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电话
叮叮叮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是谁这么晚打电话来？刘达成一看时间，零点三十三分。
他左手用力撑起，右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筒。电话那边传来急促而压抑的声音：“蜈蚣已经叛变！”
啪。
电话挂断。对方用了变声，刘达成甚至分辨不清男女。
张其亮，代号蜈蚣，军统上海站情报组组长。昨天下午，他被76号特工总部第一行动处处长万里浪亲自带队抓获。娘希匹，这么快就开口了？
蜈蚣一旦叛变，必然会牵扯到王其中，而王其中又是刘达成的上线。听到这个消息，刘达成吓出一身冷汗。
究竟是谁打来这个电话？
抑或电话本身就是一个圈套，有人想引自己上钩？
不，不对。像万里浪这样的老牌特工，要想抓个内奸，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自己，然后把所有的刑具都过一遍。
只有一种可能，打电话的人的确想向刘达成传递一个信息：军统上海站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严格地说，刘达成是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刑警，奉命去西南边陲抓捕逃犯，结果山路陡峭，警车坠崖……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魂穿到民国二十八年冬天，也就是1939年。
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刘达成，还在日本留学就被吸收进入军事情报处，刚留日归来又被迫加入日军特高课，安排到76号特工总部当联络员。
排除有人故设陷阱，刘达成觉得自己责无旁贷，今晚必须要有所行动！
窗外，76号特工总部院子里影影绰绰，人声嘈杂。两辆汽车载着40多名行动队员，如幽灵一般驶出大门。
刘达成从枕头底下摸出勃朗宁m1906袖珍式手枪，往腰间一插。几分钟后，他身穿夜行衣飘出窗户，抓住下水管，手脚并用，数个起伏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梆！梆！梆绑！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
“我。”
王其中打开门，看见身穿夜行衣的刘达成，颇感意外，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快跑。蜈蚣叛变了！”
刘达成走的是连绵起伏的屋顶，直线距离。而76号特工总部行动处的汽车必须走大街，七绕八弯，反而要晚到一些。
......
十分钟后。
万里浪带着行动队把李家巷10号团团围住，冲进去时才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
一名队员把手伸进被窝里一探，喊道：“处长，被窝还是热的！”
万里浪的身边站着伤痕累累的张其亮。从他开口到上门抓捕，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竟然还让目标给跑了。傻子也知道，肯定有人抢在前面通风报信。
“谁，这是谁干的？！”
万里浪脸色一沉，阴森的气势让空气瞬间凝固。
那些行动队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秋后的茄子。
张其亮也觉得很失落。既然投降了，总要交个“投名状”。军统也好，中统也罢，都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是打着“曲线救国”的旗号，当汉奸也就当得理直气壮。
张其亮干瞪着眼问：“万处长，王站长没跑几分钟，你们干嘛不追？”
“追？上哪追？”
都下半夜了，到处漆黑一片，还真不知上哪去追。
万里浪眯着绿豆眼，阴恻恻地问道：“你觉得王其中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张其亮茫然摇着头。
自从76号特工总部成立，王其中对谁都防着一手，肯定还有其他安全屋，就算他这个情报组长也不知道。
“候三，你带几个人蹲守，其他人撤。”
不一会，队员们纷纷登上汽车。第五小队队长候三带着三名队员，埋伏在李家巷10号附近。眼前这一幕，被趴在屋脊上的王其中和刘达成尽收眼底。
王其中轻声骂了句“国骂”：“娘希匹，老子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达成看出他的意思，便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对付左边两个，我对付右边两个。
王其中本想问一句“你行不行”，却看见刘达成如一道魅影，飘然从屋顶跳下，脚步比狸猫还要轻灵......
刘达成来到侯三身后猛然出手，右手托紧他的下巴，左手抓住他的脑袋，一个360度大旋转，咔嚓一声脆响，候三的身体如煮熟的面条瘫软在地。另一个队员听到异响，回头一看，一股凌厉拳风刮来，他的太阳穴被暴力击中，当场倒地身亡。
王其中击杀敌人的速度并不比刘达成慢。前后不到五秒钟，两个人轻而易举猎杀四名特工。保险起见，刘达成给他们每人补了一枪，枪枪打中眉心。
王其中长吁一口气，向刘达成拱手道别。
“等等。”刘达成轻声喝道：“你在76号是不是还安插了暗子？今晚幸亏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要不然你就落网了。”
王其中迟疑片刻，还是点头承认：“嗯。”
“明白。”
无需再多言。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好。只见刘达成双脚尖一踮，轻松窜上屋顶，消失在王其中面前。
王其中不由暗自摇头，他自以为阅人无数，看人很准，连刘达成这个白面书生都没看透。
平时，王其中以为刘达成只是个书生，书法好，会画画，懂医术，一口流利的日语。今晚亲眼所见，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刘达成的行动能力，整个军统上海站恐怕无人能及。
第2章 代号剪刀
“你说什么？王其中跑了？”
李士群听到汇报，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万里浪灰头土脸，一时无语。
前后仅相差几分钟。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绝对不会让王其中这条大鱼给溜了。
“查，给老子狠狠地查！究竟谁是内奸！”
一向自视甚高的万里浪像泄了气的皮球，根本找不出缘由。审讯张其亮时他一直在场，除了两个负责刑讯逼供的打手，一个书记员，再也没有其他人。录完口供，他第一时间集合队伍，连书记员也带在身边，完全没有机会向外界通风报信。
再说，王其中的房间并没有安装电话。
是谁，用什么方式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逃脱？
难道那两个打手是内奸？更不可能！要是常年累月往自己同志的身上用刑，他们自己也会崩溃。
万里浪百思不得其解。他亲自到审讯室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连老鼠洞都没发现一个，更不要说窃听设备。
张其亮也心里发怵。王其中跑掉了，其他几个联络点都会被掐断联系，他这个情报组长等于是个废材，毫无利用价值可言。
万里浪眯缝着眼，目光凌利如刀：“张其亮，哦，不，蜈蚣，你可不能戏弄我呀？”
张其亮被吓得不轻，连声喊道：“不、不！万处长，我怎么敢戏弄你呀。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生与死仅在万里浪一念之间。张其亮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快站不住了。
万里浪冷冷地问道：“那你想想，自己究竟还漏了什么没说？”
在强大的压力面前，张其亮心思电转，突然脑际火花一闪，喊道：“剪刀，一定是剪刀通风报信！”
“什么？剪刀？”
“对，王其中在你们这，哦，不，他在我们这布了一枚暗子，他的代号叫剪刀。”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个月，军统成功击杀汉奸王炳星，就是剪刀提供的情报。王其中向重庆叙功，是我负责收发电报。这个剪刀保密级别很高，王其中亲自掌握。只要抓住王其中，一定能抓住剪刀。”
砰！
万里浪猛一拍桌，吼道：“人都跑了，还抓个屁！”
......
李士群听到万里浪的报告，着实吃了一惊：“剪刀？”
万里浪笃定地回道：“对。张其亮是这么说的。王炳星的死，就和剪刀有关。”
副市长王炳星和影佐将军的私交不错。他坐上副市长的宝座，积极为“******圈奔走呼号，充当日本人的走狗，结果上个月被人捅死在华鑫宾馆的公共卫生间里。
李士群沉吟片刻，有些不悦地说道：“万处长，你也是老特工了，知道军统的规矩。自从我们踏上日本人的船，就没办法再回头。对付他们，我们只有露出獠牙，拼命厮咬。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其实你只要把王炳星被杀案和王其中泄密案联系在一起，应该不难找出剪刀。”
“.......”
万里浪无言以对。说实在的，他自己也是从军统投降过来的。要不是受不了肉刑，谁愿意当叛徒？像他这个级别的特工，李士群还是算客气的。级别低一点的特工，哪个不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只要想活命，除了当叛徒没路可走。
李士群提及的王炳星被杀案，就算是剪刀所为，那也不能证明昨晚的事情就是剪刀干的。发生在昨晚的事情真的太蹊跷，两个打手，一个书记员。他们完全没有作案时间！万里浪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
李士群问：“昨晚的书记员是谁？”
“李晋。审完张其亮，我马上集合队伍，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把李晋也带在身边，他从未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李晋是李士群的堂侄。李士群就算怀疑全世界的人，也不会把他作为怀疑对象。
李士群和万里浪都是老特工，十分清楚王其中的价值，也十分清楚王其中此次逃脱，就像是鱼游大海，想重新找到他的概率几乎为零。
一大早，刘达成怀抱一堆新出版的报纸，懵头懵脑地闯进主任办公室，看见李士群和万里浪正在聊天，连忙又退了回去。
屋里传来李士群的声音：“达成，进来吧。都是自己人。”
刘达成作为一名联络官，做的就是上传下达的工作。万里浪乜斜着眼瞟了他一下，觉得这家伙细皮嫩肉，还戴着金丝眼镜，没什么用处。真弄不明白，日军特高课安插这么一个废物来干啥？
看见刘达成进来，李士群和万里浪不再谈正事。刘达成也很识趣，放下报纸就走。就在他转身时，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李士群拿起电话，问道：“什么？死了四个？！”
万里浪听到这话，立即意识到是侯三他们。由于太忙太累，自己竟然把这几个人给忘记了。
李士群：“走，去现场！”
刘达成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看见李士群、万里浪亲自带着一支警卫队登上汽车。
“达成哥，早啊。”
“哦？黄艳，你吓我一跳！”
黄艳是女子师范毕业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进入76号特工总部当了一名文员。一个女孩子整天看见被打得鲜血淋淋的犯人，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而今天的黄艳似乎心情特别好，笑盈盈的站在刘达成身后，突然发声，吓得他一惊。
“你这疯丫头，进来也不出声，差点吓死我。”
刘达成伸出手指，就想刮黄艳的鼻子，黄艳一个弯腰，灵巧地躲过，人已坐到对面的办公桌前。她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很甜美。真的很适合当教师。
“这书呆子果真是军统的人。这次还真让我赌对了！”
黄艳的办公桌和刘达成的办公桌面对面，两个人相距不过一米。刘达成的大脑突然捕捉到黄艳的想法，不由吓得一跳！
传说中的读心术，就是能读懂别人的内心想法。如果距离够近，对方的所思所想，能通过脑电波传过来，然后被自己所接收。刚才刘达成捕捉到黄艳的内心想法，就知道她是什么人，在想什么事。
难道黄艳就是剪刀？
......
