通的！”
刘达成知道，吴文康是出于好心。他也希望自己的官阶能往上提一提。除了做出功绩以外，还应该有一些个人的“表示”。就像常青和吴海涛他们一样，经常在生活中对刘达成有所表示，他们才会更像“自己人”。
“站长教训得是。我记住了。”
刘达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和满脑子都是官本位思想的人谈奉献？简直是对牛弹琴。
轻启读心术，吴文康的内心世界一览无余，全都是关于郑达康的信息。看来他真的把郑达康的事情当成当前的首要任务了。重庆方面把郑达康派过来，说好听点，是协助他的工作，也有可能是要让郑达康取代吴文康。所以，吴文康很纠结，进退两难。现在郑达康音讯全无，不知是死是活，让吴文康有些坐卧不安。
了解到吴文康的想法，刘达成笑道：”站长，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郑达康？“
吴文康不由愕然：”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走了，你保重。“
刘达成话里有话，又不想把话挑明。说恶毒点，吴文康巴不得郑达康以身殉国。他如果被俘，或者平安无事，其实都不符合他的利益。这一点刘达成已经从他的内心世界洞悉。也就是说，吴文康的所思所想，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望着刘达成渐渐远去的背影，吴文康的神情很复杂。这是一个不要名利的年轻人，也是一个很诡异的年轻人。他的很多想法，只要刚刚从头脑里冒出来，就可能被他所洞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似乎随时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不能不说是一种十分恐怖的存在。
郑达康昼伏夜行，冒着杀头的危险潜入上海市区。等他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吴文康的寓所时，已经是第五天黄昏。
”老郑？！“
郑达康的嘴唇和下颌已经不用假须了，胡子拉碴，头发更是乱糟糟，衣衫又破又脏，就像一个叫花子。看到这个形象，吴文康怎么也不敢把他和郑达康联系在一起，用了很大的劲才叫出他的名字。
“吴站长，没想到我郑达康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吧？”
“老郑，看你说哪去了？你这是叫大智大勇！有几个人能从数百日伪特工的包围圈里成功逃脱？我看唯有你郑达康了！我马上给重庆发报，向局座报平安。”
“还是老吴懂我。好，发报！不要让局座太担心了。”
两个人都是军统局的老人，专业素养堪称一流。郑达康一把将吴文康拉开，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来吧。我的发报手法局座熟悉，哪怕发几句废话过去，他也能分辩出是我。”
“行，你来。让局座放心一些。”
随着滴滴滴的发报声响起，郑达康安全到达上海的消息传到了军统局。戴局座收到消息，不由喜笑颜开。郑达康果然脱险了！
想当年，吴文康和郑达康都是保定军校的高材生。两个人一起进了军校，后来又一起进入军情处。人生的轨迹基本相同。在派系上，都被人称为“保定派”。和黄埔系相比，保定派在军统局的实力并不弱。但黄埔系是天子门生，委座是校长，相比较而言，保定派的声音就要弱一些。
这次局座把同为保定派系的两个同学派到一起工作，意欲何为？吴文康安排郑达康洗澡，又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替他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又亲自替郑达康理发，经过一番打理，郑达康才有点像个人样。
郑达康一来到就享受到各种优待，显然也是把吴文康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吴文康帮他剃头的时候，好几次剃须刀都往郑达康的颈脖处经过。只需要轻轻一拉，郑达康肯定毙命。
这个想法冒出来，吴文康自己都吓一跳。他们两个人是同学，同志，战友，兄弟。总之，有很多可以形容的词语用在他们身上都合适。唯独不应该是敌人！
“文康，你在想什么？”
郑达康半躺在躺椅上，听着吴文康手下的剃须刀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像割麦子一般清脆。之所以这样问，那是因为郑达康感觉到吴文康的手在颤抖！
一丝轻微的颤抖，就能在郑达康的脸部留下一道刀伤。所以，像郑达康这样心细如发的老特工，能轻易感受到吴文康内心的变化。
“没、没想什么啊。可能是太激动了，又好像没有拿过剃刀，有点不适应。你别乱动，割伤了我可不负责。”
滋滋滋的声音继续响起。室内很安静。这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达康，这次你能虎口脱险，我们都很高兴。我已经通过内线打听过了，影佐祯昭这次的消息来自军统局高层，很可能是局座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抓人的大网撒开之后，甚至连李士群的身边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是机械的执行命令，只有影佐祯昭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他们是要抓捕从重庆来的高级特工。”
“文康呀。我觉得这人啊，和狐狸有些相似，活久了就能成精。其实我也是突然间感觉到危险来临，临时起意改变了下车的方式。没想到啊，我手里的烟嘴救了我一条命！”
郑达康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烟嘴，开始讲述他逃命的经历。
第336章 谋划刺杀
听完郑达康的讲述，吴文康觉得有些心惊肉跳。郑达康急中生智，凭着半截烟嘴躲过了日伪特工的搜查，恐怕李士群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把郑达康打扮得像模像样之后，吴文康又去菜市场买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绍兴花雕酒。两个人边喝边聊，觉得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尽兴地喝酒，尽兴地聊天，吴文康为自己曾经拥有的想法感到耻辱。说实在的，在替郑达康剃胡须的时候干掉，简直就是举手之劳！看起来郑达康对于吴文康没有半点防范之心。实则不然。他很清楚他的内心想法，也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而是凭着胆识和同学感情，让吴文康的理智和正义渐渐占了上风。
“老郑，局座有没有交待什么重要任务给你？要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把你这么一个少将级的特工派到上海来。”
“文康，还是你了解局座。局座想把苏南一带的忠义救**扩编，命令我为苏南忠义救**副总司令兼特务行动大队大队长。接下来，我在外围搅局，你在市里搞除奸暗杀，我们联手行动，一定要搞到这帮日伪头子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一谈起抗日，吴文康便真心体验到刘达成所说的那些话。名和利都是过眼烟云。只要真心实意地为国家和民族干事业，死一百回都是值得的！
“文康，听局座说，你麾下有一个代号为蝰蛇的特工屡建战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有三头六臂，能让局座啧啧赞叹？”
“他是局座亲自培养的。有些时候，任性起来，我这个少将站长的话，他也不是全听。所以嘛，我也是在需要的时候才唤醒他。平时，就由着他逍遥自在。”
“哦？”郑达康眯着眼，笑道：“还有这么牛叉的特工，连你的话都不听？”
“他是局座在敌人身边安插的战略级特工，按照常理我没有权力调动他。只是有时候任务完成不了，我这心里急，这才云麻烦他。当然，他的觉悟也挺高，几乎每次都能杰出地完成任务。”
郑达康大约觉得自己问多了，直接选择闭嘴。吴文康能给他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了。要不然，按照规矩，非得给他颜色看不可。
