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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遥照对离幻

    天人之事冯道人一直有听说,也对此其能死而复生一事非常感兴趣,只是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埋头祭炼血种,没有机会见到。

    他也是听说了,军众中有一千多天人,可对自己人下手是有伤士气之事,天人也不是一般士卒,一旦走脱就败露了。

    他现在受熹王提供修道资粮,也不好公然违背熹王之意,要知那些造物炼士一拥而上,他也是抵挡不住的。修士的傲气,早就在这千百年中被昊族不断的破宗灭派之战给磨尽了。

    其实本来战争前线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可他本来兴冲冲的到来,但却被告知只能与对面的上层力量对峙,而不能出行,亦不能随意搜夺神魂,这令他十分败兴,只能用幡旗稍稍搜集一些破败的血气和灵性,总算是聊胜于无。

    而现在得命前往,却有数千天人,还有一千多万的生灵血灵都可归他,却是能够得有一些收获,还能顺便满足他长久以来的想法。

    不过他能混到如今这地步,警惕性也是非常高的,设法了解了下,才知到之前有一个在去往眠麓之时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他不觉眯了下眼,难怪熹王让他出手,原来是有人在此处碰壁了,他觉得自己也需小心。

    “不如算上一算?”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他就再也忍耐不住,取了一把不同形状的玉碎子出来,往案上一洒,哗啦一声散成了一片。

    这是用来测算机运之物,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在动手之前以此推算自身之运数。

    不过此物的结果也是一言难尽,因为他多半遇到的都是拥有上层力量的对手,对于这样的人物,要推算的话通常是要需要借助一定的法器,还有一定的功法相配合才能算定,所以凡事与他推算的结果其实并无太大关联。

    事实上,他明明在此道之上十分不行,却又偏偏对此乐此不疲,还常常自诩为能手,内心更是深信不疑,逢人便吹嘘不说,还认为自己全靠这一手本事才能存身到如今。

    玉碎子在案上洒开后,便可见到其中大部分都是聚集在上端,呈现出一个伞盖之状,而下方则只有寥寥几枚。

    “唔……”

    他自言自语道:“半月当照,下为虚谷,此是一个‘凌空卦’,乃主虎跃龙腾,势倾无阻之象,很好,很好,看来此行当是……”

    说到一半,他又道:“不对,不对,草率了。”

    他转目往下去,道::“下面还有一些散碎呈涧渊之象、说明此行还有一些小妨碍,这说明此行要小心为上,若是大意,仍是免不了磕绊失足,遭那龙游浅水,虎落平阳之局!”

    随后再反复想了数遍,发现再没有什么解卦比这更为恰当了,不觉佩服自己的精妙推算。

    他满意无比的将这些玉碎子全部都是收了起来,而后走了出来,门口守着的随从躬礼道:“治道可有吩咐?”

    冯道人道:“我方才推算过了,此番事机或许有些波折,为了确保此行顺利,需拿一些耿道友的丹散带上。”

    推算归推算,好处是一定好讨要的,光是许诺的眠麓城域那些,他自己到了那里就能取拿,这是不空口白话让他做事么?总要有一些好处才能可动手。

    那随从不禁露出敬畏之色,谁都知道这一位有一手极其出明的推算之术,所以至今为止无往而不利,只是这位自视甚高,连熹王想要推算,都不会轻易出手,想来是极准的!

    他道:“治道请稍待,这就与治道通禀。”

    他离了庐舍,匆匆寻到陈先生,将冯道人要求说出,陈先生露出不出所料之色,这位每次出动索要好处已经是惯例了,他也早有准备,道:“殿下已是授意,若是冯治道要丹丸,可以给他两枚伏元丹。”

    熹王很大方,或者说对待上层力量一向大方,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来跟他争夺权柄的,反而能相助他巩固权势。

    故是对于这些人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是答应,“伏元丹”乃是昊族这处最有名的炼丹能手耿道人所炼,此丹妙用在于无论你是哪个层次之人都可服用,且都可有得好处。

    此丹每年才是三十五枚,也就是一炉,可是相当稀少了,除了熹王自己服用,还要分赐给下属和有功之臣,故是能拿两枚出来已是不少了。

    冯道人提出要求之后,没多久就得了丹丸,他这才满意,将自身的东西收拾好后,百年驾起一座锦云,上起罗盖遮护,就破开云风,往眠麓城域而去。

    虽然他是邪道,但是外面卖相却是极好的,一路过来,光彩纷呈,虹光缭绕,仙云飘飘,怎么看也是神仙中人。

    他行程并不快,来到了上次韩炼师消失之地前,便就停了下来,端坐于云头之上,往眠麓方向看去。

    由于他在昊族许多年,对于造物已是非常了解了,更知晓昊族惯常布置,他见此城上空虽无造物日星,但观周围,却是气象森严,山水修凝,势若潜龙。

    这里分明就是用修道阵法围裹住了,这他很是熟悉了,这意味着要攻破大阵,势必要有将整个地域都是一并拔除的力量不可,但其实还不止,因为当整个地脉被梳理统合到一处,所发挥出来的可是原先百千倍的力量。

    比如他能轻易摧毁一颗地星,但是地星之上若是有是阵法凝聚地气,那么他或许稍作搬挪都是无法做到。

    上次韩炼师到这里莫名失踪,他自认已是找到答案了,大概就是失陷在阵法之中。

    那是可能的,一般的造物炼士可没有修道人的手段,能有借脱替死之术,亡落了可就没有可能再是归来了。

    嗯?

    正在他打量的时候,心中却浮现一阵警兆,眼睛不由迷了起来,他自认不会出现错觉,故是立刻拿了一个避护法诀,自身气机便变得飘忽了起来。

    姚贞君此刻已是再度来到了高台之上,她方才在坐观之时感受了剑上轻鸣,这是有敌到来,剑气自生。

    不过她发现这一次与上回不同,她方才以神意遥感,对方就有了回应,并且在气意之中闪跃不止,剑气始终没有办法将之罩定,感觉便是斩杀上去也是难以一剑建功。

    她没有任何失落惊异,晶亮的眸子里反而全是遇上对手的雀跃。

    剑修是需要磨剑的,她不怕遇上对手,越是高明的对手,她越能以此照鉴自己,磨去自己的瑕疵和缺点。

    况且“迫光转”之术,乃是能闪挪跃遁的剑上神通,通常只有她斩人,没有人斩她,若不是之前遇见过相类似的手段,那几乎很难找出应对之法。

    张御此刻也是早早发现了敌人接近,他见这回到来之人并不简单,虽并不曾摘取寄虚道果,但是身上法力之雄浑并不逊于此等修士,应该是一个修道长远之人,且从其气息上来看,走的应该攫取他人精气的路数。

    通常来说,攫取他人精气总是会杂气留下一些杂染,所以被人摒弃为下流。然则他身为玄廷廷执,看过诸多道册,知道这一门手段若是高明,那么是可以将这些都是炼去的。

    只是此法太过于残恶,毫无道德人性可言,而且随着道法功行上升,势必会对炼药要求越来越高,不是需取得更多的人命,就是会对拥有相近修为的同道下手。

    哪怕其自身不这么想,道法也是会逼得其去如此做的,长久以后,心性也会逐渐扭曲,所以此法为人厌恶也是有道理的。

    而擅长此番人物,一定是精通于延生避死之法的。

    他眸光微微一闪,姚贞君尚在磨剑之中,她或许能赢,但倒未必能斩杀其人,其人若是不死,那绝对可以给他们带来大麻烦,要结果是如此,那么他会设法出手。

    他一旦展现真正实力,与敌相斗时间过长,那么或许会让“上我”察觉到,可要是只短暂出手,只要将气息稍微改变,那是没有问题的,上次他化身赤衣道人化身的尝试已然证明了此事。

    姚贞君心思真纯无比,虽然一时拿不定对手,可是剑意却遥空而照,悬而不落,丝毫没有任何削减之意,反而是越来越盛,这是来自于一个剑修纯粹无暇的执意,是她进道向前的根本,纯粹简单,赤诚无比。

    冯道人立时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感觉那一股警兆总是萦绕不去,并且越来越是犀利,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动。

    他想了想,决定主动打破这个僵局,持法诀一拿,当下一个虚虚身影从他身躯之中飘出,并向前飘去。

    姚贞君受此气机牵引,长剑霎时出鞘,随着一道如水之光闪出,身影也是模糊了一刹那,随后倏然收剑,光芒随剑隐没,身上道袍微微摆动。

    远处云端之上,冯道人身形之上出现一道斜斜斩痕,整个人被斜着切成了两半,上半身躯化为一滩血水落下,然而他前倾的虚身却是一阵凝实,变化为了原来模样。

    他暗赞一声,“好剑法!”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招数了,也知道该如何防备了。

    姚贞君收剑之后,却仍是保持着出剑之姿,一放一收似是不分终始,她凝视片刻,晶亮的眸子中战意更盛。

    她也是知道,来人是如何躲避的了。

    ……

    ……

第一百零六章 重影决阴阳

    姚贞君剑意高悬于空,“迫光转”剑上生神之术照彻天穹,剑光所及,无所不去。

    得益于训天道章,她对天夏各种道法便是没有见过,也都是知晓一二,所以一眼就看出,对方适才所用,利用的是最惯常的“阴阳变机”。

    此术乃取“阴死阳生”之法,一身死,则一身生,只这当中需要某种事先祭炼好的物事承系,所以也算得上是一种替死之术。

    其由虚转实之际,正处于生死交界,斩上去也是没用,因其未曾转实之前,就是未明未生之物,而待生出之后再斩,只要还有新的化影可以生出,那就难以杀绝对方。

    她虽可以随意斩杀所有观见的虚化之影,但若是斩之无用,又无法明确自己去落结果,那只会消磨剑意,所以宁可悬而不落。

    现在她虽还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但是她深信自己在试探交锋之中迟早可以寻及。

    冯道人方才试了那一剑,他自问也有办法使出反制针对之法,但他的麻烦不在于这个,而在于剑光似能遁游来回,而剑主又立身在大阵之内,让他无处下手,他有心回去准备好了再来,但他既然已经拿了丹丸,却不好什么都不做的回去。

    “罢了,便是亏上一些,只要此城还在,过后打破,总能补了回来。”

    他法力一转,身外锦云过来,顶上化华盖遮下,自身甩袖避入其中,而后伸手一拿,持出一面血色幡旗,只是一摇,霎时一道血色光芒铺开。

    这光芒之中有无数与他一般模样的血影,这些都是在这数年战争之中搜集得来血气灵性,准备将之炼成为血种,不过现在用来斗战,那就只能当一次消耗之用了,

    他将幡旗晃动几之下,那光芒便化作了一大片血色汪洋,漫漫漾卷天穹,将周围天地都是染赤,其中传出阵阵腥甜之味,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色泽,看一眼都是令人头晕目眩。

    血洋在幡旗催动之下往前一涌,就眠麓城域这边覆盖过来,很快与阵机产生了接触碰撞,双方气机之间有一丝丝似雷电光芒跳跃闪烁着,阵机也是在被不断消融。

    不多时,整个城域已经被一片血色所包裹,外面一切都是望不见了,而自外看来,像是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茧。

    阴奂庭看着上方蠕动的血水,还有里面影影憧憧,不断来回晃动的人影,他让周围人都是服下清神药丸,同时吩咐道:“关照各方同道,守卫阵机,隔绝血气,安抚好城中人心,还有请朱宗护放心,阵法不破,此辈是进不来的。”

    这样的阵仗他在外宿见得多了,上宸天玄尊一至,哪次不是笼覆地星,气弥虚宇,声势无不大过眼前,他们也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

    朱宗护此刻则是坐镇在主厅内安定人心,但他心中还稳得住,这样的攻袭,这些年他也是见到过不少,而且这一次己方还有相同层次的修道人与之对抗,比起之前来可是好上太多了。

    百层大台上端,姚贞君一人立于漫天血气之下,她凝注那些血影,剑光拂过之间,心中映照告诉她每一个血影都可以说是冯道人自己,斩一个则生一个,再加上阴阳之变,几乎不可能被一剑杀灭。

    既然如此,那便尽皆数去好了。

    她不再存守剑意,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外一抽剑,剑鸣响处,身影骤然消失于大台之上。

    与此同时,无边血水之上,一层柔和剑光绽放开来,将那血光照得一片通透,这是姚贞君起身遁入剑光之中,出手斩杀万千血影,因为剑光来回纵跃,一剑未灭,一剑又起,故而连成了一片剑光之幕。

    冯道人见此迹象,不觉冷嗤一声,似在讥嘲姚贞君的选择,他血水血影无穷无尽,阴尽阳生,周而复始,你又能杀得多少?