这种感觉两个月前在日军陆军医院出现过。
那次是为了救川岛秀子。刘达成刚刚从日本留学归来，看见十几个日本浪人围住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欲行不轨，他勇敢地冲上去展开搏斗。真正的刘达成就是在这次“英雄救美”事件中魂飞魄散，让21世纪的刑警有了魂穿的机会。
“您终于醒啦？我还以为您再也醒不来了呢。”
刘达成看见一个形象模糊的女子，变戏法似的越来越清晰。俊美的脸。白析的皮肤。颀长的身材。乌黑的头发盘起来，还扎着发髻。
怎么？她还身穿日本和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得不象话的陌生女子。难道我来到了倭国？
“你是谁？”
刘达成用尽吃奶的力气，说了三个字，声音却如蚊蝇一般轻。
“我叫川岛秀子。达成君，为了救我，你可是挨了三十六刀。你真是太英勇了！”
“这是哪？”
“大日本皇军的陆军医院呀。这家医院只收治从前线下来的伤残军人。你是经过我老师特批的。”
“你老师？”
让刘达成吃惊的是，川岛秀子说的是日语，自己不但完全能听懂，还能说。她的老师应该是个很有权势的人物。
这有些不科学......混乱！
两世为人，记忆的确有些混乱。
刘达成魂穿了。
川岛秀子送来一束康乃馨，花香阵阵扑鼻。这种感觉很真实。刘达成有些迷醉。明明是去抓逃犯，醒来换了个身份，睡在病床上不说，还有一个身穿和服的美貌女子嘘寒问暖。
也许是抗战小说看得太多，刘达成对倭国人可没有什么好感。而这个川岛秀子却尽力表现出一种亲近感。
川岛秀子把脸凑得很近，大约只有一尺之距，满脸的关切。接下来，她内心的想法，却在刘达成的内心掀起了狂涛巨浪。
“这个中国人具有留日背景，又是富家子弟，可以培养成大日本帝国的间谍，让他为大东亚圣战服务。”
这只是川岛秀子的内心想法，却通过脑电波准确无误地传入刘达成的大脑，被他的脑电波所接收。
读心术！
我怎么拥有了读心术？！
我怎么携带了如此牛逼的作弊神器？
“你好好养伤吧，我会天天来看你的。”
川岛秀子温柔可人的样子，并没有看见刘达成脸上浮现出感激的表情。相反，她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惧。
......
黄艳看见刘达成陷入沉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个人同事只有半个月，彼此还不十分了解。刘达成弄不明白，为什么黄艳敢在自己身上下赌注？
为了证实刚才出现的奇特现象，刘达成故意拿起一张白纸，扬了扬，说道：“剪刀！”
正在专心抄写的黄艳惊得浑身一抖，猛然抬头，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剪刀，你有剪刀吗？我想裁纸。”
“裁纸用裁纸刀嘛。你干吗要用剪刀呢？”
黄艳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呈“7”字型的裁纸刀递给他，小嘴撅得老高，满脸愠怒的样子。
刘达成不由暗暗发笑，这小丫头虽说聪明伶俐，在读心术面前真是在劫难逃！
这时，刘达成接收到她的脑电波：我还以为我暴露了，真是吓死我了！
第3章 异国红颜
李士群和万里浪来到李家巷10号，不由内心冰凉。
四具尸体颈脖折断，眉心中枪。由于天气太冷，他们被市民发现时都已经冻成冰棍，还是保持着死亡时的姿势，有些张牙舞爪，形象十分恐怖。
李士群脸色铁青地瞪了万里浪一眼，让万里浪感觉后背脊直冒寒气。真是太轻敌了，仅留下四个人，居然被王其中杀了个回马枪！
“他们都是青帮弟子。你叫我怎么向邓帮主交待？”
半年前，邓佳发一次性向76号输送了一百名弟子，至今已折损过半。这次更巧，四名队员全都是青帮的。
看见李士群那想杀人的表情，万里浪也很无奈。死于他手里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人。而眼前这种杀人手法，堪称完美，一个个都死得很透。
弹头很小，一看就知道是袖珍式勃朗宁手枪射出的。死几个人万里浪并不在乎，他更在乎自己的面子！一口气杀了四名队员，王其中这是在打他的老脸。
李士群面无表情地命令收队，数名警卫队员把尸体抬上车，送往康济医院的太平间。
坐上汽车，李士群发出一声长叹：“老万呀，我总是有一种预感。身逢乱世，说不定哪天，我们就像他们一样了。天天走夜路，哪有不见鬼的？”
“李主任，何必如此悲观？我们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资本啊。再说，我们还有日本人撑腰。”
万里浪说这话时声音弱弱的。李士群听得出来，他很心虚。当了汉奸，来自军统、中统的各种刺杀是免不了的。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他们的活靶子？
再说，日本人能在中国呆多久？
“老万，剪刀的事，你要留心一下。我不喜欢身边潜伏着军统的人。剪刀的存在，会让我们睡不安稳，懂吗？”
“主任放心，我会尽力的。”
“还有，万福烟馆那边要注意防范，不要让军统的人知道那是我们的产业。要不然，他们只需放一把火，我们可就要破产了。”
“是，主任。”
.........
虹口日侨区。一间日本料理店。
刘达成应川岛秀子之约，下午五点半就坐了进来。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川岛秀子来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朵带毒的玫瑰。很美，很妖艳。
川岛秀子披着一件裘毛大衣，脚蹬一双皮靴，很休闲的打扮。嘴唇涂着红艳艳的口红，眉毛描成柳叶形。她深深地向刘达成鞠了一躬，算是打了招呼，便在他对面的榻榻米上盘腿坐下。
“达成君，大恩不言谢。来，让我敬你一杯。这是从我们日本运过来的清酒，很纯正。”
“谢谢秀子小姐。”
秀子问：“76号那边，有什么新动向？”
“昨天抓了一名军统的情报组长，代号蜈蚣，真名叫张其亮。此人供出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其中。万里浪处长带队连夜去抓人，结果扑了个空。他们留下四个人蹲守，却被王其中给做掉了。”
“有内奸？”
“大概是吧。具体的情况，我们会整理一份情况汇报给特高课。”
“内奸有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万里浪还在调查。”
“达成君，你辛苦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是特高课的人，就应该为大日本帝国尽力，再说，我领了特高课的薪水呀。”
“达成君真是个明白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两个人一边喝着日本清酒，吃着日式菜肴，刘达成倒也没觉得不适应。特别是川岛秀子这样的美女，简直秀色可餐。假如是和平年代，她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相聊甚欢的时候，刘达成看见川岛秀子的脸颊绯红，眼神含情脉脉，害得他不敢直视。
“达成君，你觉得我美吗？”
“你根本就不是人！”
“哦？”
见川岛秀子的脸色瞬间变色，刘达成打趣道：
“秀子小姐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
川岛秀子不禁莞尔一笑，佯装愠怒道：“你们中国人的语言就是丰富，害得我还以为你是在骂我呢。”
“其实天九仙女也是人嘛，只不过她是仙人。有意思吗？”
“嗯，很有意思。达成君，听说你的书法很不错？”
“还可以吧。”
“我老师吉田正男也是书法迷。空余的时间，总喜欢舞文弄墨。有时间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不敢。”
“你怕他？”
“当然啊。他可是大日本皇军上海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只需要用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把我捻碎。”
川岛秀子不由噗哧一笑，嗔怪道：“达成君，不得不说，你身上存在很浓郁的书生气。身逢乱世，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丛林法则。像吉田课长这样的人，换了别人巴结还来不及，你却避而不见。其实吉田课长战前是个中学教师，很有涵养的教书先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秀子小姐，我真的需要慢慢适应。我？”
“没关系！达成，有我在，就没人敢欺侮你。有机会我帮你向吉田课长引荐一下。你进入76号，就是经过他批准的。按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士群还是要仰仗我们的。”
“谢谢秀子小姐。来，我们喝酒。休息的时间谈工作，真累。”
“好，不说了。我们干杯！”
川岛秀子是特高课的情报组长。上次化妆成普通人外出侦察，让她差点惨遭不测。在刘达成被日本浪人砍倒之后，她被逼上绝境，害得她不得不亮出自己的身份。
让川岛秀子觉得幸运的是，刘达成挨了三十六刀，居然没有破相，还保持了一张英俊的脸。至于身上的伤疤，她不在乎，那是男人的荣耀！
就在刘达成和川岛秀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万里浪在76特工总部搞起了大动作，突然对所有特工的宿舍展开大搜查。
刘达成的眼皮不停地跳，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一个小时后，他不得不起身，向川岛秀子告别。
第4章 危机
刘达成的宿舍在特工大楼三楼309房。在川岛秀子的关照下，他享有单间待遇。
大约晚上七点三十五分，万里浪踹开刘达成的宿舍，最醒目的就是那部放在床头柜上的旧式电话机。
看见电话机，万里浪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这个时代，除了电报，电话也是相当便捷的信息传播工具！
有电话，就有可能在最短时间把消息传递出去。
“段铁，常青，你们给我好好地搜，李海，你带人去邮电局查一下，事发当天这部电话的通话记录。看来这个刘达成不简单！”
“是！”
李海领命而去，段铁和常青也手脚麻利地展开搜查。
没过几分钟，段铁从刘达成的床板夹层搜出一支勃宁m1906袖珍式手枪，枪里子弹满仓。
万里浪接过手枪，觉得太小，但还是反复试了试，嘴角抿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好，好！真没想到这个并不起眼的书呆子，原来还有这么多秘密！他去哪了？”
话音刚落，刘达成从外面进来，带着满身的酒气。
“我在这。”
眼前的情形，让刘达成不由脑子轰的一声闷响。怕什么来什么，连藏着的手枪都被搜出来了！
万里浪一挥手，道：“把他绑了！”
“万处长，你凭什么？”
两个特务猛虎似的扑上来，把刘达成的双手反剪身后。
强者比磨牙，弱者比智慧。
刘达成深知，在这魔窟里，动武是没有前途的，他只有乖乖就擒。
走廊过道上，挤满了围观的特工。那些人大都没有家室，四个人一间房。
刘达成是个例外。
不一会，刘达成被特务们从宿舍楼押出来，穿过院子，走向后院的刑讯室。
漆黑的夜空，漆黑的眼睛！
从秘书室的窗户望出去，能把院子里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黄艳没有开灯，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诡异。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
......
