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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霸者的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道无厓     一个霸者的江湖txt下载     一个霸者的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权利帮!权利帮!权利帮!

    ……

    议事堂内。

    龚七正与各路水道舵主商议的热火朝天,不料门外一个手下慌张无比的赶了进来,当即脸色一沉,皱眉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灰衣手下慌乱道:“大当家,不好了,西陵峡靳大当家突然带着一帮手下把咱们围了。”

    “你说什么?”

    龚七脸色急变,不等手下再开口便腾然起身朝着外面掠了出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都沉了一截,就见这雪花飘洒的江面上,数十艘木舟似鱼群般围住了他的楼船,木舟上无不站满了精壮彪悍的汉子,手中提着钩索。

    “靳大当家,莫不是兄弟和你有什么误会?怎得弄这般大的架势啊?”

    “呵呵,谁和你是兄弟?”

    远处的一艘精致的画舫上,靳无救抱臂而立,腰挎弧形剑,眼中满是不屑。

    “老早就看你小子不顺眼了,咱们走江湖有走江湖的规矩,给了通关买路钱自是和气生财,偏偏你这王八总喜欢干些杀人越货的龌龊事,收了钱还抢人老婆,卖人妻女,好事多为,今个爷心情不好,不巧,被你赶上了。”

    龚七脸上笑容发僵,皮笑肉不笑的道:“靳老大,这水道上六成油水可都进了您的嘴里,我这些手下不干点人命买卖怎么能养家糊口啊?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划下条道来,我龚七摆上几桌再孝敬给您点物件,咱们以和为贵可行?”

    靳无救拍了拍肩头的雪,嘿嘿一笑。

    “别,我姓靳的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你那些沾了人命的东西还是自个留着吧,我怕拿了折福,老子可不想生儿子没**。”

    龚七深吸一口气,脸色也沉了下来。

    “姓靳的,你别逼人太甚!”

    靳无救一提手中弧形剑,讥诮道:“逼你又怎样?你算什么东西?敢不敢下来跟老子斗个几招?”

    闻听此言,龚七神色已是阴晴不定,对方出言相激,自己倘若怯战恐怕颜面尽失不算,人心也得散了大半。

    这时候,一只手忽然轻轻拍在了他背后。

    “大当家的,且下去和他试试,若是凶险,兄弟我自会在后面助你!”

    闻声望去,就见说话的正是刚从静室赶来的二当家,有了这句话,龚七心头一稳,却是记起了燕狂行之前的手段,惧意已去大半,心中更在思量,说不得今天还能趁势将这“西陵峡”拿了。

    龚七强压心绪,沉声道:

    “好兄弟!”

    “那我便去会会他!”

    他转眼望向靳无救,冷冷一笑。

    “靳大当家,那咱们就当着各家弟兄的面,分个高地了!”

    说罢,已意气风发的长啸一声,脚下疾走如飞,不过数步便奔出了楼船,飞身扑下。

    对面靳无救目光只隐晦的扫了眼楼船上的燕狂徒一眼,手中弧形剑一提便掠出了画舫,脚下点浪而行,朝着龚七掠去。

    可就在众人拭目以待的时候,原本扑出的龚七脸色忽然大变,惨白无血,眉宇印堂间一抹灰意悄然而生,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但这些都只有靳无救一人能见,楼船上众人眼中只见龚七身形一跃而下,行云流水,如游龙入海一般,不免齐声叫好,可紧接着所有人却全然呆愣当场,就瞧龚七直直飘了出去,避也不避,闪也不闪径直撞在了靳无救的剑上,贯胸而入。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立时响起在江面上。

    龚七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剑柄,然后艰难的扭头,看向楼船,另一只手颤抖着正欲抬起,只是眼前陡现光寒,而后眼中视线已然天旋地转。

    “噗嗤!”

    抛飞的头颅带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翻滚落入江中。

    龚七死在当场。

    “啊!”

    楼船上,二十六路舵主无不大惊。

    “这算个什么说法?”

    这时,忽见一道身影横空掠下,只在江面一触即回,手中更是提着龚七无头尸体。

    所有人看着前一刻还意气风发,下一刻便尸首分离的龚七不免神情各有变化,这死的也太快了点,就是想救都救不了啊。

    捞回尸体的自然是燕狂徒。

    “弟兄们,抛钩!”

    江面上靳无救已是高喊着,顿时那些木舟上的汉子一个个只在高喊中将钩索抛了出去,那尖钩上倒刺满布,只碰到楼船棱角瞬间便似长在了上面。

    “二当家,如今大当家已死,吾等弟兄自是以你马首是瞻,切莫因大当家的死自责愧疚啊,当务之急便是先行突围!”

    有舵主心思急转,只把燕狂徒推出来作那挡箭牌,余下众人也多心思玲珑之辈,当即接连表态。

    殊不知正中燕狂徒下怀,他幽幽叹了口气,一扫二十六位水道舵主。“这……在下才疏学浅,恐不能担当此位。”

    “二当家切莫推辞,论武功我们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如今大当家已死,这龙头之位非你莫属。”

    听着那钩索抛动的声音,所有舵主可都急了,这靳无救可是一流高手,他们中只怕无人能敌,又怕眼前这二当家与三当家弃船而走,那他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下一个个表明态度,有的已经改口称燕狂徒为大当家了。

    “既然诸位弟兄这般看得起我,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燕狂徒说话间已飘然而下,飞上江浪,直奔靳无救而去。

    四目相对,靳无救只见燕狂徒脸上升起些许笑意,但他却不敢笑,虽然心里很想笑,以致一张脸僵颤不止,大吼一声。

    “又来个送死的!”

    长剑一转,便已削了过去。

    “嘿!”

    却见燕狂徒凌波而来,双拳一震,江面立时炸起惊爆,溅起水浪。

    电光火石间,靳无救便倒飞了出去,他憋着一口气,唇齿一挤,口角便溢出一缕血来,扑通一声落到了画舫上。

    “退!”

    语气显得格外虚弱。

    只等靳无救领着一众手下折返而回,消失在雪幕里,船上各路舵主方才如释重负。

    议事堂里。

    先前还坐着第二把交椅的燕狂徒如今正坐在正上方。

    堂中一片寂静,一个个不言不语。

    燕狂徒似早已猜到这般结果,只是轻声道:“诸位弟兄这脸变得可是有些快啊!”

    “大当家的,我突然记起来我那分舵还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

    一个舵主起身就欲离去。

    可还不等他出门,一蓬血水悄然自他脖颈溅起,狄飞惊弯着腰,驼着背,低着头,一柄染血的剑尚在手中轻颤。

    “还有谁要先走一步么?我可以送送他!”燕狂徒站起身来,笑道:“你们不是江湖中人么?岂不知言出必践,一言九鼎的话么?既然走江湖,就得守规矩,龚七有龚七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

    燕狂徒一睨座下众人。

    “还有谁要走么?”

    无人再动,皆战战兢兢。

    “既然没人再走,那就接药吧!”

    众人正不明所以,狄飞惊已走了过来,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颗蜡皮包裹的药丸,小小一粒却让各路舵主都脸色惨白。

    “此物名为腐魂丹,每个三十日发作一次,若是真奉我为龙头,我到时候自会替你们解毒,若是假意,保管叫你生不如死。”

    “还不接药!”

    二十五位舵主彼此相视一眼,旋即哆哆嗦嗦的摊开手掌,一个个在狄飞惊的注视下闭着眼将那丹药吞咽了下去。

    “从今往后,便没有什么二十六连环坞了,这名字我不喜欢,要改。”

    “权利帮!”

077、铁手

    正午。

    雪晴。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黑衫青年直奔到江岸处方才收缰勒马,这青年双袖挽至手肘,只这么一拽缰绳,那手臂上的筋肉登时纹理分明,仿佛蕴积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座下神骏无比的枣红色骏马顷刻就如定住般,立在地上纹丝不动。

    来人黑眸一张,打量着远处江上随波逐流的楼船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只因那楼船顶层有一张椅,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

    但他瞧的却是椅上的人,那个人手肘抵着扶手,半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掌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像是在晒这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太阳,半睨着眼睛,也在看他。

    还是晚了!

    铁手心里叹了口气,他自离了铁血大牢已是马不停蹄的朝着长江水道赶来,可如今瞧见那独坐高楼的人,心智不凡的他又如何不明白这水道已经易主了。

    江风拂过,铁手又凭着过人目力仔细的打量着那人,却见对方居然是个年过半百半头银发的老人,唯独这一双眼睛极为不凡,精光暗藏,神华内敛,气质不俗。

    那人侧着身子一手撑头,一手还拿捏着酒杯,居然还在笑,然后在铁手的注视下遥遥对他举杯。

    “帮主请铁手大人上船一叙!”

    楼船甲板上,有汉子对着岸上铁手高喊了一声。

    “帮主?”

    铁手心头又是一沉,不过见对方居然光明正大的现身,分明丝毫不惧他,又像是在等他,当下也不退避。

    “既如此,在下便叨扰了。”

    他一松缰绳,身形已离了马背,翻身腾空跃起,只似兔起鹘落,几个借力已到了楼船上。

    老人自顶层走了下来,对着手下道:

    “摆宴吧!”

    手下闻言当即在甲板上支起一张木桌,又提出几个精致食盒将里面的酒菜端了出来。

    “请坐!”

    铁手心中疑虑甚深哪有心思吃饭。

    但他还是坐下了,一双眼睛却在四下打量,但见这偌大楼船冷清的可怕,除了之前几个摆宴的小厮像是再也没了别人。

    “来客人了。”

    铁手忽听面前半百老者对着屋内唤了一声,随即心头一凛,只见个人影脚下无声的步步行来,轻的像是一阵风,然后坐到了桌旁,这是个布裙银发的老妇,似也年过半百,可这一身轻功简直是惊世骇俗。

    他为四大名捕之一,且身在神侯府,其可是摆满了不少案卷,上面记载了天下各路江湖高手的来历身份,但任他如何绞尽脑汁,也全无眼前这二人的印象。

    “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老人笑了笑。“我这人淡泊名利,江湖上知我者甚少,名头不显,你便称我“狂徒”便是,这位是我的夫人,姓白。”

    老妇也不说话,只略做示意的点了点头,脸颊不可察的飘过两抹绯红。

    “此次本是由副帮主招呼阁下,不过我可是久闻阁下大名,加之副帮主有事,便由我亲自招待了。”

    “狂徒?”铁手心中暗自思忖,心道这人还真是够狂的,他不拿筷也不举杯,只是道:“阁下太过自谦了,这天地下任谁凭孤身之力独闯铁血大牢且全身而退,仅凭这一事,便已注定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若是再生擒了绝灭王楚相玉,那名头可就大上天了。”

    “哦?不知这人是谁啊?”银发青袍的老人虽说话中意思讶异,可语气却显得有些平淡普通。

    铁手听到这里已十有**肯定自己此行不虚,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这个人便是尊驾!”

    老人不以为然的一笑,笑声洪亮如滚雷,在这江面上激荡着。“哈哈,我本以为名捕铁游夏必是寒霜满面,绷脸怒目的模样,没想到不仅谦和有礼,还会开玩笑。”

    接着,老人话锋一转。

    “不过,提到楚相玉,我倒是有些话要说!”

    铁手沉声道:“请说!”

    “唔,昨日龚七不知道从何处接来一个神秘人,重伤昏死,好像就叫楚相玉!”

    铁手眼皮一颤。

    “敢问龚七呢?”

    老人拿捏着筷子,夹菜的功夫顺便指了指江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楚相玉可是谋逆重犯,龚七居然想要救他,我平生最喜欢见义勇为,索性便替朝廷杀了这个逆贼,为民除害,铁手大人可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铁手听的是深吸了一口气。

    “适才听闻有人尊阁下为帮主,不知是何帮之主?”

    老人边给身旁老妇夹着菜,边慢条斯理道:“那龚七这些年杀人越货的勾当做了不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名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寻思着太麻烦了,便取了“权力”二字为名,不知你以为如何?”

    “权力帮!”

    听到老人虽然风轻云淡却也掷地有声的话语,那感觉就像吐出来的金铁,全是份量。

    铁手眼眸表明平静,内里却似有大浪汹涌,波涛急旋。“这个天下,有实力可纵横捭阖权术,有功利可风云叱咤江湖,不知帮主属于哪种?”

    老人淡淡一笑。

    “你却是说错了,除此之外,这天下还有一种人。”

    铁手道:“那种人?”

    “事实上,实力、功利都大不过权力,我和那些争名逐利的人不一样,我这人不喜欢争,我只喜欢给,我不给,他们便争不到!”

    听到老人口中沉沉的话语,铁手下意识的几乎要离座而起,胸膛里的那颗心更是快沉到谷底去了,体内气息暗自强提。这话听似平常,可铁手心智绝俗,又岂会听不明白,他适才言天下人,而对方竟选天下之外,话外之音分明是想要做那天下之主,不可谓不大逆不道。

    这天大地大,敢放言只给不争的,除了皇帝又能有谁,天下都是赵家的,无论是朝堂内的群臣百官,或是朝堂外的江湖群雄,争来争去,不还是在这天底下么。

    “哈哈,铁手大人可是误会了什么,脸色怎得这般难看,这水道上本就多争多杀,多贪多抢,适才有感而发,还望铁手大人莫要计较!”