    而且剑光纵跃来回,看似无物可挡,可正身其实就应该借遁其中,这却是方便他出手了。

    他探手拿了一把长香出来,法诀一引,香头之上火星齐齐一闪,便有浓烟喷出,滚滚升腾上去,这烟有迟滞沾附之用,可蕴有毒染,只要被沾到一点,气机就会不畅,而哪怕是出现一个停顿,他就能将那剑主正身捉到,下来便就好对付了。

    张御坐于厅中看着双方的交手,目前看来,对面来人虽不是寄虚手段,但说实话,也差不到哪里去,应该是这邪魔修士自身修为深湛之故。其实此人若这么修炼下去,始终能有所精进的话,终有一日会自行气寄虚空。

    这等手段实际上已是超出姚贞君一等了。但是剑修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特别是姚贞君不立于阵中,反而遁光而去,纯以战术讨论,这是自绝后路之举,怎么看也不明智,但是放在剑修之上,却又是感觉十分正常之事。

    纯粹剑修正是从来不给自己后路的,往往会将全部的气意倾付于一处,而其他修士往往是无法做到这等地步的。

    并且他看出了一点,姚贞君气意神全数寄托剑上,在此时已然浑然忘却了自己乃是映身,完全神与身合,假设这具映身被毁,那么她自身意识也会随之泯灭,便是此世还去,留在天夏那里也只是一具空荡荡躯壳罢了。

    可正是因为这等投入,所以剑意也将会向着前所未有高处攀升。

    冯道人此刻催发的烟尘越来越是浓郁,与那些血水融汇到了一处,等到他彻底布置完全,只要姚贞君剑光斩及血影,那么一定就会沾染上此毒,那时他以擒捉之法拿住其身,便可破其剑遁。

    可是他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那剑意越来越是高远,但却又近乎贴合了他的气机,在这其中,越来越多的血影被斩杀,虽是不断生出,可剑意斩杀起来却越来越是顺手,此刻他不禁有些变色,明白了姚贞君打算。

    这是穷尽万化,而得变一,当斩杀亿万之数的血影之后,只要剑意仍在,剑法就会产生蜕变,直至演化出直斩根本的那一击。

    此是以高上凌低弱之法,若是他真正成了寄虚,神气不入世,那么世身被斩也无妨,可这终究只是假象,尽管他有阴阳变化神通,所有一切却仍在世间,仅只是时时变化来回罢了,一旦遇到更高一等,并且是专门针对他的克压之法,那么是可以直接将他根本斩杀,坏去所有的。

    此时忽然想到了临行前自己推算出来的那个“凌空卦”,此与眼下景象何其相似?他心中不由大惊,那卦象莫非是应在此处?

    他对自己推算向来是深信不疑,这一念头升起,越想越觉是如此,这一战原来注定就是对自己不利。

    他这么一认定,气意不自觉就减弱了三分了,而剑上神通对于气息变化是极其敏感,称得上无孔不入的,你这里一退缩,立刻得寸进尺,再是气盛三分。

    冯道人哼了一声,愈发觉得此战不可为,但没什么,他这一战是准备不充分,处处都是撞见意外,所以他决定暂且趁着血水遮蔽仍在,自己先行退走,下回待是准备稳妥之后,再来与敌接战,那样胜算就多了。

    此在战术之上选择其实没有错,我要是能以更大优势压倒敌人的机会,那又何必死拼呢?这与剑修要么不战,战必胜之的决心是截然不同的,对剑修而言,每一次斗战都是一场悟法,都是一次磨剑。

    他此刻将血水一激,待血气浓郁了数分,就往外一放,轰的一声,血影血水化作万千之数,向着四面八方射去,这其中只要有一个血影撤走,那么他就可以安然走脱。

    姚贞君见来敌选择主动退去,她也并没有再去追击,因为这一战她已然是胜了,她只是求胜,并不是非要争个生死,她心中甚至还隐隐期待对方下次到来时能比眼下更为强横,那还能助她继续磨砺剑锋。

    光芒一闪,她的身影在再度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赢胜之后清越鸣音后,便就收归鞘中,她伸手一捋发丝绕至耳后,目送那滔滔血光离去。

    张御此刻站在厅中看着那些远去血影,虽然姚贞君没再追及,可这样的敌人却是必然是要除去的。

    可以看出来,来敌并不在乎选取何种斗战方法,只为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给其机会。

    此外还要给熹王那边以足够的威慑,令其无法再将眠麓城域当作可随意拿捏的地方,要是此人逃了回去,无疑在一定程度上会暴露出眠麓的虚实。

    他意念一转,一道虚影已是在天穹之中形成,而他自己转过身,走到了蒲团之上坐下,继续入定参法,没有再去看那接下来的结果。

    冯道人在外远飞遁之后,见姚贞君没再追来,而且剑意也不笼罩周身,便知已然脱身,正自琢磨下回该是如何对付其人,却是心中一悸。

    他身形一顿,抬头往上看去,见一个神气高绝的年轻道人的虚影正站在那里,身外有玉雾星光环绕,其气高渺,仿立于九天之上,此刻正以淡然目光看着他。

    ……

    ……

第一百零七章 斩机绝血气

    冯道人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他见识还是有的,一看来人身上高渺气机,就知道行修为远胜于自己。

    要说来人对他友好,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他自投奔昊族以来,不知道杀戮了多少修道人了。可说是只有仇敌,没有同道。

    而且来人哪可能这么凑巧此刻出现在这里?要他猜测,说不定是天外六派哪个大修,见他独自出外,故是特意下来拿他。

    他心中暗暗后悔同时,也是升起一股恍然之感,原来“凌空卦象”是应在此处!他不禁懊恼起来,自己果然又一次算对了,可实在是未能勘透啊。

    但这不怪他,他自认对方实力道行明显较他高强,能推算出来已然是自己推算水准高明了。

    尽管念头一瞬间转了许多,可他反应一点都不慢,在一见到张御化影的那一刻,就已是开始运转法力,随后轰然一声,依旧化作万千血水血影,各自向着不同方向奔去,想着继续以此方法摆脱面前这一位。

    张御化身立在原地未动,眸中却是一道神光闪过,凭借目印之助,他立时看到了冯道人这番变化的阴阳枢机之所在。

    此神通在寻常玄尊感应之中见那个变幻来去,无可捉摸,在他眼中却是如若静定不动,等他去取一般。

    他观见之后,未曾祭出自身剑器,而是抬袖起来,以指代剑,朝此轻轻一划,随着大袖飘荡起来,就有一道判分阴阳的明光闪过。

    那些血影此刻仍是保持着向外奔逃的动作,可在这一刻,却是一个个惶然未觉一般,由近向远陆续破散,就像是海潮推来,岸上沙堆尽数倒塌。

    冯道人此刻只觉心中一阵空落,低头讶异看去,发现自身身躯正如砂砾一般缓缓飘去,顿知自己神身皆被斩杀。

    恍然醒悟之时,才是知晓这一位来逐杀自己之人,道法层次之高,恐怕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他的身躯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头颅,意识也是恍惚起来,临去之前,心中叹息不已,可惜自己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传继之人,自己一身功法也就罢了,只那一身旷古绝今的推演之术没有能传承下去,至此竟成绝响,这是何等可惜!

    带着这等念头,他的身影也是彻底在风中飘散。

    张御化影则一拂袖,将之随身之物尽数化去,而后自身也是化作了一缕星光飘散。

    而在同一时刻,冯道人埋藏在所有地界的寄托血种都一个个爆裂开来,每一颗血种上面攀附有他的精元神魂,通常便是正身被斩,也可藉此复原,只是这一次因为根本生机被斩断,又未曾能神气寄托虚空,也自复还不回来了。

    每当有扭曲的脸孔虚影自血种浮现出来,此物轰然爆裂,而每一次爆裂之时,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这是冯道人自身的性情所致,即便他身死,也要拉着许多人一起垫背,一般的民众自是不放在他眼里,死多少也无人关心,所以他布防血种之地多是在一些重要地界,比如造物所,比如环厅,比如权贵宅邸,或是寄托人身,或是寄托于物。

    且并不局限于熹王境内,就连长老团和烈王辖界周围一些辖界之中,都是一样布置了此物,而且数目不少。于是可以看到,整个地陆之上,几乎同一时刻出现了规模浩大的爆裂,而且都是从内部发生的,这着实引发了一场动荡。

    这其中有一枚,是埋在漂浮熹王王舟之畔的庐舍之中的,随着血影膨胀起来,眼见得即将爆裂开来时,有一个坐在王舟之内,枯瘦如柴的道人率先发现不对,他一睁目,起手向外一推,一股柔和法力荡去。

    这个飞庐被此一卷,顿时落去地面,但还没有等完全落定,就在半空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并有血色光华迸发而出,周围凡是被此光波及的地方,都是蒙上了一层赤色。

    半空中一条条凌空飞舟表面都是闪烁出一片灵性光芒,除了熹王的王舟巍然不动外,其余飞舟都是剧烈摇晃起来。

    这个声响在夜空之中传去极远,就算是对面的防线之中的灵角城域的守军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引发了不少动静。

    熹王穿着一身漆黑威武的外甲,自王舟之内飘渡而出,只是他面甲之下的面色不太好看,这个响动一定程度上是捣乱军心的,身为主帅的他,这个时候也必须站出来让人知道他丝毫无损,以免军中生出变故。

    故是他没有退回去,而是站在外面,命令属下将前来问询之人一个个打发了回去,并要求继续加强戒备。

    到了黎明时分,爆炸引发骚乱才是真正平复下去,不过那场血种爆发也不是没有半点损失,方圆百里之地,至少十余驾飞舟被直接摧毁,百余驾飞舟沾染了血气,从空坠毁,里面的人也大多沾染了血毒,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已经不亚于一场小战役的损失了,要是这东西直接在王舟一侧爆裂,那么王舟恐怕都会受损,恐怕会在军中引发更大的动荡。

    随着一道飘忽青烟闪过,那个枯瘦道人出现了熹王一侧。

    熹王客气言道:“卫上师,不知情况如何?”

    卫道人面皮紧紧贴合在面庞上,眼窝深陷,看着十分骇人,但是身边人都是用敬畏目光看着他。因为这个人很可能是唯一拜入宗派,并且修成上层境界的昊族宗亲,当然其本名为何在场恐怕只有熹王知晓。

    卫道人语气嘶哑,像是摩擦出来一般:“我查过了,那是冯誓埋下的血种爆裂了,血种本当是他用来避死延生的,他若身死,那么会以血种之内种下的精元重新再生出来,此物怕是不止一枚,不过摆在这里血种应该是较为重要的,故我猜测,其人若是数日不归,那么很可能便是绝命了。”

    他此时语生不屑,“我早知他会是如此下场,以他之作为,这是迟早之事。”

    熹王神情顿时阴郁了几分,冯道人是被他派去对付朱宗护了,这才过去一日罢了,这么快就身亡,那足以说明眠麓城域非但有对抗上层力量的能力,且还敢于对抗他,这令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问道:“卫上师,以你之见,能败杀冯治道之人,手段高下如何?”

    卫道人道:“我在斗战之中可以轻易压过冯收,可要致他死命,却无一定把握,能败杀他之人大不简单,论功行修为当不会比我弱了。不过若不靠修为,而是仗着某种法器阵法,也是也可能做到的。”

    熹王冷静点了点头。

    照这么看来,当先继续对付眠麓城域已不妥当了。

    不过他倒不是出于忌惮,连天外六派都是被昊族打得退去天外的,他自不会因此把眠麓太过放在眼里,只是下来如何处置此处却需慎重了。

    掌握上层力量之人不是能轻易拿下的,城域可以攻破,可是此等人这个时候要是在后方给他们添乱,那也会牵制他们一部分力量的。

    他也是真没想到,朱宗护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长到这般地步,不过身为宗王,他有的是手段,既然正面一时无法拿下,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武力只是降伏不驯之人,并确保地位的手段之一,但并不是只有武力才能达成目的。

    他当下找了陈先生过来,道:“你去辨业处走一趟,告诉他我给他一次机会,若是这次服罪认错,设法让交出手中的力量,我可一切既往不咎,仍待他如以往一般。”

    他认定朱辨业是畏惧他的,也一定清楚凭其自身是没法和他抗衡的,只要他稍加强硬些,就可能让其退让,武力得不到的,可以在轻飘飘的文书之中得到。

    陈先生心领神会,道:“属下领命!”