刑讯室的十字架木桩血迹斑斑。刘达成一进来就被绑在木桩上，浓郁的血腥气味让他想呕吐。
两个上身赤膊的打手，手里拿着带着倒刺的皮鞭，面色不善地看着刘达成。
刘达成感觉自己被两只恶狼盯着，它们随时扑上来一阵嘶咬。
不一会，万里浪从外面进来，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问道：“刘达成，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打电话你，然后你跑在我们前面放跑了王其中？”
“万处长，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嘿嘿，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家伙！看来我真是看错你了。来呀，给我好好招待这小子，让他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按照总部规定，文职人员没有佩枪。仅凭那支袖珍式勃朗宁，万里浪也是大有文章可做。
刘达成的心瞬间沉到水底。他很清楚，按照眼下这情形，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76号的大门。
“万处长，我可以告诉你，这支枪来历可不一般。请你自己掂量。作为专门对付军统的行动一处处长，你抓不到王其中，就拿我一个小秘书来开刀，算什么本事？”
万里浪感觉自己被羞辱，猛然起身，伸手掐住刘达成的下巴，吼道：“刘达成，我可告诉你，但凡到了这里的人，就算是一块钢也会被炼成汁。别以为有一个日本娘们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子也是在给日本人做事！”
刘达成被掐得没办法开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屈。这种不屈，万里浪只有在红党党员那里才能体会到。今晚的刘达成，让万里浪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万里浪猛然一松手，一股腥臭的空气呛入刘达成的气管，他便猛然咳嗽起来。
“你们给你好好地招呼他，打死了我负责！”
正在打手们抡起皮鞭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且慢！”
川岛秀子一身戎装出现在刑讯室，万里浪一时反应不过来，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川岛组长，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万处长，你就是这样招呼我的救命恩人的？你究竟长了几颗脑袋？”
“这？……”
看见刘达成被绑在木桩上，大刑即将上演，川岛秀子的脸色阴沉得要下暴雨：“达成君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万里浪知道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之间的关系，原想先大刑伺候，等他把一切都招供了，铁证在手，再直接捅到吉田课长那里去。没想到她的消息如此之快。
“川岛组长，其一，刘达成在宿舍安装了电话，具备向外界接收和传递情报的可能。其二，我们在他宿舍里搜到一支勃朗宁m1906袖珍式手枪，和杀死侯三他们的手枪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杀死侯三等四人的子弹，很可能是这支手枪射出来的。”
接过万里浪递过来的枪，川岛秀子反手就赏了他一记耳光：“八嘎！这支枪是我送给刘桑防身用的，电话也是我经过吉田课长特批的，你们凭这两样东西就动手抓人，想屈打成招？你把大日本皇军的威严置于何地？”
“这？”
“还不快点放人？！”
万里浪一个大男人，被川岛秀子扇了一记耳光，直接被打懵了。
“放人！”
万里浪捂着火烧火辣的脸，只好向两个打手下令放人。刘达成身上的绳索解开，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四肢，恭敬地向川岛秀子鞠了个恭。
“达成君，您受苦了！”
川岛秀子一把拉过刘达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刘达成有些不好意思。这哪像女特工，明明是情侣的表现嘛！
刑讯室烧着一大盆炭火，铬铁插在火盆里烧得通红。老虎凳、吊绳、木桩、铁钎......对于这些刑具，川岛秀子太熟悉了。她很庆幸，要不是刚才接到那个通风报信的电话，今晚刘达成就会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子！
76号这些特工整起中国人来，一点也不比日本人含糊。
“万处长，我警告你，刘达成是我们特高课的联络员，你要是想在他身上花心思，必须得到特高课的批准！”
川岛秀子一把拉过刘达成，轻言细语地说道：“刘桑，我们走吧。”
第5章 抓捕
深夜。主任办公室。
万里浪的心情灰暗到极点。香烟抽了半包，把主任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
李士群眉头皱成了“川”字，又不方便发作。
“主任，我敢肯定，杀死候三他们的人，就是刘达成！”
李士群看得出来，万里浪的内心有十二万分的不服气。川岛秀子直接把人带走，还赏了他一记耳光，真是晦气到极点。
堂堂一个行动处处长，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换了谁谁生气。
“好了，老万，有什么委屈暂且放下。韩信甘受胯下之辱，一点也不影响他流芳百世。再说，你仅凭一支枪和一台电话机，就去动川岛秀子的人，显然是太鲁莽了。这其中的漏洞还有很多呀。比如，王其中的房间并没有安装电话。李海去邮电局查过，也没有查到打进刘达成宿舍的电话。还有，刘达成没有汽车，凭他一个文弱书生的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你们的汽车？这些都是疑点！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我们就是要继续扩大张其亮投诚的战果。既然王其中已经把所有联系掐断，我们不妨把张其亮放出去”
“钓鱼？”
“对！像张其亮这样的叛徒，就算没有情报价值，至少还有利用价值嘛。军统不是要除奸吗？我们就给他们机会。”
“主任高见！”
如果能用张其亮的死，去换几条军统的人命，也没什么不好。万里浪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李士群驭下严厉，也很有章法。
“老万，既然刘达成有通敌的嫌疑，我看不如把他放在你手下当一名行动队员。当然，我们的理由不是通敌，而是培养人才！他身在情报部门，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下期培训班，我就把刘达成送去当学员，我想吉田课长也会同意的。”
“主任，你真是高人啊！”
两个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虹口日侨区。某高档寓所。
刘达成有些惊魂未定。川岛秀子很清楚，这个曾经被砍三十六刀的勇士，也不一定能承受76号特工总部持续不断的酷刑。
“好了，刘桑，喝杯法国红酒，压压惊。”
不知什么时候，川岛秀子换了一套和服，还穿着木屐，完全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形象。
川岛秀子从酒柜拿出一瓶法国红酒，倒了两杯，递给刘达成一杯，甜美地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被抓了？”
刘达成接过红酒，抿了一口，答道：“我也觉得纳闷。难道秀子小姐像诸葛亮，能神机妙算？”
“噗哧--!”
“刘桑，你真逗！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你被76号的万里浪抓进大牢。打电话的人怕暴露身份，使用了变声，通话时间很短。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我猜，这个人应该是个女人。像刘桑这样的美男子，很容易惹得女孩春心萌动哟”
川岛秀子意味深长的笑意，让刘达成脸上一阵发烫。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电话就是黄艳打的。
黄艳就是剪刀！这个秘密，除了王其中，就是刘达成知道了。
两个人坐在客厅聊天，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川岛秀子拿起话筒，听了一会，抱歉地说道：“达成君，对不起，我要出任务。”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很危险啊。”
“情报组在霞飞路发现地下党人行踪。我们的人已经布控很久了，今晚终于发现接头人，必须尽快收网。”
“秀子，我和你一起去。”
“你？”
“相信我，我会注意的。至少我还能为你挡子弹嘛。”
“看你说的。好吧，就当你是实习生。你自己小心点。”
川岛秀子进卧室换了一套军装，立刻显得英姿飒爽。刘达成上了她的车来到特高课，十几名特工已经全副武装，等候在院子里。
刘达成坐在副驾驶室，川岛秀子当司机。三辆车载着十几名特工向霞飞路驶去。一路上，刘达成试图用读心术探索她的内心想法。
结果一无所获。川岛秀子开车的时候，心无杂念。她只有一个想法，尽快赶到浓情咖啡厅。
浓情咖啡厅的门外，已经有四名情报组的特工等在那里。他们都身穿便衣，散步，购物、聊天等，若不细看，和普通市民没有区别。
川岛秀子一跳下吉普车，便有一名特工迎了过来。
她问：“袁辉呢？”
特工：“已经进去了。接头人也进去了。”
川岛秀子一声令下，两分钟以内，浓情咖啡厅的前门和后门便处在强大的火力包围之下。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原来是红党出了叛徒。接头人今晚在劫难逃。
浓情咖啡厅坐着十几个顾客。靠窗户位置的双卡座上，林一枫和袁辉相对而坐。两个人各点了一杯咖啡。
从袁辉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林一枫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这种感觉很奇特，没有来由，就像常年打猎的猎人遇到险情一样，感觉四周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林一枫用眼角瞟了一下窗外，夜幕下的街道影影绰绰，景物十分模糊，偶尔可以看见一两张面目狰狞的脸。他不由暗叫不好！
林一枫问：“黑鱼，你来时有没有注意身后的尾巴？”
林一枫那看似平静的眼神如一潭深水，让袁辉有一种掉进去就会淹死的感觉。他不由心神一乱，连忙说道：“不会吧？哪有什么尾巴？”
袁辉那躲躲闪闪的目光，更加坚定了林一枫的判断。不用说，整个咖啡厅都已经围得铁桶似的。好在林一枫是来接收密码本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绝密资料。
现在看来，黑鱼手里的密码本已经落入敌手！
可耻的叛徒！
林一枫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你在这等会，我去上个洗手间。”
就在林一枫从卡座迈出来时，袁辉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手里的手枪直抵林一枫的胸膛：“林一枫，你别甩花招，老实点，跟我走吧。”
林枫冷笑道：“你果然是叛徒！”
袁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也没办法。想活命呀。”
他的话音刚落，林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桌上热咖啡，一杯热咖啡泼向袁辉的眼睛。
“啊呀，我的眼睛！”
就在袁辉用手捂眼睛的时候，他手里的枪也到了林一枫手里。
第6章 适应
林一枫用左手腕箍住袁辉的颈脖，右手的手枪顶住他的后背。咖啡厅里立即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惊魂的顾客争先恐后地往门外逃窜，现场一片混乱。
数名特高课特工冲进咖啡厅，用生硬地中文喊道：“放下武器！”
林一枫以袁辉当挡箭牌，瞅准时机便向日本特工开枪，很快就有两名特工中枪。那些日本特工以桌椅、墙角为掩体，和林一枫展开对射，咖啡厅里的气氛紧张到极致。
刘达成在门外，能清晰听见咖啡厅里的枪声，不由觉得很揪心。凭他的经验，这种场合林一枫十有**是跑不掉的。他恨不得能冲上前去帮他一把！
因为自己也是一名党员！
砰！砰砰！砰！
咖啡厅的枪声变得越来越激烈。刘达成看见林一枫以袁辉作盾牌，已经冲到门口。
川岛秀子一个“驴打滚”，滚到林一枫侧面四十五度角，一扬手，砰，子弹击中林一枫的大腿。林一枫觉得腿部被巨兽咬了一口，一阵火辣，紧接着腿部的力气迅速流失。
袁辉趁机挣脱林一枫的控制，向黑暗中跑去。林一枫朝他的背影连开三枪。三颗子弹全都射进袁辉后背心。袁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荡。
特工们蜂拥而上，把林一枫控制住。刘达成第一次亲眼目睹特工抓捕：其中一人从后背箍住林一枫的颈脖，左右各一人冲上去控制住他的两只手，林一枫再也没办法动弹。
林一枫右腿挨了一枪，估计膝盖骨被打碎，已经站不起来。看见他那痛苦的表情，刘达成内心很不是滋味。他亲眼看见敌人把林一枫捆绑得像个粽子似的，然后直接架上汽车。
......