“老郑，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这好吃好喝，哪都别去。等形势好点，我们再商议下一步工作。”
酒足饭饱，吴文康建议道。
“那得等多久？看不到敌人的后方大乱，局座会急的。依我之见，我们不如搞几次大的行动。那个让人生厌的上海市警察局局长郝正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除掉他！”
郝正男和伪上海市市长傅振邦有亲戚关系。凭着这层亲戚关系，他由一个青帮小头目一跃成为位高权重的警察局长，简直是一夜暴富。几乎所有的警察分局长上位，都需要用重金收买他。自从当上局长，只要是被郝正男盯上的钱财和美女，没有谁能逃得过。也正因为郝正男名声太臭，所以连很少来上海的郑达康都看他不顺眼，杀意顿起。吴文康听罢，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清除汉奸恶霸，就要打重要人物下手。小鱼小虾，打捞起来份量太轻，没劲！”
“老郑，你这个想法我赞成。我看我们就应该干点大的。情报组专门负责收集情报，行动组专门负责杀汉奸除恶霸。我们的行动组很久都没有行动了。我觉得他们闷在安全屋里都快发霉了，拉出来训练一下枪法也好啊。”
两个特务头子商量了一会，一个完美的除奸计划便已形成。这些日子，吴文康所领导的军统上海站，但凡重要的任务，几乎都是依靠刘达成的关系完成的。这次行动，吴文康不想让刘达成知道。
快下班的时候，刘达成接到李士群的电话，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主任室。
李士群手里一张请贴，笑眯眯地说道：“晚上有空吗？”
请贴的字是朝向李士群的。但李士群的心思却向刘达成开放。就算他不说话，刘达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士群是想带他去参加警察局局长郝正男的晚宴。
“愿听主任吩咐。”
“达成，你看你，见外了不是？”李士群绕过办公室，亲热地揽着刘达成的肩膀，笑道：“我可是把你当兄弟呀。你怎么把我当外人了？今天晚上郝局长请吃饭，我想带你一起参加。不知你是否赏脸？这和主任有什么关系呀？以后我更愿意听到你叫我大哥。”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冠免堂皇。说实在的，上海火车站发生的事情，刘达成被安排在最外围，彼此之间就已经不是“兄弟”了。今天不知什么原因，李士群哪根筋搭错了？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大哥。有人的时候，我才是你的主任。懂吗？”
“是，大哥。我愿听你的吩咐。”
“好，你去准备一下吧。二十分钟后出发。随我一起去上海国际大饭店蹭饭吃。”
刘达成回到办公室，给川岛秀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的饭局。川岛秀子温文尔雅，风情万种，那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都能让刘达成迷醉。
“达成，喝酒伤身。尽量少喝酒啊。”
“感谢关心。喝郝局长的酒，我可不敢放肆！你就放心吧。饭局一结束，我就回家。”
两个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了几分钟，便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刘达成挂了电话，出门一看，原来是吴四宝。
“刘处长，晚上有饭局？大哥叫我过来喊你一起去。”
这个吴四宝，不管有没有外人，李士群永远都是他的“大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吴四宝就算犯天大的错误，他也毫不畏惧。他深信，他的大哥永远是他的保护神。谁曾想到，最后他会死在自己的大哥手里？
刘达成应声道：“吴队长，我马上过来。”
下了楼。李士群已经坐上了防弹车。他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达成，坐我的车吧。”
第337章 势力眼
刘达成乘坐在李士群的防弹车，一路悄然施展“读心术”，意在了解李士群的内心想法。毕竟自己单独和李士群在一起的机会不多。遗憾的是，特务头子李士群自制力极为顽强，一路上心如止水，并没有想任何关于情报之类的事情。
吴世宝带着他的警卫大队，前后各有五辆轿车开道，看上去阵势十分嚣张。这让刘达成也亲身感受到权力的力量。想当初，李士群落魄的时候，他可是一个缩头乌龟式的小人物。如今成为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主任，无论出行还是言语，那都是天壤之别。
伪上海市市长傅振邦、伪警察局长郝正男一左一右，站在上海国际大饭店门口迎客。饭店两侧站着两排身高一米七的美女，这些美女身高、胖瘦一致，穿着红色旗袍，如两排红艳艳的柳枝。尤其是大腿一侧露出雪白肌肤，无不让人充满想象。
李士群下了车，他的警卫大队便在国际大饭店门口停下，一个个身穿黑衣、腰挎手枪的特工站成队伍，单是气势就能把郝正男这个伪警察局长比下去。郝正男是局长，还是今晚的东家，他并没有把警察拉出来为自己站台。刘达成细读李士群的内心想法，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有意为之！
李士群在想，这帮龟孙子动不动就请日本人吃饭，抱日本人的大腿，老子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七十六号才是上海滩真正的主人！在上海滩没有七十六号护佑，一定会让他们寸步难行。
说实话，七十六号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足够臭了。普通百姓谈及七十六号，一个个谈虎色变。就算有些权势的人，如果不去抱七十六号的大腿，就要去抱日本人的大腿，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哟，李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
郝正男看见李士群，主动迎了上来。傅振邦则不然，只不过是对着李士群微微颌首致意。
这一微妙的现象，让李士群心生不悦。他在心里暗骂道，傅振邦，你这个狗娘养的家伙，别以为老子没办法收拾你。老子的手法可能通天！
官场讲究的是等级。像傅振邦这样的伪市长，相当于一省之长，对于李士群至少无须仰视。傅振邦如果没有汪季新和日本人的关系，这个位置一天也坐不住。所以，他对于李士群这样的官员，自然会觉得高人一等。
郝正男看了看李士群身边的刘达成，觉得有些诧异，也不知道刘达成什么来头。能被李士群带在身边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但作为局长，他又不想放下身段，便微微一笑，问道：“李主任，这位是？”
“他是特高课川岛秀子组长的未婚夫刘达成，现任七十六号第一行动处处长。”
原来是个亲日派！郝正男连忙上前迈开大步，握着刘达成的手使劲摇了两下，嘴里喃喃道：“原来是刘处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呀。你和秀子小姐的美好姻缘卑人早就听闻，所以对于您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呀。第一次相见，以后多多联系！”
这时，一边闲着的傅振邦也上前搭讪道：“刘处长，听说你还是多田骏司令官的忘年交？”
叮！刘达成收到李士群极度反感的信息。这家伙因为傅振邦的意外介入，简直火冒三丈！
“傅市长，晚辈刘达成拜见。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刘达成微微一拱手，向李士群说道：“这是我们的李主任。你们都是我的前辈，都是晚辈刘达成敬重的风云人物。刘达成愿意躲在你们的树荫底下苟且偷生。”
“言重了，言重了呀。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刘达成才华横溢，后生可畏，又娶到一个好妻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几个人互相吹捧着，一起漫步走进宴会大厅。到了这里，刘达成才知道什么叫做“权贵”。今晚的宴会，几乎把伪上海市所有的权贵都请来了。最小的官也是局长。像刘达成这样的行动处长，几乎不在邀请之列。刘达成觉得，能参加今晚的宴会，算是李士群把他当成“心腹”，让他融入他的圈子。岂知一见面，那个傅振邦就惹得李士群心里不爽。虽然这种不爽很快就过去了，对于李士群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来说，难免不是一个阴影。