    威慑这一套其实是很有用的,特别是掌握优势力量的这一方,朱辨业自己便是强硬,可并不代表他底下所有人都是强硬,只要他许诺下利益,就可以将之分化瓦解,这一套他已是不止做过一次了。

    而此时眠麓城域之中,阴奂庭及众玄修收到了一个从浮标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那一个邪修还未出得浮标范围便就失踪了,很是突兀,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法力动荡传出来,根本不像是施展神通离去的。

    阴奂庭不知为何,此刻想起了那位陶先生,他心下一琢磨,道:“既然人已经离开了,那就不必再查了,我们做好下来防备就是。”

    有人道:“道友是说熹王还会再派人来?”

    阴奂庭道:“我不知熹王还会用什么招数,不过这一回我等展露了实力,他便要对付我们,也该掂量一二了,我以为他下来应当不会再用强硬手段了,因为我们已经有实力威胁到他的后方了,在战事结束之前我们应该是安稳的。”

    大多数人都是赞同此见。

    以现在他们表现出的力量,那是需要动用一批上层力量才有可能解决了,熹王是绝对不会置前方大军于不顾,转过头来先对付他们的。

    又有一个人道:“还有一件事,阴玄修,我们看下来,那位英道友所需的东西十分难以弄到,是让他再等等,还是……”

    阴奂庭肃然道:“英道友需要的东西,要尽一切可能弄到。”他顿了下,以十分有把握的语气道:“英道友是一位道法很是高明的同道,我以为下来最有可能破开上境之人中,肯定有这一位。”

    ……

    ……

第一百零八章 镇立寄天声

    张御那化身斩杀冯道人之后,便又转回正身之上,这位哪怕在他化身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当场就被镇杀。

    这无关乎斗志和斗法之能,纯粹是道行修为之间的差距,他道行比之其人更高,掌握更为上乘的手段,自然可以轻易诛灭对手。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小心不被“上我”察觉,修道人特别功行深厚的修道人,越往上走便越难,到了上乘境界,强过一线都是强过许多。

    比如与上宸天、寰阳等派交战之时,多一名少一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那是大不一样的,其足以左右战局。

    “上我”若是完满之我,那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应该不是他眼下可比的,可也同样,完满之我越是上去进展越慢,所以他还是有赶上并拉近两者间距离的机会的,眼下补足道法变化的短板就是一个方法。

    他收摄心神,继续定坐修持,在过去五天之后,有仆从来报:“陶先生,朱宗护有请,说是天外宗派来了一位使者。”

    张御颌首道:“我知晓了。”

    他自闭关处出来,来至舱厅之内,意念转动之间,周围一阵光流转动,已至主环厅之内,自如水纹荡开的晶门之中走了步出,见朱宗护和阴奂庭、王道人等人都已是等在了这里。此间还有一个外表五旬左右,留着蓬松胡须的灰衣道人,修为差不多是元神照影这个层次。

    朱宗护笑道:“陶先生来了。”他从台上走了下来,指着那灰衣道人道:“陶先生,这位是常生派的薄道长!”

    薄道人对他执有一个道礼,态度很是郑重。

    这是他本能觉得这位不简单,这回门中他来此不是没原因的,常生派擅长借助天机大势行事,当初也是第一个避去天外的宗派,而他也是此道之中的能手。

    比如他半月之前其实便就到了,但因感应到有眠麓城域煞气侵蚀,或许会遭受侵袭,故而在远处等候,果然下来遇上了冯道人攻击眠麓,那一战他也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观望,不过却也是由此辨出眠麓这里拥有上层力量守御。

    这反而更让他放心了,有上层力量存在,那就不会轻易被其他势力覆灭了,的确是个合适的结好对象。

    朱宗护在将彼此介绍过后,便请了诸人坐下,便问询起薄道人此番来意。

    薄道人看了看阴奂庭,又看了看张御,最后再望向朱宗护,道:“不瞒诸位,而我常生派去往天外后,常被昊族排挤,迫切希望地陆局势能有所改换,而此次听说朱宗护这处封地与昊族其余地域不同,愿意与外交通,故是特意派遣贫道过来造访,看是否能两家结好,各取所需,还望朱宗护与几位先生不嫌贫道冒昧。”

    朱宗护客气言道:“薄长老,哪里话,贵方之名声我也久闻了,这回能来寻我,我也是欢喜。”

    虽然常生被昊族逐去了天外,可毕竟是六派之一,派内也是拥有不少上层力量,对方能主动与他交好,他当然也是欢迎的。

    王道人这时传声道:“宗护,我眠麓孤立于偏荒之地,本就是土地贫瘠,又得不到熹王那里的支援,全靠宗护和阴先生和诸位同道才有今日局面,既然常生派既然愿意与眠麓交好,此却是好事。”

    朱宗护暗暗点头。

    薄道人道:“朱宗护,我来时见贵方遭受袭扰,我常生派虽是悬于天外,但若是需要,我派可在必要时提供帮助,助贵方共御外敌。”

    朱宗护闻言却不是欢喜,而是变得谨慎了起来,道:“那么贵方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薄道人抚须笑道:“据我所知,贵方与熹王已然不睦,想来正想着如何对抗这位,故我也不瞒诸位,昊族内乱是我天外各派所愿见到的,贵方愈是强盛,那我们愈是乐意见到。”

    朱宗护脸上没什么变化,他心知肚明,昊族之中借助六派之力的大有人在,现在的战事,就一直有六派在背后推动。

    既然他人能借助,他也能借助,这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要是能坐上昊族皇位,那么或许会改变今日的态度,但现阶段却不会是什么敌人。

    实际上道机要是不再改变,六派已经很难再归来了,并且早已丧失了早前的那股锐气,这一点他很清楚,六派也很清楚,所以此辈尽量让昊族陷入动荡,而不是形成一股整体的力量,这就是各派如今最大的目的了。

    他想了想,看向张御道:“陶先生以为呢?”

    张御道:“此事朱宗护和阴先生决断便可,我并无异议。”他一直不过问具体事宜,但越是这样,朱宗护反而越是信任他。

    朱宗护见他不反对,又与阴奂庭还王道人彼此以灵性传声交流了下,便确定了此事,因为双方都有结好的意思,下来倒是谈的很是顺利,不过他们首先谈妥的倒不是如何对抗熹王的压力,而是更实际一些的东西。

    比如常生派愿意用修道人的丹丸、草药还有各种法器生来交换地陆上的各种产出,天外虽然也有不少好物,但是终究和广袤地陆上的丰富物产没法比,这也极大限制了个大门派的发展。

    虽然昊族一些权贵宗亲也会暗中与各大派交换,但也不会做得太过明目张胆,而且他们不介意再多一条渠道。

    双方如果能互相得利,长久维持下去,那么彼此自能产生信任,下一步就能结为更为紧密的盟好了。

    在谈论快要结束之际,阴奂庭思索了一下,道:“我这里需要一些东西,不知贵方能否取得。”他从袖中拿出一份文卷,递了过去。

    薄道人接来看了看,见上面罗列了一些稀少宝材,有些东西的确非常稀少,但他却一时看不透是用来做什么的。

    比如这“练白土”,乃是用来做炼丹炉的泥坯的,只是修道人若到一定境界,也就纯由自身真火筑炼了,很少用到这东西,但许是眠麓这里不想自己弄清楚这东西来由,故意做了些某些掩饰有可能的。

    他捋须道:“道友这上面一些物事的确很难搜罗,我派中也未必有,需从别的地方调集,不过既然是贵方所急需,就由我来想想办法,尽量在近些时日就送到贵方这里。”

    阴奂庭执礼道:“那便拜托了。”

    双方谈妥之后,朱宗护便令人送这位薄长老下去休息,诸人本待散去,这时却有一名随从走了进来,来至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朱宗护神情一凛,挥手让随从离去,随后对张御和阴奂庭言道:“两位,我那位叔祖派了使者过来了,这应该是我眠麓两次击退来犯之敌,故是打算与我谈上一谈了。”

    阴奂庭道:“这是好事啊,说明这位熹王暂且放弃了以武力威迫宗护的想法,他既然要谈,那我们便与他谈上一谈。”

    朱宗护道:“此次来使,名唤陈孤,乃是我那叔父身边的心腹参议,平时代他处理公务,传递消息,安排日常事宜,此人对我叔父心思知之甚深,我想让阴先生代我先与其接触一番,探一探他的口风。”

    阴奂庭道:“此事交给阴某便是。”

    朱宗护点了点头,又谨慎问道:“阴先生,贵方那位上尊不知可还满意住在城中么?”

    阴奂庭道:“宗护放心,这位上尊在我眠麓安稳之前,是不会离去的。”

    朱宗护这才放心。

    薄道人离开之后,在随从带领之下进入了一处环厅宿下,待下人退走之后,他示意了下,便有一名随同他到来的修士拿出了一枚晶玉摆在案上,顿时一股灵光照耀出来,有此物阻隔,任何灵性力量若要对他们进行探查,那都会引起变化。

    他坐下之后,抚须言道:“朱宗护身边,那个王治道应该是他的亲信,那个阴先生应该是天人那边的首领,倒是那个陶先生,我之前听闻他只是擅长解咒,可如今看来,却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那修士道:“弟子在城中打听了一下,听说这位是朱宗护亲自招揽得来的,这个人来历莫测,说是曾经地陆之上宗派散人。”

    薄道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怀疑,此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天人。”

    那修士一惊,“师伯为何这么说?”

    薄道人捋须言道:“我虽无明确证据,但地陆之上宗派,无论是何传承,对我天外六宗总是仰慕艳羡的,唯有此前接触过的那些天人,才不把我等放在心上,而这位陶先生,也是如此,故我有此猜测。”

    他来到晶壁之前,看向下边,到了这里才是知道,这位朱宗护和天人结合的异常紧密,这是好事,因为此人既有昊族的名义,又不是完全依靠昊族的,此人的势力越大,与昊族的矛盾也就越大,这不正是他们所想看到的么?

    他从手中取出那文卷,示意那弟子接去,关照道:“王师侄,你持此回宗派一趟,我看得出来,此中物事对他们很是紧要,要门中尽快调集之后送来,就说此能够助我们尽快取信眠麓这边。”

    那修士郑重应下,躬礼道:“师侄这就去办。”

    ……

    ……

第一百零九章 曲道寻法踪

    陈先生在奉熹王之命到达眠麓城域之后,就被带到了一间较为封闭的舱厅之内,这里地势较高,能够很好的看到城中景象。

    他道:“以往总是从信报得知眠麓倒是今非昔比,不来这里看一看,还真是不知道这里是如何模样,区区三十年余载,就建成了这么一座大城,不简单啊,这些天人真不简单,子瑞,你看此城如何?”

    身后的亲信随从不解道:“先生,我观这里也就是两座环厅还凑合,无有造物日星,难以传递消息,也没法将灵性力量播洒四方,怎么看也是缺了一环,若无上层力量坐镇,这里其实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陈先生道:“表面上是如此,可这里没有造物日星,却有大阵布置,利用的是地脉,这就和那些修道大派没什么两样了,反而使得此辈独立于昊族之外,只能听朱宗护一人所发之声,我原来还准备拿造物日星的技艺作为筹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除了他口中所说的,其实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见过太多的昊族城域了,下民从来都是卑微易虐,可这里的下民却是乐观豁达,充满生机。

    其实放在以往,昊族四处开拓,无论上层下层都能从征伐之中得到好处,可近些年来,宗派避退,地陆精华之地具被宗亲权贵瓜分,外无拓展,内部则战乱频频,下民愈发难熬,而这里虽然这里终年天色阴郁,可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具生气。

    这自是因为大部分玄修是自天夏而来,用的就是天夏的理念治理地域,这和昊族一直压榨盘剥下民是不同的。

    然而陈先生愈看这个地界反而却愈觉别扭,甚至痛恨,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好?他本能的想毁去这个地方,让其变得正常一些。

    他深悉分化瓦解之术,外面无法攻破,那就从内部下手,他就不信朱宗护底下这些人没有欲求,朱宗护能给的,熹王也能给,便是给不了,也要在彼此之间种下疑忌,让他们无法抱合成一团!

    故他缓缓道:“不能让此地继续这么下去了。”

    亲信随从道:“那先生,我们从哪个人处下手?”