坐上川岛秀子的吉普车，刘达成有些心神不宁。
川岛秀子向刘达成微微一笑，说道：“达成君，你的面色惨白，心神不宁，好像生病了。”
刘达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矢口否认：“没、没有啊。我可能有些晕血。”
川岛秀子不由哈哈大笑：“亏你还是学医的，居然晕血。干我们这一行的，哪天不见血？”
“对不起，秀子小姐，我失态了。”
“没关系，见多了就好了。你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要不然也不会为我挡了那么多刀。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一口气枪杀了五名日本浪人，挨了吉田正男老师一顿臭骂！他责怪我不该向自己的同胞下手！”
“秀子小姐，说实话，我还没有从失去家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说起家人，刘达成满脸悲戚。前些日子，他还躺在陆军医院的病房里，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等一家十二口，却被军统的人以汉奸的名义给清除了。
事后，他从王其中那里得到证实，军统根本没有杀害刘达成的家人。这完全是日本人导演的人间惨剧。
今晚刘达成有意提及此事，就是想激发川岛秀子的内心想法。他暗暗启动读心术，川岛秀子的内心平静如水！
吉普车如离弦之箭驶向大街。刘达成的心却沉入湖底。可以想象，林一枫落入敌寇的虎牢，如果不当叛徒，基本上没有活下去的希望。而刘达成和上海地下党组织还没有建立起任何联系。
林一枫是刘达成寻找上海地下党的唯一线索。
“达成君，干我们这一行，你不杀别人，就会被别人杀。规则就是这么简单。以后如果76号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相信吉田课长也会支持我的。”
刘达成不由苦笑道：“就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万里浪他们给废掉了。”
川岛秀子脸色一沉，咬牙道：“那我会亲手杀了万里浪！”
说话间，汽车到了极斯菲尔路76号门口。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守卫看见川岛秀子亲自送刘达成回来，一个个露出无比艳羡的眼神。
一夜恶梦。
梦里，林一枫忍受了一次又一次酷刑，已经变成一个血人，仍然坚贞不屈。最后，他被上了电刑，被高压电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气绝身亡。
林一枫的死相很恐怖。眼球突出，面部表情高度扭曲。全身散发出被烧焦的烤肉味。
第二天一大早，刘达成回到办公室，黄艳已经先到了。
刘达成毫发无损地出现，黄艳的心情很不错。她正在吃馄饨。刘达成的办公桌上也放了一碗。
“你还没吃早餐吧，快点趁热吃了。我刚从街上买回来的。”
“谢谢。”
一夜惊魂，又没睡好，刘达成眼睛浮肿，浑身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困乏之极的时候，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结果失败了。他和黄艳相距仅一米远，此时的黄艳心里一定是有想法的，他却没办法接收她的脑电波。看来以后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能太累。
小丫头古怪精灵地问道：“听说你昨晚被抓进了审讯室？”
“......”
刘达成白了她一眼，故作镇静。看她还有什么表演。
“后来，你的红颜知己川岛秀子小姐出现了，美女救英雄？”
“死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喂，我劝你说话客气点啊。你吃着我买的馄饨，还想骂我不成？”
刘达成一时无语。这个表面文静的姑娘，城府深不可测。
看破不说破。刘达成一赌气，把一大碗馄饨一扫而光，顺手把黄艳的碗也捎去洗。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刘达成不得不放下碗，拿起话筒。
李士群在电话里说：“刘达成，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达成来到主任办公室，李士群笑眯眯地把他请到沙发上坐下。
“小刘呀，最近总部要举办一期特工骨干培训班，经过请示吉田课长同意，你被编入学员班。这两天你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黄艳，好好准备一下。趁年轻，多学点本事。机会难得呀。”
刘达成头脑轰的一声闷响。嗡嗡嗡。接下来，他没办法听清楚李士群在讲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不停地翕动。
第7章 观摩
刘达成神思恍惚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黄艳一看他的气色就觉得不对头。
“成哥，你受批评了？”
“......”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
黄艳锲而不舍地追问，调皮里带着天真。刘达成不方便发作，便抱歉地说道：“黄艳，我有点头晕，回宿舍休息一会。”
特工骨干培训班，每季度举办一期，每期都有一百二十人。这是李士群为了培训专业特工，对那些从各种渠道招来的杂牌军进行专业化训练。学习科目有刺杀、下毒、收发报、射击、泅渡、跟踪、反跟踪等。
按理说，这是一次极好的学习机会。刘达成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旦成为专业特工，他这个文官就必须滑向另一个深渊，甚至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刘达成回到宿舍，练习了半小时胎息法，浑身的疲惫才渐渐散去。
电话铃声响起。听声音，原来是川岛秀子。
“达成君，大白天的，你居然躲在宿舍睡觉？”
刘达成连忙解释道：“秀子小姐，我刚才有些头晕，所以回宿舍休息一会。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有事吗？”
“如果方便，我想麻烦你来特高课一趟。”
“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要见川岛秀子，必须注意自己的形象。
刘达成把袖珍式勃朗宁手枪别在裤腰带上，用黄棠木梳梳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川岛秀子一身戎装，正坐在办公室喝咖啡。刘达成一进来，就看见她眼圈乌黑，眼里充满血丝，显然是熬夜了。
而川岛秀子一看见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脸颊绯红，笑意盈盈。
“达成君，你病了吗？”
“好很多了。”
“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脆弱！肯定是受伤后还没有恢复好吧？”
“让你见笑了。秀子小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正想找你有事。”
“哦？什么事？”
“李主任让我参加下个星期举办的特工训练班。我不想去。”
川岛秀子一听，果断地说道：“去，你怎么不去？能学到很多本事啊。”
刘达成只好弱弱地答道：“我是医生，只想学治病救人，不想学杀人。”
“看你说的！”川岛秀子递过来一杯热咖啡，眼神里满满的爱意：“让你去培训，也是吉田课长的意思。达成君，吉田课长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再说，让你多学点本事，也是为了更好地做好工作啊。”
由此看来，当下的情形是推车撞墙壁无弯可转！
除了服从，已经别无他法。
“达成君，你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可以不用理。”川岛秀子拿起桌面上的军用皮带，说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刘达成跟在川岛秀子身后，穿过两条走廊，一片空地，来到后院的一排低矮房子。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特高课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四周的高墙至少有五米，还有一米多高的高压铁丝网。前后左右四个角度都筑有碉楼，所有碉楼的射击孔都摆放着轻机枪。
除此之外，院内还有十几个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
川岛秀子推开门，映入刘达成眼帘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
他正是林一枫！
林一枫被捆绑在十字架木桩上，全身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额头、脸部全都是鲜血。白衬衫变成了一缕缕红血的碎布。
“川岛组长”
一个上身赤膊的打手看见川岛秀子进来，连忙恭敬地站立，用日语说道：“犯人已陷入昏迷。”
“用冷水把他浇醒！”
一大盆浸了盐的冷水泼向林一枫，林一枫果然醒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川岛秀子已经审了他八个多小时，林一枫昏迷过去十几次。
作为特高课顶尖的审讯高手，她总是能把握住分寸，绝对不会让犯人痛快地死去。
刘达成问：“川岛小姐，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进了审讯室，川岛秀子身上的女人味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魔头的形象。
对于刘达成的话，她假装没听见。
川岛秀子命令道：“把他身上的铁钎拔下来。”
刘达成这才注意到，林一枫十个手指头都插满了细细的铁钎。每一拔出来一根，都会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还有，就是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林一枫的每一声惨叫，都是对刘达成神经的撕扯！
“求......求......你们，快点给......给我一枪......”
川岛秀子顺手拿起一块烧红的铬铁，猛然按在林一枫的前胸。
滋！烧焦的肉味弥漫审讯室。
刘达成很明白，在这里求死是很难的!
只要是个人，就算是钢浇铁铸，也会被无休止的酷刑所融化。
川岛秀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告诉我们，你们地下党人的名单。你不但不会死，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别、别做梦了。我、我不、不知、道！”
林一枫冷笑着睁开布满血水的眼睛，满眼的倔强和不屈。刘达成看见这一情景，觉得林一枫真是一条汉子。也许在他被抓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
只是这种煎熬实在是太过漫长！
川岛秀子带刘达成来这种地方，就是要磨炼他的神经。作为一名特工，没有超出常人的神经和意志力，就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
从林一枫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九个多小时。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川岛秀子似乎并没想过他会说，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给他上电刑。”
林一枫被架到一台电椅上，手脚用皮带固定好，然后接上电源。
完成了这些，川岛秀子向刘达成命令道：“达成君，你来，按住这里。按三十秒，松手。他再不开口，接着按！”
“秀子小姐”
“这是命令，请你遵照执行！”
刘达成做梦也没有想到，川岛秀子不仅仅是要让自己来观摩审讯，还要充当刽子手！
刘达成把手按在红色按钮上，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抖。林一枫冷笑着骂道：“狗汉奸，看来你还有一点人性。来吧，给老子来点狠的！”
第八章 牺牲
看见刘达成的手在发抖，额间沁出丝丝冷汗，林一枫以为他真的害怕了，反而笑得更厉害。
两人相距太近，刘达成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
刘达成两眼逼视着林一枫，希望能探究他内心的秘密。
这时，奇特的读心术又出现了
永别了，邓飞；永别了，魏强！我这个月的党费就在拉都路11号的出租屋里，邓书记，你们能找到吗？
接收到这样的信息，刘达成心中大骇。看来林一枫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正在和战友们作最后的绝别！
“来呀，按下去！红色的那个按钮！让我试试究竟是什么滋味！”
林一枫的眼神充满挑衅的意味。见刘达成实在下不了手，川岛秀子的手猛然扣在他的手背上，一按，高压电源接通，林一枫从肌肉到神经都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表情异常的痛苦，比得了羊颠疯要痛苦无数倍。
见林一枫的生理极限已达到最高峰值，川岛秀子松开了手。电源切断后，林一枫不再抽搐。但他的四肢呈僵硬状，从嘴里流出大量鲜红的血液。
川岛秀子这才意识到不妙，原来林一枫已经咬舌自尽！
刘达成很清楚，林一枫故意用言语刺激他，就是寻死的节奏。他借助川岛秀子的愤怒，再加上自己努力，慷慨赴死！
一名打手上前探了一下林一枫的鼻息，发现他已是气绝身亡。
这并不是川岛秀子想要的结果。但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无计可施，摆摆手，说道：“把他拖出去喂狼狗！”
刘达成悲恸的泪水奔涌而出。他佯装恶心，跑到后院墙根一阵干呕，鼻涕眼泪混在一起，让川岛秀子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对不起，秀子小姐，我”