船王吴祖国坐在靠墙一桌。那一桌全是上海市的有钱人。公司老总、帮派帮主等。刘达成朝吴祖国微微一颌首，看见邓华山也在列！
看来一些日子不见，邓华山也越来越入戏了。就算他不认识郝正男，也能坐进今晚的宴席，肯定是沾了吴祖国的光，就和刘达成沾了李士群的光一样。
在这个权贵云集的上海国际大饭店，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头戴白色帽子的中年人，推着餐车到处晃，还时不时给客人加热水、斟茶等。刘达成看到这个人，心里格登一下。他暗想，今晚可能要出大事了！
伪装成服务员的中年人正是吴文康手下的行动处长平武生！
吴文康的性格刘达成还是很了解的。此君对于力量的使用非常讲究。什么敌人，用什么力量去对付，并不是随意为之。像平武生这样的行动高手，一定是要刺杀重要人物才能用得上。刘达成曾经在吴文康的寓所见过平武生，所以能记住他。
好你个吴文康，会不会来个大爆炸什么的？原来刘达成以为自己今晚参加宴会，是李士群的“恩赐”。直到看见平武生，他改变看法了，自己简直是来送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进来，在傅振邦耳边一阵嘀咕，傅振帮向郝正男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便快步走向大门。刘达成看到这阵势，知道又有大人物要来了！
不一会，傅振邦和郝正男一左一右，就像两只摇着尾巴的狗，正中间走进来的是松井石根、多田骏、岗村次郎三个日军高官，唯独不见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
第338章 遇到自己人
这是一个有权贵大佬们的世界。但凡能被邀请的人，都是在上海滩有一席之地的人。自从看到平武生的身影，刘达成瞬间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平武生行动能力非常强，是吴文康手下难得的几名高手。他的出现绝对不是闹着玩。由于事发突然，刘达成根本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谁。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他的恐惧感。此时，他就像坐进了一个安装了定时炸弹的大厅，随时会跟随这些人渣一起烟消云散，坐着土飞机上天。
多田骏看见刘达成，离开傅振邦和郝正男的簇拥，大踏步向刘达成走来，嘴里高兴地喊道：“刘桑，看见你真高兴！过来，随我坐在一起！”
刘达成连忙由坐变站，上前半步，有礼貌地说道：“多田司令，看见您我也很高兴！”
今晚的权贵并不算很多，十几桌，一百多号人。一身戎装的多田骏司令官主动和刘达成打招呼，立即齐刷刷地聚集了众多人的目光。
天哪，这个年轻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宪兵司令多田骏会亲自和他打招呼？他是什么来头？
刘达成的大脑收到大量羡慕嫉妒恨的信息，紧张的情绪稍微有些缓解。
多田骏不由分说，把刘达成拉到主桌位置去。那一桌，位置在正中间，特别显眼。这是中间人眼里的“首席”，一般都是留给尊贵的客人坐的。刘达成有些害新局面地说道：“不行啊。那是你们主宾的座位呀。”
傅振邦、郝正男等人脸上有挂不住了。首先，刘达成并不在他们的邀请名单里，他是被李士群带来的，原本就属于“计划外”客人。现在多田骏又邀请刘达成去坐主位，这等于主位还得加一个位置。多田骏是什么人？宪兵司令！只要他发起横来，哪怕影佐祯昭的梅机关，他也是可以不放在眼里的。更别说特高课的岗村次郎了。一向只抱影佐祯昭大腿的李士群看在眼里，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他的那个小兄弟、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这种时候根本上不了场面，只能在门外当看门狗，喝西北风。
“去吧。你跟叔叔客气什么？连叔叔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叔叔？这个年轻人竟然和多田骏是叔侄关系？这是哪门子亲戚？很多人瞪大眼睛，想象不出刘达成的这门“亲戚”是从哪攀来的。而此时多田骏已经拉过刘达成的手，直接把他拽到首席，还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晚宴还没开始，简直醉倒一大片。刘达成的意外出现，多田骏的意外宠爱，都超出了东家傅振邦和郝正男的意料。他们一个个都向刘达成献来媚笑。
刘达成被多田骏意外拉进首席，更是让他惶恐不安！
平武生的意外出现，已经让刘达成预感到，今晚的宴席一定不会平静。首席位置应该是军统特工袭击的首要目标。上次在帝国大酒店的教训，让刘达成至今仍然心有余悸。不是说他拥有读心术，就能经得起炸弹的。万一运气不好，碰到定时炸弹爆炸，照样能叫他尸骨无存。
刘达成一点也不担心邓华山那边。搞暗杀不是他们的特长。此时，邓华山正在和吴祖国谈笑风生，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着什么。刘达成有些心神不宁，精神萎糜不振的样子，被多田骏看在眼里，问道：“侄儿，你有心事？”
“心事倒是没有。这几天没睡好，夜间总是失眠。所以”
多田骏听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和川岛秀子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晚上除了瞎折腾，还能睡得好吗？哈哈哈”
多田骏的玩笑话，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刘达成脸上一片绯红，连耳根都红了。多田骏知道刘达成害羞了，连忙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刘达成便不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
在大饭店的一间黑暗的小房间里，平武生正在召集一个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只有平武生、陈维荣和陈桂福两兄弟。
平武生：“现在情况突变，坐在首席位置下首那个穿灰色夹克衫的年轻人，是我们军统的内线。现在我们必须在定时炸弹爆炸前五分钟，把他引出来。要不然，炸死了自己人，当官的可饶不了我们。”
陈维荣也算得上行动处的骨干力量，干这些事轻车熟路，很快就想出了办法：“等会我借上菜的时候，故意撒一些菜汤在他身上。然后让他随我去洗手间擦干净身上。从宴会厅到洗手间，有五分钟足够了。算上和人磨迹的时间，也能帮助那个人逃生。”
陈桂福提出疑问：“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日寇的怀疑？”
平武生：“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个年轻人对于局座来说很重要，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线，平时连吴站长都要让他三分。如果让他死在我们手里，我看我们不如取消今晚行动。出去对着那些黑衣保镖打几枪黑枪，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开了，或许他们会主动取消今晚的宴会。那样的话，我们的人可能就会安全了。”
“万一他们不取消宴会呢？”
陈桂福又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很现实。不管怎么说，不可一世的日伪方面如此在各个方面都占了上风。再说自从南京新政府宣誓就职，上海已经不是他们的防御重点。从思想上来说，他们的确存在麻痹得大意的漏洞。
几个人一商议，还是决定用陈维荣提出的办法，借上菜之机，把刘达成调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必须要能见到成效！
宴会正式开始。郝正男致辞。然后傅振邦致辞。