    老人这一笑,铁手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间竟是有些变化,大起大落,当真好不能守。

    他沉默了片刻。

    “燕狂徒乃朝廷重犯,还请帮主行个方便,把他交出来。”

    “好说,既然四大名捕都亲来跑了一趟,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老人说罢,就见两个先前摆宴的小厮正从二楼抬下个人来,赫然是那楚相玉。

    铁手起身急走到近前,却见楚相玉四肢不动,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重伤不醒。

    他下意识搭脉一试,只觉这楚相玉体内脉象犹如一团乱麻,不由得叹了口气,遂见他一手抓起楚相玉,只道:“既如此,铁手告辞!”

    却是不愿再多留片刻。

    瞧着江上青年飘然落入岸边,纵马而去,老人对着身旁的老妇笑了笑。“倘若今天来的是老大,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他这一去必然是着急去医治楚相玉,好找出你的破绽。”老妇自然是白飞飞易容而成,他们二人倘若以本来面目见人,只怕被铁手看上一眼便再无秘密可言。

    燕狂徒不以为意的道:“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不足为虑。当务之急,便是收拢长江七十二路水道,靳无救恐怕已经暗中通知苏老大了,准备接收二十一连环坞吧,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正说着,堂内忽见匹黑马迈着蹄子跑了出来,挤到酒桌旁吞吃着上面的酒菜。

    ……

    不出燕狂徒所料。

    那靳无救直回到“飞云堡”中便用飞鸽给苏梦枕传出密信,言及了昨日发生的一切事。

    金风细雨楼里。

    正安心静养的苏梦枕站在书房,静望着窗外的梅花,又看了看信中的东西,眼神颇有变化,不过,他倒是蛮好奇自己这个四弟究竟能做出什么大事,或是想做什么大事。

    思忖间,已落笔挥毫成字。

    “尔后二十一连环坞以他为主!”

    如此一切,却是无人得知,就连白愁飞与王小石也不知。

    这年冬。

    短短不过月余,长江七十二水道便发生了莫大变化。

    “权力帮”这个名字似那雨后春笋,携不世之姿横空出世,震惊黑白两道。

    帮主以“狂徒”为名,先是孤身直入“飞云堡”,生擒靳无救等“二十一连环坞”各路当家做主之人,兵不血刃将其纳入麾下,后又直上长江上游,凭借着一双拳头大败余下二十五路水道势力难逢抗手,技压群雄。

    “权力帮”至此声名大震,号令天下,就此而始。

078、顾惜朝

    冬天过去的很快。

    至少燕狂徒他们一统长江七十二水道的时候已经是岁末了,倒也没过多久,冰雪化作绿水,两岸青山苍翠,山影如绣,不时得闻那山野之间偶起几声虎啸猿啼,激得飞鸟一阵乱叫,展翅之声此起彼伏。

    “久闻权力帮帮主大名,兄弟几个特来讨口饭吃,还请帮主收留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江岸边,几骑快马沿江而行,得见楼船,不由朗声朝着这边高喊道,一行五个人,

    “报个腕!”

    狄飞惊正打点着这些日子的孝敬钱,听到江边的声音,只随意瞄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柔和的嗓音却似春风般掠了出去。

    “在下王命君、张穷、秦独、楼大恐、彭七勒。”

    等再听到五人的名字,狄飞惊这会连头都懒得抬了,就说了两个字。

    “不要!”

    一旁正数着钱的靳无救听到五人的名字先是一皱眉,然后骂骂咧咧道:“这五个孙子,江湖上声名狼藉,尽干卖友求荣的勾当还想上这艘船,要是上来,也得扔到江里喂老鳖。”

    没去理会那五骑绝尘而去的快马,狄飞惊这次又抬起了眼,瞧的是一辆素简清雅的马车,马车倒也寻常,而在这赶马的外沿上,坐着个相貌俊雅,着一袭青衫长袍的潇洒书生,手中持册书卷,颇有魏晋之风。

    “嘿,这小子又来了,要不我抓他上来问问,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靳无救也看到了这个书生,颇感惊奇。

    这连日以来江边总是会看到此人,对方像是想来投效,又像是在等什么,每次来也不说话,只在那马车上静坐看书,时间一到,便会自行离去。

    燕狂徒正自打坐,却见他吐纳之时,面前水雾竟聚拢回旋,化作一个丹丸般的气旋被吞服入口,沉入丹田,往复来去。这些日子以来,狄飞惊把帮中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疗伤,日夜服以药石,外补气息,这五脏的伤势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已是如此,何况是伤,那海碗般的汤药他每天得喝五碗,用以调衡五脏,以致于现在吃什么都是一股苦味。

    “哦?又来了?”

    闻听书生又至,燕狂徒周身鼓动的气息渐渐息去,黑眸一瞟,便落到了岸边。

    靳无救见燕狂徒给他使了个眼色,当下嘿嘿冷笑道:“兀那书生,要读书自去走远些,别在这碍大爷们的眼,小心惹恼了大爷,一刀取了你的性命!”

    那书生也终于抬起了头,收了手上的书,只道:“不知帮主能否让我上船?”

    自从“权力帮”始建,江湖绿林豪杰倒是不乏前来投效的,如此言语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在下顾惜朝!”

    燕狂徒正在看着狄飞惊整理的一些账簿,这上面记的是七十二处水道沿途各处朝廷势力要的分红,少则百两,多则千两,每月都得打点打点,这一个月下去就是几近三十万两,除外,还有那京城一些贪官污吏要的孝敬钱,那可是狮子大开口,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几快两百万之数。

    私铜、私盐、私铁加上漕运等诸多见不得光的买卖,如今都得过问“权力帮”,这样折腾下来,燕狂徒居然发现还是赚的。

    忽听那书生自称“顾惜朝”,他愣了一下,脸上已颇带深意的笑了笑。

    狄飞惊察觉到他的异样,慢条斯理的问道:“怎么?此人可是不凡?”

    “不凡倒谈不上。”燕狂徒放下账簿,轻声道:“只是他身份有些特别,无救,你去领他上来。”

    待靳无救离开,燕狂徒看向不再言语只等下文的狄飞惊。“蔡京的义子,傅宗书的姑爷,你说是不是很特别?”

    狄飞惊眼底刹那似有风云突变,“哦?那这样说来确实很特别,应该请他上船坐一坐!”

    “不错,确实该请他上来坐坐,正想会会这个权相呢,呵呵,没想到这是自己来了,对了,那件事有消息了么?”

    燕狂徒语气平常,话锋忽转。

    “我派人四下打听,遍寻当今武林江湖各方名医异人,已经有些线索了,只是传闻那仙丹乃世间一等一的毒物,当年由唐代皇室亲自监造,共得十四颗,可皇太子先服两颗而暴亡,天子震怒,连杀当时天下名医药师七十二名,而其余十二粒却被盗出皇宫,不知所踪!”

    一直安静看书的白飞飞蓦然开口,手中的书却非什么诗书古籍,而是一本极为罕有的毒经,传自苗疆,其上所记下毒手法迥异于中原,却是以虫控毒的手段,谓之蛊毒。

    只是不知道何故辗转落入一位商客手中,后又被靳无救所劫。

    白飞飞眼不离书,语气习惯性的苍老沙哑,娓娓道来,像是也有莫大兴趣。

    “听闻这些年一直有人想要解去那丹药毒性,多半还是想着长生不老!”

    “这世上,人的本性多为贪欲,饿的人想吃饱,饱的人想吃好,好的人又想吃遍山珍海味,等山珍海味吃完了,就会变着法的去找新鲜事,永远是不会满足的,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抵抗,一国之君都免不了俗,何况寻常人!”

    狄飞惊的话罕见的多了起来。

    白飞飞仍自翻阅着毒经,目中如带思索,瞧的分明是入了神,她下意识道:“能不能长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无极仙丹辗转多年据传被一老道得到竟然还真让他找出了解毒的法子,这些年一直与世隔绝,久闭深山,想要掺和毒性。”

    “不急,总会露面的,一个人绝不会带着自己最骄傲的东西归于尘土。”燕狂徒望着江面上正乘舟而来的顾惜朝,忽又似记起件事,扭头望向狄飞惊。“那连云寨的戚少商给答复了吗?”

    狄飞惊淡淡道:“给了,把咱们派去送消息的人吊了半天,说要想他上船,你须亲去他连云寨走上一遭。”

    “哈哈,倒是干脆利落,有些意思!”

    趁着笑声未落,燕狂徒望着快到楼船近前的顾惜朝,眼波一转,双拳一握,一股如狮似虎的惨烈气息陡然暴起。

    就听。

    “接我三拳,接的住就能上来,接不住,死!”

079、大人物

    “……死……”

    低沉嗓音似虎啸狮吼,在这江上滚荡,冲的人耳膜发颤。

    靳无救一众手下闻声已见机避让而退。

    顾惜朝只看见船上燕狂徒惨烈气息一散,便心道一声“不好”,可话起话落,面前天光一暗,一道身影已振臂掠起,如鹰如隼,电光火石间,右拳悍然击出。

    这一拳砸出时,燕狂徒右臂布袖陡然鼓起,呼呼生风,气劲充塞不散,右拳更是隐透紫红,肉拳近前。

    顾惜朝立觉大风扑面,脚下木舟竟然被一股澎湃气劲往后吹刮了去,一时间江上涟漪陡起,似风雨飘摇,逆水行舟。

    他心下骇然于燕狂行如狮如虎的气势,体内提气运至双手,掌心一转,立见木舟两侧各有一注水流离了江面落入手中,如球包裹,而后推向来势汹汹的一拳。

    “哗!”

    水花四溅。

    余劲激散,顾惜朝顶上黑发一散,已尽被拳风吹拂到了脑后,而他自己则是退出木舟,退到了江面,单足如蜻蜓点水,所承余力立时卸于水中。

    “嘭!”

    脚下已炸起一道水柱。

    一点即收,顾惜朝借力而回,飘摇而起,掌中劲力竟为冰寒之劲。

    可他瞳孔陡缩,就瞧见自己木舟一端,那出拳身影豁然一坠,双脚齐压船头,三两丈长的木舟瞬间“嘎吱”一声,另一端竟生生离了水面,翘了起来,木屑四散,落入江中。

    “哼!”

    沉声低哼忽起,却是再有一拳携雷霆霹雳之势砸了,木舟拦腰而断。

    顾惜朝正自震撼,眼前已有罡风扑面,如刀似剑,刮过他的皮肉,刺痛非常。

    第二拳。

    这一拳,刚猛霸道势如天崩,二人方寸周遭,那江水竟无由浮起,像是一颗颗逆向而上的水珠,拳未至,顾惜朝却已觉胸口如遭重压,快要喘不过气来!

    面色急变间,袖中已抖出一柄无名细剑,刺挑而出,剑尖立如毒蛇吐信,寒光点点,专攻燕狂徒脉门,软肋。

    只是下一刻顾惜朝脸色骤白,却见自己手中长剑攻到燕狂徒右拳前似被一股无形气机所挡,竟然刺不下去了。

    “先天无上罡气?”

    失声间,长剑寸寸碎裂,顾惜朝避之不及,弃柄抬手,双臂忽叠挡在面前。

    “砰!”

    一拳落下,顾惜朝空中的身子就似打水漂般贴着江面倒飞出去,直飞到江岸边上,踉跄后退数步,未等稳住,喉咙一鼓已是一口血箭。

    双臂颤动不停,似是脱臼受伤,垂在身侧。

    口中逆血尚未彻底咽下,顾惜朝面前再起恐怖气势,劲风呼啸如低沉兽吼,卷沙掀尘,却是一拳再来。

    “手下留情!”

    顾惜朝唇齿溢血,见这第三拳再来,且携杀机而至,已顾不得太多,忙嘶声急呼,同时强压逆血,原本清淡的嗓音如今显得格外的沙哑,他沉声道:“想不到堂堂“权力帮”帮主竟是如此嗜杀之人,亏我慕名来投,不想竟遭这般对待,只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倒要看看,往后江湖,又有谁敢来投你!”

    立时。

    顾惜朝就见那一只前所未见的可怕拳头离他面前寸许蓦然停止。

    沉杀呼啸的罡风已是顷刻散于无形。

    顷刻,他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却惊觉鼻中有温热滴下,原是被拳风杀势所伤,心中更是忌惮恐慌,骇意更甚。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巴!”

    燕狂徒面容沉着,喜怒不形于色,只缓缓收回了拳头,自怀中抽出一方白帕,丢给了顾惜朝,负手转身而走,顺便撂下了一句话。“把你脸上的血擦干净再上船!”

    船上。

    等顾惜朝虚弱的一步步上了船,入了议事堂,燕狂徒才不咸不淡的道:“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还是单刀直入些好了,你来我“权力帮”何事?”

    顾惜朝闻言心头暗惊,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哪怕夜班鬼敲门,他心中有鬼,此刻更是疑心生暗鬼,但面上仍强作笑颜道:“恕在下愚昧,不知帮主此言何意?”