接过川岛秀子递过来的手帕，刘达成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川岛秀子拍了拍刘达成的肩膀，鼓励道：“别怕。慢慢的，你就会适应这种生活的。一开始我也很怕，后来见多了，也就适应了。以后你多参加一些审讯和抓捕行动，就会练就一幅铁石心肠。”
……
从特高课出来，刘达成拦下一辆黄包车。
“去拉都路。”
“好咧。”
黄包车车夫应了一声，便一路奔跑起来。刘达成从包里拿着一面梳妆用的镜子，以照镜子的名义看后面，并没有发现尾巴。
也许像刘达成这样的文弱书生，还没有让人跟踪的价值。
黄包车路过新乐公园，刘达成看见右数第三棵树有人用刀刻了一横。这是他和王其中约定的见面信号。
“师傅，停车。”
“先生不去拉都路了？”
“临时有事。不好意思。这是您的辛苦钱。”
车夫接过一张十元的法币，看见刘达成远去，笑得合不拢嘴。今天真是碰到散财童子了。
王其中住在新乐公园旁边的一间安全屋。这是上次他和刘达成分别时交待的住址。
劫后重逢，两个人都格外珍惜。
刘达成问：“王站长，你急着见我，有任务？”
王其中肯定地点点头：“上峰下达任务，要求我们尽快刺杀伪傅市长。”
又是刺杀！重庆方面杀汉奸杀红了眼，自身也损失了不少优秀特工。
刘达成不由有些担忧：“上个月才除掉王炳星，伪高官们的防范已经越来越严。现在又要杀傅笑庵，会不会太急了一点？”
“的确急了点。但局座这个人很强势，他作出的决定，我们下面的人就必需不折不扣地完成，没有讨价还价地余地。”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还是要先摸清傅笑庵的活动规律。据传自从王炳星死后，市政府的伪高官都是乘坐装甲车上班。而且市政府大楼的防范也极为严密，想接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王其中一个人住，平时深居简出，屋子显得很凌乱。刘达成把七十六号和特高课发生的事情作了口头汇报，尤其是林一枫的死，给了王其中极大的震撼。红党地下党人一个个铮铮铁骨，他也是深有领教的。
王其中分析道：“李士群让你参加特工培训班，的确是有他自己的用意，而且还十分巧妙地运用了吉田正男和川岛秀子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培训班一结束，你很可能就不再是联络官了。”
想起林一枫的死，刘达成建议道：“是否杀掉川岛秀子，替死去的烈士报仇。”
“糊涂！”王其中一听恼火了：“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理智！理智！走错一步，就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川岛秀子是你最好的保护伞。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就算她是一条恶狼，我们也要养着她。你应该好好地利用她的感情，为我们做更多有益的事情。”
“王站长，你能体会到当她强迫我按下电刑按钮，我是什么心情吗？”
刘达成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特工训练，多少还是有些意气用事。对于林一枫的牺牲，真是比剐了他的心头肉还要痛苦。
王其中深有感慨地叹道：“别人永远不知道我们是谁，甚到我们死后连名字都是假的！我们自从踏进军统的大门，就注定了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鬼。达成，就算是敌人让你亲手杀害自己的同志，你也要坚决执行。因为只有潜伏下去，我们才可能获得组织需要的情报。一份有价值的情报，有时候甚至比十万人的军队还有用。我们千万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义气用事。你给我记住了，义气二字会害死我们的！”
“站长，张其亮这个叛徒怎么解决？”
“让他多活几天。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蛰伏。除了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其他所有的问题都不重要。张其亮所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他所知道的同志都已经转移。我估计接下来，李士群一定会让他整天出入大街小巷，让我们故意犯错误。达成，你给我记住了，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用眼睛看。还有，特工培训班你一定要参加。我们没有时间培训你，现在李士群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刘达成不禁哑然。
为什么这么多不同势力的官员态度高度一致？或许自己真的是特工行业的门外汉？
第9章 寻找邓飞
刘达成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并没有发现异常。
从新乐公园的三堂路向西，连续穿过四条狭长的街道，终于来到拉都路。
拉都路11号的招牌赫然在目。这是一幢两层的民房。
一楼是一个剃头店。二楼是住宿。刘达成环视四周，大街上没几个人，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旁侧一个小门直上二楼。
二楼住着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人的屋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这让刘达成顺利判断出林一枫的住所。
他从口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细铁丝，插进门锁一阵捣鼓，叭答，锁开了。他连忙闪身进入房间，又将房门反锁。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客厅靠窗位置有一扇窗。窗外是一条长长的弄堂。刘达成不禁暗叹，林一枫选择这里藏身，倒是个好地方。一旦有事，只要通过窗户跳到对面一户的屋顶，逃生机会很大。
房间里很干净，连一片多余的纸屑都找不到。就算敌人搞突然袭击，也不可能从他这里有收获。
书架上摆着数排书，都是古典文学名著。刘达成抽出其中一本较旧的《三国演义》，心头不由一颤！
这本《三国演义》已经被翻烂。显然是看得太多。这有点不正常。
打开书页翻动了几下，刘达成便发现了其中的规律，其中有数十个页码留下清晰的指，显然是使用得太多。
难道林一枫平时负责发报？
《三国演义》第二十回开篇，夹着两张拾元的法币。这贰拾元钱，或许就是林一枫这个月的党费。
而那个邓飞或者魏强，很可能是他所在党小组的负责同志！
茫茫人海，上哪去找他们？刘达成不禁有些头痛。
如果林一枫是党组织的报务员，他的电台又藏在哪呢？刘达成轻轻地敲打着每一寸墙壁，并没有发现夹层。床板底下没有，卫生间、衣柜都没有！
就在林一枫准备放弃的时候，他来到厨房，发现厨房的一块天花板四周较为光滑！
轻轻一托，那块天花板松动了。刘达成推开天花板，探进脑袋，终于在夹层发现一个皮箱。打开皮箱，看见一台微型电台……
刘达成这才明白，林一枫以他的牺牲，保护了电台以及他所知道的全部机密。
可是，谁是邓飞？应该如何把林一枫的消息传播出去？
这个问题不禁让刘达成头痛。
林一枫已经牺牲。他也不能保证邓飞能找到他的住所。电台对于地下党来说就是千里眼、顺风耳，重要性不言而喻。
……
深夜十点多，刘达成回到刘公馆。这座占地一点八亩的豪宅，因为一场从天而降的血腥屠杀，如今已经荒芜。院子都新长出来的杂草都已经高过脚踝。
很多时候，刘达成怀疑是川岛秀子筹划了这场针对刘家的屠杀。可是，经过对她使用“读心术”，他一无所获。
刘达成把电台藏在刘公馆的地下密室，然后回到76号特工总部，秘书室的灯还亮着。黄艳在加班。
看见刘达成，黄艳放下手中的笔，用力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问道：“达成，传说你要去参加特工培训班？”
“不是传说，而是确定！怎么了？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啦。你这一走，两个人的工作变成我一个人干，你说我能没有意见吗？”
“有意见你去向李主任提，别在我这唠叨。”
黄艳起身泡来一杯茶，恭敬地递到刘达成手上，笑道：“一个大老爷们，别搞得像个婆娘似的。培训三个月，学到一身本领，又有何不可？你这脸色腊黄，萎靡不振的样子，好像生一场大病似的。”
刘达成没好气地瞪了黄艳一眼，佯装恼怒道：“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个啥？你知道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杀人了！”
“啊？”
黄艳不禁愕然：“杀了谁？”
“川岛秀子为了练我的胆量，安排我去审讯一名叫飞鸽的地下党。结果飞鸽经受不住电刑，咬舌自尽。更可怕的是，飞鸽居然被日本扔去喂了狼狗！”
黄艳听到这，心头猛然一振，暗想：飞鸽牺牲了！这个消息，不知道邓书记是否知晓？
刘达成“读”出黄艳的内心想法，简直惊讶得差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还是双料间谍？
刘达成问：“黄艳，你在想什么？”
黄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我在想，你去培训，我应该送点什么礼物你啊。毕竟同事一场嘛。”
刘达成不由暗自好笑。死丫头，你就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在读心术面前，只要距离较近，只要你敢想，刘达成就必然能捕捉到相关信息。
黄艳心里在想，应该尽快把信鸽牺牲的消息告诉邓书记。刘达成也知道了。
这时他才知道，运用读心术，必须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在他极度疲惫的时候，读心术无法发挥作用。
第二天上午。霞飞路338号。为民书店。
店掌柜邓飞身穿长衫，戴着一幅金丝眼镜，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一本《史记》。
一个身穿藏青色女装、留着短发、圆脸蛋、大眼睛的姑娘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黄艳。
她问道：“掌柜的，有没有雨果的《悲惨的世界》？我想买一本。”
邓飞回答：“没有《悲惨的世界》。最近到了几本托尔斯泰的《复活》，也是挺好看的，您要吗？”
“要，给我来一本。”
“请随我来。”
为民书店很大。二楼也是一排排的新书。黄艳随邓飞来到二楼。这里空无一人。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披风的男青年站在林立的书架中间佯装挑选新书，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见他们上楼，男青年百无聊赖地来到书店外面，选一水泥围栏坐下，手里翻着一份当天出版的《新民报》。他一边看报，一边悄然观察着四周。
大街上人流稀少。淞沪会战两年了，上海还没有恢复到战前的繁荣景象。男青年正是刘达成。他坐着黄包车跟踪黄艳来到霞飞路，看到黄艳在为民书店门口下了车，便认定这家书店一定是地下党的联络点之一。
邓飞或许正是这家书店的掌柜！
第10章 不做莽夫
书店二楼。邓飞听到黄艳的汇报，惊吓得不轻。要不是黄艳及时送来消息，他还准备去和林一枫接头，布置新任务。
邓飞知道，林一枫去和黑鱼接头，目的是领取新的密码本。而黑鱼的叛变，直接导致林一枫的被捕。
邓飞不甘地问：“黄艳，消息可靠吗？”
“当然。我的一位同事被川岛秀子叫去陪审，他差点没被吓出病来。林一枫牺牲得很英勇，在受电刑的时候咬舌自尽，最后葬身于日本人的狼犬。”
“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
邓飞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林一枫牺牲了，他以自己的性命保住了电台和党的机密。可是，由于一直都是单线联系，邓飞并不知道他的住所在哪。
几分钟后，邓飞终于从悲恸中挺过来，说道：“黄艳，你是我党插入汪伪汉奸集团的一柄匕首，千万要时刻保持清醒。短短半年时间，76号特工总部接纳了大量原中统、军统特工，力量迅速膨胀，和这些人打交道，你千万要小心。”
“明白，邓书记，我走了。”
“以后没有急事不要来。你可以启用5号死信箱。”
“嗯。”
黄艳手里拿着一本新买的《复活》，坐上一辆黄包车走了。
不一会，刘达成也走了。
这天深夜。
睡在二楼的邓飞听到窗棂动了几下，侧耳细听，还似乎听到有轻微的呼吸声。
“谁？”
对方没有回答。随后，他又听到了轻微的落地声。二楼的窗台距离地面大约有四米多高。肯定是有人从后窗的弄堂爬上来。
邓飞看见窗外有一个静止的影子，看形状应该是个箱子。他感到十分诧异！
轻轻推开窗户，果然是一个小皮箱。打开箱子一看，竟然是一部微型电台！
箱子里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信鸽已经牺牲。电台是我从他的天花板上找到的，现在送还给组织。另外，黑鱼叛变后，已被信鸽击毙。”
落款：红心。
纸条上的字体遒劲有力，一笔一划如铁钩似的。纯粹的印刷字体。就算是笔迹验证专家，也很难凭笔迹找到写字的人。看来此人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不过，从落款上看，邓飞不难判断，此人应该是身在敌营的有心人。就算不是地下党，应该也是一名同情革命的热血人士。
等邓飞从电台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他又不得不惊出一身冷汗！
送电台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为民书店这个联络点，甚至已经识破了邓飞的身份。从事地下工作，被人识破身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那么，对方又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白天黄艳来店里，已经被人跟踪？假如对方是76号的特工，为民书店距离被摧毁就不远了！
想到这，邓飞如同针芒在背，睡意全无。
......