这时，刘达成才知道，原来是郝正男五十大寿。他借着这个机会，邀请上海各界名流吃饭，主要还是想和出风头。因为这场宴会，他需要花费至少一千美元的费用。尽管这笔费用不一定是他自己掏腰包，那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傅振邦提议，全体起立，向大日本天皇致意！敬酒！现场一片欢呼！
刘达成茫然地随大家一起站起来。举杯的时候，他发现宴全厅旁边多了几个服务员，他们一个个推着餐车，餐车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第339章 爆炸案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晚宴就是傅振邦和郝正男一伙人装逼的机会。他们之所以搞这么一个晚会，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向中国人显示自己在上海滩的地位，另一个是借机巴结日本人。达到这两个目的，对于他们之后混日子是有好处的。刘达成坐在多田骏身边，右侧是多田骏，左侧是李士群。也就是说，他在多田骏心目中的地位，比李士群还重要。他轻启读心术，发现李干群的内心很不爽。他在对自己今晚邀请刘达成参加晚宴而后悔。
知道李士群的内心想法，刘达成主动端起茶壶，替李士群斟茶。李士群搞笑道：”看来今晚这家酒店服务的工资，还得分一半给刘处长啊。“
多田骏意识到李士群的不爽，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而是以捧带压，说道：”这也是李主任平时教导有方嘛。一个行动处长，竟然学会了斟茶倒水。来，诸位，让我们共同向今晚酒宴的东道主郝正男郝局长敬一杯酒。同时祝贺他五十岁大寿生日快乐，福如东海，金玉满堂！“
多田骏来上海好几年了，中国话讲得很地道。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来自倭国。觥筹交错之间，一个服务生用餐车推来几盘菜肴。按照规矩，服务生上菜应该是在最下首位置上菜。这次他走的方向反了，从刘达成的背后方向过来。刘达成坐下的时候，手肘刚好撞到菜盘子上。菜汤洒了一地，还把刘达成的袖子弄得全是菜汤。李士群的身上也沾得星星点点。
这个不雅的举动，惹得整个首席桌的达官显贵们脸露不悦之色。东道主郝正男脸色铁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刘达成旁边的多田骏骂了一句”八嘎“，抬手就给了服务生一巴掌。
刘达成也面露不悦之色：”你上菜也不小心点？“
这个服务生就是陈维荣。看面相刘达成还有点熟。其实他就是曾经袭击过刘达成的军统小特工。由于当时天黑，刘达成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能看到一个影子。所以，陈维荣对刘达成比较熟悉，而刘达成对于陈维荣就是似曾相识，根本想不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陈维荣操起挂在餐车上的白色毛帽，连忙替刘达成擦菜汁，一边擦一边悄悄捏了捏刘达成的手臂，说道：”对不起，菜汁擦不干净，还是麻烦你去洗手间洗一下吧。“
感受到陈维荣的力度，再联想到平武生的突然出现，刘达成瞬间明白过来了。这是平武生为了救他而设的一个局。他抬腿给了陈维荣一脚，骂道：”你下次给老子长点记忆。要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是，我记住了！“
陈维荣唯唯若若地走了。刘达成面带歉色地说道：”对不起诸位，我去一趟洗手间。“
刘达成走后，李士群也站起身来，指了指衣服上并不算多的菜法，抱歉地说道：”我也离开一下。“
原本兴高彩烈的宴会，因为多了服务生弄得客人一身菜汁的事情，而弄得有些不愉快。傅振邦为了扫除眼下的阴霾，端着酒杯起身道：“多田司令，我看我们不如去给各位贵宾去敬酒。今晚难得有这么多的上海名流，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说吧，在傅振邦的带领下，郝正男、岗村次郎等几个人也纷纷起身，一个个手里都端着酒杯，挨桌去给大小汉奸们敬酒。
历史有时候会出现惊人的相似之处。上次在帝国大酒店，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相继离开酒桌，五分钟后突然发生爆炸，主桌的主人也是挨个去敬酒了。今晚竟然因为服务生的一个动作疏忽。而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差点给刘达成带来灭顶之灾，这当然是后话。
刘达成走向洗手间的时候，随意向吴祖国那桌瞥了一眼，发现邓华山已经不在了！
正在刘达成在洗手间清洗衣服时，李士群也走进来了。他的西装上也沾了一点菜汤，显得斑斑点点，有些狼狈。很难得的是，此君今晚比刘达成还要显得绅士。他并没有发怒，而是有些不悦。
“那个服务生真是没长眼睛了，害得我好狼狈。”
刘达成嘟囔着。李士群笑道：“千年难得的好运气呀。你还骂人？”
李士群话里有话。刘达成轻启读心术，原来这位李主任已经看出了今晚的玄机！他的心里在怀疑，服务生的菜汤是有意撒在刘达成的身上，给他创造脱身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士群的身上菜汁很少，也要离开一下。
不得不说，上次发生在帝国大酒店的爆炸案，已经成为李士群人生的一次经验教训。他并不是完全信任任何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以给他带来怀疑。
轰！轰！轰！
宴会大厅突然传来三声巨响。山摇地动一般的感觉。紧接着，从酒店大门外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
李士群脸色大变。刘达成也惊呆了。说实话，现在就是他干掉李士群的最佳时机。首先，现场出现混乱，趁乱杀人，没有人会注意的。其次，大家都没有带枪（枪在门口安保检查时就被没收了）。凭单打独斗的武力值，李士群不可能是刘达成的对手。再次，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到处都装有视频监控。抓住时间给李士群致命一击，他必死无疑。正在刘达成犹豫的时候，李士群如泥鳅一般溜走了。他走的还不是偏门，而是随混乱的人群往大门外涌去。
看见李士群如一阵青烟一般，在自己面前溜走。刘达成深知，这位李主任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他最信任的人是杀人魔王吴四宝！
果然，吴四宝救驾来了。外面枪声爆响。几个黑衣男子手持冲锋枪，对着吴四宝带来的警卫大队一阵猛射。刘达成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首席位已被炸得乱七八糟，数名达官显贵躺在地上呻吟。唯独没有看见刘达成所熟悉的多田骏、岗村次郎等几个人。被炸的人都是邻桌的几个糟老头子。刘达成并不管他们死活，也跟随着蜂拥而出的人群向外挤。
其实，这个时候，大厅里才是最安全的。门外的枪声让刘达成摸不清底细。
第340章 失败
宴会厅里发生的大爆炸，刘达成知道一定是军统特工所为。至于门外的枪声，究竟是何人所为，他一下子难以判断。李士群为了逃命，早就钻进他的防弹车，在吴四宝等马仔的护卫下逃离现场。
刘达成的前面就是多田骏。老家伙毕竟五十多岁了，行迟没有年轻人那么敏捷，好在他的手里还拿着手枪，摆个样子，时不时放几枪，就算是一种自卫方式。刘达成灵机一动，一把拉住多田骏，说道：“叔叔，且随我来。”
多田骏见是刘达成，心里也淡定了不少。其他人不可信，刘达成他还是相信的。两个人闪身躲进宴会厅侧面的一间小房间，关起门，里面很安静。外面枪声像爆炒豆似的响了一阵，也渐渐稀落下去。
大约只过了十分钟，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多田骏毕竟是久经沙场之辈，深知这种突袭时间肯定不会持续太长。刘达成的表现让他很满意。紧要关头，是他头脑冷静，制止了他往枪林弹雨里钻。
不一会，秋山少佐带着一个中队的宪兵赶到现场。此时，上海国际大饭店门前已是一派狼籍。特高课的行动队长荒木冢也带着一批枪手赶到。特高课的枪手一个个身穿黑色西服，手持南部式短枪，从另一条街杀来。特工和宪兵合在一处，实力大增，那些试图袭击日伪主要官员的枪手渐渐处于下风。他们凭借水泥柱、墙角边打边撤，，一下子就退出好几百米之外。