    陈先生道:“朱宗护身边近来虽招揽了几个参议,但最受看重的仍旧只有三人,首先就是那王治道,这位具体名姓不明,曾经做过朱宗护的祖父,旧皇身边的侍随,也是他将年少时朱宗护带到熹王处的,这个人是很难拉拢的,可以不去管,还有一个,就是天人的首领阴奂庭。”

    他现在说话都是被灵性晶玉遮蔽,但不保证这些不被城域内部之人知道,但是没关系,他就是说给朱宗护底下这些人听的。

    “天人需要的无非是就是一处安妥存身之地,需要一个在地陆之上自如往来的名号,这些不难,朱宗护能给的,熹王殿下也能给,还可以给更多,他们要盟约,我们也可以给他们盟约。”

    亲信随从犹豫道:“殿下准许么?殿下似是不看好这些天人。”

    陈先生道:“以往那些天人虽然无惧生死,可表现出来的力量其实不足,所以没人在乎他们,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拥有的力量,那殿下也是可以对他们宽容一些的。”

    亲信随从觉得这主意不错,天人也是一样有欲求的,就算不能全部拉拢过来,能拉拢到一部分也是好的。

    陈先生道:“还有那最后一个,就是那位陶生了。”

    说到这里,他语声难得放低了一些,“这个人很关键,你这几日,设法去找接触这一位的办法,有些事我必须亲自找这位谈上一谈。”

    这件事是临行前熹王特意交代过的,说是陶生这个人务必要设法说服带回来,许诺多大的好处都是可以。

    这么做是因为唯有这个人可能具备彻底解除咒术的手段,熹王之前的咒术也是靠了这位所提供的方法才减弱的。熹王之前派他过来,而不是继续付诸武力,也是有这层顾忌在内。

    那亲信随从道:“先生,我已是打听过了,朱宗护对这位很是尊重,从来没有约束,要见到这一位恐怕不难。”

    陈先生道:“好,那明日你就去拜访一下这位,若是成功,我向殿下保举你一个封爵。”

    而在此时的天域之外,六派之一的宿靑派内,金郅行正跨上一条宽阔的玉石曲道。

    脚下这条道路呈现螺旋之状,外表看来蜿蜒入云,寻常修士在这上面走动永远到不了尽头,唯有到达一定境界之人在这上面行走才能去到想去之地。

    他感觉这应该是受了地陆上造物派的影响,也不知道天夏未来是不是也会如此。

    而看守曲道的修士看见他走过来,都是躬身执礼,他也是点了点头。

    早在数月之前,他就重新将一身修为炼了回来。

    本来他是准备慢慢修行,取得宗门信任后再找机会攀回上境。

    可是他很快发现,宿靑宗其实并不拒绝外来修道人投入宗门,甚至还十分欢迎外间来的上层修道人,并会给予一定的礼遇。

    他本以为只是个例,可是后来发现,其实现在天外六大派都是如此。

    其实这也是被昊族逼的。

    修道宗派不像昊族,只要披上了上乘外甲再换个人就能上阵,需要数十上百年的修行才能成就,而死一个就少一个。

    六派此前与昊族数次大战,着实损失了不少修士,宗派规模就算足够大,可若是没有足够多的上层力量,那也是根本撑不起来的。

    反而地陆之上因为宗派被昊族攻破,流散出来的修道人倒是极多,还造成许多功法流入民间,所以这些年来六派吸收了不少外来,而这些人越多,越是希望自外引入更多同道。

    见到如此,他也没再等待,寻了一个妥善时机迈入了上境。

    宿靑派倒并未也怀疑是天人,因为天人出现距今不到四十年,此世诸派更靠近真法,谁也不会相信不到四十年,他就能修炼到上层境界了。

    玄尊这一关已然能够接触到许多秘密了,他记着张御的关照,这些天来一直在搜寻关于那一位下落线索,以及相关的道法功册,但搜寻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他思考下来,这一定还是派中将此视为机密,不肯对他这样的外人宣示的缘故。

    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认为自己可以以追逐上境为借口,拿一些神通功法交换观览上层功法的机会,或许能够看到这些东西。

    这放在以前自然是行不通的,一家宗派功法何等紧要,怎么可能示于外人?

    可道机的变化,也打破了过往的陈规。如今传承久远的法门已经没法纯凭一家就修至上层境界了,必须要重立道法才可延续,那除了自己门中修士推演补完,自外引入参鉴功法也不失为一个途径。

    天夏的很多法门对玄尊是不限制的,所以金郅行懂得许多,但是天夏的法门他无权交给外面,好在他还懂得一些幽城独有的法门,这里是可以拿出来交换的。

    他思索之间,没走几步路的功夫,前方就出现了一座朴素黄墙黑瓦的道观,外面看着不大,可他走入进去后,发现里面却是格外宽敞,几可容纳山岳,目之所及,周围无限高去的木架之上摆满了一摞摞的经卷,还有一些有灵性的经卷飘飞来去。

    正打量之间,有一个声音传来:“那些是灵卷,当年我派全盛之时,每年都有五六千弟子到此挑选属于自己的功法。”

    金郅行转过身来,见一个白发老道,他问道:“每本功法都不一样么?”

    那老道言抚须一笑,道:“万为一,一是万,千人千面,法门自也有所异同,不同人取来观之那便是不同法门了。初时虽只是入门道法,可每有一名弟子凭此修至更高境界,若能添录上去,以待后来之人,整部经书也可加以完整。”

    金郅行有些吃惊,道:“此志颇大。”

    老道人叹道:“是啊,”他抬头看向那些飘飞经书,“若给我们足够时日,未必不能筑就载录万法之经卷,可惜后来道机之变,万法皆堕,如今再不复往日之盛况,这些经卷所载之法也是无用了。“

    金郅行倒是不同此见,道:“经书不在,人却在,只要人在,有什么道法不能再立造出来?”

    老道人点点头,道:“道友倒是看得通透。”他行有一个道礼,道:“老道散肃,乃是此地守藏,道友有礼了。”

    金郅行还有一礼,道:“金郅行,散肃道友有礼。”

    散肃老道笑了笑,伸手一请,道:“金道友请坐。”

    金郅行看着面前多出来的蒲团,便就坐了下来,散肃也是在对面坐下,待两人之间的案上摆上香茶后,他拿起敬了下,金郅行亦是拿一敬。

    相互饮过之后,散肃这才道:“金道友来意,我已知之,你要是用自身所成就的法门来交换我门中原先的上乘道法?”

    金郅行道:“不错。”

    散肃老道沉吟片刻,道:“可这些法门早已过时,道友为何还要一观呢?”

    金郅行却道:“法门从无过时之说,道法无不是先人对天地,对大道之剖判,不知过往,又怎知如今呢?又如何延续后世呢?”

    散肃老道一听,却是肃然起敬,感慨道:“道友说得好啊。”

    他抚须片刻,似是有些犹豫,“道友所求乃高妙道法……我这里倒有一卷,乃是一位前辈所留……待我寻上一寻,”他伸手一召,等了有一会儿,就有一卷古卷落到了他的手中。

    ……

    ……

第一百一十章 经载观残书

    散肃老道手抚经卷,道:“此一经卷之中,或有道友所需之法……”

    金郅行心中一动,表面却是诧异道:“怎么,道友自己也未看过么?”

    散肃老道露出些许复杂之色,道:“我曾观摩过不下五次,但是每一次看过都是忘了,要是只忘了经卷之上的东西还好,可是老道总觉得还忘了别的什么,故是此后再也不敢再看……”

    他抬头道:“故我在此提醒道友一句,此卷是否要观,道友需得仔细考虑清楚了。”

    金郅行没有不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而是露出谨慎之色,他想了想,又指着那经卷问道:“那我请教道友一句,过往可有前人对此卷录下过心得批语?”

    散肃老道叹道:“难处便是在此,我查遍经阁,过往对此书全无任何批语,好似也就我一人记得,若我也是忘却,不定就无人知晓这部经卷存在了。”

    金郅行看了看,道:“如此神异么?”

    散肃道人道:“确然如此,故我怀疑,此书许可能道祖传书之一。”

    金郅行知道,这里与天夏不同,天夏认为如今道法,是无数先人历经许多代所总结创立出来的,而在此世之中,却是认为万般道法皆是由一名道祖立下的,并由此传下了三卷经书,此乃是所有道法的源头。

    是真是假他没敢贸然下结论,他也没兴趣去寻根溯源,只要是传下的道法是真的,那便就可以了。

    而且他也不怕自己忘了什么,观书前后,他大可将此经过寄于训天道章之上,便是能令自身忘却,却也无可能令训天道章都是忘了。

    他伸手拿了过来,只是他正要打开观览的时候,散肃老道却是阻住他,道:“慢,此经书不是仓促可观,道友可回去慢慢看。”

    金郅行点点头,对方愿意让他带回去,那是最好不过。他将经卷收好,又将自身事先准备好的功法拿了出来,托举在手道:“此我之功法,请道友品鉴。”

    散肃老道脸色一正,郑重接了过来,他缓缓打开看了一会儿,不觉抚须颌首,凭他眼光,自能发现这门功法的妙处,且是与他以往所见过的功法大不相同,但大体脉络还是似曾相识。

    金郅行拿出的虽是从幽城得来的道法,但这上面其实也经过了他的一番改动了。

    毕竟一门从无记载,且说不出具体门派的功法要是能直接修炼到上层境界,这也是十分惹人怀疑的,等于明白着告诉别人,他的来历有问题。

    好在如今不少玄修投在了各大本土宗派门下,通过训天道章得知了各派一些功法,照此修改了一遍之后,大致遵循了这个世间的修道脉络,其中他还向张御事先看过了,他可以确保对面看不出破绽。

    散肃老道再是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道友这功法似是修改过?”

    金郅行故作感叹道:“道机变化,以往之功法无法再助我等修成上乘境界了,故我与一些同道也不得不加以修改,我也不过是侥幸凭此得成,只是可惜了那些同道,未能见到这一日……”他不由做出了无限惋惜之状。

    散肃老道也是不觉一叹,“道机之变,实是诸法之劫数,不过有依旧有道友这等人能继传前人之法,那道传就不会绝继。”

    他又抬了抬手中之书卷,道:“我已是看过了,道法之法,的确是一门能通向上境的法门,价值匪浅,我便收下了。”

    他合上书卷,“到底道友之法可以直通上境,我只以这莫名经卷相换,却是让道友吃亏了,若是道友还有什么疑问,或者看不透手中经卷,也可来寻我,我可给道友再换上一本。”

    金郅行执有一个道礼,道:“那就谢过道友了。”

    散肃老道回礼道:“道友客气。”

    金郅行目的到达,便与他告辞,转而离开了此间。

    散肃老道望着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笑容。

    金郅行沿着曲道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他将禁制升起,坐定下来,没急着展开经卷,而是先给张御那里送了一道传讯过去,因为假设这真是涉及到传说中“道祖”的法门,他也吃不准这里面是否会有影响自己的东西,所以还是通禀张御一声来的安心。

    而后他缓缓将经卷展开,但是他看到的只有一道流光,里面好似有字迹,又好似没有。然而每当他注意去看的时候,就感觉是空白一片,越是用意越是如此。

    可他不惊反喜,因为连他也看不透的话,说明此物的确可能与张御所需寻找的东西有关,而他看不明白,不代表张御看不明白,故他又以“明观之印”将之映照入训天道章之中,再度送至呈张御那里。

    张御先前得了他传报,已是有所留意,这时借得明观之印观览,那经卷等若直接展呈于面前,他看有一眼,金郅行那里无法看到的流光,在他眼中却是变作了一个个定固之文字。

    他立时明白,这经卷施加了特殊手段,通常需要修道人摘取了寄虚功果,才能观看到其中内容。

    他从上面看到,这并非是什么功法,而是探讨如今攀登上境的论述,虽颇具奇思,可他的境界来看,仍是粗疏,所以这绝非什么道祖之传法。

    然而看到了最后,他眸光微动,却是见得一句话,这是后来人留在上面的一句批语,大意是这等道法之论是极好的,但是仍有缺陷,些批语之人说自己当会在后面加以详细论及,但是到了这里就没有了。

    其人之所以这么写,那是因为卷道法论述实际上只有半卷,还有一大半内容不在这里。

    张御思索了一下,感觉到这一位留下批注之人,不定就是自己所要找寻之人,即便不是,也是一定接近上层之人,不定距离那“上我”已是非常接近了。

    他道:“金道友。”

    金郅行声音立时响起道:“廷执,属下在此,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你所寻寻到的经卷确然有些用处,但我观看下来,这里面只得半卷,还需你再去找寻下半卷。

    不过此书照理唯有摘得寄虚功果之人才好观望,故我传你一个法门,你擅长目印,凭此法当能看得清楚明白。”说完之后,他便又传了一门法门过去。

    金郅行听罢之后,顿时面露感激,在原处起身揖礼道:“是,是,属下谢廷执传法!”

    待断了道章牵连后,他立时依照张御所授之法,运转片刻,目中有金光透出,此刻再观,果然能够看到上面文字了,虽然看得有些模糊,但终归不是之前那般一片流光了。

    在研读下来,他心中不觉隐有所感,天夏有更好的法门,他也是见过的,不过如今换一个视角看,却也是另有启发。

    待用了十多田时间,他把上面的都是内容大致看明白之后,便再次踏上曲道,寻到了那处道观之中。

    散肃老道见了他,有些惊讶道:“道友如此之快就回来了?”