第二天上午。华隆贸易商行。密室。
魏强和邓飞一个多月没见面。这次邓飞突然来访，还带来电台，定然是大吃一惊。
“老邓，什么事这么急？”
“你看看这个吧。”
邓飞把“红心”的纸条递给他，魏强看完陷入了沉思。
良久，魏强才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个小组距离全军覆没，仅仅一步之遥？”
“可以这么说。林一枫以他的牺牲换来了我们的安全。还有，幸亏我们遇到红心，若是换了别人，我们潜伏在76号的山猫也要暴露。我猜想，这个红心，昨天肯定是跟踪山猫找到我们的联络点，然后想办法把电台送还给我们。”
“这个红心，真的很有意思。我倒是想会一会他。如果有可能，让他变成我们的人倒也是一件好事。”
魏强显出一丝兴奋。在敌营里发展地下党，就是需要“红心”这样的人。至少这部分人在政治倾向上和地下党是一致的，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邓飞是1923年参加革命的，躲过国党多次血腥清洗，有着十几年地下工作经验。这次“红心”把电台送回来，带给他内心极大的震撼。这等于自己被陌生人摸到身边，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魏强分析道：“既然黑鱼已经叛变，密码本肯定被特高课拿去了。我建议我们的电台暂时保持静默，马上派罗小山去一趟苏北，最好能带回新的密码本。”
邓飞道：“我同意。”
再说刘达成，把电台送出去之后，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电台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但不能发挥作用，还是一枚定时炸弹。万一被敌人搜出来，他根本没办法解释得通。
接下来两天，刘达成就像被76号放飞的野鸭子，没人管，也没人过问。这正好为他摸清傅笑庵的行踪提供了便利条件。
刘达成把傅笑庵的行踪轨迹画在一张纸上，王其中看得一目了然。
“上午八点，傅笑庵坐装甲车去市政府，随行有四辆汽车前后保护。晚上六点，他又坐装甲车回家。傅公馆的保镖有二十多人，每个人都配备了美式冲锋枪，还有手雷、手榴弹等，火力十分强大。如果选择在市政府动手，那更加不可能。只要枪声一响，布署在周围的日本宪兵、警察、甚至日本驻军等完全可以在十分钟内赶到。”
听到刘达成的汇报，王其中不由眉头紧皱。
这些困难都是事实。如果不顾一切地冒然动手，很可能偷鸡不得蚀把米。
王其中想得头脑发胀，一下子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经历了那么多刺杀，汪伪高官一个个如惊弓之鸟，防范措施极为严密。在这种环境下搞刺杀，必须寻找让人意想不到的契机。
两个人密谋半天，结论是，暂缓行动！
刘达成不免有些替王其中担忧：“局座那里怎么交待？”
王其中果断地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一个伪市长，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我的原则是尽量不造成我方伤亡的前提下干掉傅笑庵！”
第11章 学霸（上）
特工培训班开班。
参加培训的人员构成很复杂，分别有青帮、洪帮、黄包车夫、下岗工人、忠义救**的俘虏等。这些从各个渠道招来的“特工”，多数人都是为了混饭吃。哪有什么信仰可言。
像刘达成这种“海归”，仅有一人，而且还长得细皮嫩肉，戴着眼睛，看上去就更加另类。
以刘达成的本事，就是让他当教练也绰绰有余。但他总是想办法隐瞒自己的实力。像两百米碍障跑、泅渡、射击等，他完全能拿第一，却故意落在后面，装着很吃力的样子。
特别是射击，经常打偏了靶，免不了招众学员讥笑甚至讽刺。
不得不说，训练班的生活很枯燥。
早晨五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程序化，就像工厂的生产流程一样。
刘达成的宿舍有四个，。另外三个人分别是：韩锦成、吴海涛、李海。
韩锦成是青帮的打手，勇猛好斗，练得一身好武艺。吴海涛是忠义救**的俘虏，枪法如神。李海是黄包车夫，练得一双神腿，号称“草上飞”。
唯有刘达成，除了文化高，似乎一无是处。特别是韩锦成，从骨子里看不起读书人。他认为身处乱世之中，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者。
眨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
结业典礼那天，李士群、吉田正男、川岛秀子等情报界官员全都到场观摩。还有一名少将级的军官。经训练营班主任方子进介绍，刘达成才知道此人是宪兵司令山本太郎。
训练班采取全封闭教学。川岛秀子三个月不见刘达成，费了很大劲才从人堆里找到了他。此时的刘达成至少瘦了十斤，皮肤黑黝黝的，散发出古铜色的光芒，脸上也多了些许刚毅。
对于刘达成的变化，川岛秀子投来了会心的一笑。那含义只有刘达成能看懂。
首先，一百二十名学员集体汇报表演军体拳。场面大，动作整齐划一，表现出强大的震撼力。在主席台上观摩的特工首脑一个个交口称赞。
接下来便是战术表演环节，由学员们自由发挥。
方子进拿出两支日式南部手枪，说道：“现在比试百米射击。谁先来？”
话音刚落，吴海涛首先跳上讲台，从方子进手里接过双枪，瞄了一眼百米开外的一根绳子，绳子上挂满脸了摇摇晃晃的空酒瓶。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抬手，左右开弓，双枪齐发。一阵阵玻璃瓶破碎的声音。须臾之间，绳子上挂着的二十个酒瓶全被打碎。
也就是说，吴海涛做到了弹无虚发！
操场上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像吴海涛这样的神枪手，在训练班里显然是顶尖的。刘达成也不由暗暗赞叹。这小子还是有些斤两。可惜他当了汉奸，没把本事用在正道上。
川岛秀子发现刘达成并没有鼓掌，也没有像其他学员那般兴奋。在她的眼里，刘达成只不过是个勇敢的书生。经过三个月的培训，他应该学完了规定的课程。至于究竟学到何种境界，天晓得！
至少不可能像吴海涛那样弹无虚发吧？
等现场安静下来后，吉田正男突然点了刘达成的名字：“刘达成，你上来试一下枪法！”
这下子不要说刘达成，连李士群和川岛秀子都不禁愕然。特高课课长亲自点名，这待遇实在不要太好！
刘达成惶惶不安地来到主席台，恭敬地说道：“吉田课长，学员刘达成向您报道！”
吉田正男接过话筒大声说道：“吴海涛的枪法如神，这点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曾经是个军人。而刘达成君是大日本帝国早稻田大学的留学生，如果他能有吴海涛的枪法，那就证明我的培训班达到了目的！来吧，让刘达成君表演射击！”
川岛秀子向刘达成投来了鼓励的目光。目光里还包含着深深的爱情。尽管她对别人有着冰霜一般的冷酷，对于刘达成却始终充满爱意。
刘达成涨红脸，语无伦次地用日语说道：“报告课长，我不会用双枪。”
方子进只好递过来一支手枪。这从气势上已经输给了吴海涛。川岛秀子的眼里也掠过一丝失望。难道这个自己深深爱着的高材生，只是一滩扶不上壁的烂泥？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刘达成双手握手，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也不知飞到哪去了，反正酒瓶完好无损。操场下传来一阵阵喝倒彩的声音。川岛秀子的脸色有些铁青，如坐针毡。
刘达成想起王其中的话，觉得自己也不能太丢人。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双臂，又一次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了悬挂酒瓶的绳子。酒瓶掉在地上，全都变成了碎片。
这下了，真是眼镜片掉了一地。操场上一派喊叫声。
“不，这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刘达成怎么有那么厉害？”
川岛秀子的脸上浮起一抹晕红。刘达成拿着还冒着青烟的手枪，有些茫然地望着吉田正男。
宪兵队司令山本太郎带头鼓掌，接下来掌声雷动。
班主任方子进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连刘达成这样的学员都能一枪打断绳子，可见其他学员的成绩都不赖。
刘达成之所以忍耐不住，其一是因为川岛秀子，他不想让女人看不起。其二是今天的气氛很特殊。宪兵队司令、特高课长等高官都来了，在他们面前有所表现，让他们记住自己，这才有希望步步高升。
作为一名特工，当然是官当得越大，得到的情报就越重要。
就在刘达成转身想走的时候，从主席台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达成君，等等！”
刘达成木然循声望去，原来是山本太郎。
“山本司令长官，不知您有何吩咐？”
山本太郎从主席台走过来，微笑着说道：“你刚有那一枪，有可能是碰巧。因为你第一枪毕竟打偏了。所以，我想再试一试你的能耐。”
说罢，山本太郎指了指蔚蓝的天空，正好有几只乌鸦掠过。
第12章学霸（下）
刘达成仰天一看，距离地面数十米高，有四只乌鸦在拼命扇动着翅膀，逃命似的飞翔。
阳光直射下来有些刺眼。这种时候，只有稍有迟疑，就会失去射击的最佳契机。
刘达成举枪，瞄准，竟然等到了两只乌鸦并排的时机。扣动扳机，枪响。两只乌鸦被打得纷纷扬扬，飘落在操场上。
这下子，全场又一次掌声雷动！
如果说“不小心”打断绳子，会存在偶然因素。现在一枪打下正在飞翔的乌鸦，而且还是两只。这就不是“运气”所能解释的了。
山本太郎竖起大拇指，不住地向刘达成点赞。这个精通日语的支那人，短短三个月学习，竟然练成了神枪手。普通士兵就算练三年，也不一定能练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刘达成向山本太郎深深地鞠了一躬，谦卑地说道：“山本司令官，晚辈只是碰运气，真是献丑了。”
......