刘达成见外面渐渐平静下来，便拉着多田骏一起走出小房间。外面，岗村次郎和秋山少佐等人在场。由于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试图闹事的人终于撤走。多田骏不由松了口气，下令秋山少佐带人进宴会大厅抢救伤员，搬运死尸。傅振邦和郝正男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也终于冷静下来。
“报告课长，我们抓住一个！”
荒木冢欣喜地跑到岗村次郎面前喊道。
岗村次郎看向荒木冢背后望去，看见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受了伤的人。这人的大腿被子弹打中，一路还在滴着血。
多田骏听说抓到活的，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腰间的砍刀就冲了上去。这个动作出乎岗村次郎的意料。两个人官职不同，位置不同，想法也不同。感觉到多田骏想杀人，岗村次郎连忙喊道：“多田司令，且慢！”
多田骏被制止住，猛然回头，瞪着岗村次郎，问道：“一个俘虏，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为什么不杀掉？”
“今天这起刺杀案，目标是谁，由何人在幕后操纵，这些问题都没有搞清楚。这个人或许就是我们破案的突破口。所以，这个人不能杀。”
说话间，伤者已被抬到面前，被没轻没重地扔在地上，痛得他呲牙裂嘴地喊叫。走近了才知，此人正是陈维荣。那个故意向刘达成身上弄菜汤的军统特工！
陈维荣的大腿中枪，跑不了，还在大量向外淌血。多田骏听了岗村次郎的话，刷地把雪亮的军刀塞进刀鞘，骂道：“八格牙鲁！”
眼睁睁地看见陈维荣被送上军车，向陆军总医院方向开去，刘达成无计可施。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拔枪将陈维荣打死。陈维荣只不过是大腿受伤，一旦处理好伤口，必然会面临着酷刑折磨。
在酷刑的折磨之下，谁能保证他不开口招供？
平武生带着他的行动小组撤回安全屋，等待他的是吴文康的一顿臭骂。
“死了两个，还被抓走了一个。你是怎么办事的？”
面对责问，平武生也觉得很冤。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曾料到会是这个结局？这帮日伪分子的运气简直太好的，连精心策划的大爆炸都被躲过。
这次参加行动的军统特工有十二人，死两个伤一个，损失惨重。吴文康被气得暴跳如雷，第一时间安排和陈维荣有关联的人员立即撤离，凡是陈维荣知道地址的安全屋也全部废弃。这种时候，更大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原来，废弃了现有的安全屋之后，他们简直无处可去！经费有限，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去找新的安全屋。找不到新的安全屋，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暴露的危险。万一陈维荣挺不过酷刑，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都有可能暴露。
这时平武生想到了青帮好友曹昆。
吴文康问：“你说的是曹大力的堂兄？”
“正是他。以前我们把他家当落脚点，也没少麻烦他。这次实在无处可去了。要不找他帮忙，很可能被一锅端。”
两个人一商议，觉得躲在曹昆家里，比躲在安全屋里还安全。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在吴文康看来，平武生最大的失误还不是行动失败，而是陈维荣被捕。他多次责问他，为什么不一枪干掉陈维荣，给他一个痛快？平武生也并非不想，而是实在下不去手。这些日子，彼此就像兄弟似的，情同手足。
安排好平武生一众人，吴文康回到自己的寓所。郑达康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猫腻，问道：“行动失败了？”
吴文康没好气地说道：“不仅仅是失败，还被日本人抓了个活口。郑兄，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只有还有一口气，日本人都会想办法让他吐出真言。”
郑达康明白吴文康的意思，问道：“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应该没问题了。平武生的人都已转移。陈维荣知道的安全屋也全部废弃。日本人就算撬开他的嘴，也难以知道更多的线索。”
吴文康和郑达康都不知道，平武生曾经让陈维荣以送菜的名义，让刘达成撤离现场。这个细节，甚至连平武生自己都疏忽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给刘达成带来了空前的危机！
平武生让剩下的行动队员分批住进曹昆的公馆。他自己最后一个来到。曹昆为了表达他的诚意，杀了一只羊，用春笋炖羊肉，招待他们大吃大喝一顿。曹公馆一下子又变成了军统特工的乐园。
第341章 招供
细节决定成败，说的正是这个理！
李士群自从身上沾上菜汁的那一秒，就预感到可能会出大事。于是，一种莫名的第六感觉出现，他连忙离开了首席，去洗手间清洗身上的汤汁。当他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时，更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今晚的宴会一定是有人捣鬼。所以，他并不在乎刘达成如何，而是第一时间寻求吴四宝的护卫，一头钻进防弹车逃之夭夭。
李士群回到办公室，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有时间把事情的脉络理了一遍。很快，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宴会厅的那一幕：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年轻人，不小心把菜汁弄到刘达成的身上。后来刘达成给了那人一脚，然后进入洗手间去清洗衣服。看上去这一切似乎无懈可击！
刘达成离开后，大爆炸发生。宴会大厅共有三处同时发生爆炸。时间都是相同的。晚上八点十分！
很显然，有人躲过了层层安保的搜查，在宴会大厅安装了定时炸弹。
刘达成进入宴会厅，应该是个偶然。他是被李士群亲自拉去的，纯属意外。而策划此次行动的人，在人群里意外发现了刘达成，于是导演出以菜汁泼身、成功引导刘达成躲开大爆炸的事实。
策划人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刘达成的意外离开，直接导致了傅振邦兴趣索然，提出离席敬酒的主意。这个举动，救了首席所有高官的性命。
阴差阳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李士群狠狠拧了一把眉心，想从刘达成身上找到一点突破口，结果他失败了。很显然，刘达成事先并不知道今晚这起爆炸案。如果知道，他只需要直接找一个借口，不去参加宴会！
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岗村次郎在电话里吼道：“李主任，麻烦你来特高课一趟！”
说了一句，岗村次郎直接挂掉电话，不给李士群任何咨询的机会。这对于李士群而言，简直是一种污辱。这个岗村次郎自从上任以来，就一直把自己当成上海滩特工界的老大，而李士群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也很悲哀地被他视为特高课的一部分。换了谁都会生气！
李士群带着吴四宝的警卫大队，十几辆车排成阵势，浩浩荡荡地来到特高课。虽说两个单位相距不远，开车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却故意要摆出这阵势，就是故意做给岗村次郎看的。
车队在特高课门口停下。警卫大队的数十名队员一字排开，如临大敌一般。
荒木冢奉命来到门口迎接。看到李士群的阵势也直接吓傻。在他的认知里，李士群最多带三五个警卫人员。李士群的做法，显然是在向岗村次郎示威。
不过，荒木冢今晚可是有功之臣。他亲手抓住了陈维荣，还亲自撬开了他的嘴。从陈维荣这里，他得知刘达成正是军统的卧底！也正是这个原因，岗村次郎才用并不友善的语气和李士群打电话。毕竟他是七十六号的主任，特高课准备抓他的人，事先应该通报一下。