    “呵呵,也罢,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燕狂徒淡淡道:“若不是看在你身后人的份上,又念及你的韬略,你以为你能走到这里和我说话?听闻你文韬武略兼备,不但是政合四年的探花,更著有“七略”,是真的吗?”

    顾惜朝面容渐渐僵住,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想逃,但是那堂外无形中却有两股惊人气机牢牢将他锁定,似只要自己往外走,必然迎来恐怖杀机。

    而上座,燕狂徒正靠坐着椅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回答。

    思量间,顾惜朝索性散了逃跑的念头,神情也消了惊色,沉声道:“不错,是又如何?”

    燕狂徒并未立即应他,闭眼沉思片刻,才徐徐道:“说说吧,你此行的目的!”

    “我此来,是因为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顾惜朝竟然罕见的镇定了下来,独剩一张苍白的脸色。

    “消息?”

    燕狂徒眉头忽而蹙起,然后又飞快伸展开,似笑非笑。“继续说!”

    “看来大当家还不知道,那绝灭王数日前又被人劫走了!”

    燕狂徒先是一怔,而后缓缓睁眸,黑眸平淡冷漠。“若只有这些的话,恐怕你以后得泡在江底了!”

    顾惜朝双手扶椅仍自颤抖不停,却是筋肉受损所至,闻听这话,他双手猝然一稳,十指指甲近乎陷了进去。

    “自然不是,想来帮主还不知道,那武夷山中传闻有奇人异士深藏不显炼制灵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楚相玉虽说已成活死人,然到底不乏忠心手下,此去倘若寻到,只怕帮主不但凭添大敌,江湖绿林更是容不下你!”

    燕狂徒眼皮轻颤。

    “你还有一次机会!”

    他似是浑然未觉对方话中的意思。

    顾惜朝额头渐渗冷汗,然后笑道:“好,我便告诉你又如何,有个大人物想和你合作!”

    燕狂徒指尖下慢慢传出声声富有节奏的撞击,点在木椅扶手上,他沉吟片刻。

    “哦?大人物?有多大?”

    顾惜朝眼神一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080、生意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燕狂徒眸子稍动,心中已是有了几分揣测,只道:

    “你,接着说!”

    顾惜朝闻言,紧绷的身子顷刻间仿佛矮下去一截,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臂自那扶手上取下,仍在不受控制的轻颤,嘴里却不敢怠慢。

    “帮主大名,想必现在江湖中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金风细雨楼坐镇京华,雄霸江湖,您却敢在这紧要关头夺了二十一连环坞,无异于虎口夺食……”

    未曾想说到一半,燕狂徒已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以“权力”为名,只贪权好利,你直说合作便是,只要价码合适,万数皆可商量!”

    顾惜朝也不恼,苍白的脸色露出笑来,他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个腰牌,那上面,一个显眼的“蔡”字煞是惹眼。

    “帮主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来明白这个字的份量,得此一令,长江水道百官退避,畅通无阻!”

    他声音压的很低。

    燕狂徒面无表情的瞧着那块腰牌。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皮笑肉不笑的言语中,他说:

    “你且说说要合作什么?”

    顾惜朝眼底似风云变幻,他声音压的更低了,低的仿佛耳语一般,好在燕狂徒听的清楚。“也没什么,只是借贵帮这条水道偶尔送些东西,做些买卖!”

    “送到什么地方?又做些什么买卖?”

    燕狂徒取起案几上的茶杯自顾的呷了一口,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顾惜朝道:“这个自然就不劳帮主费心了,到时候我们自会派人护送!”

    “呵!”

    “你是太异想天开了?还是说把我权力帮当作傻子了?与虎谋皮,这多少人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何况那可是一只狡猾如狐的老虎,既然你们没诚意,闲话便不必说了!”

    燕狂徒伸着指肚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

    “现在,说说你的事!”

    顾惜朝似有不解,但脸上仍是强自挂着笑。

    “帮主此言何意?”

    燕狂行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幽深平静的眼神让人心颤。“你不是想上我这船坐一把交椅么?怎么,现在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给你!”

    “来人啊,把东西端上来!”

    外面的手下闻言立马端进来个托盘,上面盛放着一碗酒水,以及一枚弹丸大小的丹药。

    “帮里的规矩,凡新人入我帮者,皆需服下这腐魂丹,顾当家,请吧!”

    顾惜朝不知燕狂徒嘴里的话是真是假,但看着那乌红发黑的丹丸一张脸却僵硬难看。

    耳畔更是轻飘飘的响起一句话。

    “我给你了,你若不要,就下江喂鱼吧!”

    顾惜朝现在不光是手发颤了,连身子也在颤,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亦或是怒。“帮主想来知道我的身份,我……”

    “自欺欺人,不就是蔡京么,他那义子还少了,在他府中做一条狗,在我这船上,你能做一个人。”

    似是被说到了痛楚,顾惜朝双拳紧握,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变得极为阴寒,但下一刻这股气息又莫名散了。

    他取过丹丸和着酒一口仰头咽下。

    燕狂行这时才淡淡道:“现在,我们再说合作的事!”

    事已至此,顾惜朝也不再遮掩,只是冷冷道:“做狗能活着,人可不一定能活下去!”

    但他沉默了半晌,嘴里还是挤出了一句话。“此次他是想借你的水路,绕过东海、渤海往北方送些东西!”

    “北方?”

    燕狂徒心头一突。

    北方?

    竟是送往北方。

    燕狂徒墨眉一拧,抿了抿嘴,问:“什么东西?”

    顾惜朝索性闭上了眼睛。

    “八千五百套精兵制式盔甲,和劲弓弩箭以及各种军中制式武器若干,还有上等种马八百匹,共计一千八百万两黄金!”

    “对方来历不甚清楚,只知是北方一个部落,名为女真,义父曾言,此番乃是为了驱狼吞虎,牵制大辽。”

    尽管他没睁眼,但此时此刻也清楚的感觉到三丈外的地方,一股惨烈凶戾的煞气正如熊火般腾然冒起,杀机,杀气,杀意,纠缠不去,仿佛那里坐的已不是人,而是一头恨不得择人而噬的凶兽。

    顾惜朝瞬间如坠冰窟,浑身汗毛竖起。

    好一会,才听一道异常平静的话响起。

    “女真?”

    “呵呵,还真是好大的生意,想借我水道不难,我还是那句话,价码足够,万事都可商量,我只对权与利感兴趣!”

    “既然你喜欢做狗,今天的事,我权当没发生过,解药每月我回安排人送给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做个人,再来找我吧!”

    顾惜朝睁眼,却见堂内已是空空如也,他神情不见喜怒,只是起身朝外走去,飞身一纵,便已掠至江面,踩浪而去。

    瞧着岸边远去的马车。

    船上,忽见呼啸声动,一条人影似再难忍心中惊怒,自顶楼如飞鸟扑下,尚在半空,便听一声惊爆,紧接着是刺耳风啸,掌风、拳劲随意泼洒,双拳击出,立见拳罡激散,所过之处,江面无不连连炸起水柱,一时间水花四溅,爆响不绝。

    只骇的江岸两侧群山悚然,百兽噤声,一片死寂。

    良久。

    才见远处的江面,那宣泄了怒意的人影复又回来。

    落在船上。

    燕狂徒终于开口,他说:

    “我本以为那厮已是坏事做尽了,看来,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如今外敌环伺,大辽、吐蕃、回鹘不时来犯,他还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事。”

    他浑身暴乱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连声音也平静了下来。

    狄飞惊见他这般也没问,聪明的人总是会有人聪明人的处事方法。

    直到燕狂徒把先前大概说了一番,狄飞惊与白飞飞神情也多有变化,狄飞惊不知后世之事,自然不晓女真之恶,但仅是这般,往小了说轻则也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再怎么论,通敌叛国是跑不了的。

    狄飞惊稍一思索,有条不紊的说道:

    “想来,这等行径,蔡京已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长江水道有金风细雨楼坐镇,他不敢选这条路,如今却是在打咱们的注意,就算事发了,到时候我们就是替罪羊,他自可高枕无忧!”

    燕狂徒淡淡道:“那他可算选对人了,此番顾惜朝回去必然还会有人过来,说不定高手会来不少!”

    “我要的兵器打造的怎么样了?”

    他蓦的看向靳无救。

    “快好了,我已经找了几个一等一的工匠,就在这几天!”

    靳无救应道。

    “那便好,咱们就陪他耍耍!”

081、天下第七,**青龙

    这年春。

    春花开的正艳,自顾惜朝离去后,“权力帮”便以长江为源头向外扩张着势力,两岸大大小小的帮会要么归顺,要么逃离,要么就是坏事做尽被沉尸江底。

    一时风头无两。

    不光如此,有心人还察觉到,这帮中势力正有意无意的朝着黄河发展,沿途官道更是暗中建下不少驿站据点,大有所图。

    而“权力帮”中的高手,更是被江湖人忌讳莫深。

    倘若谁能在两岸九帮十三会的结盟中斩杀大半当家做主的龙头,相信都会为人所惧怕,而这个人,竟是个毫不起眼的老妇,天下人不知其名,只是称其为“白夫人”,帮主夫人。

    何况还同样神秘莫测的副帮主,所有人只知到那是个轻功独步武林的驼子,虽然无人看到他出过手,但就是这样一个驼子,却把“权力帮”七十二个分舵治理的服服帖帖,这样的一个人,又岂是庸才。

    再往下更有“勾魂水鬼”靳无救等众多一流高手,再加上随着“权力帮”威名渐盛,天下豪杰有不少慕名来投,势力愈发浑厚起来。

    而在这一切之上,还有个以“狂徒”为名,未曾显山露水的帮主。

    这等势力,足以让任何老一辈武林大势忌惮,乃至恐惧。

    但这还不够,至少在燕狂徒看来还是不够的。

    事实上有的时候,藏着名头并不太好,因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实力,聪明的人自然会忌惮,但对于一些笨人蠢人来说,你藏不藏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以来,让他啼笑皆非的是居然有不少人前来和他邀战决斗,结果自然是被捆了个结实挂在船尾上在江里泡了一天。等再拽上来,一个个无不是哆哆嗦嗦,老老实实的趴着,实力不错的则是入了帮,至于实力不行的,就得看他们在江湖上的行径了。

    春雨贵如油,雨如丝发,点点滴滴落在平如镜面的江水上,溅起些许涟漪,带着寒冬未曾褪尽的凉意,虽凉,却不如秋雨那般萧瑟,洗刷着两岸山景的风尘。

    绿意如碧,春花如绣。

    楼船上,七十二路分舵掌事人此刻都恭恭敬敬的坐在“议事堂”里,很安静,也很敬畏。

    这敬畏的源头自然便是那上座大椅上随意而坐的人。确实坐的随意,那人斜倚着身子,扶着额头,仿佛正在小憩。

    但那人敢这般坐不代表他们也可以,所有人无不是挺腰直背,像是有一股无形且莫大的压力推着乃至压着他们。

    这个人,自然便是声名如日中天,震动黑白两道的“权力帮”帮主,燕狂徒。

    “很好,都做的很好!”

    好一会,才听沉沉的嗓音响起。

    所有人心里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那人下座左右两侧还有两张大椅,不过都是空着的。

    “无救!”

    燕狂徒睁开眼,抬起头,对着身旁的靳无救说了一声。

    心领神会,靳无救沉声对着内堂后方的通道喊了一声。

    “拿出来!”

    立见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帮中弟兄拿着托盘走了出来。那些舵主见状,眼睛无不亮起,带着几分火热,他们看的是托盘上的东西。

    靳无救手中翻起一本账簿,名为“赏罚薄”,上面则是记载了七十二舵弟兄以及各舵主一月以来的所作所为。

    “舵主荣林,有功,此次彻底解去腐魂丹之毒,往日得罪之处还望兄弟多多包涵,今个帮主发话,这月分红多给兄弟一万两,犒劳一番!”

    他朗声念道,同时一众座下舵主中忽见个精瘦灰衣汉子忙站起,拱手喜笑颜开道:

    “大舵主客气了,多谢帮主!”

    一个小厮立马端着托盘朝他走了过去,这灰衣汉子也不遮掩,当着众人的面取过上面的解药就着一碗烈酒送进了嘴中,不多时,立见他眉宇间的一缕青灰之气已悄然散去。

    如此这才取过上面的一沓银票,又笑呵呵的坐了回去。

    “舵主雍希羽,前番摘了海沙帮帮主的脑袋,立大功,升为帮中护法,赏三万两,往后分红每月加一万两,解去丹毒!”

    一面色白皙,模样阴柔的年轻人腾然起身,神情激动道:“雍希羽必为权力帮赴汤蹈火,为帮主效死!”

    “好!”

    燕狂徒点点头,多看了这个名叫雍希羽的两眼。

    却说等到靳无救将七十二舵分别念了个遍,待所有人全都解了毒,领了赏钱,他这才满意的说:

    “往后“权力帮”有的,我绝少不了弟兄们的,如今这般亦不过初景,大丈夫岂可碌碌无为,诸位弟兄可莫要让我失望,咱们同心协力,却要问个江湖武林,谁主沉浮!”