结业典礼结束。
刘达成收拾好行李，准备坐军车随集体返回市区。川岛秀子驾驶着绿色吉普车停在他面前，说道：“达成君，上车吧。”
众学员看见刘达成如此受到日本娘们的青睐，一个个指手划脚，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人还是艳羡得不行。
“秀子小姐，我”
“别娘们似的，上车！”
刘达成把包裹塞进第二排座椅，然后跳进副驾驶室。他看得出来，川岛秀子有话要说。
汽车发动之后，她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玩过枪？”
“读大学时有军训。回到国内，没事的时候就拿你送给我的手枪练瞄准，一天大约练习一个小时。但从来没有打过一发子弹。培训三个月，我倒是进行了不少实弹练习。”
听到这样的解释，川岛秀子不由笑道：“算你诚实。你今天的表现没有让我觉得丢人。我知道76号那边对你心存忌讳，因为你毕竟是吉田课长派过去的眼线，他们会想尽办法给你出难题。甚至会制造一点意外，所以，你自己要格外小心。你的擒拿格斗练得如何？”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
嘎，川岛秀子猛然踩住刹车，一脸严肃地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本事越大，死的可能性就越小。下车，我还要检验一下你的武力！”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这个日本娘们对自己是动了真情。她很在乎自己的生死。
下了车，刘达成还是有些迟疑，愣愣地问道：“秀子小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少废话，看招！”
川岛秀子猛然一拳向刘达成鼻梁砸来，刘达成微微一偏头，辟开了拳风。川岛秀子又是一记弹腿如闪电般向刘达成当胸踢来。刘达成一个侧身，又躲过去了。
“接招，进攻！”
川岛秀子用的是柔道打法，腰身柔软，劈挂有力。而刘达成用的却是中国传统武术的太极招术，总是能化解掉她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眨眼间，三十多个回合过去了，川岛秀子没有占到便宜。而刘达成仅仅用了两层的功力！
“达成君，别总是避让。现在我就是你的敌人，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刺客！”
“把我想象成你的敌人，不要手下留情！”
川岛秀子一边打，一边用语言激起刘达成的斗志。刘达成暗想，今天不把她打趴下，还真的过不了关。
说时迟，那时快。刘达成瞅准一个空档，猛然一掌推向川岛秀子的前胸。一掌之力，让她连续倒退了十几步，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更重要的是，刘达成刚才打中了川岛秀子身体的敏感部位，她的脸刷的红到耳根。
“秀子小姐，冒犯了！”
刘达成连忙走过去想搀扶她。谁知川岛秀子猛然一记扫堂腿，反而把刘达成扫得仰面朝天。
“记住，对待你的敌人，不能有丝毫的怜悯！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嗨依，秀子小姐教训得是！”
......
一个小时以后，刘达成随川岛秀子来到虹口日侨区寓所。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她家。上一次来这里，后来逮捕了林一枫。但愿这次不要有意外。
就在刘达成歇息的片刻，川岛秀子回卧室换了一身和服。休闲的时候，这娘们真是女人味十足。
“达成君，这次派你去培训，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举动。今天你的射击表演，在山本太郎和吉田课长心目中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帝国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秀子小姐言重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您给了一次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增长了不少见识，还认识了很多朋友，像韩锦成、吴海涛、李海他们，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好手，的确值得我学习。”
“不，他们都是莽夫！一个没有文化的特工，永远只能是一个打手！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们都是炮灰！和他们相比，你才是真正的精英。帝国一直以来对待精英都是不簿的。”
“谢谢秀子小姐夸奖。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先行告退。”
川岛秀子不高兴了，脸色一冷：“达成君，你急什么？我想让你尝一尝我亲手制作的日本菜肴。你去厨房帮我当下手，我来掌勺。”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被秀子盯在，和被女魔头盯上没什么区别。特别是她对付林一枫所表现出来的凶残，让他产生了一万次想掐死她的冲动！
一个小时后，由川岛秀子亲自制作的肉片汤日本豆腐、香芒汁蜜豆日本元贝、寿司、深海生鱼片等，摆了满满一桌。
刘达成好久没有吃过如此丰富的菜肴了，看到这么多菜，的确有些嘴馋。
这时，川岛秀子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有些甜美地笑道：“达成君辛苦三个月，今天也该放松一下。来，让我们好好的喝几杯，庆祝一下达成君学成归来。”
刘达成木然接过她递过的酒杯，恍如梦中一般。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秀子小姐，谢谢你那么看得起我。自从我的家人不幸遇难，我只不过是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没有人同情我。李士群、万里浪他们还处处防着我。”
川岛秀子愣了一下，笑道：“达成君，看你说哪去了？今天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其他的烦恼必须统统抛开。来，喝酒！”
“秀子小姐，干杯！”
餐厅里很快洋溢起欢乐的笑声。
第13章 温柔的一刀
细腻、润滑的感觉在肌肤上游走。一寸一寸，很慢，很轻。
刘达成睁开酸涩的眼睛，看见川岛秀子俊俏而精致的脸蛋，还有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猛然惊起。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川岛秀子家的沙发上，上身光溜溜的，只披了一条毛毯。
“秀子小姐，我、我怎么了？”
刘达成生怕自己酒后乱性，侵犯了川岛秀子。这可是以下犯上的行为。女魔头一个不开心，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宰了。
“你喝醉了。一个晚上说糊话，真是吓死我了。”
川岛秀子抽回摩挲着刘达成伤疤的手指，脸色羞红。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要是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透露了组织的秘密，这个祸害不小。
“我、我说什么了？”
“你总是说你醉了，叫我别欺侮你。还说要让我送你回家。”
刘达成暗启读心术，原来川岛秀子说的都是真话。她没有欺骗自己。
换言之，自己醉了并没有泄露组织机密！
“秀子小姐，我真是出丑了。”
“看你说哪去了？你高兴，我也高兴，多喝了一点。人生难得几回醉嘛。”
“在下感谢秀子小姐的宽宏大量。”
这个结果是刘达成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他竟然在她的家里过夜。而她仅仅是以爱怜的心态抚摸了他满身的伤疤。
三十六刀！一条条伤疤如蜈蚣似的趴在刘达成的身上。在一定程度上，也激起了川岛秀子作为女人的原始**。
奇怪的是，他们的亲密程度仅限于此。刘达成不由暗自庆幸。男女之间万一捅破了窗户纸，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人能料？
下午。76号特工总部秘书室。
黄艳兴高彩烈地迎了过来：“怎么样，这三个月有收获吗？”
“当然有啊。封闭式学习，不得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三个月的学习内容，超过了大学一年啊。丫头，这几个月，单位没什么事情发生吗？”
“当然有啊。三个月怎么会没事情发生？段铁死了。”
段铁？刘达成还算有些记忆。当时大搜查特工宿舍的时候，段铁和常青把他的宿舍弄了个底朝天，还搜出了一支手枪。
刘达成问：“他怎么死的？”
黄艳轻描淡写地说道：“抓捕呗。行动队天天外出设卡，寻找可疑人物。你说凑巧吧，两名从重庆过来的特工被行动队拦一下，经过审查，发现他们的证件都是假的。于是就动手抓人。那两个特工反抗的时候，结果把段铁给打死了。”
“那两名特工呢？”
“他们受了伤，还在大牢里关着。”
“他们招供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他们是新来的，还没有和上海军统站接上头，所以知道的情报也就不多。我看他们要是不投降，等待他们的最多是枪毙。”
刘达成很清楚，黄艳像个八卦婆似的唠叨，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去通风报信。在她的眼里，刘达成只不过是军统的一枚棋子。她用好这枚棋子，就会减少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死丫头，人小鬼大！
自从知道黄艳还是**地下党的人，刘达成倒也有些甘愿被利用。毕竟真正遇到事情，黄艳的行动能力是没办法和自己比的。
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刘达成拿起电话，竟然是主任办公室打来的。
李士群亲自打电话，刘达成暗叫不妙。王其中说过，培训一结束，肯定就会有变化。
“小刘呀，昨天你在结业典礼上的表现，真是为我们76号增了光呀。事后，山本司令、吉田课长都表扬了你，说你是我们培训班的骄傲。”
“主任过奖了。”
“这次叫你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主任请吩咐。”
“前几天万处长带队行动，一名叫段铁的行动队员不幸遇难。所以，我想把你补充到第一行动处第十行动小组。”
“......”
“这件事我和吉田课长商量过，他也表示支持。真金不怕火炼嘛。年轻人要想成长，就要去行动一线锻炼。”
“主任，你觉得我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呢？昨天结业典礼上，你的枪法明显盖过了神枪手吴海涛。这件事已经成为特工总部的美谈啦。如果没什么事，你现在就去第一行动处找万处长报到。”
“愿听主任安排。”
刘达成向李主任敬了个军礼，然后一个转身，退了出去。既然一切皆在意料中，也就没什么好吃惊的。
王其中听到刘达成汇报，自然吃惊不小：“报应来得这么快？”
刘达成不禁笑道：“都是一群小人，哪会给我喘口气的机会？”
“你在结业典礼上的表现是不是太高调了？”
王其中不禁有些担心。树大招风。张其亮的叛变事件，导致了四名青帮弟子丧生，要是青帮大佬把这笔帐算到刘达成头上，估计刘达成连睡觉都不安稳。
王其中嗫嚅道：“这样一来，你的安全倒成了大问题。”
“放心吧，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刘达成自信心满满。倒是王其中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让他倍感头疼！
那两名被抓的军统特工，一个叫骆文峰，另一个叫戴炳洪。其中戴炳洪是局座的本房侄子，和局座以叔侄相称。
“局座连续发来电报，要求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戴炳洪和骆文峰。”
刘达成很清楚，想从76号的监狱里捞人，就等于与虎谋皮，哪有那么容易？
王其中不由感叹道：“戴炳洪毕竟和局座是本家，上校军衔。这些日子，我真是愁白了头。局座的意思是，刺杀傅笑庵的事可以缓一缓，但营救戴炳洪和骆文峰的事必须抓紧。”
“站长放心。我现在去了行动队，应该有更多来自一线的情报。等找准时机我们再下手。大不了武装劫狱，拼他个鱼死网破。”
王其中瞪了他一眼，骂道：“鲁莽！”
刘达成也意识到自己错了。身在敌营，靠的绝对不是暴力，而是智慧。
自己从培训班出来，为什么不能学以致用？李士群给了自己温柔的一刀，那就不折不扣地还给他！
第14章 落进圈套
万里浪半躺在椅子上，看见刘达成进来，乜斜着眼，神色有些不善。
刘达成不由暗叫不妙。这个军统叛将，对自己没有丝毫好感，甚至还充满了敌意。
万里浪把枪口对准嘴巴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却还在掏耳屎。
他阴阳怪气地问：“刘达成，听说你是神枪手？昨天在几位大官面前挺长脸的？我在想，你究竟是碰巧，还是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是碰巧啦。三个月的学习，我能学到什么呀？万处长，还望你多多提携呀。”
