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烦心事
邓飞嘴上没有表扬刘达成，内心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刘达成身处敌人阵营，运用好自己这个看似并不起眼的平台，为党和人民做了大量工作，的确值得大书特书。而他的表现的确让人感到奇怪，从来不邀功，不显摆。
这些日子，邓飞甚至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刘达成仍然保持着他对党的忠诚。
细读到这些信息，刘达成问：“邓书记，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像入定的老僧，从来不在乎名利？”
这下子，邓飞更加惊讶了。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只有他自己知道啊。刘达成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精明。总是能把对方的思想看得透彻。不错，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刘达成，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功劳，也没有给过一句表扬的话，他还仍然那么热爱这份事业。你说你的党性是从哪里来的？连我都觉得奇怪呀。”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中国人，就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干点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需要深奥的理论去支撑了。您说呢？”
“算你对。我输了。等有机会，我代表党组织给你记一功，把你的事迹载入史册。”
“别，我可没这么想过。”
刘达成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他这一身夜行衣，要是让陌生人看见，可是有些瘆人的。再戴上黑面罩，就显得更加恐怖。
眨眼间，刘达成消失了。他是从窗户跳出去的。三层楼的高度，对于他来说如履平地。
回到家里，川岛秀子还没有睡觉。她在灯下看书。
刘达成回到家里，轻手轻脚的。川岛秀子连头都没抬，说道：“回来了？你这一去可是快三个小时啦。”
刘达成一看钟，呵呵，已经是子夜时分。川岛秀子陪着自己熬夜。
“你怎么不早点睡？”
“你不回来，我能睡着吗？”川岛秀子放下手中的书，有些幽怨地说道：“达成君，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量不要瞒我。请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担心嘛。”
“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
“......”
刘达成被川岛秀子的话给击中了。的确，作为妻子，她是属于外柔内刚的人。她的内心比谁都要坚强，甚至可以做到很毒辣。一旦展现出她温柔的一面，她又是一个贤妻。人性的两面性，在川岛秀子这里表现得一览无余。
良久，刘达成才说道：“秀子，对不起。不是我不告诉你。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而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万一哪天我出事了，你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然后回到日本去平安度过下半生。如果我的事情你知道得太多，这样反而会害死你。”
“不，我不准备回去了。我估计日本我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都有幸没死，我想我们可以去欧州、美州，找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然后度过余生。所以，我觉得钱这东西，我们还是要准备一点的。虽然没有多田骏那么富有，至少也要有十万美元，让我们能够平安地度过下半生。”
说完，川岛秀子继续反问一句：“达成，我的思想，你能理解吗？”
刘达成被她感动了，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动情地说道：“能理解。当然能理想。请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十万美元存入你的帐户。最好是能把钱存在花旗银行或者汇丰银行。到时候我们可以随时脱身。”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刘达成是被电话吵醒的。李士群亲自打电话，让他去他办公室谈公事。
这个电话让刘达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李士群刚刚吃了大亏，损失惨重，难道他知道眉目了？要是被这狗汉奸知道是谁干的，或者嗅出什么气味，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不一会，刘达成来到主任大楼。在门外，他就开启了读心模式。
李士群果然是在气头上，他的内心气愤得不行，满腹怨气。
“达成，坐吧。”
刘达成老老实实坐在距离李士群不远的沙发上，弱弱地问道：“主任，有事吗？”
李士群扔过来一支烟，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还不是前天晚上那点事。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么大的行动，一夜之间，劫走了我八十多万美元，我让吴四宝带着兄弟们追查了两天了，他竟然连一点头绪都没有。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你，在这方面你的能力似乎比他还要强。”
刘达成的内心长长吁了口气，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一路走来，还以为是李士群抓住自己什么把柄了，没想到是虚惊一场。这次行动策划得非常周密，凭吴四宝那榆木似的脑袋，想找到参加行动的人？做梦吧。
不过，内心虽然这样想，表面上刘达成还是不动声色。他甚至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深谙读心术，那就更知道善于揣测别人内心的人有多么可怕。
“主任，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什么。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啊。”
刘达成装着很懵逼的样子。李士群狠狠地吸着烟，喷气机似的喷着浓浓的烟雾。他似乎是想把所有怨气都化作烟雾。这种心态被刘达成所掌握，他也在暗暗吃惊。要是谁真的被他逮住了，肯定是必死无疑！
想想也是，像李士群这样的特务头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吴四宝几乎动用了青帮的所有力量，但凡道上的人都动员起来了，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这更加表明，此次行动非军统莫属。
可是，吴四宝连军统的影子也没有捞着。刘达成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哪位队员不小心露了富，或者玩情人玩出了花样，此次劫财事件，很可能会成为吴文康引火**的理由。军统那帮人的人品刘达成一直是表示怀疑的！
第451章 巧妙的软禁
“大哥，有消息了！”
吴四宝还在门外，声音先传了进来。当他走进来时，看见刘达成坐在那，脸上兴奋的表情不由凝固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猥琐的男人，穿得衣衫不整，头发也又乱又脏。
李士群找刘达成，原本就是想让他帮忙一起查一下大劫案的。现在吴四宝这么兴奋地冲进来，表明他可能真的有线索了。而吴四宝的表情，显然是对刘达成的不信任。
这种时候，刘达成也感觉到很尴尬。自己的存在原本就是多余的嘛。考虑到吴四宝的态度，刘达成悻悻地站起来，抱歉地说道：“李主任，要是不方便，我就先走了。”
李士群见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制止道：“达成，你这是见外了吧？你可是我们七十六号的处长呀。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你知道？四宝，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吴四宝对刘达成没什么好印象，主要还是两个人性格迥异，其实彼此也没什么很严重的过节。听到大哥这样说，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对那个男人吼道：“猴子，把你知道的事情再和我大哥说一遍。”
那个叫“猴子”的男人原来是洪帮的弟子，真名叫霍山。因为长得精瘦，猥琐，便有一个“猴子”的绰号。原来，霍山和一个叫赛金花的风尘女子打麻将，发现赛金花突然间变得很有钱，手指和头上的金银首饰一样不差，还多了很多的现金，打麻将比以前阔绰了很多。
听霍山讲完赛金花的事情，李士群陷入了沉思。他想找的人就是这种突然间变富的人！
赛金花是一个风尘女子，她凭什么会变得突然有钱了？肯定是背后的男人在起作用。而这个背后的男人或许就是他想找的劫犯。循着这条线找下去，或许上海滩第一劫案就能告破。
李士群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霍山，你知道赛金花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有钱吗？“
霍山茫然地摇着头，然后又肯定地点点头，答道：“我猜想，她背后的男人肯定得到不义之财。所以，我这才向宝爷报告的。但我也不知道她背后的男人是谁。”
“这没关系。只要你知道赛金花在哪就行了。阿宝，你带几个人去，把赛金花给我请到七十六号来。”
“是！”
吴四宝领命而去，见霍山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便吼道：“你负责带路啊。”
“哦，好的。”
霍山连忙跟在吴四宝的屁股后面，走了。刘达成看得出来，这个外号猴子的男人到了七十六号，简直就像到了阎王殿，被吓得六神无主。
正在刘达成想起身告辞时，李士群说道：“达成，你等会走，陪我聊天。我心情郁闷，需要你帮忙解闷。”
......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吴四宝就把赛金花带到七十六号了。这女人的确阔气，十个手指全戴着金戒指，两个大大的耳环也是纯金打造，两只手还有两个粗大的金手镯。她全身上下的金银首饰摘下来，应该够她吃好几年。
赛金花浑身都在发抖。吴四宝也没有过多地为难她，而是带着她到牢房里走了一圈，然后把她带到一个很普通的小房间，问道：“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吧？你怎么一下子变富了？”
“我、我男人送的呀。他有钱。”
“你男人叫什么名字？”
“.....”