    “我等必与帮主同心协力!”

    听到众人的话,燕狂徒又轻声道:“行了,如今各路分舵帮务繁忙,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这些银子可不光是你们的,回去记得给舵里的弟兄分点,别让人寒了心!”

    “属下定当谨记!”

    “去吧!”

    不多时。

    微雨的江面,数十艘泊在楼船周遭的乌篷小舟便如离弦之箭,四散而去。

    “根基渐成!”

    燕狂徒立在甲板上,瞧着离去的舵主,颇为感叹。

    天空雨丝绵密,像是雾,又似纱,扯不破,剪不断,他刚立在雨中没多久,忽见岸边远黛青山中一条身影撑伞飘将下来,身法轻灵如雨前飞燕,飞掠至江面,等落定,那伞已到了他的头顶。

    身后白飞飞正在浅笑,手中拿捏着一捧山花。

    “又去摘花了?”

    燕狂徒拢了拢她鬓角微湿的青丝。

    “喵!”

    她肩头却见一只橘色肉团蓦的抬起头来。

    那是一只猫,这是之前在河中的一块木板上捞起来的,齐初肮脏不堪,瘦的厉害,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就圆了一圈。

    但这个时候,靳无救忽的忙走了上来,低声道:

    “帮主,来了!”

    来了?谁来了?

    燕狂徒眼皮一抬,瞧向远处,只见这雨中有七个人顶着玉笠走了过来,看似在走,然一起一落的距离却远的惊人。

    七个人,但当先者却是一人,那个人一临近,整个天空都似阴沉了下来,风急雨凄。

    这个人很瘦,也很高。

    面色沉杀,像是寒冰,看不见表情。

    风雨又像是回到了隆冬。

    他穿着件阴灰发黯的宽大袍子,肩上还挂了个又老又旧又沉又重的包袱,看着就似个冒着风雨的赶路人。

    但燕狂徒却不会这么认为。

    来了,来的,自然是那大人物手底下的高手。

    而且看来还不是一般的高,直行而至,想必对他们的实力都很自信。

    燕狂徒抿了抿嘴角。

    “天下第七?”

    他又眯了眯眼睛,然后道:

    “**青龙!”

082、雨中激战

    燕狂徒站在船上,站在雨中,站在伞下,望着那七个人。

    前一后六,对方来势极汹,脚下踏步如飞似奔,转眼便已自朦胧春雨中从一点轮廓然后飞快清晰,仿佛一副跃然于纸上,几快功成的画作。

    “天下第七!”

    “**青龙!”

    他之所以念出“天下第七”后又马上念出“**青龙”,只因唯有这般才能凑够七个人,更因为这七个人的师傅已被那位大人物招揽。天底下高手无数,蔡京手底下高手更是不少,似他那般大奸大恶的权臣奸臣,天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生撕嚼咽了他,所以,总是会需要一些高手来充当护卫。

    而他手底下最恐怖的高手,便是与诸葛小花同为“自在门”弟子的元十三限。

    而元十三限的几个弟子,名头亦是不小,与那京城的四大名捕可算是旗鼓相当,更是蔡京手底下的红人。

    天下第七只是一人,而**青龙便是六人,他们分别是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以及叶棋五和齐文六,六人合称“**青龙”,且各自从“元十三限”身上继承了一门极为可怕的绝技。

    可怕到任意一种都会独步武林。

    只是燕狂徒有些不确定,因为江湖传闻“**青龙”里投效蔡京的只有前四条龙,剩下的两条久未有消息。

    但那怕是只有四条龙,再加上个“天下第七”以及另外两位不知名的江湖高手,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变色,惊惧,动容,乃至骇然。

    而“天下第七”更是“元十三限”最疼爱的弟子,得到的绝技自然也就更多,实力也就更强。

    天底下高手排名,除非江湖中人公然,如那“关七”与“诸葛正我”之流,更强的便是“自在门”门主“韦青青青”,多为天下人认可。

    但这人却独独是个例外,称号“第七”乃是自封的,他眼里睥睨古今,纵横江湖,放眼偌大天下也只不过六人有资格排在他之上,可见生性傲到了何种地步,偏偏所有人没有反驳更是默认,显然此人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地步。

    雨中多出了肃杀,以及冷意。

    冷的像是又回到了去年飞雪正盛的时节,那是杀机。

    “去,取我兵器来!”

    燕狂徒好整以暇的瞥了眼七个人,而后对一旁正打扫议事堂的手下吩咐道。

    很近,因为那兵器就在“议事堂”内放着。

    就见四个人略显吃力的抬出一个红木大箱。

    “砰!”

    落在燕狂徒的身边发出了一声闷响,仿佛里面装着重物。

    望着从远处走到岸边的七人,燕狂徒饶有兴趣的说:“来的可真是够慢的!”

    顺便打开了木箱。

    里头,两具古朴无华的拳套正安静的平放在里面,一左一右,长短齐至手肘,乌黑如墨,仿佛烈火烧灼后留下的黑灰,手腕、五指处则是数十块精巧的寒铁精钢拼接而成,可活动自如。

    足足花费了他七万两白银购置奇石异,请那能工巧匠又花去不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连他自己都出手铸造,这才算是功成。

    这一副拳套,光是重就要两百三十多斤,他如今身份遮掩,一身功夫多半在手中,怕就怕动手间难控杀心,这拳套既是助力,亦是阻力,限他杀心,控他肉身大力,算是熬炼体魄心性的法子,如那负重而行之人,久负之下,一旦褪去,必是一飞冲天。

    “你便是那个劳什子帮主?”

    那个背着包袱的人稍稍抬起了眼,他虽然是抬着眼,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睨视的感觉。

    他的声音很阴,也很寒,似那凄迷的风雨,让人听了不禁想打哆嗦。

    他就是天下第七。

    “便是你说价码不够?既然你觉得价码不够,那位大人特意让我们来称称你的斤两,看看你值多少价码!”

    燕狂徒听对方这般说,也不恼怒,只是慢条斯理的穿戴好那一对拳套,压着眼皮同样睨了下去,真真切切的居高临下俯视着七个人,同时舒展着手臂,双手,五指。

    他轻声道:“天下第七?”

    二人隔岸开口,嗓音被彼此内力送出,在这江上此起彼伏。

    刹那,天下第七身后的六个人里有四个瞬间动了,这一切发生极快仿佛他们径直自离了岸边朝楼船而来,唯有天下第七仍立在岸边,仿佛在他眼中,已不需要出手。

    果然,并非是完整的**青龙,剩下的两个多是恭敬的立在原地,像是来打理摊子的生意人一样。

    但四条龙已经足以让人不敢掉以轻心了,何况天下第七还在旁虎视眈眈,他虽未动手,给人的压力却比动手更甚,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出手,从什么方向出手。

    这四个人,身形各异,模样怪异,打扮更是诡异。

    左手起的第一人,束发儒衫,看着分明是个书生模样的打扮,可就是配着一副宽大的骨架,黝黑的面容,粗眉老相,就像是乡间赶牛,喝酒,杀猪的粗鄙汉子。

    第二人也很奇怪,披头散发,目露狂风之色,宛如传闻中那些吟唱高歌,挥毫泼墨的狂士,但他发间却别着朵春兰,衣襟半敞,袒露着雪白胸膛,神态又是另一种平和。

    第三人高高瘦瘦,体型瘦小如竹竿,但却是精瘦,又黑又瘦,看着就好像铜铸铁打的般,浑身仿若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神情傲然。

    而这最后一个带着张面具,身形中规中矩,既不高,也不矮,脸上还带着张脸谱,不见眼睛鼻子,只画了一幅意境奇绝的山水墨化,出尘缥缈。

    燕狂徒瞧着最后这个人,低笑道:“呵,**青龙里莫不是还有瞎子?”

    他嘴上说话,已抬起一只手,因为一道剑光已凌空刺来。

    “呔!”

    披发戴花的狂士冷喝一声,手中长剑已是出鞘,雨丝立时落在剑身上,激起一阵清越剑吟,璀璨夺目,竟是通体金红色的长剑,像是红通通的秋叶,刺人眼目。

    只见剑出,只见光闪,一点寒星已到燕狂徒面门前。

    “铮!”

    但这一剑,却在离燕狂徒尺许外被挡住了,一只黑漆漆的铁手风轻云淡,不含烟火气的恰巧抬到了空中,挡去了这一剑。

    一剑被挡,剑尖一抖,再是四剑,可任凭他如何刺剑,那只铁手却始终挡在他前面。

    “着!”

    许是久久无法建功,狂士手腕一颤,剑身上却见原来正钳着五颗寒星般的黑点,此刻一震,五颗寒星便齐齐打向了燕狂徒胸前。

    但寒星刚出,那只古怪铁手便似摘星般大手一挥,把五颗寒星全都攥到了手里,同时,一拳轰出。

    刹那间狂士就见面前雨幕轰然崩碎如雾,一只难以形容的拳头悍然砸来,一往无前,拳势前的风雨无不被碾碎,他只觉狂风扑面,披发尽被吹拂到了脑后,脸色勃然大变的同时,强提这一口气,横剑一挡,人已暴退了出去,可刚到空中他嘴角已滴出点点殷红,一柄剑竟被砸凹了下去。

    剩下的三个一人凌空连踢而来,满天腿影如疾风骤雨,另一人双拳砸来,似能捕风捉影,还有一人已轻巧落到船上,大步流星而来,二话不说双手已扣向燕狂徒双肩,下盘发力,俨然是摔技。

    “合击阵法?可惜!可惜!”

    “退开些!”

    燕狂徒见得这般配合巧妙无间的攻伐之术,对着身旁撑伞的白飞飞轻声说了句。

    伴随着头顶纸伞的挪开,赫见他头顶的雨幕此刻如被一股无形气机牵引,翻滚扭动,竟是在他周身三尺外化作一团水罩,三人立时齐齐被阻在了外面。

    再见他身形一震,双手虚压,体内罡气勃发,本是聚拢如球的雨幕,下一刻如溅起的水花,轰然炸碎开来,朝着攻来的三人冲去。

    “先天无上罡气?”

    变势突然,三人见状神情凝神变色不一,忙泻了攻势飞速退开。

    “退?晚了!”

    说话的同时,燕狂徒右手忽而再挥,掌中陡见五点寒星破空激射出去,同时脚下发出声声干涩刺耳的沙哑异响,像是木舟的摇桨声,又像是风雨中木门木轴的转动声,他双腿不知何时已悄然曲起,裤腿更是飞快鼓胀起来。

    此刻岸边的天下第七蓦然大变脸色,身形急掠而来。只因漫天雨幕伴随着一人扑出,已如幕布般顷刻被撕的四分五裂。

    却是层层叠叠击出的霸道拳影。

083、恐怖的拳头

    元十三限,事实上他本名只叫元限,但是据说他身怀十三种十分可怕的绝学,任一一种都为别人的大限,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在他名字里加了十三这个字。

    绝学?何等惊世骇俗的绝学?

    燕狂徒此番算是终于见识到了。

    江上一道身影率先离船而退,紧接着,其他三人也再退。

    这四个人,自然便是“**青龙”里的前四龙。

    燕诗二提剑咳血而退,鲁书一,顾铁三,赵画四也跟着退了,狂退。

    他们不退不行,只因面前视野已被无双拳影悉数充塞,眼前天地仿佛再也容不下他物,就连那泼天雨幕亦是为之粉碎,周遭像是被狂霸拳罡挤作真空,令人窒息。

    “拳?来的好!”

    精瘦高挑的顾铁三见状大喝一声,口中蓦然提着一口气,身子立马短暂的滞在空中,身旁另外两人似已会其意,二人摊手在其背心一按,顾铁手双拳也抡了出来,借力出手。

    他的双拳只好似摘花撷叶的剪刀般,攻的乃是燕狂徒双手手腕,手踝等薄弱处。

    可惜,那却不是血肉,而是一只黑漆漆的铁手。

    顾铁手当下也不迟疑,索性以拳对拳。

    只在刹那,两个人,四只拳头就已经在空中相遇,也只是刹那,拳势碰撞,顾铁三这个像是铁打的人,便已经如折翅的飞鸟般自空中直直落到水中,准确的说是被砸如江里,一双手血管爆裂,筋脉暴突。他比燕诗二更惨,一串血珠直冲喉咙里飙出,痛的他忍不住大叫。

    但就在这个时候。

    燕狂徒眼前忽然仿佛多出千个太阳,而这千个太阳竟然在一个人的手里。

    天下第七。

    又是一种竟然的绝技。

    燕狂徒竟感受到了剑气,势剑。

    立见他一拳再次轰出。

    这一拳宛如惊雷霹雳,空气中都传出一声爆响,似似极了,火炮的炸裂,本就被挤碎的雨线此刻被肃清一空,一道宛如实质的拳罡,因风雨而成轮廓,大如石磨,直直砸向了眼前的千个太阳。

    “轰!”