刘达成恭敬地从口袋掏出一包还没有开拆的雪茄烟，递给万里浪。
万里浪也不客气，接过雪茄烟，放在鼻孔闻了一下，笑道：“你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老韩，把人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调教。”
“好咧。达成，跟我来。”
韩锦成在训练班时和刘达成是室友。虽说同期培训，凭着青帮背景，他一出来就捞到一个小队长的职务。而刘达成虽说有川岛秀子罩着，却只有当队员的份。。
韩锦成带着刘达成和第十小队的其他队员一一见面，算是认了自家门。
初来乍到，刘达成不想把关系搞僵。他把韩锦成拉到一边，问道：“韩队长，晚上我想在醉仙楼摆上一桌，请兄弟们吃一顿，不知您意下如何？”
一个小队十名队员，加上韩锦成，共十一人。刘达成无非就是想和大家拉拢感情，套个近乎，以后好互相有个照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特工素质太低，几杯酒烧心，很可能把他们的脑子也烧坏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这个嘛，我看成！下午，达成，你和李海、吴海涛、常青四个人带去张其亮到处转转，其他人配合。要是没什么发现，傍晚六点半，大家统一去醉仙楼用餐。一桌下来，可是不少银子呀。达成老弟，你可要想清楚哟？”
“韩队长见笑。一桌酒菜钱，刘某人还是出得起的嘛。”
“好，那就好！只要不怕被吃穷，你天天请客，弟们们都是可以奉陪的。哈哈哈！”
王其中所料不差。自从张其亮叛变以后，他几乎天天都在大街上转悠，充当76号的诱饵。万里浪在他的周围布置了两个小队的特工。一旦军统的人想搞刺杀，就会陷入特工们的包围圈。
奇怪的是，三个月过去了，张其亮毫发无损。一开始他还有些害怕，觉得万里浪这样做太不仗义。毕竟同为军统出身，何苦要以死相逼？
时间一长，连张其亮自己都麻木了。不就是出去逛个街吗？有什么好怕的？
韩锦成虽然没有明说，刘达成的内心也很清楚。他这样做，一定是受万里浪的指使。也就是说，在万里浪的心目中，把刘达成和张其亮都摆在“炮灰”级别的位置，能借军统、中统的手除掉他们当然最好。
一个下午，刘达成、李海、吴海涛、常青四个人，两前两后陪着张其亮走了四条长街，没有任何意外的收获。那些传说中的重庆特工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韩锦成眼见天色已黑，便命令全体收队，一起去醉仙楼喝酒。
刘达成作为“东家”，很“荣幸”地坐在韩锦成身边。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勾起了众人肚子里的馋虫，一个个都没有任何教养可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吃出了人生另一重意境，完全忘记了炮火和硝烟。
几杯酒下肚，韩锦成禁不住在内心犯嘀咕，邓帮主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在大西街动手的吗？怎么让刘达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了解到这个信息，刘达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青帮帮主邓佳发，刘达成早有所闻。他算是青帮众多派别中和76号特工总部走得比较近的人。上次在李家巷10号被干掉的侯三等四名队员，就是邓佳发的弟子！
从韩锦成的内心获悉，原来青帮是准备趁刘达成陪张其亮“钓鱼”的时候，在大西街向刘达成打冷枪，从而嫁祸给军统特工。
不知什么原因，青帮的人并没有在大西街动手。正在众人酒酣耳热的时候，韩锦成到酒店吧台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继续喝酒，一下子把众人的兴致全都调动起来了。
两个小时后，众人酒醉饭饱，一个个跳上吉普车扬长而去。刘达成结完帐走出酒店，大街上已是空空荡荡。
刘达成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深夜九点半。这个时间点，要是在后世，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从醉仙楼到极斯菲尔路，大约还有三公里路程。其中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路灯。这让刘达成不由心里发怵。好在自己的怀里还带了手枪。
他想打个电话，让川岛秀子开车来接。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动不动向女人求援，是会降低自己的身价的！像川岛秀子这样的关系，更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十分钟后，刘达成终于看见一个拉着黄包车的中年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街上走。看那汉子步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要赶着下班。
刘达成连忙喊道：“黄包车！”
那汉子面有难色地说道：“客官，现在已到下班时间，我得回家休息不是？”
“少哆嗦。工钱加倍！”
刘达成不由分说，跳上了黄包车。
尽管黄包车夫很不愿意，但他看见刘达成强横的态度，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上路了。
走着，走着，黄包车便走进了黑灯瞎火的路段。
一旦进入这个路段，刘达成的内心突然间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惊悸。他把手插进口袋，悄然打开勃朗宁手枪的保险。
不一会，刘达成发现黄包车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很窄很长，两侧的民居连一盏灯都没有，就像是一座死亡陷阱。
等刘达成意识到危险，危险已经来临！
黄包车夫猛然将车把子往后往上一抬，企图把刘达成掀翻在地。
刘达成借助黄包车翻滚的惯性，双脚用力，直接踩在小巷两侧的墙壁上。这时，他看见小巷两头已被十几个枪手堵死。这些人一个个手持驳壳枪，正对自己严阵以待。
此时，刘达成酒意无全。
一场恶战看来无法避免！
第15章 从长计议
黄包车夫掀翻了黄包车，亲眼看见刘达成借助黄包车的惯性攀爬到小巷的墙壁上。
小巷仅一米多宽，刘达成用两腿撑住，迅速如饿鹰扑鸡，倏地扑向黄包车夫。对于从天而降的黑影，黄包车夫毫无准备，眨眼间变成了刘达成挡子弹的盾牌。
枪响了。雨点般的子弹打得黄包车夫身形乱颤。
刘达成捡起黄包车夫的手枪，仰躺在地上，一前一后扣动扳机。这种射击角度靠的全是感觉，根本谈不是瞄准。
由于小巷太窄，对方人多，这反而给刘达成创造了机会，一下子打倒了好几个。
子弹仍然如雨点一般射来，打在墙上溅起了火花。好几颗子弹打在刘达成身边，溅起了飞扬的尘土。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发生了爆炸声。
轰！轰！轰！
连续三声爆炸，把堵在巷口的歹徒炸得人仰马翻。另一端的歹徒见势不妙，撒腿便逃。
“达成君，上车！”
刘达成一看，竟然是川岛秀子！
她堵在小巷口，一上来就扔手雷，显然把歹徒们给震慑住了。没死没伤的人一溜烟跑得干干净净。
地上还躺着两个能动的伤员，川岛秀子走过去，干脆利落地补了两枪，然后拽着刘达成的手，说道：“走吧，你还愣着干什么？”
刘达成很纳闷，怎么这么巧？这也太神奇了吧？
“秀子，今晚要不是你出手，我死定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川岛秀子微微一笑：“很简单，今晚我和李桑商量点事情，看见韩锦成带着一帮兄弟喝得醉醺醺的，便问他们你去哪了？韩锦成说你结完帐，可能去青楼了。你说他的话我会信吗？我开车满大街寻找，听到枪声才找到这里。”
“秀子，你猜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我？”
川岛秀子沉思片刻，说道：“他们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中统的人，更不是我们特高课的人。我估摸着是青帮，再往细里说，很可能是邓佳发的人。上次抓捕王其中的时候，76号死了四个人，听说全是邓佳发的弟子，我估计他们把这笔帐记你头上了。”
“记就记吧，大不了以死相搏！下次再撞我手上，我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有血性！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说罢，川岛秀子拿出两枚甜瓜式手雷，递给刘达成。
“拿去，关键时候有用。”
手雷爆炸力强，关键时候颇具震慑力。接过川岛秀子的馈赠，刘达成暗生一丝感动。这个日本娘们对待敌人心狠手辣，在儿女情长上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
第二天早晨，刘达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行动一处。万里浪和韩锦成两个人正在嘀咕着什么，看见他进来颇感意外。
韩锦成走过来，假惺惺地问道：“达成老弟，你昨晚没喝醉吧？”
“没呢。”
“没就好，没就好啊！昨天我可是喝高了，回到办公室才想起来，竟然把你丢在酒店忘记给捎回来了。真对不起啊，老弟，都怪哥哥我粗心，亏我们还是室友，同窗同学。想想哥这心里添堵呀。”
“锦成兄多虑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昨晚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宿舍洗掉一身酒气，睡得挺香啊。哈哈。”
说话间，吴海涛走进来，轻声在韩锦成耳朵说道：“队伍集合完毕。”
“好，出发！”
刘达成并不知道集合队伍去哪里，干什么，只是很机械地随众人上了车。
几分钟后，汽车在新地街附近停下。这里已经被警方拉了警戒线。几个身穿黑衣的警察正在抬尸体。
韩锦成首先跳下车，往人群里冲。
“陈警长，怎么回事？又死人了？”
陈义忠看见韩锦成，连忙快步上前，汇报道：“韩队长，出大事啦。我们接到市民电话，说新地巷死人了。谁曾想到死了那么多？一次就是九个！”
九具尸体摆放在地上，用白布遮住了头部。
韩锦成环顾四周，仔细检查着地面、墙壁的弹孔，还在巷口找到数片手雷爆炸后的碎片。
其实这一切，不用查韩锦成也知道，杀人凶手正是刘达成。但从手雷爆炸的现场看，显然还有第三者。从手雷的残片分析，这些碎片是日制甜瓜式手雷。
韩锦成不由暗自叫苦！这显然是川岛秀子的杰作。
没过多久，警察把尸体运走了，韩锦成见没自己什么事，也只好下令收队。
愚园路。一栋阔大的别墅里。
邓佳发气得暴跳如雷。昨晚接到韩锦成的电话，他便派出十二名徒弟，结果仅逃回来三个。
“你们一个个都是泥捏的吗？平时喊打喊杀，都是天神下凡。十二个人，竟然连一个白面书生都打不过？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三个逃回来的徒弟一夜未睡，眼里布满了血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惊动警方是免不了的。再说，以邓佳发的脾气，在他睡觉的时候，没人敢叫醒他。所以，他能睡到天亮自然醒。
邓佳发把三个徒弟打发走，直接拔通了李士群的电话。
他极力压制住心里的怒气，说道：“士群呀，不知你是否有空？我想去拜访一下你。”
电话那边说了一句话什么，便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邓佳发带着两辆车的保镖，一前一后护驾，直接来到极斯菲尔路76号。
李士群把邓佳发迎到办公室里侧的小密室，向秘书交待了一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邓兄，你找我有急事？”
“你说呢？李主任，短短半年时间，我的帮派可是为76号贡献了六十多条人命！别的不说，单是抚恤金都要发到我破产呀。”
李士群也暗叫头痛。邓佳发所言不假。青帮的弟子压榨普通老百姓很有一套，用来对付重庆的专业特工，显然不够档次。
李士群递过来一杯高档的西湖龙井，谨慎地说道：“邓兄，我有一个小建议，不知您是否听得进去？”
“李主任有话请讲。”
“对于刘达成，我看你们还是到此为止。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听了万里浪和韩锦成的汇报，他们都知道是特高课的川岛秀子组长干的。难道我还找川岛秀子讨说法去？现在的上海可是日本人的天下，我们不能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啊。再说一个小小的刘达成，难道还没有收拾他的机会？我让他去行动队当炮灰，日本人也没有说半个不字呀。”
邓佳发长吐一口浊气，无奈地摇着头：“理是这个理。可是这口气难咽啊。刘达成也不知交了什么桃花运，值得川岛小姐为他大打出手？听老韩说，刘达成在培训班结业典礼上还挺露脸？”
李士群阴险地笑道：“树大招风。厉害的人物总是死在最前面。依我之见，邓兄倒是应该在万福烟馆的生意上多下功夫。那里是我们的财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