    金郅行道:“金某观了下来,却见道友给我的这个经卷只得半卷,却不知下半卷在何处啊?”

    散肃老道有些惊异,上下看了看他,忍不住道:“道友看到上面所载经文了?”

    金郅行故意露出一丝自得之色,道:“我曾蒙高人传授过一门辨观之术,许多常人不能观之法,我亦能观得。”

    “哦?”散肃老道忍不住道:“未知道友这门法诀可能交换否?”

    金郅行摇头道:“此法传授不了,非我不愿,实乃这是我自身功行阐发,换一人来那是无用的。”

    这也没有说假话,他乃是执拿了目印一段时日后自己悟出来的,换了他人肯定没用,而且仓促拿出反而可能漏他的底,所以还不如就此拒绝。

    散肃老道言道:“可惜可惜了,”他又道:“道友既然看过,可能说一说经文之上说了些什么?”

    金郅行道:“这有何不可。”他将内容大致一说,又言:“上面论法意犹未尽,可有批言说待后文详论,这无疑是后面还有载述。”

    散肃老道听得连连点头,目中泛出异彩,道:“不瞒道友,我这里的确还有其他经卷,本以为乃是不同道法,可按照道友所言,或许可能俱是出自一法,”他伸手出去,等有一会儿,顿时招来一卷经卷,以指点了点,道:“应该是这卷没错了。”

    他将此交给金郅行,“道友请收好。”

    金郅行正要打开,散肃老道再次阻止了他,并道:“道友还是回去观看交好,不要在此打开,此书我已是见过了,而道友未见,若与道友同在此观书,却未必能见得真道。”

    金郅行也是觉得有理,与之拜别后,持书离开,待回了居处之后,打开一观,这一次却依旧是见得一片流光,他将此依旧第一时间传递去了张御。

    张御待看过之后,发现上面批语只得寥寥几条,且此书还有意犹未尽之感,应该还有一部分内容存在,关照金郅行可设法再问。

    金郅行自己运法看过之后,也觉是如此,并且散肃也言,自己那里还有其他经卷,故是他第三回寻到了那道观之中,只是令他诧异的是,这回看守此间非是散肃,而是另一个道人,他不禁问道:“敢问这位道友,不知散肃道友何在?”

    “散肃道友?”

    那道人一怔,诧异而又疑惑看着他,“此间哪有什么散肃道友?”他又道:“我自接手道观,在此看了三百五十载,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此人。”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驻影寻缘见

    金郅行感觉事情有异,他道:“我来此处至少两次,前次我拿功法来此与那位散肃道友交换,”他抬了抬手中经卷,“散肃道友也是将此经卷交予我,这却是做不得假的。”

    那道人又是一怔,但他似乎想起什么,神情稍稍认真了一些,道:“道友可否将经卷交于我一观?”

    金郅行递了过去,道人拿过之后,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是一片空白,不觉皱眉,金郅行在旁解释道:“此中之文,需以特殊法门才可观见,散肃道友予我之时,亦言他难见其中之文。”

    那道人翻看了下,看这经卷样式倒的确是门中所制,只是有些老旧,念至这里,他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问道:“道友前两次来时是什么时日?”

    金郅行当然不曾忘记,当下报上时日,那道人露出惊异之色,迟疑一会儿才道:“这般看来,道友遇见的,可能不是我这处所在……”

    金郅行道:“不是这处?莫非还有别处?”

    那道人沉吟了下,道:“道友来时走得乃是曲道,但是我派的确有一个传闻,说是曲道之中,有两座经阁存在,一处乃是我这里,另一处却是在曲道之中漂游来处,非是有缘人无可入,或许道友去的就是那里了。”

    金郅行有些诧异,道:“还有这等事?可据金某所知,这曲道不是贵方所建么?怎么会有生出这等异事来?”

    那道人略微有些尴尬,道:“道友功行也至上境,也就不瞒道友了,曲道虽是我们所筑,但却是在一条疑似门中失踪前辈留下的异气之上所建,目的也是为了更高追逐上境,只是此中神异,我等至今也未能全数摸透。”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晃了晃手中经卷,道:“此书或能由此找到一些玄机,道友可否将经卷暂留我处,我可交由掌门判别,或能寻到一个结果。”

    金郅行道:“倒不是可以,但贵方若是留着,却需也拿上乘法门来换,因为我是拿一门功法交换来的。”

    那道人点点头,道:“我会将这些一同禀告掌门。”

    金郅行倒也不觉的吃亏,若是对方拿去找不出么来,那意味着他还可以再换一次,而且他乃是玄尊,也不至于为一套功法将他得罪了,毕竟现在似他这等境界的修道人,哪里都是可以去得。

    只是这里事,透着一股古怪,他也要设法弄清楚,走道观走出来之后,他再次回到居处,就立刻通过训天道章,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张御。

    张御听罢,思索了一下,到了此世之后,他也是通过训天道章了解一些此世之道法,并有了一些自己的推断。

    从镇压在在道机转变之后,各派也是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但可能正是因为道机转变,世间更难容纳更为上等力量,那些意图摘取更高功果,或者意图攀登上之境便产生了与世隔绝之象,并出现了一些看起来有些奇异之事,譬如这方经卷就是如此。

    他道:“金道友,此人不见,许有几个缘由,其一,那散肃道人之前与你见面之时,曾言及自己观此书或会忘了什么,观一次便忘一次,连自己有时候也不清楚忘去何物。

    那或许他知晓了道友告诉他的这些论述之后,又忍不住再去观书,故是又遗忘了一些东西,而这一回极可能是遗忘了自我,若忘了自我,那他便就不存了,也不会再有人记得。”

    金郅行不由一惊,这是可能的。玄尊若是忘却自身,认定自身不在,那的确可能从世间,谁人也无法寻的,至于他自身是不是还真的存在,那只有其人自己知道了。

    张御道:“另一个可能,散肃本身并非人,而是过去修道人上意之寄托,只因执念而留存,而一旦执念解脱,便自化去,而道友观得经文,使得经文能在世间为后辈所解读,这许便是他之执念。”

    金郅行一想,不觉点头,回想起与散肃交流之言,他觉得这个推测倒是很有可能的。

    张御又言:“除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道观唯有相应道行之人才能进入,散肃在观得经书之后,可能自身有所提升,或许因此高过了道友,而修为道行不够,便再无法见到他了。”

    金郅行想了想,道:“廷执先前曾言,那经书或还有第三本,可能涉及廷执所要找寻的线索都在那里面,若是如此,那属下不是找不到第三部经文了么?”

    张御略作思索,道:“那也未必,若是其人因我所言前两个缘由消亡,不过其人自身自去,那道观应该还在,还能设法找寻。若是第三个缘由,那只是道友修为未够,暂且见不到罢了,道友可再耐心修持,等到寄托神气,自又能见到。”,

    金郅行一听,道:“可是廷执,若是在天夏,属下或还有几分信心,此世道机不同,金某若寻寄虚之法,不知要耽搁多久,且也未必能成……”

    张御道:“金道友不必急切,我稍候自会推演一门法门交由你,你修行之中若有不明之处,可来问我。”

    金郅行闻言顿时激动起来,隔着训天道章站起,重重揖礼道:“是,廷执如此看重属下,属下敢不尽力!”

    张御交代过后,便收了意念回来,此刻环厅之外侍从走到门边,躬身行礼道:“陶先生,那自称自光都到来的使者又来了,又带了不少礼物过来。”

    张御淡声道:“不见,将礼物也全数退了回去。”

    侍从应下,回到了外面,礼貌婉拒了门外的中年男子,并道:“还请阁下把东西带了回去,陶先生正在闭关,不见外客。”

    那中年男子不觉大为失望,那些送来礼物也没有拿回去,便直接转回了客舍。

    陈先生阴沉着脸问道:“还是见不到此人么?”

    中年男子低头道:“先生,那位陶先生根本不见我,我送去的礼物也都是不肯收。“

    陈先生哼了一声,他的分化瓦解之策一开始就不顺利。此前他去见了阴奂庭,并送上了许多礼物,暗地里了许诺暗示了许多。

    但是阴奂庭表面上对他笑脸相迎,礼物也都是收下了,可转过头却好像什么都忘了一般,与原先没什么差别。

    同样的,他还试图去找另外一些地位较为重要的玄修,但是他以往自他认为无往而不利的手段在这些人身上根本起不到作用。

    他此时口中喃喃道:“不正常,不正常。”

    他感觉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网之中,一切过往的经验好像都不能用了,怎么也不对劲,心中同时有一种莫名的惶恐,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那里。

    中年男子道:“先生,我们怎么做?”

    陈先生沉声道:“还有一个人,只要能争取到这个人,其余人都不算什么,朱宗护最大的倚仗也将失去。”

    他从袖中拿出一枚红色晶玉,这是熹王交给他的,是可以用于沟通距离他最近的上层力量的法器。

    这上面此刻正绽放着夺目的红色光芒,这说明的确有一个上层力量就在附近,这应该之前击败冯道人的那位了。若是能找到这个人,并说服其人投靠熹王,那么所有局势都将反转。

    虽然此事很难,可他授命来此,若是连一件事都无法办妥,就这么回去的话,熹王是一定饶不了他的,所以他必须要冒险试一试了。

    他将晶玉小心摆在案上,而后退后几步,便起意沟通,不一会儿,此玉微微震颤起来。

    姚贞君在与冯道人战斗之后就回去消化此战之所得,一直在闭关之中,只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阵气机似要沟通上自己,她不觉好奇,感应落及,便有一道剑光照了过去。

    陈先生正心中惴惴的等在那里,同时紧紧抓住身上一枚玉佩,这东西能隔绝上境力量窥看内心。

    他虽然见过不少上层道人和造物炼士,可是那都已是屈拜在熹王势力之下了,对面这一位可不是,会如何针自己他也吃不准,要是遇上一个脾气坏一些的,感觉受了惊扰,直接动手将他打杀也是说不定的。

    在等了一会儿后,他忽然见到前方光芒一闪,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里,虽然面目模糊不清,但能依稀能看出一个年轻清丽的女子。

    他立刻端端正正一礼,道:“可是镇守眠麓城域的上尊么?在下姓陈,乃是熹王麾下参议。”

    姚贞君好奇道:“是你在找我?有什么事么?”

    陈先生定了定神,道:“在下奉昊族熹王之名前来访拜朱宗护,更是奉命拜访上尊,传达熹王之善意……”

    他见姚贞君耐心听他说话,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心中更是笃定了一些。“熹王特意交代了,不管朱宗护是以何等条件请动上尊,都是愿意以付出更多……”

    姚贞君问道:“上回来人,嗯,那个修持邪法修道人,是你们派来的么?”

    陈先生语声放沉道:“是,那位是冯治道,似这般人,熹王麾下还有不少,若是眠麓城域仍旧固执己见,那么随后熹王将会派遣更多……”

    姚贞君欣然道:“嗯,我知道了。”随即她的光影骤然消去。

    陈先生见到她忽然离去,却是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算是答应他了,还是回绝?

    姚贞君意念转回很,心情非常愉快,按照那使者的说法,只要眠麓城域继续抵抗,那么将来会有更多厉害对手主动寻上门来的。

    她轻轻一拨搁在膝上的长剑,光芒四溢的剑身立时放出一声欢悦轻鸣。

    真好。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取物弥缺机

    陈先生来到眠麓城域后的一举一动,都是被城中的阵法监察着,这些每天都会送到朱宗护跟前。

    朱宗护并没有派人去阻止,经过近四十年的努力,天人的利益目前与他是一体的,绝无可能被陈先生三言两语所动摇,陈先生愿意折腾,那便让其去为。

    他其实还是乐见于此的,因为有这位在这里,熹王暂时就还不会拿起以武力解决的念头,耽搁的时日越久,那么他们准备的时间越充分。

    不过此刻他还有一个隐患未除,这些时日他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放心,尤其是陈先生在此后,他更觉得不妥。

    为了解决此事,他命人特意寻了阴奂庭到来,请其落座之后,他笑道:“近来那些小辈在阴先生和诸位先生门下如何,修业可还勤勉么?”

    如今他不但令自己的后辈子嗣拜入阴奂庭和一些玄修门下,还让现在投靠来的一些无权无势的亲族也是择选子弟拜入了天人门下,双方利益也便紧密结合到了一处。

    阴先生道:“诸位少宗都很是用功。”

    玄法的法门,相对真法更是容易修持,对于师徒名分也是不怎么看重的,不过到了这里,也是因地制宜,下层依旧广传道法,对待上层,则将真法原来那一套拿了起来,讲究师徒传继了,这也是让朱宗护放心。

    朱宗护与他攀谈了几句之后,便道:“今日请阴先生过来,是为商议关于那头鉴鸟之事,此生灵乃是我那叔祖所赐,如今叔祖对我颇为提防,这生灵放在那里,我始终觉得不妥当。”

    他敲了敲案,“此生灵终究受我那叔祖的制束,眼下还好,有阵禁镇压,进而大敌来攻,会不会有所变动?”