“不说，是吗？我给你机会，你如果自己不要。等会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说，还是不说？”
“他叫黄文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有钱了。以前他也有些钱，但就是这两天，他突然比以前阔绰很多，甩手就给了我五千美元。他对我从来没有这么阔过。难道他的钱来路不正吗？”
“你知道他住哪吗？”
“不知道。”
“那你和他是怎么联系的？”
“他一般每个星期天晚上都会去我那。这两天来得比较多，隔天来一次。”
“那好。你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人在暗中盯着你的，你要是敢耍花招，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们。”
常言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赛金花只不过是个风尘女子。除了不要取她的性命，还有什么事不能配合的？
发生在赛金花身上的事情，刘达成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吴四宝在后面操作。等他干完这一切，来李士群的办公室汇报时，刘达成还在那谈笑风生。从吴四宝那喜滋滋的脸上，李士群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说吧，赛金花都认了？”
“他男人叫黄文仔，在十六号码头的时候，黑泽丽珍曾经给了他一点颜色，结果让他给逃了。没想到这次他又露脸了。”
“好，很好。你去安排一下吧。达成，真不好意思，浪费了你那么多时间，就是让你听我唠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婆娘似的。好了，看来这件事要有点眉目了。我这心情也好了不少。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让家里炒几个好菜，我们喝几杯酒。”
“大哥，有酒喝啊。让嫂子多准备些，我随后就到。”
李士群斜瞪了吴四宝一眼，怒道：“你去干正事，别在这瞎掺和。明白了吗？”
“明白。”
吴四宝走了。他去干什么，刘达成当然知道。要想抓住黄文仔，可能需要他亲自出马。李士群之所以重用他，也是看中了他的行动能力。
“达成，我们走吧。喝酒去！”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李士群用这一招，几乎是把自己软禁起来，自己将在李士群的亲自监督之下！
“那真是麻烦李主任了。设家宴款待我，真是让我深感荣幸啊。”
“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你应该和川岛秀子一起度蜜月的。我还不知恬耻的麻烦你。只要你能理解我，真是比什么都强。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川岛秀子一起来吧。”
刘达成还没有表态，李士群就拔通了电话，听到对方“喂”的一声，他便把电话交到刘达成手里。
第452章 祸水
川岛秀子听到刘达成的声音，知道李士群请吃饭，当然也就没有理由拒绝。必竟李士群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可不能给脸不要脸。
没多久，川岛秀子就开车来到七十六号，还买来了两大袋礼品。烟酒、保健品等，都是送给李士群和他的家人的。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场战斗悄然展开。
捷进路10号十九巷。黄文仔坐着一辆黄包车，哼着小曲来了。
半小时前，黄文仔接到赛金花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她嗲声嗲气的，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惹得黄文仔浑身欲火焚烧。他没有多想，便以最快的速度从一个神秘的寓所来到赛金花的家里。
黄文仔下了黄包车，哼着小曲来到三楼。门是虚掩的，他轻轻一推，门吱的一声就打开了。
“宝贝，我来啦。你——”
话还没说完，一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黄文仔的额头。他想撒腿跑路，后面又有两个年轻人，同样两支手枪对准他的后背。
“别、别开枪，我投降！”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黄文仔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后果他是可以预料的。
此时，他定睛一看，发现赛金花站在里屋，浑身衣衫不整，脸上充满了惊恐。
“你们是什么人？我没犯事。”
“我们是七十六号的，不想死就跟我们走一趟。”
吴四宝晃动手里的枪，脸上的横肉堆起，让黄文仔有些后怕。这个人形象在他的头脑里出现过无数次。军统站曾经动过很多次念头，都想把吴四宝干掉，无奈的是，吴四宝作为警卫总队的队长，身边保镖太多，武器更是日夜不离身。要想杀他难度不小。
落到吴四宝手里，黄文仔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前几天的打劫行动，他亲自带了一支行动队，打劫的是一家烟馆。吴四宝要想弄清楚他是什么人并不难。只需要把那些烟馆负责人找来，挨个认人，**不离十。黄文仔也就无处遁形。
吴四宝顺利抓到黄文仔，便迫不及待地把他送进刑讯室。看到墙上挂着的散发着血腥味的刑具，他的双脚开始发抖。
“你、你们别用刑，我说，我什么都说。”
然后，吴四宝是什么人？他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忽弄过去的？黄文仔还没有反应过来，吴四宝转身就走了，叫手下去外面的店里买了几个菜，一瓶酒，独自饮了起来。黄文仔被他扔给刑讯室，什么都不用争辨，先给个下马威！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传到吴四宝的耳朵里，让他感觉到阵阵快感。他很享受这种声音。赛金花站在吴四宝的身边，浑身都在发抖。她不敢想象，七十六号这帮人是怎么折磨她的男人的。
喝着酒，吴四宝问：“赛金花，这声音听起来舒服吗？”
赛金花吓得脸色发白，双腿都快站不稳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吴队长，能不能饶过黄文仔？只要你饶了他，我、我愿意陪你过夜。”
“哎哟，你心疼了？他只不过是个男人嘛，一个好色的男人，哪里没有？你以为他是为了你才去打劫的？错！实话告诉你吧。他是军统特务！军统，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你和他沾上关系，还睡到一起去了，你说你是不是也应该和他一样？“
说到这，吴四宝杀意顿起，吓得赛金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次她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说自己并不知道黄文仔的军统身份，要不然打死她也不敢惹他。
赛金花一边哭，一边偷窥着吴四宝。这魔鬼一点都不嫌她烦，照样喝酒吃肉，满脸是油。从吴四宝的表情看，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死手，但她再也不敢为黄文仔求情了。
最坏的打算，就是让吴四宝睡了。舍得这一身皮囊，自己的性命还是能保住了。
没过多久，一个手下走进来，说道：“吴队长，钟良来了。”
“你带他去刑讯室，让他辨认一下，是不是抢劫烟馆的人。”
“是。”
大约只过了五分钟，钟良就蹑手蹑脚，陪着小心来到吴四宝面前，说道：“吴大队长，千真万确。这个人就是抢劫我们烟馆的人。哪怕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妈了个巴子，他还打了我一巴掌。这次我要狠狠地打回来。”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吴四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钟良，吓得他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确信了黄文仔的身份后，刑具不停地加码。吴四宝可是出了名的魔鬼，哪怕是铁人他也会让他变成渣。何况黄文仔并不是一条真正的好汉。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他把自己领导的行动小队全都交了出来。
正在吴四宝喝完一瓶白酒的时候，手下人进来报告：“黄文仔交待了，他的行动队藏身在丁家老宅。”
“好样的，她妈了个巴子。来人，把这娘们关到招待所，给她开个单间。派两个人看管。记住了，老子看中的人，谁也不准动她。你们都在这里待命。我马上去和大哥汇报。”
刘达成、川岛秀子、李士群、叶吉卿，四个人坐在饭厅吃饭喝酒，气氛十分融洽。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深知李士群今天晚上这顿好酒好菜，的确是想困住自己。虽然他并没有把刘达成当成军统，但他不得不防范任何人。
抓人的事情有吴四宝去办，李士群十分放心。但这其中的漏洞，必须由他自己来填补。整整一个下午，李士群都在后悔自己的行为，不应该把刘达成叫到办公室的谈心。现在事情有了眉目，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事实上，李士群成功了！刘达成没有任何办法离开他半步。如果他硬要离开，肯定会被列为头号嫌疑犯。如此一来，暴露的风险就会倍增。这个黄文仔果然是玩女人玩出火了。那个叫赛金花的女人被抓获，她所带来的后续反应肯定是军统难以承受的。
正在刘达成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四宝兴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嚷嚷道：“大哥，招了，他全招了！”
”
第453章 断头饭
吴四宝的话，让刘达成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就像一块瓷器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胸响。他和李士群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两个女人懵逼似的看着吴四宝，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丁家老宅。那帮龟孙躲在丁家老宅！”
吴四宝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像已经抓住那些似的，喜形于色得十分可笑。李士群端起的酒杯禁不住抖了起来，骂道：“那你还跑到我家来干什么？还喝这么多酒？”
“大哥，我这不是高兴吗？再说，要调动警卫总队的力量，总要向您汇报呀。”
“汇报个球，立即出发。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吴四宝长得壮实，走起路来连地皮都会动。他咚咚咚地走了。李士群心情大好，重新端起了酒杯，说道：“来，达成，我们继续喝酒。”
......
深夜十点，刘达成和川岛秀子开车回家。他们的车在一公用电话亭停下来，刘达成让川岛=秀子紧急拔通了吴文康寓所的电话。要不是紧急情况，他是不会使用这种方式和他联系的。
“黄文仔已经叛变。他的行动队全军覆灭。”
说完，刘达成立即挂了电话。这种电话，稍不留神就会有后遗症。究竟是谁，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通知吴文康？除了刘达成，没有谁具备这个条件。
所以，刘达成选择了川岛秀子。只有她不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就算是怀疑到她头上，她知道的的确不多。再说她还有影佐祯昭罩着。
吴文康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并没有听出对方是谁。短短两句话，已是让他浑身冷汗涔涔。来不及多想，他连夜撤往下一个安全屋。因为他很清楚，黄文仔可是到过他家的。是否把他这个站长供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吴四宝带着一帮人来到吴文康的住所，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到处还打扫得很干净，桌子上一尘不染。这让吴四宝大惑不解。
黄文仔战战惊惊地站在吴四宝身边，对于这一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暗叹道，不应该啊。自己明明是来过一次这里的，不会记错。
“为什么会这样？”
吴四宝怒喝道。黄文仔额头的细汗就沁了出来，答道：“狡兔三窟，可能他还有其他安全屋，我并不知道。”
“那些劫走的钱财呢？”
“八成交给了吴文康，剩下两成留下来给弟兄们发奖金。这些兄弟，平时都很穷，没几个钱。一旦有了钱，花钱也就很大方。”
黄文仔闪烁着眼神，回答着。他害怕吴四宝会给他一个掌掴子。事实上并没有。
吴四宝感觉奇怪的是，吴文康撤走得实在太从容，一点也不像是紧急状态下的逃跑。
要知道，要是捞到吴文康这条大鱼，那个成绩可是能在七十六号甚至日本人面前骄傲一阵子的。