荒木冢意味深长地笑道：“李主任，岗村课长在办公室等你。请进吧。其他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无关人员”指的是吴四宝！吴四宝手里提着双枪，趾高气扬的样子，被荒木冢挡在门外，真是想杀人了。李士群连忙递给吴四宝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得乱来。
李士群快步来到岗村次郎办公室。岗村次郎脸色铁青，气呼呼地想怒怼李士群。不知道李士群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身边藏着一个军统特工，还把他当成了宝贝供着。更好笑的是多田骏那个愚的家伙，还和刘达成认了“叔侄”关系，待刘达成如亲生儿子。这群人要是知道今晚的审讯结果，肯定会无地自容。
“李主任，你看看这个！”
岗村次郎扔过来一叠审讯笔录，那上面全是日文。李士群看不懂。显然，做笔录的日本特工，而岗村次郎的中文又很蹩脚。李士群对于日文，只是懂得几句，并谈不上精通。所以，他随意看了几行，便放下笔录，有些抵触道：“岗村课长，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岗村次郎听出了李士群的火药味，一肚子的气更不知往哪里撒，怒道：”你的刘达成处长是军统特工！他的代号是时蝰蛇！这下子你该清楚了吗？“
如果刘达成是军统特工，罗阳之死简直就是一桩天大的冤案。罗阳这个电讯处长，就是被酷刑折磨致死的。听到岗村次郎的怒吼，联想到刘达成的所作所为，李士群的后背脊一阵冷汗沁出。
显然，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刘达成是军统特工，李士群叫他搞内部整顿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内部肃清的那几个人都应该平凡。
”岗村课长，你今晚叫我来，就是要发泄一下你内心的怨气吗？“
李士群有些面色不善地盯着岗村次郎，故意提高了声调：”凭什么，你们说刘达成是军统的人？就凭那个半死不活的陈维荣吗？你们应该清楚，屈打成招的事情在我们这样的机构，几乎是天天都会发生的！“
岗村次郎大约明白李士群的日文基础并不好，这份审讯笔录，他连一个大概都没有看懂，所以才有了这种犟脾气。他猛然站起来，说道：”李主任，我带你去见一见那个军统特工吧。请他亲自给你说说，刘达成这个军统是怎么来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岗村次郎懒得哆嗦，直接站起身来，在前面带路。李士群见他这个态度，也只有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一会，他们来到后院监牢里，陈维荣腿上的血是止住了。日寇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而是立即展开了审讯，意图在他意志最簿弱的时候撬开他的嘴，掏出特高课想要的情报。
看见李士群随岗村次郎从门外走进来，陈维荣知道自己的招供已经产生了负面效应。这次开口招供之后，日寇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也没有给他优待，而是继续关押在这又臭又腥的监牢。传说中的金钱和美女，统统都不见了。
第342章 翻供
陈维荣简直被打成了一个肉丸子，只有两个眼珠子无神地睁着，表明他还有一口气。李士群见状，脸色阴沉，一声不吭。
他很清楚，岗村次郎是在向他示威！
对付军统，原本是七十六号的职责。现在陈维荣被抓，还指认李士群的行动处长是军统特工“蝰蛇“。作为七十六号的主任，他的面子去哪了？脸往哪搁？还有，屈打成招的情报是否可靠？
李士群不忍心多看陈维荣一眼，更怕弄脏自己的手，而是站在门外冷冷地问道:“你说，刘达成是蝰蛇？“
陈维荣艰难地睁看眼睛，惨淡一笑，反问道：”谁是刘达成？我不认识。“
”八嘎！“
岗村次郎听罢整个人不像皮球似的往上窜，喊道：”你竟然翻供？“
”我没翻供呀。我镇不认识什么人叫刘达成。至于代号蝰蛇，那都是痛不住，乱编出来的。“
尽管已到了垂死的边缘，陈维荣的意识仍然非常清醒。传说中的金钱和美女并没有出现，敌人也不可能给他好结果，哪怕是一条生路也是没有可能！既然是这样，何苦要拉自己的同志下水？被折磨的痛苦仍然还在吞噬着他。所以，他要凭借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为自己的同志做一点事。
一个人到了连死都没有资格的时候，那就是生不如死。现在陈维荣就是这种状况。他用最后一点元神在回光返照。
”小日本，你别和我吹胡子瞪眼睛。你们连续折磨了我五个小时，我痛不住了，想死，你们又不让。不说点什么，你们就不住地用刑，叫我有什么办法？“
岗村次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维荣这么快就翻供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人性的另一面。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又在乎什么？看着气急败坏的岗村次郎，陈维荣笑得很开心：”小日本，有本事你一刀砍了我啊？或者给我一枪也行。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给个痛快吧。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所说的全都是假的。至于那些安全屋，你也可以派人去搜呀，看看能找到什么？“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距离事发过去八个小时。按照平武生的习惯，应该早就不在原地了。一些失去时效的情报，对于岗村次郎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陈维荣只求一死。
”八嘎！“
岗村次郎被气得拔枪瞄准了陈维荣的头部。
”报告，我们按照犯人的指供，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三处住宅都已经人去楼空，不见踪迹。“
荒木冢跑进来，急切地说道。话音刚落，他看见岗村次郎亲自扣动扳机，砰，一粒子弹钻进陈维荣的额头。
一阵血花溅起，在昏暗的牢房里看不出什么花样。李士群见了太多血腥残杀，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岗村课长，犯人已经被你枪毙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
”不，李桑，我相信犯人的供词，刘达成有问题！“
李士群反唇相讥，笑道：”岗村课长，我明白你的用意。怀疑刘达成，主要是他去洗手间洗了菜汤，然后发生了爆炸。试问两点，不知你是否想过？“
”第一，刘达成是我邀请他参加宴会的。如果他是军统特工，他不可能不知道今晚的行动。既然知道今晚的行动，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不去参加宴会。第二，我也去洗手间洗了衣服，是不是我也有策划这次大爆炸的嫌疑？如果有，请你报告给影佐机关长，由他定夺。“
两个问题提出来，岗村次郎顿时哑口无言。李士群说得没错。如果刘达成是军统的人，他完全可以不参加晚宴。这样，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难道自己被支那人给耍了？不可能！
岗村次郎宁可相信陈维荣的话是真的。遗憾的是，一时冲动，他亲手把陈维荣给送上了极乐世界。这个刘达成，以什么办法将他逮捕？然后想办法让他开口？
想到这，岗村次郎狡猾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就在他绞尽脑汁地想的时候，李士群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径直走出特高课的大门。吴四宝正站在大门外焦急地东张西望，显然有些惴惴不安。直到看见李士群的身影，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那个军统特工被岗村次郎一枪干掉了。“
”他们好不容易抓了个活的，难道不想掏点东西出来吗？“
”回去吧。好好睡个觉。再不睡，天都亮了。“
”嗯。大哥，咱们回自己总部。日本人的地方，煞气太重，让我浑身不舒服。“
......