    他不安的原因还在于,照理鉴鸟是极为紧要的东西,陈先生到了这里许久,却始终没有提及此的意思,甚至没有半句话威胁要收回去,这让他觉得是不是熹王还有什么后手,情愿让这头灵性生灵留在这里。

    阴奂庭点点头,这事同样不能由他主动来提,朱宗护说了,他才好拿出对策,他道:“正要与宗护说此事。这鉴鸟不管是杀死还是放去都不妥当,此容易引起熹王的警惕,而留着此物,其实更为有用。”

    朱宗护精神略振,道:“敢问阴先生,可是另有制束之法?”

    阴奂庭道:“我们有一办法,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些鉴鸟,将它的灵性力量抽取出来并灌入到大阵之中,以此维持大阵的运转。”

    以往天夏镇压叛反玄尊,还有镇压各路异神,都是会设法抽取他们力量为己用,比如东庭都护府的安神就是如此,既可以使得这些上层力量始终无法恢复,又能有大利于己方,故是他决定把同样的手段用在鉴鸟身上。

    朱宗护听了他的解释,不由喜道:“竟有此等办法。”

    他也是看出了这个办法的厉害之处,要是将来擒捉住了更多的上层生灵,那不就可以利用此法一步步削弱对手的同时,还反过来壮大自己?

    阴奂庭道:“确实可以。”

    天夏这方面的技艺已经很成熟了,但是不能忽略一点,天夏是有最后的武力作为保证的,所以不怕有问题,而眠麓这里还没有,所以还需谨慎,但目前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到正式和熹王交恶,那成就上境的玄修同道当已是足以镇压局面了。

    此刻薄道人停驻的舱厅内,应阴奂庭要求,自常生派搜集来的修道之药终于送到了他这里,他看着手中的药录,道:“还差一味‘檀玉’?”

    面前的中年修士道:“是的,门中说檀玉本来稀少难寻,撤去天外时便没携得多少,这些年来又用去许多,实在是寻不到了。”

    薄道人皱眉道:“就差这么一物了,难道就不能从别派调拨来一些么?”

    中年修士道:“胡长老说都是问过了,几家宗派都说没有。”

    薄道人想了想,不禁摇头。

    檀玉作为重要的修道之药,炼器、炼丹、布阵都需要用到,各派一定是留有不少在手的,就算自己门中也不能说一定就没有了,很可能还留着一点,可是就算掌门恐怕也没法逼着他们拿出来。

    他拿着手中药录晃了晃,好处给都给了,明明可以卖一个大人请,却又不愿意全给,这是短视之举,不过也不怪这些同门,因为他们对朱宗护和这些天人其实并不是重视,只是碍于掌门要求,才不得稍稍卖些情面。

    并且他知道这些同门一直在暗中支持烈王,因为烈王和修道人的利益结合的最为紧密,数代联姻,完全就是与昊族和修道宗派的结合体,待其上位,那么以后修道人宗派和昊族宗亲都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上层。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去扶持一个其他势力了。

    可他相信傅长老推算,天人才是未来气数之关键,这些天的观察下来,他也愈加偏向于这个论断。

    他想了一下,筹措修道之药已然用去太长时间了,再拖下去恐怕阴奂庭反而以为他们不尽心,便关照那中年修士道:“就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吧。”

    中年修士应声下来,带着这些东西去见了阴奂庭,后者谢过之后,礼送他出来。

    待回转后,阴奂庭稍作查检,见这些东西没有问题,便关照弟子道:“去和英先生说一声,他大部分所需的修道资粮已然找到,唯缺‘檀玉’,此物下落线索我们已是寻到,但一时不好取拿,还要请他再多等些时候了。”

    他没把希望都寄托在薄道人那里,自己也是在搜集这些修道外药,前些时日收到北方一些玄修同道的传讯,北方烈王地界上有两个旧玉坑,那里有“檀玉”存在,并且已经寻过去了,要是一切顺利,那么这几日就当送过来了。

    天外宿靑派中,看守经藏的那位道人拿出金郅行交托给他的那卷经卷,往前方一递,道:“掌教,东西就在这里,请掌教过目。”

    他的面前是一个外表二十余岁,形貌俊洒的青衣道人,他凭空将经卷拿了过来,凌空一指,此物便在面前徐徐展开。

    在他眼中,卷上开始是一片流光,可随即流光之中似乎隐现有文字,只是时断时续,不过随着他深入观望,逐渐稳固下来。

    他言道:“这只是半卷。”

    那道人道:“据金道友所言,还书还有上卷,或可能还有第三卷批注。”

    青衣道人叹道:“这应当师兄、师伯他们当初所留下的东西。”

    那道人听了,顿时有些愕然,据他所知,前掌教只收了掌教一个弟子,什么时候又有一位师兄了?

    青衣道人看了看他,挥袖道:“你先下去吧。”

    那道人道了声是,退了出来,忍不住向门口一条盘踞在殿顶上玉螭龙问道:“掌教还有一个师兄么?”

    那玉螭龙一摆尾,笑道:“我服侍老爷千二百年了,可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师兄。”

    那道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青衣道人在殿中把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叹了一声,有些事情门中所有人都忘记了,只有他还记得,不过他还能记得多久呢?

    他在香炉之前沉思了许久,关照童子道:“去把金道友请来。”童子应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就道:“金上尊已到殿外。”

    青衣道人道:“请他进来吧。”

    少顷、金郅行走到了殿中,对他执有一个道礼,道:“祝掌教有礼。”

    祝道人点头道:“金道友请坐。”待金郅行坐下,他拿过那份经卷,道:“我已听守藏说过原委了,金道友能够望见其上文字?”

    金郅行看了一眼,道:“不错,金某有一个法门,能够望见其上载录。”

    祝道人道:“可能诵与我知?”

    金郅行自无不可,内容他早已记下,当下当着这位之位默诵了一遍。

    祝道人听完之后,不觉点头,道:“有劳金道友了。”他又道:“我欲拜托道友一事。”也不待金郅行开口,他拿出了一封信札,送递过来,“这封书件,道友请且收好。”

    而就在他如此做时,忽然间,整个大殿却是剧烈摇晃了起来,金郅行微微一惊,看了眼上方,又看向对面,见祝道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是看着他,他不由问道:“敢问祝掌教,不知这是何物?”

    祝道人神情平静道:“道友可以不取。”

    金郅行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过来,随着这书信拿到手中,大殿晃动更是剧烈,更听得各种挤压碰撞之声,好似随时要倾塌一般。

    祝道人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道:“道友且请保留着此书件,回去之后莫要拆开,待得合适时机再观。”

    金郅行道:“何谓合适时机?”

    祝道人道:“道友到时自会知道的。”

    金郅行点了点头。而在这时,他发现大殿已然不再晃动了。

    祝道人则道:“金道友,今后我门中各种上乘功法载录,你都可观览,只是不要随意外传便可。”

    金郅行应了下来,他自忖自己方才做了一个正确选择,虽然这位祝掌教是在利用他做什么,可是能完成张御交代之事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都不重要,道:“若是祝正教再无交代了,那金某这便告辞了。”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旧咒生复变

    金郅行一回到居处,转头就将祝道人与他说得话,都是通过训天道章传讯去张御那里。

    张御收得传讯,待了解了整个,略作考虑,道:“金道友,你先自行修持,若未见得有什么机缘,那封书件也不要轻易打开。”

    金郅行恭声应下道:“属下遵令。”

    张御交代了两句,就把意念收回,心中却是不禁思索起来,那位祝掌门对于经卷之事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这整件事看着诡奇,但若往深里探究,也无非是为了求法求道,拿住这一点,思路便就容易理清了。

    那位祝掌门应该是宿靑派中目前修行最高的一个,而除他之外,金郅行再没有在宿靑派中见到能与之比肩的修道人了,而其余门人弟子也觉得理所当然。

    其实这情况不是宿靑宗一家如此,从派遣去各派的天人弟子陆陆续续传回的消息看,其余宗派也是这般情况。

    但之前他从那被镇压光都之下的那位道人处得知,各大派明明都是有着潜修上修的,但这些人好像都被人遗忘了,这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结合金郅行所遇到的前后事机看,他心神之中不禁浮现出来一个想法,思忖道:“会是如此么?”

    要是像是他所想的那样,“上我”存在于六派之中的可能无疑更大了。

    如今六派上层一些人疑似是有共进退的趋势,他想真正弄清楚,若是六派有意设阻,那么只靠金郅行从内部分辨似乎不是十分走得通。

    那么只能从外部想办法了,目前能稳稳压过六派的力量就是昊族,所以需得借助昊族的力量来完成这些,还能顺便确认昊族内部有无“上我”踪迹。

    思索下来,他理定心绪,继续定坐修持。

    在定坐有十多天后,心中生出一股感应,察觉到一股飘忽气机出现在了外间,正往眠麓这边快速过来,但是在接近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却是在外停了下来,并且向守御大阵中传递了一股灵性意念。

    他判别气机,来人并无战意,气息平和,显然不是前来邀战的,那自有朱宗护麾下的造物炼士和姚贞君他们去应付,他也没再多管,收神入定。

    朱宗护听得灵性传声后,立刻唤人把阴奂庭等人都是请了过来,道:“来人自称是受长老团派遣而来,说与我有要事相谈,说要见面一晤,我亦有些话想问上一问,不知可能放了他进来么?”

    阴奂庭道:“宗护放心,来人只是一缕化影,姚上尊足以应付,可以放了进来,”

    朱宗护得他保证,不再犹疑,令人放开门户,没过多久,眠麓外间大阵放开一隙,一道光亮一闪,就自外进来一个模糊无比的修道人身影,面目不清,但是能看出一个的身量高长的男子,这人执有一礼,道:“在下丁节,奉诸长老之命,前来拜望宗护。”

    朱宗护看着殿下那散发着光亮的身影,道:“丁上师来此有何事?”

    丁节笑了一笑,道:“宗护莫非忘了,诸长老有维护宗法,庇佑宗族英才的权职,熹王既立宗护为继任之人,那么也在此列,只是诸长老此前听闻,宗护并不逾矩不义之举,熹王却屡屡苛待宗护,为正宗规,诸长老愿录宗护之名与宗谱之上。”

    朱宗护一怔,哪怕以他的城府都是忍不住眼底泛出一丝喜色。

    若是能把名字登上宗谱,那是长老团正式承认他为熹王继承者了。

    要知道哪怕熹王一直进攻中域,可长老团一日在位上,就是一日代行昊皇之权,若是得有正名,乃等于是昊皇承认了。

    而宗谱一旦登上,唯有昊皇和长老团一并同意方能再做改动,那他就不是熹王想废就废,想立就立的了,哪怕长老团想反悔都不行。

    当然,熹王不承认他依旧是做不了继承者,但有了这个,以后接手熹王的势力,那就是握有大义名分了。

    不过长老团显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做这等事,他道:“那么丁上师,诸位长老需要我做什么呢?”

    丁节笑道:“朱宗护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太过为难的事情,我们知晓,熹王几次能减弱咒术,就是靠了宗护身边的陶先生,宗护只要立誓,下来陶先生不再为熹王给出任何解咒之法,那么诸长老的许诺便就作数。”

    朱宗护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道:“此事我需要稍作考虑。”

    丁节爽快道:“可以,我在里这等宗护一天。”他又一笑,“但是宗护需快点了,因为熹王若是提前剥去宗护的身份,那么诸位长老那里也没法违背宗规做此事了。”

    朱宗护心头一凛,意识长老团可能要做什么,立刻道:“来人,去把陶先生请来。”

    同一时刻,灵角城域前沿,熹王正看着陈先生寄来的书信,书信上面向熹王斥诉朱宗护种种不逊之处,并言对他毫无分对尊敬之意。

    他料陈先生不敢欺瞒自己,但是这个侄孙如此强硬,好似一点不把他权威放在心上,这已然是显露出努力摆脱他的迹象了。

    他心中不禁恼怒,不知道朱宗护哪来的底气,就凭着那些天人么?就凭着那些天人打退了一两次上层力量么?

    简直可笑!

    他手握昊族三大力量权柄之一的“万灵所”,矛头转过,顷刻可以将之覆灭,甚至不用他来动手,只要剥去继承人名位,就可叫其万劫不复!