昨天晚上，吴四宝带着一百多名警卫总队队员，突然包围了丁家老宅，双方发生激烈的战斗。结果黄文仔的部下被全歼，还追回了一些没有挥霍完的钱财。
没有抓住吴文康，黄文仔“戴罪立功”的想法落空。他被带回监牢，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来，伴之而来的还有恐惧感。凭经验，日伪特工是不会给没有情报价值的人任何生路的。
铁门咣当一声关起，吴四宝回过头来说道：“等会我会让人送来一些酒菜，让你好好享受一顿。你的那个赛金花表现的确可以，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此时，黄文仔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了赛金花。要不是赛金花这娘们花钱太大，自己也不会那么快暴露。要说死，也是死在赛金花的手里。
想到这，黄文仔无限懊悔。他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吴四宝已经哼着小曲走远了。
半个小时后，狱卒送来了一只鸡，一盆红烧肉，一碟豆腐，二两酒，一碗米饭。这个伙食在监狱里的人连想都不敢想。黄文仔那么快就得到了。
他怯怯地问道：“这是断头饭吗？”
狱卒是个年轻人，见黄文仔这么怕死，恼怒地瞪了他的眼，骂道：“你的女人都让吴爷当沙发床了，你连一点骨气都没有？是个爷们，赶快吃，吃了好上路！”
这个年轻人比黄文仔至少小十岁，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竟然羞辱得他不轻。这十几个小时，黄文仔可是在大脑里想象了无数次，赛金花在吴四宝的床上会是什么表现，有没有比和他在一起更加富有激情？现在被狱卒点破，他连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心都有了。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一口气出卖了二十多名弟兄，还算什么男人？
反正都要死了，还是先享一下口福吧。这个吴四宝还算有点人性，没有让黄文仔当饿死鬼上路。
黄文仔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过多久，就把狱卒送来的酒菜一扫而光。吃完，还狠狠地抹了一下嘴巴，眼神里露出一丝狠戾。假如能做鬼，一定要做一个恶鬼，掐死掉这个夺走了他一切的吴四宝。
傍晚时分，铁门咣当一声打开。黄文仔在迷糊中被惊醒。
这次是几名身穿绿衣服的特工。他们手里拿着冲锋枪，满脸肃穆，看不出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问道：“黄文仔，酒肉你都吃完了，也该上路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来？或者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来为你收尸？”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七十六号的人杀人是不需要走什么程序的。当官的一句话，随时提审，随时动手。估计吴四宝也巴不得他快点死！
“我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你们开枪的时候不要打头，最好能给我一具全尸。我自幼是个孤儿，也没什么牵挂。麻烦你们转告吴四宝，我会变成鬼，天天潜入他的卧室，去和他分享一下赛金花的。”
“走吧。别和我们谈这些没用的。今晚你就能变成鬼了。希望你如愿以偿。”
一名特工扬了扬手里的冲锋枪，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到了阴间可别怨我们，该做的我们都会做好。”
第454章 外派长沙
“黄文仔被枪毙了？”
吴文康闻讯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次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这两年来，七十六号收买了大量军统特工，以致于产生了骨牌效应。这次黄文仔倒成了枪下鬼。
“我想，大约是李士群被你们弄痛了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一夜之间，差点没把他们给搞破产了，他当然不在乎多杀几个。据说丁家老宅的队员也全部被枪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刘达成答道。他才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没有他的奇思妙想，吴文康也没有想到要去打劫李士群属下的产业。难道这次的事情真的闹大了？
“吴兄，单线联系真的很重要。这次要不是碰巧我在李士群家里做客，要不是黄文仔没有在第一时间交待你的住址，估计你也是凶多吉少啊。”
吴文康着实惊出一身冷汗。他很清楚，要不是川岛秀子那个电话，估计现在他已经在日伪特务机构的牢房里了。至于能撑多久，谁也不能预言。
想到这，吴文康不由无奈地冷笑道：“像我这个身份，怎么可能做到单线联系。我手里管理着二十多个处室，上千人马。单线联系，怎么开展工作？倒是这个黄文仔，真的是我的疏忽。上次十六号码头失误，我在住的地方召见了他，这是犯了大忌。谁曾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玩女人玩出事来了？”
从刘达成的汇报来看，要不是那个赛金花，真的不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情发生。黄文仔为了赛金花花费了大量的金钱，结果导致他这支行动队彻底完蛋。吴文康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走得很从容，让吴四宝搞不清什么原因，吴文康突然间就消失了。担心被吴四宝查到自己头上，所以刘达成让川岛秀子给吴文康打电话。这点让吴文康很奇怪。
一开始，吴文康还以为那个电话是黄艳打的。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他就猜到了刘达成和他背后的女人川岛秀子。
“那个通风报信电话是川岛秀子打的？”
看见吴文康奇怪的表情，刘达成不置可否的捏了一下鼻翼，故意绕开了话题：“你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知道该怎样接近影佐祯昭。对于我来说，他就是天上的太阳，实在有些遥远。”
见吴文康不想谈已经过去的事情，吴文康也只有作罢。他很清楚，刘达成对于他的重要性，至少暂时还没有人可以代替。刘达成可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正在刘达成在暗中揣摩影佐祯昭时，影佐祯昭也在揣摩着他。不过，他是把他当作一枚棋子来用。
梅机关的电话打到川岛秀子的家里时，就是一个简单的会议通知：要求他们下午三点，到梅机关开会。
川岛秀子和刘达成同时接到梅机关电话，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头一次。必竟刘达成属于七十六号的处长，没有理由叫到梅机关去单独开会。川岛秀子是特高课的情报组长，被影佐机关长亲自召见，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在路上，川岛秀子就问刘达成：“你猜猜看，影佐机关长叫我们两个去干什么？”
刘达成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他说道：“既然是梅机，我估计应该是和特工有关的工作。我们是夫妻，难道要我们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川岛秀子也是这样想的，影佐机关长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布局。经过他的手撒出去的特工小组，数不胜数。就算是川岛秀子，也不可能知道影佐祯昭究竟有多少个特务小组在外面活动。而他每天又接收了多少关于中国政府和军队方面的绝密信息。总之，影佐祯昭的人，已经强大到触角延伸到中国政府的党政军各个界层。数不清的信息通过梅机关进行筛选甄别，最后被送往决策层。
影佐祯昭亲自接见了刘达成夫妻俩。他看上去面带笑容，和蔼可亲，一点也不像是十恶不敕的大特务头子。
“坐吧。喝杯水。”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一进入机关长的办公室，就有服务员送进来两杯热水。看来他们的到来，早就经过影佐祯照的吩咐，这是一项有准备的召见。
越是这样，川岛秀子就显得更加忐忑不安。她是很清楚梅机关的运作的，一旦有任务，可不管你是否新婚燕尔，必须随时开赴前线。刘达成暗启读心术，知道了影佐祯昭内心的想法，更是吓得一跳。
原来，影佐祯昭是要把他们俩人派往长沙！日军正在积极备战第二次长沙会战，派遣大量特工进入重新、长沙等地刺探军情。这种时候派川岛秀子出去，当然就是为了新一**会战服务。
接过水杯，刘达成轻轻啜了一口水，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影佐祯昭的用意，但他不说话，等待影佐祯昭开口。
果然，影佐祯昭客气地搬来一条椅子，坐到这对年轻夫妇的对面，面带歉意的笑容说道：“我知道前两天你们刚结婚，这种时候把你们叫来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为了帝国的荣耀，我必须忍痛割爱，给你们下达新的任务。当然，为了照顾你们的新婚生活，所以把刘达成也派出去，你们去长沙的一所中学任教师，趁机刺探中**队的动向。各中小学牵涉到千万个家长，信息量巨大，相对比较安全，当然是你们理想的藏身之地。”
听到这个任务，川岛秀子的脸色并不好看。当影佐祯昭说把刘达成一起派出去，两个人还是以夫妻身份住在一起，好歹还能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关照。作为老师，影佐祯昭并非完全不顾人情。
川岛秀子说道：“机关长，不知我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影佐祯昭笑道：“别急。你是秃鹰小组的负责人，手里领导着十名组员，还有一部电台。这十个人的名单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他们都已经先期到达长沙。你的任务就是把他们从长沙各个层面收集到的情报发回来，并向他们发出新的指令。”
第455章 石川中学
“你们回家准备一下，明天下午出发。这是电台的密码本，由川岛秀子负责直接向我联系。刘达成君，你不用担心职位问题，完成任务后回来会有重用。只要我还在，没人敢欺侮你们。”
影佐祯昭先声夺人，也考虑得很周全，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事实上，除了服从，他们什么也不能做。眼见小夫妻俩都毫无例外地接受了命令，影佐祯昭心情大好，请他们在梅机关的饭堂吃了顿便餐，引得众多属下艳羡。没有人知道，这对小夫妻会在短时间内消失。
长沙还在**手里。刘达成不敢想象，影佐祯昭究竟派了多少特务潜入长沙。这些特务的存在，对于中**队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当天晚上，刘达成特地来向吴文康辞行。吴文康知道他此行的任务后，不由陷入沉思。
吴文康问道：“有没有办法知道日本人的横向联系？”
刘达成只有如实相告：“暂时还没有。川岛秀子是秃鹰小组的组长，手下有十名特工，她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人的姓名。至于其他小组，估计也不会和秃鹰小组有什么联系。”
“这是肯定的。影佐祯昭这条狐狸，精于算计，怎么可能让川岛秀子知道其他小组的人员分布。我敢说，他所派出去的每一个小组都是单线联系的，不太可能产生纵向联系。所以，要想破获日特机关的特工小组，仅仅依靠你们夫妻俩还不行，还需要留意川岛秀子的老同学、老同事，这些关系运用好了，有利于军统局顺藤摸瓜，最大限度地打击敌人，争取战争的主动权。”
吴文康不愧是特工界的老人，对于形势的分析相当到位。中日双方都在准备大战，特工们也不会闲着，都在互相刺探着对方的情报。刘达成和川岛秀子被派长沙，只不过是影佐祯昭工作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我会向重庆方面汇报，你们的秃鹰小组一个也不能出事，还必须干出点成绩来给影佐祯昭看一看，这是原则和底线。但我们要趁着这次机会，把日方的敌特分子清理干净。军统长沙站的站长莫正朝，你可以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我们的工作必须有配合。这事军统站的地址。”
吴文康用笔写了一个地址，刘达成看后便烧掉了。这个地址已经深深嵌入他的大脑。
打通长江，挥师沿长江直取重庆，这是日方消灭中国所做的美梦。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长沙这座城成为阻止日军进攻的恶梦。双方的拉锯战旷日持久。此次影佐祯昭的举动，表明日方已经急了。他在不择手段弄清楚**的底牌。秃鹰小组只不过是他众多棋子的一枚。究竟潜入了多少特工进入长沙，刘达成暂时还束手无策。正如吴文康所言，所有特工小组都是各自为战，属于单独的战斗个体，就算其中一个被破获，并不会影响其他小组运作。