    二人气势劲力于空中一遇,狂乱的余劲已化作风啸,席卷四面八方。

    一时间水花四溅,涟漪迭起。

    两人一招甫落本就在空中,脚下空落无借力之处,拼着一招自然是余力将毕,齐齐落入江上。

    凌波借力。

    只是燕狂徒立在江面的顷刻,脚下江水竟似数条游龙般离江而起,在其周身盘旋纠缠。

    便在天下第七眼神再变之际,眼前立见偌大一团江水浑圆似球被罡气吸起裹着一人顺着江面直冲了过来,过处分江开浪,好不惊人,他沉声道:

    “小心!”

    却是朝着江边正从水中爬起的顾铁三他们四个而去。

    四人也在同时瞧见了袭来的燕狂徒,连连急退,奈何他们退的快,那团水球来的更急,离了江面竟还聚而不散,地上飞沙走石,遇石石碎,遇木木摧,看的几人大变脸色。

    这要是被罡气卷进去,恐怕一身血肉身子骨和那些沙石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天下第七的动作却出人意料,他目光阴沉,急掠的身子忽然方向一折,直直扑向楼船上正撑伞静看如老妇模样的白飞飞。

    还没等过去,他心头却莫名一寒,船室内,就见个貌不惊人,罗锅背的灰袍驼子不紧不慢的边擦着手,边往出走,然后抬眼瞥了他一下。

    一眼便足以让他动容失色。

    头颅瞬间剧痛,仿若刹那间被千百根针扎了一遍,飘起的身子更是一晃,几快身形不稳,坠入水中,待他强稳心神退到岸边,脸色已宛如大病初愈般白。

    “啊!”

    另一头痛呼再起。

    天下第七闻声看去,就见不远的山坳处,五道身影正围攻一人,且久战不胜,而顾铁三早已是失了一战之力,在一旁喘息。

    当真是前所未见的拳头。

    那双拳但凡拳罡所及之物,无不摧枯拉朽,恐怖的厉害,任他纵横江湖多年,早已名动天下,也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拳头。何止是拳头啊,此人肉身技艺拳掌指爪,腿脚擒拿,无不是登峰造极,任意一处都仿佛能置人于死地,只是如今戴着那双铁手,再加之一身雄浑罡气,这拳头更是刚猛霸道,重愈千钧,磕着就死,擦着就伤。

    岸边的两个人加上自家师兄弟三个,此时居然不但拿不下对方,还处处受制。

    真是失算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高估这“权力帮”帮主了,毕竟曾孤身闯入过铁血大牢,生擒过楚相玉,虽说施以暗毒,加之这些时日名震黑白两道,想来武功不弱,可眼下这何止是不弱,简直就是不世高手,绝世强人,恐怕都能比得上苏梦枕那几位了。

    见久战不胜,船上更有神秘高手虎视眈眈,天下第七的右手已搭上了左肩的包袱,那个又老又久又沉又重的包袱。

    骤然。

    “吼!”

    平地仿佛炸起一声虎吼,咆哮声动,宛如滚雷,雨幕再次崩碎。

    “退!”

    燕狂徒就听身旁围攻自己的五人不知谁低声急呼了一声,蓦然急撤。

    “哪有那么容易!”

    双手一张,周遭立时尘嚣激荡,狂风逆涌,风雨倒流,掌中凭生莫大吸力,漫天雨水竟扭转如漩,五人中一面有微须的青衣汉子身形还未奔出半步,整个人便觉得身子如陷泥沼,忙惊恐大喊。

    “救我!”

    只是余下的几人却头也不回的奔出老远,他刚欲有所动作,蓦然觉得一只沁凉沁凉的手扣在了自己的后颈上,旋即再无意识。

    燕狂徒提着手中瘫软的尸体,冷眼望向十来丈开外的岸边,就见在天下第七的位置,数颗核桃大小的奇异珠子拖着熊火焰浓烟,朝他飞射过来。

    “旁门左道!”

    原来是火器。

    他不闪不避,只把手中尸体抛了过去,冒着火烟的珠子与之相遇一瞬,顷刻便爆,尸体登时四分五裂,而后被火蛇焚之一空。

    只是仍有漏余,燕狂徒黑寒铁手一张,攥住一颗珠子,入手便爆。

    “轰轰轰轰……”

    雷火交鸣,连连巨响。

    只是那澎湃席卷的火浪却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在空中冲散不开,然后飞快收拢,最后消散无形。

    瞧着那攥爆雷火珠,毫发无损的身影,天下第七这下彻底是变了脸色,他的脸先前本就白,此刻更白。

    “快走!”

    见雷火已快消散,急忙对着同样震撼莫名的五个人提醒道。

    脚下一动,人已飞快离去。

    剩下的五人亦是心知不敢久留,来的快,去的更快。

    “阁下好身手,今日未分胜负,咱们改日再战,此事我自会禀报上去!”

    远去的身影飘来天下第七阴沉沉的嗓音。

    “呵呵!”

    抖了抖铁手中珠子爆碎后剩下的残片,燕狂徒又瞧了眼飞快逃离的六个人。

    等他收回视线,头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伞,隔断了绵密的雨线,仿佛也隔断了那股凉意。

084、连云寨,戚少商

    杏花微雨。

    官道上,就见青衫老者牵马而行,马背上坐着个老妇,至少她看到是个老妇,但这一双眼睛却格外年轻,澈净,满是生机。

    她手上端着一支木笛,不时吹上一段悦耳的调子。

    就是这马有些丑,高头大马,毛色也不知道怎么个回事黑中透黄,驳杂难看,只不过这马儿却不自知,摇头晃脑,撒欢似的到处奔走,像是久困不出,一朝得放。

    若非前面的人牵着缰绳,只怕非得跑个没影了。

    这两人,自然便是燕狂徒与白飞飞。

    不过现在他们却没在船上,前番惊退了天下第七与“**青龙”,这等名头传开,却是惊了天了,“权力帮”名头更是大涨。

    但他却意不在此。

    如今京城龙蛇混杂,别看“金风细雨楼”独霸江湖,然“蔡京一派”加上方应看,神侯府等诸多势力,水仍是浑的。

    且蔡京意欲与那女真联合,若是没记错,今年女真便会割据而成国,形势已到千钧一发的地步了。

    “想来这位权倾朝野的蔡太师应该很快就会给答案,他正值用人之际,等我再把黄河三十六处水寨夺了,他又岂会坐看咱们这块肥肉落入他人之手,要知道朝野之上并非只他一家,那方应看似乎和女真也有些瓜葛。”

    踩踏着脚下花瓣,燕狂徒若有所思的道。

    笛声停下。

    白飞飞柔声问:“你还想回京城?”

    “自然是要回的,等把一切事宜布置好,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

    话到这里,燕狂徒顿了顿,语气颇带深意的说:“前两天顾惜朝拿药的时候给了一个消息,你猜猜是什么消息!”

    白飞飞那双烟雨似的眸子眨了眨,略一沉吟。“我猜肯定和蔡京有关,而且能让你这样的,也肯定和金风细雨楼有关,莫非,是白愁飞?”

    燕狂徒深吸了一口气,牵着马缓步慢行,就见前方不远处多出了袅袅炊烟,像是个村落,他语气平淡道:“顾惜朝说,白愁飞之前入了蔡府,还端茶敬水,拜其为义父!”

    “你怕他对苏楼主下手?”

    白飞飞心思灵透,转眼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若是以前我并不担心,但如今苏老大身边多了个雷纯,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丁点武功的女人,多了这么一个人,便如同多了一条软肋,要是被人拿捏住,下场往往不会太好!”

    “何况苏老大病害日益加重,白愁飞暂代楼主之位,若他野心难收,必然容不得我,大势未定之前,正好趁此机会改头换面再入京城,看看他能翻起多大风浪!”

    正说着。

    乡间的一条小径上,一个小娃骑着一头大水牛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那小童,和你打听个事!”

    “老丈请说!”

    小童晃着脚丫,手里捧着不知道那摘来的山果,咬了一口立马酸的龇牙咧嘴,朝着地上呸呸吐了几口。

    见有生人打听事情,他这才一抹嘴。

    燕狂徒问:“这村子里有没有姓岳的人家?”

    小童一抬脑袋。

    “村子里姓岳的人不少,你且说说,你要找谁呀?”

    “岳飞你知道么?”

    燕狂徒话一说完,小童一抬眼,狐疑的瞧了瞧他,道:“你找我哥干啥?”

    “我不找他,我只是在汤阴县里偶然听说,这才想来看看!”

    “嘿嘿,我哥出生的时候可是有鹏鸟来栖,连算命的都说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必然一飞冲天!”小童像是对这等事情早习以为常,颇为自豪。

    燕狂徒笑了笑,取过马背上的干粮,拿出三块烧饼,道:“以后可得记住,路边的野果可是不能吃的,拿着吧!”

    小童虽说有些眼馋,不知是嘴里酸涩的余味未去尽,还是饿的,连吞咽了几口吐沫,但还是一摇脑袋。“娘说不能凭白要别人的东西!”

    燕狂徒笑道:“这可不是白给你的,刚才不向你打听了事么!”

    “给人放牛能填得几枚大钱啊?”

    小童迟疑不决,最后还是接过了烧饼,闻听言语又一摇脑袋。“哪能啊,现在冬荒刚过,好不容易能填饱肚子!”

    燕狂徒想了想,道:“下次别放牛了,这可没什么出息,还耽搁功夫,我可给你说,汤阴县里有个“燕子楼”的客栈,去了你就找掌柜的说自己姓岳,到时候跑个腿什么的,一个月也能得个七八两银子!”

    “真的么?怎得这么多?我听说给富人做丫鬟一个月才得二两!”小童闻听惊喜不已。

    只是等他再看去,却见面前的老人不知何时牵着马掉转了方向正朝来时路往回走,忙喊道:

    “老丈你不去见我家大哥了吗?”

    他却见已经渐渐离去的老人头也不回的牵着马摆了摆手。“小娃你可得记好了,燕子楼!”

    直等眼中的老人成了个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点,小童这才大咬了一口烧饼,嘴里含混不清的重复着。

    “燕子楼……燕子楼……”

    ……

    离了村子。

    燕狂徒便已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起来。

    见岳飞不过是他此行心血来潮,只是此子如今尚且年幼,并未长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也没有说想把其收入麾下的想法。他们现在算是黑白通吃的煞星,他更不想未来的英雄染上一身江湖气,名震天下有很多办法,有的人注定是纵横疆场的,何况待他已决心易主江山,到时候再见,有有何区别。

    而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赤练峰”上的人。

    “连云寨”的大当家。

    戚少商。

    据传此人本是簪缨世族,奈何为奸宦所害,自幼沦为草莽,十三岁起便浪荡江湖,漂泊不定,后入“小雷门”助“雷卷”,担任大总管之位,只是之后功成身退。

    倒是与他有些类似,此人孤身独上“连云寨”,自缚右手,以左手一一挫败八大寨主,一人变换数种兵器,连连败敌。

    八大寨主败得心服口服,遂推选他为大寨主,经他这些年打理,“连云寨”声名更是轰动武林本是个末流势力,一举直追江湖绿林巨擘“南寨”,而且犹有过之,显然有过人之处。

    此前燕狂徒曾派人来过一趟。

    邀请戚少商去他那水道上坐把交椅,只是江湖人多以实力论英雄,一直未曾得到答复,如今他正是趁势而来。

    但最重要的,却是得到消息,劫走“楚相玉”的人与“连云寨”有些关系。

    一路快赶,直到暮色沉沉。

    二人便已到了“虎尾溪”的地界。

    “呔,那老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遂见路边跳将出两个人来。

085、九现神龙

    ……

    却说赶到虎尾溪。

    燕狂徒正翻下马背,就见前面的路旁跳出来两个人来,再一听那套说辞,饶是他现在已为一方武林巨擘,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打生打死遇到的多了,这拦路打劫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只见这拦路的是两个黑汉,虬髯黑面,腰挂长刀,一身江湖人的打扮。

    “嘿,老头别被咱们吓傻了!”

    一人嘿嘿一笑,双手挎腰,对着燕狂徒又嚷道:“算你老头命好,自大当家来了后,就不准我们为难老弱妇孺,你给我们点酒钱意思意思就行。”

    燕狂徒点点头,从怀里丢出一锭银子。

    “好说,二十两可够?”

    另一三角眼的黑汉忙不迭的接过。

    “够了,还有足的呢,晚上还能去打打牙祭,喝个花酒!”

    但他刚一接过,立马就变了一副阴沉脸色。

    “来啊,弟兄们把他俩围起来!”

    两旁的林木里登时涌出七八个大汉。

    “早就觉得你们有些不寻常,咱这“连云寨”虽说不是穷凶极恶,但方圆十几里哪个不是绕着走,现在天色已晚,你这老头还敢来这,说,干什么来了?”

    没想到这剪径的小贼居然还有一番机灵的心思,瞧着他恶声恶气的模样,燕狂徒颇有些笑意,他轻声道:“劳烦你去告诉你们大当家,就说“权力帮”帮主来见他了!”

    “谁?”

    燕狂徒话音一落。

    就听一阴恻恻的惊疑声响起。

    旋即众山匪后头走出个人来。

    那人眉骨高耸,眼眶深陷,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脸颊瘦长,腰挂双刃,拨开人群便朝燕狂徒瞧了过来。

    “嘿嘿,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我道这“狂徒”有三头六臂呢,敢情也是一颗脑袋两只手啊,哈哈!”