刘达成其实也是一夜未眠。为了安全，他刻意来到川岛秀子的家里住宿。陈维荣被抓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谁能保证他不叛变？万一叛变，自己出事的概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凭陈维荣故意引他去洗手间这一点，至少证明陈维荣知道他的军统身份！
川岛秀子听完了刘达成的讲述，知道岗村次郎又一次避开她，干了一件大事。抓住军统特工，按理说应该交给情报组处理，而岗村次郎亲自上马了，表明岗位次郎并不信任她。
黑暗里，川岛秀子有些忧心地问道：”竟然还被荒木冢抓了一个活口？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以我对军统的了解，他们应该会在撤退前给他一枪，让他死得痛快。“
刘达成也喃喃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那个军统特工肯定知道我的存在。他用菜汁弄到我的身上，还故意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但我对于只是有一点似曾相识，不知道在哪见过他。“
”别怕。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有希望。再说，你不是还有多田骏司令官吗？有他作后台，还有谁敢动你？“
刘达成在川岛秀子的安慰下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一大早，他驾车来到七十六号总部，走进主任大楼，想去探个究竟，看见李士群眼睛一圈黑晕，好像刚刚洗了脸。
”李主任，早上好。“
”达成，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士群说罢，自己转身向楼上走去。刘达成在后面跟着。
第343章 蝰蛇
李士群的表现，早在刘达成的意料之中。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小心被自己摊上了。要想摆脱这次事件的后继影响，将是一件非常难缠的事情。
轻启读心术，刘达成发现李士群也是满腹狐疑！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他就是蝰蛇。
捕捉到这个信息，刘达在可以肯定，那个被捕的军统特工已经招认了。蝰蛇这个代号，在军统局里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其真面目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知道”蝰蛇“的厉害，并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蝰蛇。这表明”也许、可能“等用词是存在的！
只要还没有确定，刘达成就有必胜的信心。
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吴四宝搜走了刘达成身上的佩枪。这让刘达成更加确认，事情不简单！
”达成，坐吧。“
李士群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身体往后一靠，大刀金马的样子，摆开了阵势准备和刘达成撕开面子。从这一点看，刘达成觉得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主任“
刘达成装着无知的样子，问道：”昨晚的事情“
李士群淡然一笑，问道：”蝰蛇？“
听到这话，刘达成的心往一下沉。李士群果然是冲着代号蝰蛇来的。
”主任，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那好吧。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李士群十字交叉，往胸前一放，摆出一个姿势，表明他并不怕眼前这个小年轻：”昨晚，那个被捕的军统特工陈维荣交待，你就是军统特工蝰蛇。“
”不可能！“刘达成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讪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日本人又在干屈打成招的事情了，对吗？“
”别激动！“李士群伸手制止了快要跳起来的刘达成，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如果我信了，你说我还能让你坐在我的办公室，和我慢慢地谈吗？“
如果我没点反应，你还真的信了！刘达成在心里嘀咕了一下，说道：”李主任，我真不知道谁是蝰蛇。蝰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昨晚，岗村次郎把我叫到特高课，还给我看了陈维荣的审讯笔录。笔录上写得很清楚，刘达成就是军统的蝰蛇。这个叫陈维荣的军统特工的确受了很严重**摧残。他还交待了军统的几个藏身窝点。结果荒木冢带人去搜，一无所获。陈维荣在临死时说，他是因为痛不住而乱说的。“
”他死了？“
”准确点说，他是被岗村次郎一枪干掉的。因为他严重污辱了岗村次郎的智商。简直一派胡言。“
”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提醒我，岗村次郎很可能对我下手？“
”和聪明人交谈，真的不累。”李士群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你和多田骏的关系，堪称忘年交。如果可能的话，你要早作打算。不要莫名其妙地进了特高课的牢笼，枉受皮肉之苦。要说你是蝰蛇，连我都不会相信。因为昨天晚上去赴宴的事，你只需要找个借口，轻而易举就可以推辞掉我。还何苦要等军统特工来提醒你走？所以，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意外。因为我自己，还有多田骏、岗村次郎、傅振邦、郝正男等人，都是因为意外而生还。所以，这世界有些时候还是要讲一些运气的。你说是吗？”
“感谢主任的信任，也感谢主任的栽培。如果有一天我刘达成不幸死在日本人手里，那只能说是我自己倒霉。”
李士群摆摆手，示意刘达成退下，笑道：“别说丧气话。谁不知道你天天搂着日本女人睡觉？你去忙吧。别有太重的心理负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出主任办公室，吴四宝又把刘达成的佩枪还给他。一向骄横的吴四宝还略带歉意地说道：“刘处长，对不起了。这是规矩。”
“理解。吴大队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刘达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拉下窗帘，谁也不见。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干，而是闭目养神，把李士群所说的话，还有昨晚发生的事情重新的梳理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漏洞。渐渐地，他增加了信心。
李士群向他传达的信息很明确。也就是说，岗村次郎手里掌握着陈维荣的口供，而陈维荣被他灭口了。现在死无对证，只有文字为证。在这种情况下，岗村次郎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动手。毕竟多田骏这层关系，在日伪方面还是人尽皆知的。
至于影佐祯昭这个老狐狸，刘达成不准备去巴结他。这是一个职业特工，如果表现得太达于热情，反而使自己暴露得更快！
傍晚。
刘达成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才来到吴文康的寓所。
吴文康似乎预感到刘达成会来，泡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等。晚上七点四十分，敲门声响起。两短一长的声音。
“蝰蛇，果真是你。”