告别了吴文康，刘达成又马不停蹄地来见邓飞。**地下党在长沙方面的组织，邓飞知道得并不多。他得知刘达成要随川岛秀子一起潜伏长沙，也是十分的震惊。
“妈的，日本人真是疯了。连你们这对小夫妻都派出去了。”
邓飞搓着双方，不知道该表现些什么。根据他的判断，他们此去危险性并不大，必竟刘达成是军统的人，和局座的关系至深，应该还能为抗日做点事。
刘达成主动问道：“组织上需要我做点什么？”
“长沙是正面抗日战场，主要靠**的力量。不过，长沙城南有一个茶叶铺，掌握的姓姬，叫姬凌。他是我大革命时期的搭裆。这个人的工作方法很有一套，隐藏得比较深。如果有需要，你就去找他。如果没有，也不用轻易去惊动他。这是我以前和姬凌的接头暗号。”邓飞用笔写了几句话，笑道：“这还是大革命时期的接头暗号。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接头方式肯定变了。但这个暗号能让他想起我。这是无疑的。”
刘达成看了一眼接头暗语，然后用打火机把纸条烧掉。他有这个自信，过目不忘。所有的文件材料，经过他看一遍，便能记住。
第二天下午，刘达成和川岛秀子搭乘客轮先到达武汉，在武汉逗留一天，便扮成难民混进难民大军，从武汉到长沙，用了一个星期。
接近长沙城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的形势十分紧张。整车的**部队在频繁地运输，一列列军车从眼皮底下经过，难民们一个个表情麻木，大多数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看来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创伤，比想象得要严重得多。混进长沙城内，城里的秩序比城外要平静很多，街上不时巡逻的警察和宪兵，还能让人闻到一丝战争的气息。
长沙市教育局。川岛秀子和刘达成找到教育局长唐武。在唐武的安排下，他们凭教育局开出来介绍信，顺利地在石川中学落了角。由于很多学生和家长举家南迁，学校的规模大，学生少，就空出了很多房间。川岛秀子和刘达成在石川中学的安排下，获得安身之地。
石川中学的校长姓石，叫石婷，是个中年妇女。她接到教育局的介绍信，表现得比较热情，不但亲自帮刘达成夫妇两安排住宿，还带着在校园里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所中学高峰期有一千五百多学生，现在只有三百八十九个人。大多数人都迁往重庆和西南诸省。有钱的、有势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人都没什么家庭背景。还有一些学生没办法静下心来读书，干脆失学了。谁都怕打仗啊，一旦打起来，估计学校也会变成难民营或者伤兵救治站，哎，你们将就一下吧。这种时候，你们夫妻俩还看得起我们这样的学校，也真是难为你了。”
刘达成听着石婷的唠叨，一边暗暗揣摩着她的内心，发现她和日本特工没有任何联系，倒是教育局局长唐武，应该是日方的特工组织头目，而且地位不低！
第456章 阴阳鱼
住进石川中学第二天，刘达成夫妻俩便正式开始上课。川岛秀子化名为李娟，刘达成化名为刘铭。
川岛秀子是数学老师，刘达成是语文老师。除了主课，其他的副课已经取消。什么画画之类的课，全都变成了学生的自习课。教本领回来之后，化名为李娟的川岛秀子，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数学课本弄得滚瓜烂熟。刘达成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国民教育素养极高，像川岛秀子这样的人，大学没有毕业就进入特务机关，竟然可以混进中国的中学教数学。
岳麓书院距离石川中学两公里。这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只有十几个住在学校的教师，川岛秀子便提出要去赫赫有名了岳鹿书院游玩。
“岳麓山自古就是文化名山。西晋以前为道士活动地，曾建有万寿宫、崇真观等。西晋武帝泰始四年(268年)麓山寺创立，至今仍保存完好。东晋陶侃曾建杉庵读书于此。六朝建道林寺。唐代马燧建“道林精舍“。唐末五代智璇等二僧为“思儒者之道“，在麓山寺下，割地建屋，建起了以居士类的学舍，岳麓书院就是在智璇办学的基础上诞生的。咸平四年(1001年)李允则请奏书，诏赐诸经释文，义疏，史记，玉篇，唐韵，赐建湘西书院。北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原僧人办学的遗址上，即岳麓山下的抱黄洞附近正式建立起了岳麓书院，北宋大中祥符(1008-1017)年间，岳麓书院进入了北宋的鼎盛时期......“
说起岳麓书院的来历，川岛秀子侃侃而谈，资料掌握得非常翔实，这让刘达成不由暗暗吃惊。他和川岛秀子是同一时间接到任务的，川岛秀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能将岳麓书院研究得如此透彻，只见她用功之精深。
这是一个两居室。一个当书房，另一个是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卧室。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是安全的。所以，刘达成讲话也就没有必须躲躲闪闪。
他直接问道：“李娟，去岳麓书院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
“那你注意安全。”
“没问题。”
两公里的路程，没有黄包车，更没有汽车，靠的是两条腿走路。川岛秀子还一个人去，刘达成一点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她的实力他很清楚。除非碰到军方盘查，普通的社会渣渍没有几个人能从她手里活着逃脱。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达成确信，川岛秀子绝对不是去岳麓书院游玩这么简单。假如没有任务，她是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游玩的。再有名气的地方，对于像川岛秀子这样的老牌特工而言，又有多大的吸引力。再说，如果自己贸然尾随而去，肯定是不利于川岛秀子行动，反而让她的工作被动。所以，当川岛秀子说不用他去，他也就落得清闲。
刘达成在家里看了一天的书，到了傍晚时分，川岛秀子回来了。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箱子。
一回到家，川岛秀子马上关起门，把窗帘都拉得死死的，然后急不可耐地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台小型的军用电台。
“这么快？“刘达成瞪大眼睛，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看来影佐祯昭把秃鹰小组的联络人交给川岛秀子，连刘达成都不知情。而川岛秀子也巧妙地隐瞒了这一消息。
看出刘达成的惊讶，川岛秀子解释道：“达成君，还请你多多原谅。我不希望我的秃鹰小组出事，如果那样的话，我肯定难逃中国特工的魔爪，我的那些下线也都会死。这样就太对不起我的老师的教诲了。”
她说得很认真，脸涨得通红。刘达成获得川岛秀子的想法，也表示理解。毕竟她是日本特工，出来执行任务，一旦被军统抓获，后果是不言而喻的。就凭她过去干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也够她死一百次。
当然，这是一件两面为难的事情。一方面，川岛秀子不想再伤害中国人了，她是中国人的儿媳妇了，也是中国人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她本质上还是日本特务，还领导着一个秃鹰小组。她还必须为日军搜集情报。
获知川岛秀子这么复杂的感情，刘达成笑道：“秀子，你想多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你和你的秃鹰小组不但不能出事，还要立功！”
“难道你想出卖你的祖国吗？”
川岛秀子有些大惑不解了。当下这个局势，非敌既友，非生既死，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供选择。按照她的思想，当然是没有的。
刘达成拿出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太极图，然后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川岛秀子答道：“这是太极图，也叫阴阳鱼。这是你们中国人占卜用的啊。这个东西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现在你的思想就处在这么一个混沌时期。你看看这个太极图，其实是蕴含着中国人极其高明的生存智慧的，当然也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哲学思想。你看这条阴鱼，头部有一个白点，这条阳鱼呢，头上有一个黑点。这表示阴中有阳，阳中也有阴。整个太极极，两条阴阳鱼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形。表示的道理也是一样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如果化作我们当下的局势，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非非黑即白，非白既黑。这两者的组合，堪称完美元。再细化到我们的任务，可以说，我们既可以完成任务，也能够保存实力。最后还可以安全而退，靠的就是这种太极图智慧。”
刘达成的解释很长，如果换作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听懂。川岛秀子就听得半懂，是似而非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获得情报，并且可以立功。而且你们的中**队还不会受到损失，达到双赢的目的？”
“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会尽快和军统方面取得联系，抛出一个真情报。当然这个情报会很快让军方知道，你想想，军方既然知道情报泄露，还会坐在那里等死吗？”
第457章 突击检查
刘达成的态度，让川岛秀子十分放心。这些日子，她的内心一直很纠结，如何处理任务和亲情这对矛盾，事关他们能否继续呆在日特机关。
没想到的是，那么纠结的事情，让刘达成的一个阴阳鱼解释得清楚明白。刘达成生怕他不明白，还干脆把事情挑明白了说。川岛秀子的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无论多难的问题，似乎到了他这里都不难。
大战前夕的长沙，真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街上经常会有运兵车经过，警察和宪兵更是经常挨家挨户地查夜。石川中学位于一处小山岗，海拔大给三百多米。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住房在二楼，打开窗户，他们就能把整个校园和校外的场景一览无余。
这天晚上，川岛秀子看见十几个手电筒的光束闪烁。伴随着手电筒的是十几条黑乎乎的人影。等那些人走近了一些，她看出了这些人的面容，原来是一批**！
这些人深更半夜来干什么？川岛秀子面色骤变，伸手就要去床板底下取枪，被刘达成拦住了。
“别怕。我来应付。你只是我的妻子，我们都是中学教师啊。怕什么？”
那帮人来到中学，并非直奔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家，而是挨家挨户地盘问。这让他们紧张的心变得有些和缓。毕竟这些人并非针对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石川中学住着刘达成夫妇合同，还住了一个高个子的男教师，姓梁，据说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教物理的。还有三对教师，也都是以夫妻名义住在学校里。由于校舍较多，学生不多，校长刻意叫人隔了几间套房，住宿条件倒是不差。买菜条件相对差些，需要步行到一公里以外的集镇上买。这点缺点，恰好成了川岛秀子和外界接触的借口。
刘达成注意到，川岛秀子每次出去买菜，大约都需要两三个小时。从时间上看，就绝不是买菜这么简单了。毕竟她也是特工界的元老，经过专业的培训，文武双全，如果真的发生格杀，也没有多少男人能从她手底下活着逃生。
这天是星期天。
校园里没有学生，只有几个住校的教师。那些大兵一进校园，立马把守住校门口，然后逐个敲门，把教师们都赶到一个小操场上，又派出人逐室逐屋地搜查，大约是在找什么东西。这下子，川岛秀子紧张了。他们的卧室天花板上方可是藏着一部电台，床板底下藏着两支手枪，万一搜出来后果不可想象。刘达成的手紧紧地拽紧川岛秀子的手，示意他别紧张。
为首的一个军官是排长，高高大大，身体瘦削，但眼睛特别有神。那人扫视了一眼教师，尽量摆平静自己的心态，说道：“大家别紧张，我们是奉命搜捕一名日本间谍，此人前天到军营附近偷拍照片，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又被他跑了。现在满城戒严，都在追查这件事。”
一个语文老师说道：“妈的，这时候还有间谍？不是都要打战了吗？我们班好几个有钱的子弟都随父母去重庆避难了。”
教物理的梁谋老师也插话道：“我们班也走了两个。听说还有人要走。唉，这学生都走完了，还要我们老师干什么？”
......