    见燕狂徒浑身气息普通无奇,那马脸汉子口中话语已是带讥诮,但他就笑了两声,笑容忽然又散,沉着脸,冷冷道:“便是你这厮妄想收了我们“连云寨”,你还真敢来!”

    “听闻“连云寨”有九大寨主,不知阁下排第几啊?”

    燕狂徒安抚着青狮,牵着缰绳。

    “嘿嘿,好眼力,八寨主便是我!”

    “双刃搜魂,马掌柜!”

    “马掌柜”便是他的名字,这“连云寨”原本是河北沧州地界极其厉害的土匪,打家劫舍,聚有五百余众,共九个寨主,排第八的便是此人。他姓马,本是干掌柜的,据说从不做赔本生意,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称他为“马掌柜”,久而久之连真实名字也给忘了。

    这位置有排名,武功自然也有高低,一人更比一人高。

    “但你来的不凑巧,如今山上有些事,阁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未曾想马掌柜却话锋一转。

    燕狂徒瞥了眼溪边不远处一座立在晚霞之下的高山,此山名为“赤练峰”,正是“连云寨”之所在,他道:“我可没有无功而返的习惯,而且你们拖得太久了,我这人更不喜欢等,今天终要有个答复,不然……”

    他孤漠如石的眸子一眯。

    “踏平你连云寨。”

    “找死!”

    “上!”

    马掌柜脸色一变,当下戾喝一声,双手一拔腰间双刃,人已扑了过来。

    燕狂徒却收回了视线,牵着马迈步前行。

    “咱们上山!”

    “嘿嘿,想上去,也得先问过你马王爷的双刃!”

    马掌柜冷面而来。

    一步迈出,就见浑身本来无甚气息的燕狂行此刻忽的扬发荡袍,衣衫猎猎,澎湃狂风似是以他为风源压向四面八方,激的溪水掀浪,花草低伏,如狂龙过境,万物匍匐。那冲杀过来的一众人,前冲之势陡然停止,随着燕狂徒走来,一个个就似滚地葫芦般翻滚向两旁,哀嚎连连,虽是被那雄浑罡气震得筋断骨折,却无性命之忧。

    天下武功若想习有所成无不是要日以继夜的习练与磨炼,要想大成,耗费精力与时间的更是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先天无形罡气”他得到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等惊世骇俗的地步大部分要归功于他本身的养气之法,随着感悟日益渐深,对自身气的掌控更似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他除却自身未痊愈的暗伤外,与那些真正的高手相比,如诸葛神侯之流,差的就是内力了,饶是他生而知之,自幼催发气血,巩固根基,打熬筋骨,但是岁数上的差距还是有的。

    只是他还有肉身之法,但未曾交手,也不知这差距能弥补多少。

    不过,只要他能得到那“无极仙丹”,吞服入腹,功力不足的缺陷便可迎刃而解。

    书归正传,马掌柜刚掠出不到三五步,整个人便觉一股狂风袭面而来,吹的脸颊肌肉都在扭曲,嘴里的话都被骇的咽回肚子里去了,好像空气中有只无形大手抵着他的身子,寸步难行。

    但随着那牵马而来的人越来越近,他双脚虽站在地上,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划去。最后一身气力耗去大半,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腿一软,便也步了手下的后尘。

    马蹄声远去。

    就见沿途所过之处,拦路者无不翻滚在地,抱着伤处哀嚎连连,莫有匹敌者。

    连云寨前。

    此刻却另有一番场面。

    就见气氛剑拔弩张,领头者,竟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而他身后几人则是铁血大牢内的几位统领和狱官,以及前来帮拳的江湖豪杰。

    “戚寨主,我等乃是为了擒拿钦犯,你何故阻我们?”

    “阻你们,自是不许!”

    寨头上,一青年蹙眉而立,此人瞧着眉目清秀,却似个落魄书生模样,穿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袍子,明亮眼眸冷冷的看着一众官差。“我曾奉绝灭王为主公,念你们吃公家的饭不容易,哪来的还是回哪去吧!”

    铁手叹了口气。

    “这连云寨自戚兄经营之后威名更胜往昔,想来戚兄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有如此才能,何不投效国家,为这天下尽一份心力?”

    原来这青年便是戚少商,他闻言语气由冷转温,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铁手兄了,报效家国,谁不想如此,可惜,你看看这朝廷还能投效么?”

    铁手闻言正欲开口。

    不想山下忽然匆匆忙忙急奔上来一个人,脸色发白,惊慌无比。

    “大寨主,不好了,来祸事了,那“权力帮”帮主来了,沿途受山的弟兄全都着了道,挡不住!”

    “什么?”

    戚少商脸色一沉。

    “我却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咱们去会他一会!”

    正说着。

    “不必了,我来了!”

    一道浑厚嗓音闷如滚雷,轰隆隆压过群山四野,震的人耳膜刺痛,气血起浮,两眼发晕,功力弱的索性一屁股瘫倒在地,裆下已被吓的尿出湿痕。

    话音起落一瞬,众人眼前,已见澎湃狂风四涌,草叶齐飞,尘嚣激荡。

    山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086、再见铁手,势压群雄

    “哒哒哒……”

    马蹄声起!

    马蹄声近了。

    山道拐角处,一人牵马而来,步伐起落舒缓,然这脚下却起骇然气势,如龙似虎,众人立觉尘风扑面,仿若化作一叶孤舟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各自震撼间,已是不由得运功相抗,嘴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灰发飞扬,墨眉黑眸,寻常的面容,却携难以言说的霸道与无形的压迫力,令所有人恍惚间身上似凭空多出一座大山,压的人几快窒息。

    蓦然。

    “哦,铁手,咱们又见面了!”

    忽听一道温和嗓音响起。

    声音一起,所有骇人变化纷纷消失的无影无踪,更是无声无息。

    风消,叶落!

    恐怖气势莫名一空,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起来,汗流浃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有的腿一软,几快瘫坐在地。

    唯有寥寥数人仍能站在原地,这当中,唯有铁手气息微急,戚少商呼吸略喘,剩下的,多是面色潮红,气息不稳。

    “见过帮主!”

    “想不到数月不见,帮主就已一统长江两岸,更是凭一己之力独斗天下第七等人,威震武林,看来“权力帮”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

    铁手拱手抱拳,语气居然颇为敬重,至于这原因,无非是自“权力帮”创建以来,帮中便严禁打家劫舍,杀人掳财的行径,据传当初一日之内可是往那江底沉了不少尸体,这才有今日之名。

    公归公,私归私,虽说老师曾告诫他警惕眼前人,但能立下这般规矩,还是能令人另眼相看。

    “呵呵,楚相玉居然又被劫走了,这铁血大牢”看来要改成纸糊大牢才行了!”

    燕狂徒忽然一笑,笑声中也不管那些统领与狱官难看的神情视线一转。

    “你就是戚少商?”

    他看向寨首横栏上站着的青,稍一打量。

    之前他曾派人传话给戚少商,只是那时“权力帮”虽名声初显,却并不惊人,而且戚少商给出的答复是让他亲自走上一趟。

    “受你之言,我便亲来走上一趟,你既号称“九现神龙”,窝在这穷山荒野焉能与名副实,是龙,自当归于江海,今天我只问你一句,“权力帮”你入还是不入?”

    “入又如何?不入又如何?”

    连云寨里,有人闻言大怒,那人白衣胜雪,下颔挂着几绺长髯,面如冠玉,乃是二寨主,“赛诸葛”阮明正。

    燕狂徒停下了脚,淡淡道:“若入,往后黄河三十六处水寨归你掌管,“权力帮”大舵主多你一位,若不入,那从今天起,江湖上就没有“连云寨”了!”

    这话说的所有人心头一震。

    黄河三十六处水寨?要知道那现在可还不是“权力帮”所有,但他能这般说分明是有意图之。

    但他下一句话却激怒了不少人。

    山寨里有人闻听这般狂妄话语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就欲冲出去,却被戚少商一把拦住,先前那一手可是惊世骇俗,记忆犹新。莫说动手,等闲高手怕连近对方的身都做不到,这般冲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也细细瞧着来人,眼中所见这“权力帮”帮主貌过半百,模样普通,但经历了刚才一幕他可不觉得这人寻常,动辄间气息内敛隐而不发,这份非同寻常的手段怕是一些宗师大家都做不到,但听戚少商蹙眉沉声道:“我待在此间,只因时机未到,只求养志,不求闻达,况且,本寨之志,又岂是你一言可以定论的,当今皇帝昏庸,朝廷无用,以致叛变四起,我只有心于义军,至于其他的,恕戚某无法从命!”

    燕狂徒松了缰绳,舒展着十指,道:“义军?一些只看眼前,只顾争名逐利的乌合之众罢了,如今外敌环伺,内忧迭起,多是割据一方的流寇盗匪,凭他们也配妄想颠覆江山社稷,岂不是贻笑大方!至于那绝灭王,不过聚集了曲曲几方绿林势力竟敢进攻皇城,更是蠢的可以!”

    确实如此,那京城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当世绝顶高手可大都在京城呢,“迷天盟”姑且不提,当年“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里都有不少高手,苏梦枕与雷损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另有四大名捕、**青龙、元十三限、诸葛神侯、方应看、米苍穹、朱月明,那高手简直数都数不过来,还有皇城禁军,孤身行刺也还说得过去,但他居然还想着进攻皇城,不是蠢是什么。

    莫说是绿林道,就是整个江湖黑道去了恐怕大半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戚少商却是自燕狂徒的话里听到了其他的意思,眸光流转,心中似在泛起思索。

    对方的话虽说难听了点,但确确实实就是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这所谓的叛军确确实实割据一方,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当老大,以致大势难起,气候难成。

    至于绝灭王当年进攻皇城的时候想那诸葛神侯一人便说服众多绿林豪杰,事实上那哪是被说服的,不过是没人想找死,刚好诸葛正我给了个台阶而已。

    正想着。

    无来由的,所有人心头莫名一突,只觉得汗毛竖起,仿佛身旁多了某种大凶之物。头皮发麻。

    杀机!

    莫非此人今天真的要血洗“赤练峰”不成?

    一个个登时如临大敌,就连铁手等人也凝重以待,以对方如今的实力,恐怕比全盛时期的楚相玉还犹有过之。

    可就听。

    “且慢!”

    说话的原来是戚少商,他肃然道:“我若入了你权力帮,那寨子里的这些弟兄们又如何安排?”

    燕狂徒深厚背着的双手正时不时的攥紧然后松开,他说:“自然入我权力帮,奉我为尊,守我规矩!”

    戚少商脸上神情一时变幻不定,猝然,他目光一定。

    “好,想要我入你“权力帮”不难,但是,你得和我较量一场,如今江湖盛传你武功极高,我要试试你的武功,你若赢了,我这“连云寨”从此在江湖上除名,你若输了……”

    “输了,我退出武林!”

    燕狂徒眼皮一抬,落下双手。

087、我只信我的拳

    语落。

    戚少商提剑而来,满面肃然。他见燕狂徒两手空空,马背上更是只有一人,当下问道:

    “你使何兵器?”

    “我只信我的拳!”

    燕狂徒抬起了手。

    众人遂看向他那双手,与常人无异,甚至还要白皙一些,五指纤长,白的像是冰一样,甚至恍惚间还能看清血肉中的筋脉血管。

    “且慢!”

    这时。

    那追捕钦犯的众人中有人开口。

    竟是铁手,他朗声抱拳道:

    “恕我冒昧,二位决斗之事本来与在下无关,只是如今我等身兼重担,追捕钦犯,耽搁不得,戚兄又尚未放行,倘若你们久战不分胜负,我们又该如何?”

    身后追捕的统领与狱官被人忘在一旁早就脸色难看的紧,此刻一听,顿时发作。

    你名头虽大,但这在场江湖高手不下十数位,多是闯下了偌大名头的不俗汉子,何况当初铁手曾隐晦告知当初劫走楚相玉的就是这“权力帮”帮主,心中早有怨气。

    大统领时震东开口说:“阁下未免太过狂妄了些,凡事多有先来后到之礼,你一句话就把我们晾在一旁喝西北风,这样不合适吧!”

    而且先前燕狂徒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也多为惊世骇俗之言,寥寥几句话把无数人贬的一无是处,但凡聪明人便不难听出其中的野心,且那戚少商已明言自己心在义军,他们身为公门中人虽说如今乱世当道,各路豪强绿林多已不尊朝廷,但这般肆无忌惮,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

    “你要阻我?”

    燕狂徒却未瞧他一眼,而是朝铁手看去。

    铁手不卑不亢的笑道:“不敢,我只是有个小小的提议,戚兄用的是剑术,先生用的是拳法,可否立个招数限制,便以十招为限,先生若胜不了,便作负论,如何?”