“老板，你们这次的行动差点害苦我了。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来不及了。我们的目标是傅振邦和郝正男。谁知这几个小子命大，会起身去敬酒。要不然，这次会把日伪高官一锅烩掉。那个成绩，肯定会让戴局座扬眉吐气，能在委座面前直起腰杆说话。”
刘达成见吴文康还沉浸在遗憾之中，不由苦笑道：“陈维荣被捕，已经招认了我就是蝰蛇。现在等待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啊。”
“啊？！那你还跑到我这里来？”
吴文康被惊吓得叫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两死一伤的损失他忘记了，记住的只是行动失败带来的遗憾！
所以，刘达成说自己已经被日特机关掌握了情况，吴文康惊吓得不轻。要知道，如果刘达成出事，谁能保证他不供出他吴文康？这世界有多少人能扛得住酷刑？当**所受的磨难超过了极限，靠精神也是很难支撑的。
刘达成见吴文康有些失态，示意他坐下，说道：“老板，我想知道这次的馊主意来自哪里？为什么不通知我就行动？”
第344章 未雨绸缪
吴文康面对质疑，也是很无奈。谁不想立功？假如这次行动成功，将会让重庆的同僚们兴奋。
不想让刘达成知道郑达康的存在，吴文康坦白道：“是我的主意。这一切都是我的行动队干的。”
“那么被捕的特工居然知道我就是蝰蛇，你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刘达成极为生气，甚至是恼怒。吴文康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军统站居然有人知道刘达成就是“蝰蛇”。
“蝰蛇”只有站长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平武生算是一个。如此说来，很可能是平武生交待任务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达成，你别生气。很可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个屁！后遗症还不知道有多大！”
“被捕的特工真的把你出卖了？他妈的巴子，难道他就不知道少说几句吗？他还真以为，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还有什么荣华富贵给他？”
“他死了，被岗村次郎一枪爆头。”
刘达成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牢骚，走了。吴文康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干地下工作，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失误，差点害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吴文康不敢想象，等待刘达成的会是什么结局，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结局。于是乎，一想起这个问题，他就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影佐祯昭从南京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接到岗村次郎的电话。作为特高课课长，要求亲自上门拜访影佐祯昭，事情肯定不小。他立刻推掉所有工作，把岗村次郎请进了密室。
岗村次郎把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影佐祯昭心惊肉跳。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傅振邦和郝正男的晚宴。
“纳尼？刘达成就是蝰蛇？”影佐祯昭重复了一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反问道。
“俘虏是这样说的。我们相信他不会撒谎。一个人在求生**极为强烈的时候，吐出来的往往是真话。”
影佐祯昭很清楚刘达成的关系网。特别是多田骏这层关系，让他有些忌惮。宪兵司令这个职务，是警察中的警察，对军警人员行使执法权。要是把他惹怒了，后果会很严重。
“岗村，我要见一见那个俘虏。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会打官司的。”
“俘虏已经死了。”
“八嘎！”
影佐祯照气得暴怒，真想扇岗村次郎两记耳光。这么重要的证人，居然死了？要是让影佐祯昭知道，俘虏是岗村次郎亲手开枪打死的，或许他真的想杀人。
“岗村，你这个蠢猪。难道你就不想一想刘达成背后的关系网吗？你现在手里只是有一叠依靠刑讯逼供得到的废纸，难道真能定他的罪？万一多田骏替刘达成出头，我们都会很难堪的！”
岗村次郎一下子气馁了。当时被李士群气得不行，所以开枪打死了陈维荣。情急之下，根本没有想到刘达成这件事。他坚信，刘达成一定是军统特工！
如果把刘达成定性为军统特工，之前发生的所有案件都能解释得通。刺杀、偷窃情报，刘达成都具有这个条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情报组组长的女人。想到这，岗村次郎突然说道：“机关长，我要求把川岛秀子调离原工作岗位。她不适合当情报组长。”
“就因为刘达成？”
“是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暧昧。就算川岛秀子不当叛徒，也很难保证她的情报不泄漏。所以，我认为必须把川岛秀子调离特高课，不让她接触到任何和情报有关的工作。”
影佐祯昭有些蛋痛。要知道，川岛秀子可是一名优秀的特工人员。因为对刘达成那些模棱两可的猜测，就让他损失一员大将，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此事容我再想想。岗村课长，你先下去吧。”
影佐祯昭并没有马上答复岗村次郎，就是因为陈维荣死了。而那些供言供词完全是靠刑讯逼供而来的。这种材料有多少真实性和可信度，只有天知道！万一陈维荣来个信口雌黄，岂不是自毁长城？
岗村次郎极为郁闷地离开了梅机关。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冲动是魔鬼。如果不冲动，不一枪干掉陈维荣，或许他还有很多办法可以对付刘达成。
现在......
深夜。刘达成坐在窗前，陷入沉思。川岛秀子轻轻走了进来，问道：“你有心事？”
“我在想，岗村次郎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听说影佐机关长回来了，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和他汇报，然后对我采取强制措施。”
川岛秀子听得一愣，联想到今天下午，岗村次郎的确开车出去了一趟，觉得刘达成的分析很有道理。
“你准备如何应对？”
“现在能救我的，只有多田骏司令官了。如果哪天我突然失踪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他。我担心的是，岗村次郎会同时向我们两个人动手，一招致敌，让我们没有还手的机会。”
“他敢？！别忘了，我才是影佐将军的弟子，他是土肥原弟子。影佐将军没有把他当作外来户，已经算是心胸十分开阔了，他如果敢对我下手，那他自己的日子也不会长远了。”
“秀子，事情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那个被捕的军统特工的供词厚厚一叠，不会平白无故地捏造出一个代号为蝰蛇的特工的。”
“怎么没可能？酷刑之下，谁不会乱咬？别以为我不知道，荒木冢那一套还是和我学的。当然，达成，多田骏那里我们也要先汇报一下。我准备明天亲自去面见影佐将军，我毕竟是他的学生，他不会对我的男朋友坐视不管的。如果岗村敢对你来硬的，我觉得你可以奋力还击。能杀多少是多少。我知道你的实力，十几个特工，根本别想挨进你的身。这段时间，你身上的弹药带足，遇到来硬的，直接干，别商量了！”
刘达成没想到的是，川岛秀子比他还要杀伐果断。如果岗村次郎来硬的，又来阴的，就像上次在天主教堂那样，刘达成倒真有信心杀出重围。他最怕的是暗算。莫名其妙，整个人就消失了，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