听着众教师的议论，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保持着沉默。他们可不敢吱声，生怕惹祸上身。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发现那位排长真的是执行任务。估计全城各个角落都派有驻军部队协助搜查。抓日本特务是军统的事，要是军统的长官向军方求助，要调多少人都成。当然，这些人毫无目的地搜查，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些负责搜查的士兵都回来了。
一个士兵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告排长，没有搜到什么。”
川岛秀子怦怦跳动的心似乎突然静止下来。刘达成站在她的身边，明显感觉动她的紧张情绪有所松驰。
排长听说没有搜到什么，心里也有诸多不爽。虽说他们奉命行事，但他是个很负责任的排长。他希望自己能有所收获。因为事发地距离学校只有五公里，中学应该属于特务的活动半径。这年头要是没有车，想多跑快跑多远都不现实。越是近的地方，可疑性就越强。
“你们把左臂都露出来，我要验伤。”
排长的双眼一瞪，脸上的杀气瞬间爆发。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次死亡的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杀意浓烈。男老师好办，露就露吧。川岛秀子是女的，在这一大堆男人面前露手臂，心里当然不爽。
“你，也要露出来看看！”
排长的手指指向川岛秀子，眼神有些不善起来。川岛秀子脸上一红，说道：“我是女人啊。”
“女人也要。难道日本特务就不会女扮男妆吗？我们的人打伤了他的左臂，他肯定跑不远的。”
“那——好吧。”
川岛秀子很不情愿地把袖子往上撸，搀起袖子给当兵的检查。刘达成暗自紧张，要是这些人再专业一点，一个个地检查他们的手指头，就不会难发现问题。他和川岛秀子都是长期用枪的，手指头的老茧很厚，虎口的肌肉也比常人发达。
排长亲自检查川岛秀子。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点德性，并没有动手，只是用眼睛在她雪白的手臂上扫了一眼，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娟。”
“教什么科目？”
“初一和初二两个年级的数学。”
“下一个。”
显然，排长对于“李娟”并不感兴趣。大约是川岛秀子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做粗活的人。
下一个是梁谋老师。排长仔细检查了他的左手臂，又命令他右手臂也脱下检查，同样没有发现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梁谋。”
“来多久了？”
“半年。这是我的证件。”
说罢，梁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件。那个证件是教育局颁发的，还有梁谋的黑白照片。
第458章 接头
梁谋戴着一幅眼镜，长得比较墩实。平时上班，刘达成和他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尽量少交点没用的人。毕竟他还没有和军统站的莫正朝取得联系，一旦被误抓，什么老底都被弄出来，反倒会弄巧成拙。
梁谋的工作证是真实的，态度也很谦卑，看上去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排长看了一下他的证件，内心有那么一丝惴惴的不安，却又不能肯定。最后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下一个老师。
然而，梁谋内心的想法，却被刘达成捕捉得清清楚楚。他清晰地感受到，梁谋如释重负的内心。就像是一块巨石悄然落地。细读梁谋的内心，刘达成发现此人是日本特高课武汉特务处的特工，虽然早来半年，最近却奉上级之命，附带有监视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任务！
他的上级会是谁呢？刘达成想到这，感觉后背脊阵阵凉意。别看影佐祯昭表面颇具亲和力，内心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其他人。包括川岛秀子。任何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人，在影佐祯昭开始布局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互相制肘，便于他发现问题。假如有人被捕，他往往能及时掌握动态。
折腾了半天，**终于走了。那个不知名的排长带着一帮士兵离开，川岛秀子和刘达成长长地吁口长气。
川岛秀子轻捂胸口，叫道：“真是吓死我了。”
“你吓什么，不是有我吗？”
“我的胳脯被人看了，难道你不心疼吗？”
川岛秀子嗔怒道，惹得刘达成哈哈大笑。她明显是在卖萌。像她这样一个女魔头，老特工，不知道见过多少生死。
“心疼，怎么不心疼呢？一个土包子似的大兵，竟然敢看我老婆的手臂，这不在找死吗？我真想掐死他。”
“看你说的，一听就是假话。”
川岛秀子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妆。从表面上看，她显得镇定自如，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感。事实上，她也是香汗淋漓。就算有刘达成的背景存在，死亡的可能性较低，一旦被抓，接下来的很多任务都没办法完成。最坏的结局就是打道回府。
川岛秀子一边补着妆，一说问道：“达成，你还没有和那边取得联系吗？”
“”我还没有出去啊。这荒山野岭的，离镇上有些距离，离市区就更远，正逐磨着交通工具的问题。明天我们去一趟市区，看能不能弄一辆自行车。要是有了自行车，对于我们的身份比较符合，也方便于工作。”
“行，这个主意思我赞成。”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没有意料到的是，为什么上级会把他们的潜伏地点安排在石川中学。这里属于市郊区，距离中心城区远，交通更是不方便。安全系数的确会高很多，但同时也给工作带来了难度。
第二天，两个人走路到集镇，向一家修理铺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然后由刘达成骑车，载着川岛秀子来到市区。长沙市的城门仍然正常开放，盘查倒是很严格。负责值勤的士兵反复查验了川岛秀子和刘达成的工作证件，便顺利放行。
市区的商铺还在正常营业。街上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迈着并不算矫健的步伐，把街道踩得踏踏响。川岛秀子身穿一身藏青色裙子，留着长发，看上去秀气，内敛，文质彬彬。她这个形象，在普通长沙市民当中很普遍，属于那种掉进人堆就再也找不着的人。两个人把自行车锁在一家布店的门口，给了店主一块法币的看守费，便采取步行的办法，沿着街道寻找军统站。此时的长沙仍在**的掌控之中，军统站不但存在，还很夸张地挂着牌，就像警察局一样，是国民政府的工作机构。
一个小时以后，刘达成在建业路看到军统站的牌子，心里大喜。按照吴文康给他的接头办法，他只需要在军统站门外的一颗大树上挂个风铃，然后去听雨轩茶馆等候，莫正朝会亲自来和他会面。
刘达成在街上买了一个小孩子玩的风铃，挂在军统站正门口对面的一株香樟树上，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莫正朝能看见这个风铃，彼此能早日相见。只有这样，才会降低误伤的概率。那名排长突击检查石川中学的事，在未来的日子肯定还会发生。
“秀子，你去干你该干的事吧。我去会一会军统站的首长，要不然，下次准会被他们吓得魂不附体啊。”
刘达成对川岛秀子说道。这话正中川岛秀子的下怀。虽然来到长沙市区，她的目的并非为了接头。秃鹰小组的情报都是通过岳麓书院的一座假山取出，然后由她发送给梅机关。但她对于长沙还是有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必竟川岛木成在第一次长沙会战差点战死。这座城市在她的心里就有一个心结。她想仔细了解一下这座城市。
“注意路牌，别走散了。下午五点前，你一定要回到听雨轩茶楼来找我，懂吗？”
“行啦，我又不小孩子。谁惹上我，算他倒霉。”
有了刘达成撑腰，川岛秀子比在上海还在肆无忌惮。
刘达成也很清楚，她没有说大话。普通百姓不会惹事。敢于惹事的，除了兵就是匪。万一出了事，凭着莫正朝的关系，还有什么事摆不平？
川岛秀子的任务，不仅仅是玩耍，也不是来接收情报。她应该还想通过这漫无目的寻找，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她在东京受训数年，认识不少特工界的同僚。这些人并不一定会和她在同一个小组，或许正领导着其他小组，一旦发现其中的某些人，对于刘达成而言就是莫大的功劳。
刘达成信步走进听雨轩茶楼。这座茶楼距离军统站仅十分钟的样子。难怪上级把自己的接头地点安排在这里。莫正朝如果发现他所挂出的风铃，应该很快就会作出反应。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短。刘达成点了一壶茶，坐在二楼的窗前，一边品茶，一边等待着莫正朝的到来。
第459 章 和军统联系
下午三点半。
莫正朝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从外面回来，无意中瞥见军统站正对门的香樟树上挂起一个风铃，不由心里一震！
这些日子，莫正朝接到局座的密电，让他等一个代号叫“蝰蛇”的人接头，此人是日方卧底，正在长沙执行任务，请他务必支持。莫正朝一直在等候接头人的出现。他深知此人的价值。既然是军统在日方的卧底，又被派回来，那他心里的秘密一定很多，循着“蝰蛇”提供的线索，必然会大有斩获。
几分钟后，莫正朝换了一身便装，信步来到听雨轩茶楼。茶楼的生意比较清冷，大厅稀稀落落的，只有三五个人在那喝茶聊天，吃着糕点、瓜子等点心。他直接来到二楼，看见靠窗而坐的刘达成。凭感觉，他便大步走了过去。
“请问你是从江北过来的吗？”
“不，我是从九江来的。”
“来做生意，还是来找亲戚。”
“避难。”
“我也是来避难的。看来我们是难兄难弟。”
“蝰蛇。”
“黑虎。”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由有些小激动。
莫正朝四处看了一下，虽说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觉得说话并不方便。这家茶楼是普通百姓开的，并非军统的产业。
“楼下有一辆黑色的别克车，是我平时出任务用的。我先下去，我们车上谈。”
莫正朝扔下一句话，便起身走了。茶楼生意清淡，老板并不在乎客人多一个少一个。刘达成坐在这里喝茶已经半天了，突然离去也算不上什么。上了莫正朝的车，莫正朝开着车沿长沙城的大街小巷兜圈。两个人在车上说话就显得安全很多。
刘达成把此行的目的告诉莫正朝，主要是为了搜集军事情报。等大战爆发，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任可以撤出长沙。日方为了掌握**方便的情报，派遗了大量特工进入重庆、长沙等地潜伏。莫正朝也简单介绍了军统站反特的情况。这些日子，他们抓住了十几名日本特工，但都是一些小鱼虾，作用不大。更让他气恼的是，这些小鱼虾特别顽固，有些人在被捕前吞氰化钾自杀了，有些人用尽刑具，也撬不开他们的嘴，反特工作陷入僵局。
“你不知道这些日本特工有多狠，有些人就算死在电椅上，也不肯透露一个字。相比之下，我们的人真是差多了。”
莫正朝感慨道。
“莫站长，我和我的妻子住在石川中学。那地方较偏僻，处于城乡结合部。昨天有个排长带着几个士兵去搜查，说是要抓一个带枪伤的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前些天有一个日本特工化妆成砍柴的农民，到七十一师师部附近拍照片，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后发生了枪战，死了几个士兵，还被他给逃跑了。不过，这个人的手臂受了枪伤，现在全长沙城的军队都在缉捕他，相信他跑不远。”
“你们抓特务，把我们给吓坏了。你不知道那些士兵有多凶，还要查看我夫人的手臂。她是个女人呀，叫她露出手臂岂不是很猥亵？”
莫正朝听罢，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大战临近，各级军士都如临大敌，抓个特务也不例外。话说回来，虽然对方是个农民打扮，谁能保证对方不是个女人呢？
“你老兄就多担当一些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事情涉及到你们自己，你就说要见我，让他们直接带到我这里来，你就没事了。记住，千万别硬扛，要不然我的那帮人没轻没重，把你们给折腾死了，局座那里就不好交差了。”
说到这事，刘达成突然严肃起来，向莫正朝建议道：“其他的人我暂时还不清楚，有两个人值得你们关注，最好能派人暗中盯梢他们，我估计能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
“说。”
莫正朝兴奋而严肃地回应道。
“一个是石川中学的物理教师，他叫梁谋。这个人不属于川岛秀子的秃鹰小组，但一定隶属于某个特工小组，我发现他在暗中监视我。还有一个就是教育局局长唐武，凭什么影佐祯昭的人能顺利从他这里获得证明，要么他本人就是日本特工，要么他或者他的家人受到日本特工控制。他不得已而为之。单是这两条线索，就够你们忙一阵子了。”