    阻他,当然是要阻他,此人野心之重当初便已见苗头,而今竟还想占据黄河三十六处水寨,收拢“连云寨”。这要是成了,恐怕“权力帮”之势便可瞬间攀至江湖顶峰之列,到时候依据长江与黄河夹缝之地,岂非大大的不妙,大有所图。

    戚少商闻言却一皱眉头,这话听着似在助他,只是他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倒心生被人轻视的怒意,但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像是那些公门中人特意针对燕狂徒一样。

    而且这人仅是先前显露的威势便可怕的惊人,恐怕一出手便会石破天惊,江湖传闻当初楚相玉是被那龚七劫走的,可那龚七的一身武功也就身法拿得出手,武功根本就是末流,最后反倒是此人占据了长江水道……

    越想戚少商心里是越往下沉。

    总觉得所有事情透着一股蹊跷,他眸光闪烁,像是有了某种惊人的猜测,最后居然息了怒意。

    他正欲开口,不想就听。

    “七招!”

    孤漠的声音响起。

    “什么?”

    众人一愣,就见燕狂徒轻声道:“七招,若不能胜,我便算输了!”

    “七招?呵呵!”

    戚少商怒极而笑。

    七招败他?见过狂妄的,当真没见过这般狂妄的。其余人也是神色各异,戚少商如今声名直追“南寨”,一身武功强绝一时,连铁手都自问没有全胜的把握,燕狂徒竟敢放言七招取胜。

    视线自铁手身上收回,燕狂徒瞧向戚少商,薄唇一启,又道:

    “五招,五招败你,我让你心服口服!”

    旋即,他那双手一沉一握,众人的心似也被握住了一样,平地上先前归于平静的狂风,此刻凭空再起,仿佛因他这一握汇聚向他的手中。

    此时此刻,燕狂徒一身气息竟似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峥嵘之态,安静的就好像一颗冷冰冰的石头,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呛啷!”

    立闻剑身出鞘之音。

    一柄淡青色的长剑已如青龙出水,跃入众人的眼帘,戚少商怒极出手,一剑递出似青虹飞泻而来,直逼燕狂徒。

    灿亮青光摄人眼眸,剑势轻灵,若游龙腾悬,又似飞仙急掠,眨眼已到近前。

    这一剑,剑光之寒,剑意之盛绝对是当世罕见。

    他刺的,是燕狂徒的眉心。

    可是伴随着一只拳头的抬起,本是笔直如射的剑光却蓦然偏转,那一只拳头仿佛有股莫名的吸力亦或是魔力,毫无技巧花哨的一拳,却扭曲了阳光,上面竟似泛着某种莫名的神异色彩,像是会发光。

    而那一剑,此刻正刺向那只拳头,戚少商神情一变,剑身立起龙吟般的鸣动,剑尖更是多出十数多剑花,寒星点点,似梅花散落,比骤雨还急,还密,他要废去对方这只手。

    天下武夫,试问谁不怕死,正因怕死,便会择以兵器,兵器为手足延伸,可增其利,可强其心,可壮其意,然,终是外物。

    一柄剑,一把刀,再好的刀与剑哪怕习练无数寒暑春秋,哪怕达至“人器合一”,终究取代不了手足。

    世人只道兵器为手足之延伸,为何少有人取手足为器?只因胆气不足,逃不过“怕死”二字,他们也怕输,正因为怕所以才持兵器。

    一人若由“怕”而习武,习剑学刀,多是将自身大半寄诸兵器之上,兵器若无,本事便去了大半,如何信得。

    所以,一个人若取手足为器,那又该是抱着何等必胜的决心和必死的勇气。

    一拳击出,不胜便死。

    若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利,那便粉身碎骨。

    我只信自己的拳。

    燕狂徒一拳砸出。

    这毫无花哨的一拳,普通无奇的一拳,却让所有人动容失色。

    这也是最简单的一拳,没有变化,没有后招,可那漫天剑影却全都被这一拳挡住了,仿佛真的有股莫大的魔力,避不过,逃不了,所有剑势全都因这一拳被吸引了过去。

    大开大合,至大至刚。

    “啪!”

    漫天剑影陡然收敛汇一,戚少商手中长剑剑尖抵在那只拳头数寸开外,却是再难寸进,然后在一阵惊呼中剑身弯曲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几欲折断,再然后,戚少商身体如遭雷击,人已似落叶一样跌飞出去,凌空翻转间,勉强踉跄落地,“嘭”的撞到一颗树上,这才堪堪停止。

    他瞧着自己正颤抖不停,不受控制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一招他都差点接不住,而且一拳诡异莫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见得能勘破其中变化。

    罡气?精神法?还是劲力?

    正自震撼间,他眼前一暗,那只拳头又砸了过来,非与之对敌根本不能感同身受,这一拳看似普通,可是他却觉得周遭再无容身之地,一股莫名气机牢牢锁住了他,避不开,逃不掉。

    唯有正面相抗。

    长剑蓦然自右手换至左手,戚少商口中提气,脚下一跃,人已似苍鹰俯空,长剑一横,如流星直坠,从上往下,斜飞而来。

    可那一拳始终就在眼前。

    “咔咔!”

    拳与剑再遇,剑身已传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这一次戚少商已没了上一次的从容,长剑直接脱手,自空中跌落出去,又撞在了那颗大树上。

    “哇!”

    不知是羞是怒,两次碰撞戚少商体内气血本就翻涌不休,此刻败绩初显,口中呛出一口血箭。

    “大寨主!”

    “你这厮!”

    “拿命来!”

    ……

    连云寨中,几大寨主见状无不惊怒交加,纷纷跃下寨首,朝着燕狂徒扑来。

    “别!”

    戚少商想要劝阻,可他体内气息不顺,一字吐出微若蚊虫,自家兄弟哪还听的清楚。

    燕狂徒抬眼一瞥,不急不缓,却是收了拳头,张口一吸,立见地上落叶纷纷浮起,被他拂袖一挥,满天飞叶已朝着那几大寨主飙射过去。

    “嗤嗤……”

    破空之声激响,听的人头皮发麻。

    “嘿!”

    忽见一旁有人闪身而出,双手箕张,雄浑内力勃发,推送而出,将那些劲比暗器的落叶抵了去。

    这时候。

    “输了,我输了,心服口服!”

088、走火入魔的楚相玉

    这出手的人,乃是铁手。

    而说话的,正是拾剑而起的戚少商。

    输便是输,败就是败,事实上自第一拳之后戚少商便已明白自己遇到了平生罕见之不世强敌,之所以再出剑,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这等无处可躲的拳头,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想不到先生竟能创出这等惊世骇俗的拳法,不但糅杂了内家功力,外家气血大力,竟还有精神法,只怕当世高手谁能接得了先生一拳便足以名动天下了!”

    铁手久伴诸葛神侯身旁,自是见多识广,虽说他只是旁观,但他心中的震撼却是无以复加的,甚至比戚少商更甚,久久不能平复。

    太惊人了。

    这等拳法无疑是化繁为简,已窥得大道至简的门径,假以时日若能完善,注定是无敌之姿。便如对方以“权力”为名而创建的帮派,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以力迫人,以势压人,以意摄人。

    王霸之威,而今初窥,已至于斯。

    但好在尚未完善,只因他已留意到燕狂徒一身功力虽是不凡,然却并非登峰造极,能至如此地步,多是靠的气血之力,以及那恐怖的罡气,还有更神秘的精神法。

    而且,对方似还有意藏拙,拳势并未尽力。

    可即便这样,两拳败戚少商也已显露了拳法的不凡。

    燕狂徒一拧眉,点点头,也不掩饰,他道:“怪不得都说你铁手已可为一方宗师,果然不凡,这拳法为我近日心血来潮时所悟,世人常说兵器为手足之延伸,苦苦追求人器合一之境地,却为何弃手足而不用,呵,本末倒置,贻笑大方!”

    他这话一出无疑是将天下绝大部分武人贬低了一截。

    只是见识了先前一战,众人心中虽多有怨气,却敢怒不敢言,终究实力不如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众人心神刚松之际,那山道两旁就见几道身影齐齐朝着马背上的白飞飞袭去。

    “天残八废,你们敢!”

    戚少商脸色大变,怒喝一声。

    一旁铁手等一众公门众人亦是神情一变,纷纷朝着那边掠了过去。

    “哼,姓戚的,你既然已经另谋他主,背叛楚公,就别怪我们无义,待擒下这女人,不愁这权力帮帮主不束手就擒,到时大事可图!”阴厉沙哑的嗓音听的人汗毛一竖,宛如毒蛇嘶鸣。

    原来“赤练峰”上非是只有他们一处势力,除却“连云寨”外,仍是盘踞了八位异人,这八人多是身残体缺,所以江湖得名“天残八废”,最擅长的,便是豢养毒物,其中又以毒蛇为最。

    此次便是他们八个伙同铁血大牢一位狱官里应外合劫走了楚相玉。

    而今看样子分明是一直隐于暗处,静待时机。

    事实上也只有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注意到与燕狂徒同行的还有一人,只是如今为时已晚,但铁手却似记起什么,身形一顿,全然没了急色,只冷眼瞧着那几道灰影。

    白飞飞一直安静的坐在马背上,此刻见状红唇一抿,烟雨似的眸子稍动,安抚青狮的同时素袖一抬,一挥,如一朵云彩罩过,那几道贴近的身影登时像见到鬼一样,嘴里蓦然发着嘶声怪叫,更是连忙倒退开去。

    可刚退出不远,一个个便栽倒在地。

    “毒……好厉害的毒……”

    地上的是五个人,这几个人,不是断了手脚,便是瞎了眼睛,要么没有鼻子,要么没有耳朵,有的一张脸更像是被仇家斩了七八刀,全是些纵横交错的狰狞切口,都披着一头及肩长发,又脏又臭,凸眼撩牙,活脱脱的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一样。

    可现在所有人却都惊恐悚然的瞧着他们的脸,瞧的不是那些怪戾狰狞的伤口,而是他们的脸色,那惨碧碧,发青发黑发紫的脸色,像是打翻了染缸。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五个人疯狂抓挠着自己的皮肉,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的那张脸,浑身上下,竟然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像是剥了皮的长虫,只在众人颤栗动容的注视中,最后连五人那一身血淋淋的肉都开始消融起来,最后化作一滩脓血,只剩骨头。

    有的人脸色发白,牙关打颤,这样的死法,未免太惨了些,而他们瞧着那个正安抚马儿的老妇,更像是看着什么鬼怪妖魔,一个个连连倒退,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铁手与戚少商他们见到这等恐怖的毒也不免手心发汗,心中骇然。

    这二人一正一邪,一明一暗,只怕天底下和他们做对的人要不好受了。

    “啊!”

    然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连云寨里,忽起急促惨叫,不过一声,惨叫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惨叫,此起彼伏,宛如里头多出了什么洪水猛兽。

    戚少商心头一惊,正待前去查看,就瞧见一个瞎了右眼,没了双耳的男人捂着胸口忙踉跄奔了出来,与那先前死掉的五人正是相同的打扮,分明也是“天残八废”之一。

    但他现在脸色泛青分明也是身种剧毒,而且负了重伤。

    “快,楚公醒来,只是……”

    那人话说到一半,忽然瞧见不远处五具惨不忍睹,遮衣露骨的尸首,神情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一抹凄厉惨淡的笑容,一扫众人。

    “你们,都要死!”

    他胸前印着一道焦黑掌印,眉宇发黑,分明是毒入心脉之相,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轰!”

    一声轰隆,“连云寨”紧闭的大门瞬间碎开,木板激飞,寨子里,一人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眼中空洞木然,身后倒了一地的尸体,无不死状凄惨,有的犹在哀嚎痛呼。

    赫然是楚相玉。

    只是待看清他的面容后,所有人却倒吸一口凉气,有的更是被吓得连连倒退。

    居然醒了?

    燕狂徒眸子稍凝,但接下来一幕却让他眼皮一颤,就见楚相玉大吼一声,其声低沉非人,宛如兽吼,所过之处,脚下留着一块块焦黑印痕,草木皆燃,尽为灰烬。

    众目睽睽下,楚相玉径直奔到那惨笑之人面前,双掌运起,掌心立见一团青紫毒雾弥漫,双掌齐落,那人连惨叫都没有一声,身子“噗”的碎成漫天血雾,内脏肢体散了一地,血水溅开,落在地上,草木竟然仿佛热水浇冰雪一样,“滋滋”作响,枯萎一片。

    再看楚相玉那双肉掌,皮肉腐去大半,腥红可怖,宛如鬼爪一般,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布满毒疮。

    燕狂徒算是看明白了,恐怕那“天残八废”为了治好楚相玉用了什么旁门左道,只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法子,走火入魔不说,更是成就了一身非人的毒功。

089、收服连云寨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众人如临大敌,如避蛇蝎。

    楚相玉此刻一行功运劲,周身气息都凝出一股淡淡毒雾,方圆丈许之地已为一片死地,生机不存。

    戚少商那是又气又急,再瞧见寨子里死伤惨重的弟兄更是惊怒交加,未曾想他一念之差竟铸成如此祸患,他急声道:“那天残八废先前曾以百毒替楚相玉疗伤,想来必是出了差错,以致其走火入魔!”