    正如此想时,他忽然心口一疼,传来一阵气闷之感,不由捂住胸口一阵猛咳,随即一团鲜血喷溅出来,洒的前面桌案纸张都是,旁边的侍从见状,不由惊惶上前,惊呼道:“殿下?”

    熹王一下挺直了脊背,他一摆手,道:“不许声张。”对着门外侍立的护卫传声关照道:“去把卫上师请来。”

    门外侍从应声而去。

    熹王坐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卫道人身影出现在了主舱之内,看他一眼,走上前来,倒了一些丹散出来,道:“服下去。”

    熹王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吞了下去,几个呼吸后,脸上顿时恢复了一点红润,他道:“我感觉咒法又动了。”

    卫道人神色淡然道:“我早说了,咒法不根除,这是迟早之事。”

    熹王神情阴郁道:“可是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发作?”

    卫道人伸指蘸了一点鲜血,算了一算,道:“有几个分担咒力亲族亡了,故而你身上咒力因此加深了。”

    熹王顿时一惊,张御给了熹王的办法,是让亲族分担咒力,而这些亲族也早是被他控制起来了,并且分别化去神智,放在了安妥的地方,这里照理说应该不会出现纰漏的,他皱眉道:“是那几处出现问题了么?”

    卫道人神情冷淡道:“这不奇怪,我之前曾说,那下咒之主的咒法时时在变,所以极难破解,也是如此,那陶生所献之法才是极为巧妙,任你万变,我自一法化之。

    但这许多年过去,咒主见原法伤不得你,或许就会变化法门来攻,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一次你若再寻亲族分担咒力,也没有用了,需得另寻合适的解咒之法。”

    熹王心中一惊,道:“卫上师,那我该是如何?”

    卫道人道:“若要根除,自然是找到下咒之人为妙,继续用你之亲近血裔寻其源头,我或能推算到下落。“

    熹王面颊微微抽搐,之前他不是没试过这个办法,但是最为靠近他血脉的几人如今都在寻得咒源之中祭命而亡,可以说,他这一支已然人丁凋零,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只能从远支挑选继承者了,他将来谁来祭祀他?

    他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卫道人道:“还有么,那个陶生既然能破此咒法,那说不定这回他还有办法可想,可去书一封,让他继续献上法门。”

    熹王冷笑道:“我这侄孙现在心思很重,他可不见得肯听我的话。”

    卫道人道:“那就给他好处,让他继续做你的继任,以安其心,在咒法未解之前不动他,自然,你若是不愿意,我走一趟,将人直接拿来,也是可以的。”

    熹王没有立刻说话,似在考虑得失,过了一会儿,他道:“这几日我身上咒力还会有什么变化么?”

    卫上师道:“若是其余分担咒力的宗亲没有再受到损失,那么你不会性命之忧,但是这几日你身上咒力反激当会越来越是猛烈,你如果不想让诸人看出什么来,那就尽量不要出去。而最好办法就是退兵,等到你调理好了再来攻打此间。”

    熹王想也不想的否决道:“绝无可能!”

    这一仗打了十多年了,现在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拿下真个灵角城域,他绝不甘心这个时候退下!若是现在回去,那么对面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继续加固城防,过后再来,那不见得再能有眼下这等机会了。

    他在是考虑了一阵,阴沉着脸道:“我稍候去书眠麓,着陈先生传话,让眠麓把那个陶生送过来,若是不愿意,卫上师再出面不迟。”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明昭立宗名

    朱宗护在将张御请来之后,便又召来了所有城域之内的参议及上层,一同参与商讨此事,因为这一决定无疑会左右眠麓之后的去向。

    诸人都是确定,此事毫无疑问是长老团的谋略,目的就是要在熹王大军的后方制造矛盾,挑起他们与熹王一方的冲突。

    恐怕是眠麓之前接连两次成功抵御熹王的压迫,被长老团得知了,也使得他们在长老团眼里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但这于他们而言,也无疑是一个机会。

    拥有了这个名义之位,假设熹王因为咒力发作而亡,那么他可以以大义来接收所有熹王治下的地域和人口以及军事组织,不止是这样,昊族的传统之中,继任宗子也有如何处置封地的权柄的,并不是都有宗王说了算的。

    所以一旦成了熹王宗子,哪怕熹王现在分封更多宗亲,他也可以宣布不合宗法,不予承认,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这里好处实在太大了。

    经过了一番讨论,最后决定答应下来,因为无论是否有这等事,由于前面两次冲突,熹王一定会出手对付他们的。

    只是现在熹王身在前线,所以也没办法将太多力量从前方抽回,这样做反而会令联军以为后方出了什么问题。

    可熹王一旦回来,那么结果可以预见。

    既然如此,还不如答应下来,或许还能趁势向长老团索要一些好处。

    哪怕拿不到这些多余的东西,只要获得了昊族宗谱的承认,熹王就算想剥夺朱宗护的继承权都没有办法了。

    因为这等若是熹王、昊皇、长老团三方面都是承认之事,名分正的不能再正,从宗规上说,任何一方都不能单独直接夺取,除非昊皇醒过来并否认此事,但这是长老团决定不会允许的。

    而不令张御给熹王提供破解咒法的办法,这点也是可以答应下来的,甚至巴不得熹王找不到破解之法。

    在有了决定之后,朱宗护立刻便给丁节予以回复,后者也是爽快应下,说会尽快录上宗谱,并且明昭天下。

    其实灵角城域正承受着熹王的压力,随时可能失陷,长老团比朱宗护更急,所以巴不得熹王后方出现问题,这件事此刻双方都是想着尽快做成事实。

    而在丁节走后,朱宗护与诸人也没有放松,而是在设法做着准备,熹王在闻听此事后,纵然不会因此停下军势,可一定也是会做出反应的。

    张御分身在商议过后回转了正身之上,他得悉此事,略作思索,倒是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

    上次镇杀冯道人算是他第二次动用上层力量,但是依旧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再度证明了就算“上我”也留意不到其感应之外的一些变动。

    其实在天夏,若不是有上层存在,他同样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留意到全地陆的事情,上我就算比他更为完满,也仍是在同一境界之内,肯定做不到此事的,哪怕有法器借助也一样。

    这样的话,眠麓城域就算遇到更大的威胁,以他的力量足以护持住,当然一般的对手姚贞君足以对付了,但最好就是内部再多出几名玄尊,那就更稳妥一些了。

    而另一边,熹王因为咒力原因,自忖耽搁不起,立刻命人向眠麓传书,因为这回事涉自己的性命,故这一次他所用措辞前所未有严厉和强硬,看去丝毫没有缓和的余地。

    同时他则于暗中寻了一些落拓的宗亲过来,试图继续用这些人来缓解咒力,反正昊族有的是没落亲族,找几个人来重新分担咒力并不难。可是咒法的改变,意味着这个办法无可能解决根本问题,也就是能缓解一时,是拿人命来换取他自身的完好。

    这个举动似也在某些人预料之中,所以没过几天就有谣言散播开来,说是他中了咒术,其实一直未曾痊愈,如今旧疾复发,已然是命不久矣了。

    这很明显是敌对者的手段,为了安抚军心,使攻势继续下去,熹王不得不时常出来露面,再又一次自外进入主舱后,他冷声言道:“眠麓那边还没有结果传来么?”

    随从唯唯诺诺,不敢回应。

    卫道人这几天一直在他身边,他淡淡道:“书信才发出三天,眠麓没有造物日星,一来一回,再快也要十天以上了,耐心等,太过急切容易引发咒力,不要让人看出你的不妥。”

    熹王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焦躁心绪,沉着脸回到了案后,继续如往常一般处理军务。

    眠麓城域之内,陈先生此刻也是终于收到了熹王传书,他心中一惊的同时,也是第一时间就将之递到了朱宗护处。

    朱宗护接到之后,立刻明白,肯定是熹王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否则不必要这么急迫。只是此刻他还需要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于是命人回告陈先生,说是此事太过重要,还需考虑。

    陈先生之前各种手段之前都用过,知道逼迫没什么用,在留下几句强硬话语后,便只能回去焦灼等待了。

    可是这一等就三天,久久没有得到回复,他几次催促也是推诿拖延,这下他知道彻底没有办法了,他也拖不起,只得硬着头皮修书一封如实回复熹王,为了朱宗护怕截断书信,他还特意动用了临行前带来的由修士祭炼过的灵签。

    但即便如此,等熹王收到回书,也已经是过去半月了。

    这段时间里,分摊咒力的宗亲又有几名死亡,虽然他又及时填补了几人性命进去,可知道这般下去是不成的,他既然找不到咒法的源头所在,那剩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朱宗护把“陶生”送到他这里,看能否有办法缓解咒力了。

    可收到回书之后,他心中怒不可遏,朱宗护所作所为,当真是藐视他的权威,他闭目想了片刻,睁开眼时已是冰冷一片,道:“把朱野横叫过来。”

    侍从下去传命,没多久,一名表面二十许,身形高长的昊族男子走入进来,他皮肤白净,眉目温和,服饰工整,颜色搭配合理,发丝胡须梳理的一丝不乱,身上除了昊族传统的配饰,没有多余的东西。

    他以此时最为合仪的方式执礼道:“宗亲野横,职宗武,见过熹王殿下。”

    熹王哪怕知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听得他朗润之声,此时也忍不住生出一许好感,颌首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是你我叔侄之间的谈话。”

    朱野横知趣回应道:“是,小侄见过叔父。”

    熹王嗯了一声,坐在那里道:“你近些年来的作为,我也是看在了眼里,无论是治军、治民,都是颇有建树……”

    朱野横心中不由动了动,这几天的事情他也是一直有所关注的,此刻听到这些话头,他立时猜出,熹王这是起了调换继任者的念头了!

    尽管心中难免激动,可他表上仍是保持谦逊,问什么答什么,没有半点异样之色流露出来。

    熹王与他交谈了长久之后,嘱咐要其要“戒骄戒躁,勇于任事”,这等于是明示了,最后道:“你且回去吧。”

    朱野横恭敬一礼,退了出来,到了外面,他心中不由一阵大喜。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就算做了继承人,也只是熹王手中的一个工具,并不会真心把自己继任者,但是有了名义,他就可以做许多事了。

    再看了一眼主舱,他就迈开大步离去了。

    熹王在朱野横走后,没有再继续等下去,命人将此刻军中靠向他的同辈宗亲,还有一些比较近支的宗亲都是唤了过来。

    待人到齐后,他道:“宗子朱辨业,自继宗子之名以来,桀骜不驯,目无尊长,屡犯过错,自甘堕落,故我决意,于今日剥去朱辨业宗子之名,改由宗侄朱野横接任,请诸位宗亲做一个见证。”

    在场宗老先是吃惊,随后互相交换了一眼神,对于熹王选择什么人他们没办法干涉,而且朱宗护向来与他们没什么牵扯,也就没必要出面维护,底下交换了一下意见,便有一名宗老站起道:“殿下,我等俱无异议。”

    熹王见无人否认,不由满意点头,当下准备让身边的参议拟旨,只要这旨意一颁发,那么就算正式废除朱宗护宗子身份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是亲信披甲军士走入进来,道:“殿下,急书。”

    熹王还以为是军务,神情一肃,但是等接了过来一看,脸色却是一下变得铁青,半晌,声音像是从牙缝中出来,冷硬无比的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诸宗老面面相觑,等他们退了出来,又陆续收到了手下之人送呈上来的文书,这才是明白了过来。

    长老团明昭天下,将朱辨业宗子之名登继到了宗谱之上。

    他们先是吃惊,再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一些人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宗谱这么一登载,按照宗法,朱辨业就是熹王当之无愧且名正言顺的继任人了,所以熹王方才的举动无疑就成了笑话。

    不过有宗老却是出声道:“辨业这后辈,这一关能过么?”

    众人都是摇头,

    虽然熹王没办法再从名分上剥夺这个继承人了,但却是有能力将之从这个世上抹去的。

    而且在长老团这么做后,可谓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熹王威信,这也是熹王最不能容忍的,为了挽回威信,其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朱辨业的。

    又有宗老不确定道:“长老团能这么做,朱辨业当也是同意的,这后辈我认识,不是什么头脑不清楚的人,敢这么做,或许有所倚仗吧?”