“谢谢你，蝰蛇。接下来，我会让人在石川镇的集市上开一间包子铺。掌柜的姓郑，叫郑华贵。有事情你可以联系他，免得你从石川跑到长沙城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莫正朝在临近听雨轩茶楼的拐弯处停车，刘达成四处瞧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常，便径直来到听雨轩。那个茶楼老板正坐在吧台打瞌睡，看见这个年轻人刚出去一会，又回来了，不觉有些意外。
“我等个朋友。现在有点时间多，再坐一会。”
刘达成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这么多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您坐吧。”
茶楼老板面无表情地说着，把刘达成请进来，坐在二楼等川岛秀子。他们早已约好，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至于川岛秀子去哪里，和谁接头，刘达成不想知道。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喝了几杯茶水，天就慢慢黑了下来。茶楼点上了油灯。这种带有玻璃罩的灯在冷风中，仍然能保持着不灭。
那个茶楼老板也是好耐心，一直坚守着这种冷清。刘达成数了一下，自己在这茶楼会了三个小时，所有的客人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十个人。这种冷清的经营不亏本才怪。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吗？”
茶楼老板走过来问道。刘达成这从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反问道：“有什么好吃的？”
“肚子饿了吧？我这有炒面呢。有些辣，但味道绝对让你满意。”
“行，来两碗吧。一起下锅。”
“好咧。感谢客官支持。您稍等片刻。”
说罢，茶楼老板便咚咚咚地下了楼。刘达成看着他的背影，不免升起一丝酸楚。战争让平民百姓的生活跌落到万劫不复之地。什么时候，国人的生活才能正常呢？
正这样想时，川岛秀子来了。
第460章 事无巨细
川岛秀子走得有些急，有些香汗淋漓，连额前的头发都湿了。
刘达成说道：“别急，坐下来，喝杯茶。等会再吃碗炒面，然后我们再回去。”
川岛秀子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二楼东北角有两个中年人坐在那喝茶，谈笑风生，便有些欲言又止。其实她不用开口，刘达成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川岛秀子喝茶的时候，两碗热气腾腾的炒面也端上来了。表面一层是红通通的辣子，她端起来吃了一口，辣得皱眉头，再吃，便有一种通彻五脏六腑的感觉。
辣椒辣得川岛秀子满头大汗，满脸通红，连嘴唇都红彤彤的。
不一会，两个人把两大碗炒面吃完，结帐走人。他们找到自己的那辆半新旧的自车行车，跨上自行车往城外骑。到处黑灯瞎火，没几个人影。一对年轻人突然出现在城门，还骑着自行车，不免会让守城的士兵多说几句。听说他们是石川中学的教师，还有工作证，士兵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爽快地放了行。
临行时，士兵还热情地盯瞩道：“天黑了不安全，你们自己小心点，别遇上打劫的。”
一路上，刘达成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骑车，川岛秀子坐在后座，拉住他的衣领。两个人的身体随着道路的起伏而颠簸起伏，就像一艘船行驶上波澜壮濶的大海上。为了川岛秀子的安全，刘达成不敢有半点马虎，神情十分专注地骑着车。他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特别好，就算是黑夜，道路上有一枚小石块都能顺利避开。
回到石川中学的宿舍，关上门，这里便是两个人的世界。
川岛秀子一开口便问：“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嗯。等了他一天，茶水都喝了好几斤，终于等到他的出现。你呢？”
川岛秀子看着刘达成充满期待的样子，她欲言又止，撒娇似的问道：“你猜？”
刘达成一路上都在用读心术细细感受川岛秀子的内心活动，知道她今天有两个收获，一是去约见了自己的下线祥和米店的老板石志慧，日本名叫石川左志。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是遇到特工训练班的女同学间柴洋子。看见间柴洋子在一家理发店当服务员！川岛秀子是路过老伍理发店时，意外地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不过，间柴洋子很快就转过脸，往里间走去。那家老五理发店的店招牌很大，规模也不小，剪头发的师父有两个，看来间柴洋子是在这家店当下手的，专门为客人洗头。
川岛秀子发现间柴洋子，从离开长沙城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她心里所犯的嘀咕却被刘达成掌握得一清二楚。
“我猜——”刘达成故意挠了挠头发，对方在卖关子，自己的话可不能说得太白，要不然会直接把川岛秀子吓傻，以为遇见鬼了。
“我猜你很可能遇到老同学了，对吗？”
尽管绕了个弯子，川岛秀子还是吃惊不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呀。”
刘达成一把将川岛秀子拦腰抱起，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川岛秀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猜的？你也猜得太准了吧？”
川岛秀子把窗户门关好，然后轻言细语地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当然，她没有说祥和米店的老板，只说间柴洋子。
“此人是我东京特训班的同学。左嘴角有一个黑痣，右眉眉毛里也有一粒黑痣。让我弄不明白的是，她明明也看见我了，却故意向里间走去。这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嘛。我们干的是同一行，当然明白他乡遇故交，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那个老伍理发店你再也不能去了，小心被她杀人灭口。毕竟长沙是**控制，她也害怕暴露。”
“这种事情我倒是不怕。在特训班的时候，间柴洋子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她不怕我就算正常啦。”
川岛秀子对于自己的行动能力很有自信。刘达成只能无语。这么复杂的环境，谁算计谁，还真的不一定是靠想象的。好就好在刘达成几乎天天呆在她的身边，可以保护她。
在刘达成的眼里，川岛秀子的杀伐能力不是提高了，而是降低了。主要是遇到刘达成以后，她的思想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以往那么嗜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岗村次郎架空了她，一些杀人害命的事情都叫黑泽丽珍去做了。川岛秀子和一个文官没什么区别。这次要不是影佐祯照把她外派到长沙，她都快发霉生锈了。
比如梁谋这个人，看上去长得很壮实，一看就是不是普通的教师，而是具有相当武术功底的人。要不是那天**搜查学校，刘达成偶然读取了他的内心活动，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边还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梁谋比刘达成早来半年，他的潜伏受谁指挥并不清楚。刘达成不准备和他有深入接触，每天一下班，他就和川岛秀子腻在家里，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这样可以少惹事，减少曝光率。干他们这一行，并不是认识的人越多越好，而是尽量地保持低调。
洗漱完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川岛秀子从天花板的夹层拿出电台，开始向梅机关发报。发报的内容是她白天从祥和米店取来的情报。内容只有一句话：71师换师长，新任师长吴坚毕业于黄浦军校，骁勇善战。
这种情报，对于**而言，可能是人人皆知的情报。而发送给日军，却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不能小看了71师。
刘达成看到电报内容，不觉纳闷地问道：“秀子，这种情报也有用？”
川岛秀子刚刚发完电报，手指用力的敲击按键，有些酸痛。她轻轻甩甩手指，得意地笑道：“这就是影佐机关长的厉害之处。他所要求提供的情报，事无巨细，只要是有发现，就会有汇报。再说**对于电台的侦测能力较弱，我们的电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合用了。从表面上看，这则情报是很平常，但他透露出来的军事意义甚至政治意义，经过梅机关的分析，情报价值很可能放大百倍。”
第461章 郑记包子铺
川岛秀子的话让刘达成感到震惊。这是他第一次深入到特高课特工内部。日本人做事的严谨和细致闻名于世。据说他们偷偷描绘的中国地图，比中**方的地图还要详细，细致到村庄的桥梁都有。每入侵到一个地区，他们的情报工作早就渗透进来了。
“秀子，对于梁谋，你要小心点。”
刘达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让川岛秀子很吃惊。
“达成，你是说梁老师吗？他怎么了？”
“他是日本特工，还担负着监视我们的任务。你的那个好老师，一方面想利用我们，一方面对我们并不是很放心，所以他们把我们安排在荒山野岭一般的石川中学，把我们置于梁谋的监督之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观察，还有我的第六感官。秀子，你知道的，我的第六感觉超于常人，对于很多事情的敏感度往往十分准确。”
川岛秀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说道：“我感觉他挺好的呀。”
梁谋长得墩实，甚至还有些憨厚。他在川岛秀子的印象中还是不错的，听刘达成说他是影佐祯昭安排在身边监督自己的，不免有些后背阵阵凉意。
不过，刘达成也感受到了，川岛秀子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把梁谋的事提出来了，她也把他当成了一回事。目的已经达成。
川岛秀子的第一份情报飞到影佐祯昭桌面，影佐祯昭还是挺满意的，立即回电鼓励，并要求加大工作力度，继续搜查中**队情报。看到机关长的亲自来电，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不由相视一笑。
正如刘达成的“阴阳鱼”理论，应该尽快给影佐祯照一点惊喜！川岛秀子可是影佐祯昭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干不出成绩又怎么对得起他这个老师？
在川岛秀子的督促下，刘达成第二天就骑着自行车去长沙市区。这次他没有挂风铃，而是选了一家公用电话亭，直接把电话打到莫正朝的办公室。莫正朝不愧是个人精，只听到“喂”的一声，便听出了刘达成的声音，马上要求他到听雨轩茶楼等他。
刘达成坐进了八号包间，叫了一壶毛尖绿茶，喝得滋润之极。莫正朝一进来，便问道：“这么急找我，有事吗？”
刘达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喝杯茶润一下喉。”
莫正朝有些纳闷地坐下来，两个人相见仅仅一天，这家伙又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要不然，不会这么老远骑自行车来的。
“我急需出成绩。帮我搞一份有用点的军事情报。当然，前提是不会给我军带来伤害。”
莫正朝抓了抓脑壳，说道：“这倒是个难题。让我想想。”
“我看这样行不行，71师不是换师长了吗？新任师长吴坚是个少壮派，又是个激进派。你和上峰取得联系，让他急行军从日军重兵集结的夹缝穿插而过。如果日军获得这个情报，岂不是大喜过望？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吃掉这股部队。当然，这个消息必须让吴坚知道，让他在部队行进到半中途的时候改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还有，你说的那个石川左志和间柴洋子我们的人都已经盯上他们了，还有教育局局长唐武和石川中学教师梁谋，我们的人都在暗中盯梢着他们，我想我们正在慢慢地接近到日特边缘地带。距离我们破获日谍网不远了。”
“我们既要快准狠，也不能打草惊蛇。抓捕的时候尽量做到密捕。”
“这是我们的老本行，你就放心吧。你要的关于71师的情报，三天后到石川集镇的郑记包子铺去取吧”。
说罢，莫正朝走了。
第三天上午，刘达成骑着自行车来石川集镇买菜，看见集镇第一排第二个店铺，原来是一家卖小五金的店，变成了一家包子铺。“郑记包子铺”五个大字赫然在目。
“老板，你姓郑？”
刘达成走进来，看见一个中年老汉，一脸的憨厚相，很随意地问道。
“嗯呐。”
“你是长沙人吗？”
“不是，我是天津人。逃难到这里的。我做的包子叫狗不理包子，最有名气的包子。先生，你要把几个？”
“六个。”
暗号对上了，郑华贵把刘达成让到里间，拿出了一张纸，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上面。”
......