    原来如此。

    众人闻言明了了大半。

    可戚少商这一开口,楚相玉眼中血光一亮,厉吼一声,便已直朝其扑了过去,周身气机不光是毒气,还有火气,火浪席卷翻滚,令人为之窒息。

    “小心!”

    “大寨主!”

    立闻惊呼响起。

    铁手率先出手,他们本就为楚相玉而来而且此刻对方已达这般境地,便是下山恐怕也会掀起腥风血雨,不得不杀。

    一众高手早就见机行事。

    只是楚相玉一身功力本就绝俗,冠盖群雄,此刻再成毒功,加之走火入魔,一身功力不但水涨船高,一举一动更是皆携骇人毒气,等闲莫说交手,便是近身都近不得。

    论内力,四大名捕里恐怕也就铁手最强了,可哪怕他一双手已练的坚愈金铁,但此时面对这等骇人毒功也不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待咬牙上前。

    场中忽起轻声话语。

    “都退开!”

    戚少商本就受创,再见楚相玉袭来,只觉得喉咙发涩,脸上已不由生出抹苦笑,他准备强提劲力欲要与其相抗之际,乍闻此话,不免身形一顿,眼角余光同时瞥见身畔亦有一道身影大步而来,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忙自地上一滚闪身避向一旁。

    其他人更是如蒙大赦,燕狂徒有罡气护体,有他出手,一个个自是免了拼命之险,连忙避开。

    “吼!”

    却说楚相玉狂奔急扑而至,忽见面前多出一个身影,口中嘶吼一声,二话不说,举掌便击。

    燕狂徒同样一掌状似推山般推出。

    他周身罡气勃发,双掌不闪不避,直迎而上。

    刹那间,二人四掌齐对,两两间,就仿佛隔着一堵气墙,彼此澎湃掌劲乍然相遇,立见狂风忽起,如石破天惊,尘嚣卷荡,气机肆流席卷,激的二人衣衫猎猎,发如狂蛇急舞。

    迫的众人无不连连倒退。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宛如脚下赤练峰都震了三震,碎石激散,二人脚下山石更是炸裂无数,龟裂生纹,犹如蛛网。

    一击过后,二人掌未分,却是拼起了内力,袍袖鼓动,内里只好似有龙蛇游走。

    一时间周围花草低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枯萎,腥风更是大作,原本虎视眈眈围观的众人,这离得近的,被腥风热浪一冲,立觉头昏眼花,大呼不好,却是毒气弥散之故。

    但还是有人屏息而来,这人乃是戚少商。

    如今有燕狂徒在旁牵制楚相玉,此时不出手斩杀此獠,更待何时。

    “噗哧!”

    一剑穿胸。

    “吼!”

    像是因为剧痛,楚相玉陡然大吼一声,周身原本恐怖的火气此刻急转直下,竟然转为冰寒,本是初春时节,现在却仿佛寒冬腊月,落下一地寒霜。

    “斩他头!”

    战圈外,有一女声急叱道。

    说话的是白飞飞。

    戚少商心中也是后悔,此刻长剑一抽便要削其脖颈,哪想楚相玉右脚忽一跺地,一股劲力竟然隔土而发,戚少商脸色一变,未及出手,已忙翻向一旁,一前一后,他适才站的位置地面轰然炸开。

    正这时。

    趁着楚相玉分心,有破空风声袭来。

    “咻!”

    一道毫芒快急如风,转眼没入楚相玉的眉心。

    刹那,风消势散,楚相玉眼中光华急速暗淡,最后凝固,身子直挺挺的仰面载到,眉心处,一滴血珠缓缓渗出。

    “取火把来!”

    铁手高喊了一句。

    不多时,遂见他取过一只火把走到楚相玉的尸体前,这尸体已成毒尸,血肉都已含剧毒,若不彻底毁去,恐怕还要留下不小的祸患。

    手中火把一抛,火油滴落,就见楚相玉的尸体立时燃起,这烧出的火竟隐隐泛着绿意,一股恶臭更是直冲天空,令众人退避三舍。

    “帮主,从今天起,我戚少商的命便是您的了!”

    望着那焚起的滚滚黑烟,戚少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朝燕狂徒,身后一众“连云寨”寨主,见状也是连连拜倒。

    燕狂徒背着双手,面上带着浅淡笑意,道:

    “好!”

    “往后,咱们便是自家兄弟!”

    一旁的铁手复杂无比的望着这一幕,心知“权力帮”崛起之势恐怕再难遏止,想来不日便会有莫大动作,他可是没忘了对方的雄心野望。当下也不久留,拱手道了句“告辞”,便率众人径直下山了。

    一切尘埃落定,等交代吩咐了一番,天色已是彻底暗下。

    燕狂徒他们并未在山上过夜,而是选择了下山,如今“连云寨”已收拢入手,当务之急,正是回去派遣人手,将那黄河三十六处水寨尽数收入麾下。

    脚下夜色如渊,头顶星罗棋布。

    星光落下,似浩瀚汪洋。

    等到下了山。

    “把你的手给我。”

    白飞飞本来是牵着马的,现在忽扭头对着正背着双手,缓步慢行的燕狂徒道。

    “啊?”

    燕狂徒一愣,似有些不明其意。

    “还和我装?”

    白飞飞嗓音忽然一提,不知是气是急,不由分说,只拽过燕狂徒背在身后的右手,将其摊开,就见这掌心上正泛着一抹淡淡的青灰。

    赫然是中毒之相。

    那楚相玉一身功力本就非是等闲,当初遭擒,除却久困囚笼外还有那毒药之功,如今走火入魔,一身功力冲撞百脉,更是非同小可,全力一掌,燕狂徒虽说与之斗个旗鼓相当,但劲力碰撞,难免水乳交融沾染些许毒气。

    燕狂徒苦笑一声。

    “我如今心窍百脉有罡气护持,这点毒气对别人来说可能有些麻烦,对我而言,不过如尘埃点灰罢了,没得大碍!”

    白飞飞却不管他,只自怀中取出一瓶丹药,乃是她闲暇时间调配的解毒丹。

    服下丹丸,燕狂徒将她抱上马背,瞧了眼头顶浩瀚星空,笑道:“此行回去,便可着手收拢黄河三十六处水寨了,到时候根基渐成,进退有据,大事可期!”

    “驾!”

    一骑绝尘而去。

090、杀手来袭

    朝阳初露。

    楼船顶上,一人盘膝静坐,双手叠放于脐下,正吐纳行功。

    江上晨雾弥漫。

    随着其一吸就见那雾气如鲸吸般凝为一缕,没入其口鼻之内,似游龙盘旋,往复来去,最后化作一枚弹丸大小的气旋,沉入腹中。

    再一呼,立见雾气似风浪卷过,激荡间生出层层涟漪,场面好不惊人。

    楼船甲板上,狄飞惊梳理着帮中弟子传回来的消息,便慢条斯理的念着。“黄河三十六处水寨总瓢把子,名叫朱顺水,人送外号“朱大天王”,此人初时声名不露,然却短短数日便统一黄河各路水寨,传闻其身手极为不俗,而且最重要的是,坊间流传这个朱顺水与刑部朱老总有所瓜葛,交情匪浅!”

    “朱顺水?”

    燕狂徒听到这个名字,眼眸徐徐张开,已是停息止功,但他眼中却见有某种异样的色彩一闪而逝,嘴里仍旧重复着对方的名字。

    “朱大天王!”

    遂见他身形一动,凌空飘然落下,轻声道:“莫说他和朱月明有关系,就是和皇帝老子有关系也改变不了他的下场,黄河三十六处水寨我志在必得,谁也不能挡我!”

    自“连云寨”已经回来三天了,如今“权力帮”紧锣密鼓,帮中但凡拿的出的好手除却一些坐镇各舵的人外,余下大半都已暗中朝着河南河北而去,那边如今有“连云寨”策应,可谓如鱼得水。

    差的,不过是一声令下罢了。

    “此行还是我去吧,事关大业,我却要看看你口中的戚少商究竟如何了得,能让你那般看重!”蓦的,狄飞惊居然极为稀罕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燕狂徒略一沉吟。

    “也罢,那便你去吧。如今天下皆知吾等威名,独你风头不显,神秘莫测,此去正好立一番声威,也让帮里的一些人老实点!”

    之所以如此,盖因黄河乃是重中之重,无论大辽,西夏,乃至吐蕃,所犯之地多为北方,此次燕狂徒提议让戚少商镇守黄河三十六处水寨,狄飞惊有所担心也难免正常。

    往后,这便是众人的依据之地,拒北而敌群雄。

    冷不丁的,燕狂徒忽语出莫名的提醒道:“你要留意那朱顺水,我恐他背后还有高手,想来和咱们所图相同,不可不防!”

    狄飞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多时,他交代了一些事宜,便带着几人离船乘舟而去。

    “怎么,这朱顺水很厉害?”

    白飞飞端着汤药款步走出了船室,像是听到他之前的话,不免好奇问道。

    “不知啊,不过应该算是不凡吧,相比之下,我对“朱大天王”这四个字更感兴趣些!”

    见狄飞惊乘着一叶扁舟顺江而去,没了踪影,燕狂徒这才转身望向白飞飞,可等瞧见她端着的五碗汤药,脸色不免一苦,这五碗汤药药性皆不相同,乃是为了填补他往昔五脏损耗的潜力,若依中药药理来说,便是均衡五行,金木水火土,关键是奇苦无比,以至于这半年来连喝水都是一股药味,平日里狄飞惊还老拿此事调笑他。

    “快些趁热喝!”

    见燕狂徒一到喝药便犯老毛病,白飞飞柳眉一竖,是又好气又好笑,直到眼睁睁的见其一口气喝完,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一旁,抱起趴着的猫儿,眯眼瞧着初声的朝阳。

    只是,也就这短短三天,燕狂徒收拢“连云寨”之事便已轰传黑白武林道,想那寨子的威名如今可是声名不小,直追“南寨”,可谁想正值如日中天,大放异彩之际被“权力帮”所收,其中过程亦是被人传了出去,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迷天盟”与“六分半堂”刚去,眼看“金风细雨楼”就要一统江湖,这“权力帮”便横空出世,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相信但凡聪明点的便不难看出这“权力帮”的野心。

    权力,权力,有权有力。

    放眼天下,谁人没有过对权力的向往和追求,江湖人多是争名逐利,此举不正是为了攀至权力一途么,名利皆得,自掌权力。

    人性多为自私和贪婪的,无欲无求,那叫圣人,世人多是难以违背本欲,贪图享受,渴求富贵荣华,更甚者包藏野心、雄心,这样的人,要么有绝对的实力,要么有无敌的信心,天下谁人不想得权利?

    天下谁都想得到权力。

    名再大,利再多,又怎会大的过权力,那种登峰造极,生杀予夺的大权。

    可是放眼天下群雄,又有几人能说出来?敢说出来?

    寥寥无几。

    他们大多数人只敢心里想,只敢背地里做,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说。

    但燕狂徒就说了。

    他以“权力”为名,说的很大声,到如今更是整个天下,偌大江湖,人尽皆知。那些挡他的,也多已倒在了他的脚下。

    所有人都相信,用不了多久,“权力帮”便会成为天下第二大帮,乃至与“金风细雨楼”相抗衡。

    在京城有在京城的好处,各方势力掌舵之人皆在其中,可以触及到权利的顶峰,在京城外有在京城外的好处,免去了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天高皇帝远,又有几人能挡他。

    而今即便是有人想挡他,只怕也为时已晚,他大势渐成,根基已立,进退有据,手下更是连连招揽各方高手,俨然是“金风细雨楼”不出,便大有横扫江湖的一方盖世大帮。

    相信谁想动他,也要忌惮几分,三思而行。

    日子又过去一天。

    这一天,燕狂徒正静心揣摩着自己拳法的变化,只是原本冷嗖嗖的风中却带来了一连串骤急的脚步声,快急如雨,来势极汹。

    “呵,有意思!”

    睁开眼,他冷笑一声。

    现在“权力帮”攻打黄河三十六处水寨,帮中实力自然空虚大半,想来必然有人闻风而动,起了别样的心思,如今看情形分明是冲他这个帮主来的。

    “你们先退下!”

    见靳无救正要率手下迎上去,燕狂徒却随意的摆了摆手。

    “放他们再近一些!”

    “这日子本就有些无趣,好不容易有些意思!”

    他起身站起,就见这两岸青山上隐有人影晃动。

    “放!”

    猝然。

    山中一声急令。

    遂见一波箭雨如飞蝗过境,远远抛射,直坠而来。

    “雕虫小技!”

    燕狂徒两手凌空虚抓,江中立见水流豁然激起,水花四溅,离了江面,朝箭雨冲去。

    “好!”

    再听低喝,十数道身影,面着黑布,已自远处现出身形,朝着楼船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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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何在或许某天你睁开眼,只见得窗外飞雪如絮,天地苍茫。讶异之余,侧耳去听,依稀闻得那雪中传来声声微醉微醺,半颠半笑的轻吟:红尘哪得清净,恩仇何须快意,一生一死一凋零,不过是你如蝼来我如蚁……你寻声瞧去,却听雪中响起勒缰马嘶之声。“小子,前方可是江湖?”一个霸者的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个霸者的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个霸者的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