深夜。石川中学寂静无声。这所农村学校，基本上都是走读生，只有二三十名住校生。所有住校的学生集中在一间教室温习功课。教师轮流下班监督。
今晚轮到川岛秀子（李娟）值夜班。九点半，下课了。川岛秀子从教室出来，外面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如墨一般，用了两分钟才适应了这种黑暗。
适应之后，川岛秀子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偷看自己。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难道是心理作用？
回到家里，关上门，刘达成读出川岛秀子内心的紧张和疑惑，问道：“遇到事了？”
川岛秀子脸上一红，嗔怒道：“我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刚才在路上，的确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中偷窥我。所以，我这一路紧张的不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荒山野岭的，的确有些瘆人。下次一到时间我就去接你。”
教室距离教师宿舍不过两百米，还有那么多学生喧哗。刘达成还是有些不放心。梁谋的存在就像一根刺。莫正朝虽说已经派人在暗中盯梢他，但什么时候有个结果，谁也不敢肯定。这世界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说吧，上午去买菜，你的菜呢？明天能不能做一个红烧鱼给我吃？”
刘达成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71师的行军路线图和行军时间。这条路线是经过军统局和军方精心策划的，在距离日军布袋口五公里，便会迅速改变方向，向集团军军部集结。所以，就算是透露给梅机关，对于部队的伤害几乎为零。
而作为军事情报，川岛秀子完全可以当作一项秘密任务发给梅机关。她二话不说，打开电台就按了起来。
第462章 小收获
影佐祯昭收到川岛秀子的电报，获悉如此绝密的军事情报，不由大喜过旺。必竟川岛秀子领导着一个小组，十名特工，其中有两人就在军方，一人还担任着71师作战参谋的要职，名字叫段一波。在收到川岛秀子电报没多久，作战参谋段一波的电报也到了，内容和川岛秀子是一样的，也是表明71师有异动。
这则情报很快被传到作战部队。后续情节却按照刘达成事先设定的走向继续。吴坚把部队带到飞狐岭一带，距离日寇布下的口袋阵还有五公里，突然临时改变了行军路线，害得日寇的计划全盘落空，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追击已经来不及了。71师更加靠近集团军总部。
让梁谋深感意外的是，川岛秀子和刘达成没来长沙多久，情报接二连三地传到梅机关，而他领导的“飞鸽”小组，潜伏半年也没收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川岛秀子和刘达成两个人，整天一对恩爱的小夫妻，除了一起去集镇买菜，偶尔骑自行车去市区，并没有看见他们有什么大作为。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那天中午，在老伍理发店打下手的间柴洋子的确看到川岛秀子了。凭着职业敏感，她认为在长沙遇到川岛秀子并非一件好事。这才故意躲开。
这天深夜。间柴洋子把川岛秀子的突然出现，告知了她的上司秋野智山。
狡猾的秋野智山是野狼小组的组长。他得知间柴洋子的老同学异外出现在长沙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秋野智山问：“洋子，你确信你没看错吗？”
“我们在一起训练了三年，还经常在一起玩，怎么可能看错？”
间柴洋子说道：“我奇怪的是，上峰究竟派了多少个小组进驻长沙？有时候人太多并不是好事情。只要一个人出了问题，可能会连累一大片。”
“这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我们的任务就是服从！那个唐武表现如何？”
“放心吧。他的妻子女儿都在我们的的掌控之中，他不敢不听话的。这些支那人我太了解他们了，家庭观念特别重，只要抓住他的家人，让他干什么事他都会干。再说，我们只不过要他安排几个人当教师啊，对于他来说不是举手之功吗？”
对于间柴洋子的说法，秋野智山有同感。这半年来，他们已经安插了十二名特工进入长沙的教师队伍，唐武一直很配合，并没有出现问题。让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新进安排石川中学的一对小夫妻，竟然出现了问题。这件事还是秋野智山亲自办的。间柴洋子并没有看到川岛秀子的照片，要不然，她早就发现了这老当年的老同学。
秋野智山是野狼小组的组长，他要办的事情不一定会让下属知道，而间柴洋子的一举一动，他却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天下午，唐武接到电话，三点钟去市政府开会。会议内容当然是关于教育的。当前各界都在积极备战，大半学校无心上课，这个教育局长肩上的担子很重。听说会议有关教育，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到了市政府，唐武发现这里没有丝毫开会的迹象，便跑去行政科问。行政科科长把他带到会议室，两名军人坐在那里等他。
看到两名军人正眼瞧着自己，眼神里满是鄙夷之色。唐武的双腿开始发抖了！
“二位长官——”
其中一名杀气很重的青年军人正是军统站站长莫正朝，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道：“唐局长，你坐吧。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
唐武原本心里就有鬼，听到这话，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那个行政科长早就把会议室的门关了，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等唐武的情绪发泄够了，莫正朝缓缓地说道：“唐局长，你也不用怕。我们是军统的，你当然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把你找来，就是想问一件事，这些年从手里安排进学校教书的教师究竟有多少？特别是有特务嫌疑的人，一定要仔细说，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名单。”
“两位长官，我说，我全都说。”
原来，唐武是个贪官，也是个色鬼。他的家里请了一个叫赵琳的保姆，二十三四岁，长得俊美，丰满，不到两个月就把他给拉下水了。这个叫赵琳的保姆其实就是日本特工，一开始叫他安排人进长沙，他照办了。后来，事情就没完没了，不但是学校，还有政府机关、警察局等，她都有人想进去。这引起了唐武的警觉。这个从北方流浪到南方的流民，原本只是孤身一人，怎么突然间多了那么多表哥表嫂。赵琳要求安排的人太多，凭唐武的能力也就越来越难办。特别是非教师系统，涉及到其他部门的长官，人家也不一定买他的帐。
事情越来越严重，赵琳翻脸了，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她就是间柴洋子！
间柴洋子就是以离开唐家为代价，要挟唐武。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唐家不能再呆下去，便选择了空气蒸发，别觅地方潜伏。如此一来，她在暗处，唐武在明处，他的妻子和女儿的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障。他自己也经常会收到要挟电话。
莫正朝问：“你最近一次为赵琳办事情是什么时候？”
唐武老老实实地回答：“最近一次倒不是赵琳找我，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没有见过这个人，听声音觉得他应该是中年人。他叫我去光华寺的寺庙香案下取两张照片，然后把这两个人安排到石川中学教书。这两个人都是单名，一个叫李娟，一个叫刘成。当然，我也知道这两个人名是假的，肯定是日本特务。但我觉得纳闷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特务安排到石川中学那个荒山野岭。那所中学距离集中有一公里，孩子们上学并不方便。要说刺探情报，也是很困难的嘛。”
唐武的态度让莫正朝很满意，他问道：“你还记得办理到教师队伍和其他单位入职的名单吗？请你写下来给我们。”
唐武爽快地说道：“我马上就写！”
第463章 交待
看见那一长串名字，莫正朝的眼睛都绿了。这仅仅是通过唐武之手安排的日本特工，三十二人！
通过刘达成提供的线索，莫正朝几乎是发现了一座金矿。这么多人，监控起来有难度，不如一次性秘密抓捕。一夜之间，把这些人全都抓进监狱，然后逐个挖出他们的后台老板，就算挖不出来，对于正在备战的长沙来说，效果也是短平快的。
唐武写出那些人的名单，整个人一下子没站稳，直接瘫软在地上。他几乎是哭嚎道：“长官呀，我把他们都供出来了，我的妻子和女儿怎么办呀？”
莫正朝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安慰道：“唐局长，按理说我是要枪毙你的。既然你对我们的工作这么配合，也算是有贡献的人。将功补过，这次就来个假枪毙。既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安全，也可以让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日本特工省心一些。还有，事后我们会把你们一家人送往重庆，暂时离开战区。”
“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莫正朝军统站的一百多名行动人员不够用，从军方抽调了一个特务营，一夜之间分赴三十多个点。以猛狮搏兔的阵势，仅花了两个小时，唐武名单里的人员全部归案。
一时间，长沙城里风声鹤戾，草木皆兵。这个变化是日本特工所有小组成员始料不及的。同样是唐武介绍进教师队伍的，川岛秀子、刘达成和梁谋都暂时平安无事。消息传到梅机关，影佐祯昭不禁纳闷，是什么力量导致了这种结果？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影佐祯昭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经办此事的秋野智山已经被抓，他没办法获知消息的准确来源。
秋野智山睡在梦中，房间的门被人猛然踹开，等他反应过来想去抓枕头底下的枪时，双手已被人按住，头部被枪托狠狠地敲了一下。等秋野智山被一盆冷水泼醒过来时，他已经身处军统站的刑讯室。
莫正朝手执皮鞭，眼露凶光，如一头野狼似的盯着秋野智山，秋野智山猛然一个低头，想咬衣角的氰化钾，结果扑了个空。原来，他的衣服已经被扒光，用来自杀的氰化钾早已不知去向。
“别做梦了。到了我们这里，想不开口很难。说吧，你隶属哪个小组？你们小组多少人？”
“不知道。”
“什么时候来长沙的？你的上司是谁？”
“不知道。”
“噗哧——”
一根长长的钢钎插进秋野智山的手指头，鲜血如注，锥心的疼痛感伴之而来。
都说十指连心。这个秋野智山似乎不是凡胎**，这么严重的惩罚，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秋野智山的顽冥不化刺激了莫正朝，他亲自抡起带刺的皮鞭，一阵猛揍，每一鞭都可以让他皮开肉绽。半小时以后，秋野智山昏迷过去了。头一歪，直接没了声息。莫正朝一摸他的脉门，发现气脉还在跳动。证明他还没死，只是暂时的晕厥。
一盆放了大量食盐的冷水泼向秋野智山，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秋野智山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现在经过盐水的冲刷，就像腌猪肉一般。
“说吧，别为难自己了。落到我们的心里，我相信你没有这么好的皮囊。”
莫正朝审讯犯人，下手之狠在军统局是出了名的。没有几个人经得起他的折腾。秋野智山渐渐意识到，抵抗只会死得更惨，配合还会死得爽快一些。
“我说，我说，求求你们，别对我用刑了。”
说完，一大口污血从秋野智山的嘴里喷涌而出。这是内伤造成了。
“我是通过你们的教育局长唐武安排特工进长沙的。”
果然厉害！这个狡猾的秋野智山准备来个避重就轻，蒙混过关。
莫正朝抡起皮鞭，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血沫飞溅，触目惊心。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为什么还要打我？”
秋野智山的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怨恨和悲哀。莫正朝阴笑道：“因为你说的是废话！唐武已经被我们抓了，要不然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我们准备明天就枪毙唐武，你想见他，可能要下辈子了。”
莫正朝才不怕秋野智山变了鬼还要找自己，他上前抓住秋野智山的头发，眼睛瞪得牛眼睛似的，怒道：“我想知道你的上级是谁？你的联系人是谁？我需要通过你，把你这个小组的特工一网打尽。记住，别和我兜圈子。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秋野智山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的官职不大，官威很重！他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
“说，还是不说？”
莫正朝手执烧红的铬铁，随时可能向秋野智山的伤口烫来。刚刚经历过盐水的伤害，他从昏迷中醒来，如果再来一下铬铁，那他身上的肉真的要被烤熟了。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一粒子弹。”
“别做梦了。不把你肚子里面的秘密掏干净，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别再考验我的耐心了。”
“说，我说。我们这个小组叫作野狼小组，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个副手叫间柴洋子，她是个女人，她现在老伍理发店当下手，专门给人洗洗头，扫扫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还在店里。”
“好，很好。小刘，叫军医来，给秋野智山打一支消炎针。”
“赵宇，你带几个人去老伍理发店，记住，对于间柴洋子要秘捕，千万不要让其他潜伏的日特分子发现。”
行动队长赵宇领命而去。莫正朝点燃一支烟，悠闲地抽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喷出浓烈的烟味。刑讯室里的血腥味实在太重了。烟味夹杂着血腥味，两者混在一起，那气味就显得更加特别。
莫正朝抽完一支烟，眉头紧锁，心里忐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妥。这个秋野智山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他交待的情报有用吗？
第464章 公审大会
半小时后，赵宇回来了。老伍理发店已经关门！
果然不出莫正朝所料，秋野智山交待的情报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他和间柴洋子之间，肯定是有某种默契。当这种默契突然中断，表明其中一方已经出事，另一个就会溜之大吉。
看来当初的那一丝不祥成真了！秋野智山真的有所隐瞒。间柴洋子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情人。他们相约每个星期三和星期五在西郊一间出租屋过夜。如果一方没到，就表明出事了。而昨天刚好是星期五！
也就是说，只要秋野智山撑过了星期五晚上，就算他把间柴洋子交待了，军统的人也别想抓到她。赵宇他们空手回来，其实早在秋野智山的意料之中。
大战在即。中日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准备第二次长沙大会战。军统站对于抓获的日本特工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一方面加大审讯力度，对于每一个俘虏的日本特工都往死里整，有的人就死在审讯室。对于没死的人，安排一个公开枪决的审判大会。
第三天上午。
长沙南郊的一块空地上，审判大会如期拉开大幕。在开大会前，布告已经贴到各街头小巷。听说要枪毙日本特务，长沙城里万人空巷，群情激昴。上午八点多钟，现场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莫正朝从部队调来一个团的野战部队，把周围一平方公里的地方全部包围，戒备森严超出想象。唐武作为教育局局长，也被列出枪毙名单。这不得不让吃瓜群众大跌眼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教书育人的行政主管，竟然也是日本间谍！
川岛秀子、刘达成、梁谋等石川中学的教师也参加了审判大会。
围观里的群众里，究竟还混了多少日本特务，谁也不知道。但莫正朝很有自信，他坚信日本特务不会傻到劫法场。毕竟这次的枪毙和以往不同，有点战时紧急处理的成份，单是保卫力量就是一个团。区区几个日本特工又怎么掀得起大浪？
历数日本特工和唐武的罪状之后，行刑枪手扣响了扳机。数十名日本特工殒命当场。而打中唐武的是空心弹，没有弹头的。
当天晚上，唐武就和家人会面了。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局长，一见到莫正朝，直接就跪了下去。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军统特工，能够对自己网开一面，哪有不感动的？
“唐武，在日本人的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到四川找个偏僻的山村，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千万不要让日本特工再盯上你。要不然，我可没有那么多力量保护你。”
唐武死里逃生，原以为自己可以活得好好的，经莫正朝一提醒，这才意识到危险还没有解除，尤其是还有一个与自己曾经有过床弟之欢的日本女人，此次枪毙的人里面根本就没有她。也就是说那个叫赵琳的女人，仍然躲在暗处，鬼知道她会不会把眼睛盯住自己？
想到这，唐武提出了赵琳。根据唐武的描述，莫正朝意识到，赵琳和老伍理发店的服务员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隐藏较深的间柴洋子。
当天晚上，莫正朝让唐武一家人乘坐军车离开长沙，前往重庆避难。假枪毙的戏算是演完了。
长沙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战火即将燃烧之际，每天都有人携家带口地往外涌。守城士兵对于外出的人员，基本上开绿灯，对于涌进来的少数人倒时盘查得很严。
长沙市区。某出租屋里，间柴洋子躺在床上，望着楼板发呆。
万人公审大会现场，间柴洋子就在现场。她亲眼看见秋野智山被枪毙。秋野智山也看见了她。
苦苦思索了好几个小时，间柴洋子都没有弄明白，秋野智山和那三十多名日本特工是如何暴露的。她的同学川岛秀子来了，突然间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惹得她不敢主动和她联系。
究竟是川岛秀子惹的祸，还是那个教育局长唐武惹得祸，间柴洋子完全没有头绪。整支野狼小组，只有她一个人成了漏网之鱼！
从秋野智山临死前那诡异的笑，间柴洋子心里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感动。不用说，自己的性命是秋野智山保下来的。他要是当了叛徒，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泪水糊了间柴洋子一脸。整整两天时间，她没有走出安全屋半步。饿了就喝点粥，然后躺在床上睡，思考着事件发生的原因。秋野智山的电台已经被军统搜缴。她没办法和梅机关取得联系，只有老老实实地缩在某个角落，找机会逃出去。现在这种时候，或许军统的人也在到处找她。只有等待大战打响，所有人的精力都投向了战争，反特战线才会告一段落。
长沙军统站的人一旦撤离，对于间柴洋子的危胁才会自动解除。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这一天。反正那个川岛秀子，她是不会主动去联系她的。因为这三十多人的被捕，就是在川岛秀子来了以后才发生的。难保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一次性枪毙三十多名日本特工，这件事所产生的震慑力也是极为强大的。刘达成注意到，那个叫梁谋的物理老师也没什么动静了。除了那天去参加公审大会，后来就一直躲在石川中学，好像与世隔绝。
这家伙明明是影佐祯昭安排在身边，监督川岛秀子和刘达成的。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算军统抓了那么多日本特工，其他潜伏小组的组长都把这笔帐算在唐武身上。而唐武又被军统当作特务给公审枪决。一时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川岛秀子用电台把发生在长沙的事情如实向影佐祯昭汇报。她传过来的消息，和影佐祯照从其他渠道收集到的情报一样。军统长沙站突然间出手，然后大开杀戒，导致日本特工损失惨重。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教育局局长唐武。联系唐武的两名日本特工秋野智山和间柴洋子，一死一失踪。
这个结果引起影佐祯昭的高度重视！野狼小组仅剩下间柴洋子一个人，实在是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