    众人都是摇头失笑,对此均不看好。

    熹王是什么身份?现如今乃是昊族大部宗亲之盟主,烈王和长老团联合起来才能对抗!朱辨业又靠什么去抵挡?靠那群天人么?此事不过是小儿呓语,一场闹剧罢了,长老团此回除了恶心一下熹王,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余域已克定

    熹王并没有立刻回头对朱宗护动手的打算,他虽然狠辣刻薄,但同时也很理智。

    待冷静下来后,他不难看出来,长老团目的就是想让他背后不稳,他猜测长老团说不定还给了自己那个侄孙一定的支持。

    长老团在他后面搅风搅雨,那反过来说,便是此辈在前线已渐感力蹙,所以不得不从别处想办法缓解压力。

    自己那个侄孙就在那里,也没往别处跑,什么时候都好收拾,但是前线却不能放松,特别是这个时候,一旦后撤了,那等于他认输了,那所折损的利益和威望将是更多。

    而如果他能攻下这里,并且在未来的时日中打下中域光都,那么长老团的所有的动作都将只会是笑话。

    他心下决定,一定要在六个月的时间之内,搬开面前这最后一个阻碍。

    六个月时日并不是他随随便便做出的,而是权衡了手中现有的力量,认为可以发动持续军势最长的时间,要是在持续的进攻六个月之后,还是无法拿下当前的隘口,那么他也没有能力再继续下去了。

    还有一个,咒力的加强,是要不断使用宗亲人命缓解的,这也使得他没法坚持太久。

    卫道人则是向他建言:“既然你斥言不成,那不如就按此前所说,由我走一趟,左右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熹王摇头道:“上师在我身旁,须臾不可离得。”

    长老团毕竟掌握着另外镇机、英耀二所,虽然不攻打中域没可能派遣出来太多,可是哪怕只是一其中部分,再加上烈王手下的造物炼士和修道人,那也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了。

    卫上师作为他绝对可以信任之人,还有身边的最后一道屏护,他是不为一个小辈之事放其离开的。

    他看向身边一名随从,道:“都准备好了么?”

    随从恭敬言道:“殿下,所有的‘卢畸’都已是送到了,随时可以出动。”

    熹王精神振起,一下握紧了杖鞭,重重道了一声好。

    所谓“卢畸”,是他这些年来暗中准备的一种可用于奇袭神异生灵。

    他手中掌握的昊族三大所之一的“万灵所”,大部分是改造过的造物生灵和荒古异兽,其中一些生灵可以繁衍的。

    在昊皇当权之时,这样事自然是不许做的,因为万灵所只是交给他执掌,并不是他属于的东西,每一次动用都是要有报备,莫说私下繁衍是背法之举,就算那些繁衍出来的生灵也当归属于昊皇,而非是他的。

    可昊皇昏睡不醒,他自然就不需要在意这等规矩了。

    这些年来,他在地底秘密大量培育这等异兽,本来是准备用在攻打中域之中的,但现在他为了尽快啃下眼前的据点,彻底打开通向前方的去路,便决定压上这一个筹码。

    “明日开始强攻。”他冷笑一声,将杖鞭重重挥击在舆图中那个仅剩的红点之上,瞬间在里爆开一片粉碎木屑,口中铿声道:“长老团以为我要撤,可我偏偏就要进!面前拦路石一去,背后那些幺小之辈又岂能生患?”

    眠麓城域这边,阴奂庭一直通过仍在前线的天人了解熹王大军的动静。

    而在了解到熹王的军事又开始对前线城域发起凌厉攻势,他便明白了,熹王这是决定先解决当前之事,再是回头料理朱宗护。

    这是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和上位者。

    但越是如此,越是要警惕,熹王就算是合格的统治者,也是一个冷酷的上位者,对于任何有损和侵害其权威的举动都是不会容忍的,顶多是晚一些到来罢了。

    在了解过前线情况后,他与众玄修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同时用训天道章联络四方玄修同道,希望凡有突破上层境界、或者已然达到上境的同道都来眠麓协助守御。

    在一月之后,训天道章中有声传来,这却是阴奂庭之前派去北方找寻檀玉的同道,他问道:“两位道友,事机如何了?可有收获么?”

    训天道章之中有声音回应道:“烈王疆域上的守御非常严密,每一处玉坑都是派遣大军和造物炼士镇守,很难突破,不过根据一些投奔天外宗派的同道提供旧舆图,我们倒是找到了两个据说采尽的旧玉坑。

    深入地域深处后,我们在那里采到了不少‘檀玉’,虽然稀少,但却是也凑够了城域所需的数目,目前已是在回转了。”

    阴奂庭精神大振,道:“好!两位道友途中千万小心,宁缓勿急,我会派同道前去接引你们的。”

    对面的玄修也没有拒绝,在聊了几句后,双方断开牵连,阴奂庭立刻安排了一些人手前去接应,在又等待了一月后,这两人终于和派去接应的同道一同转了回来。

    阴奂庭查验了下两人带了回来的檀玉,无疑是属于上品,恐怕如今只有在六大派中才能找到了,这应该是过去旧派在有了新坑之后所以遗漏过去的。他感叹道:“几位道友立了大功了。”又关照身边的玄修道:“把这些都给英道友那边送过去吧。”

    那玄修提议道:“道友,檀玉乃是炼器上品,而且这次取来得数目也是足够,可要留下一些么?”

    阴奂庭摇头道:“不,全部都是送去。”区区一点檀玉算什么?若是城中的东西都能换成众玄修的实力,他也是会毫不犹豫送出去的。

    而接下来的时日内,他不断的加固的眠麓城域的阵法,并时刻关注着东边的消息。

    熹王此刻正在全力猛攻灵角城域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通过各方面的消息,他判断出来,熹王几乎是将所有军力都是压了上去,连大部分后备军力也是不留了,这明显是孤注一掷的做法。

    那么不管熹王能不能拿下这一处,此次进军当是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了,而当军势结束,不管结果怎么样,熹王恐怕都是只能选择退兵了。

    留给他们准备的时日却不多了。

    转眼又是四个多月过去,留在前线的天人以训天道章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灵角城域防线大溃,熹王利用了一种无法望见,却无孔不入,甚至能啃噬灵性生灵冲杀了城域之中。

    原本习惯了熹王进攻手段的守军对此毫无戒备,导致多处隘口被突破,数日之内,大片大片的防线失守,如今仅有十余座堡垒还在苦苦坚守,但都是被四面包围了,失陷只是迟早之事。

    阴奂庭神情一肃,难怪他觉得这一次熹王的进军似与之前有些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原来还有这等杀手锏。

    他心中琢磨了下,这样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熹王就能彻底取得这一次斗战的胜利了。那一点残余守御一去,到此去往中域的道路被彻底打开了。

    可是想要一口作气拿下中域光都那是没可能,先不说熹王大军经过十多年鏖战,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进,就说守御光都的长老团那是可以调用“镇机、英耀”二所的全部力量的,那就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毫无疑问,待要巩固战之后,下来一定要是转头对付他们了!

    他先是命人将此消息送去朱宗护处,又寻了诸多玄修同道过来安排应对事机,议毕之后,他命人请了宿靑派的使者薄道人到来,道:“薄道友,熹王前方军势大胜,下来或会对付我眠麓,我们需要来自贵派的帮助。”

    对于请求他人相助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能取胜,一切有利条件都可利用起来。宿靑派既然主动与他们沟通,那么一定不吝于对他们进行更多支持。

    薄道人也没有推脱,虽然目前他怎么也看不出天人这边对上熹王有什么胜算,可他是仍是深信薄长老的推算。

    他郑重承诺道:“阴先生,我会上禀掌门,向门中请求援助,但是贵方也不用太过抱有期望,毕竟很多宗派把投注押在烈王那一边,对于贵方并不太看重,所以我们也抽调不出太多力量来,能否抵御住,还是要看贵方自身。”

    阴奂庭笑道:“贵方能在这等时候还愿意伸手相帮,我等已是感激不尽,又哪里还会奢求太多呢?那就有劳道友了。”

    薄道人应下之后,便向门中传递去了一个消息,仅在十天之后,便就回了一个准确消息,宿靑派届时会派遣一位上尊过来坐镇。

    不过正如他所言,这位过来只是壮声势的,不用指望其能出得多少力,要是势头不对,那么一定是会第一时间丟下眠麓遁走的。

    阴奂庭对此却已是很满意了,同时他又向长老团那里去书,并暗示出自己得到了天外六派的支持,希望长老团也能派遣一些助力过来。

    他还向长老团剖析厉害,暗暗点出唯有他们这里坚持的长久,才能让长老团有更多修筑守御的时间。

    不知道是否是他这番说辞起了作用,在又是一月之后,长老团的支援到来了,他们并没有派遣什么得力的人手过来,而是十分痛快的支援了他十二套上层外甲。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利芒终回顾

    阴奂庭在看到那些上层外甲后,心中不免感慨,十五套上层外甲,若是能全部炼化了,那就是十五名造物炼士了。

    虽然造物炼士没法和玄尊相比,可终究同一个力量层次的,数目只要一多,就完全能掩盖变化上的不足。

    且这还只是长老团随手能拿出的数目,相比之下,熹王那里也是一样能拿出更多。

    诚然炼化上层外甲不是人人能做到的,造物炼士必须在是升华了自身灵性,并突破了那一层关隘之后才能与上甲合为一体。可不管如何,这终归远比修道人修持来的容易得多,再加上昊族庞大的人口数量,也难怪能够打破各大宗派,逼得诸多大派都是遁去天域之外。

    他确认了这些外甲没有附带的咒术等手段,他便将之送到了朱宗护那里,后者则是马上请了从中域带来的造师过来查检。

    在看过之后,那造师道:“宗子,这些外甲都是一些早二十年就淘汰下来的旧甲了,现在中域用的应该是更容易感应灵性的新甲了。”

    朱宗护闻言笑了笑,“难怪诸位长老这回如此大方。”他对此倒没有什么怨气,能得支援已然不错,而且还是长老团白送的,自也没什么好挑三拣四的。

    他转而对阴奂庭道:“就劳烦阴先生将这些外甲都是分拨下去,尽量找寻到合适之人运炼入体。”

    阴奂庭正声道:“阴某当尽力。”

    眠麓城中军士可能找不出来多少人来炼化这些上层外甲,可他们这些玄修却是不同,大部分人对神异力量都是十分熟悉,一些未曾恢复修为的玄修相信是能在较短时间内对此加以适应,并披上这些上层甲胄的。

    不过在此事方才安排后,却有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势力寻上门来,却是自烈王那里派遣来了数位使者。

    这些使者言称愿意为眠麓城域提供帮助,他们不但赠给了眠麓城域二十匣如今昊族堪称威能最大的炽弥烈晶,还另外附赠了十套上层外甲。与长老团所赠送的旧甲不同,这几乎全都是十年之内打造的新甲。

    王道人得知此事后,立刻道破关节:“这位烈王是希望我们坚持的更久一些,好多损折一些熹王的力量。”

    阴奂庭依旧令人检查了下,发现没有问题,便道:“不管烈王如何打算的,这些东西切切实实增强了我们的力量,这样我们胜算更大了。”

    王道人叹道:“可是这一战还是不容易。”对比眠麓城域,熹王所拥有的势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可他们又不得不与之对抗。

    阴奂庭道:“虽然要面对熹王,但局面没这么困难,我们并非是长老团,所要面对的并非是熹王麾下的联军,仅只是熹王自己,甚至还不是熹王全部的力量。”

    熹王如果需要依靠盟友才能收拾掉他们,那绝对是自损威信的举动,而出于各方面考虑,熹王也是不可能全部力量压上来的,因为他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王道人还是有些忧心,道:“熹王掌握万灵所,里面许多神异生灵非常了得,特别是这一次,就是依仗着独特的生灵最终攻破灵角的。”

    阴奂庭道:“这一点确实不得不防。王治道且放心,我们对此也是有所防备的。”

    天夏是有着对异类斗战的丰富经验的,这些荒古生灵和灵性生灵都并没有超出这等范畴,大阵之中本来就是有着防备这些生灵的布置的。

    只他还有一件事未做,在与王治道别过之后,他来到张御闭关所在的舱厅,在外执礼,道:“陶先生可是在么?”

    舱厅大璧之上出现一道晶门,有声在他心神之中响起道:“阴玄修可进来说话。”

    阴奂庭微定心神,便迈入晶门之中,见得张御盘膝坐在那里,身沐在一片灿灿光亮之中,身影玄妙难观。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抬袖一礼,道:“陶先生,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请。”顿了下,见张御并无不耐之色,便接着道:“如今城域大阵已是完全布好,但是缺少一个坐镇之人,不知可否请动先生到时候去阵枢之中坐镇呢?”

    他提出这要求并非突发奇想,而是当初布置大阵之时,面前这位就给出了很多意见的。他愈发认定这位极可能就是某位天夏玄尊。

    而有玄尊镇守的大阵和无有玄尊镇守的大阵那完全不是一回事,虽然姚贞君也成了玄尊,可是身为剑修,出外斗战显比守镇所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张御微微点头,道:“倒时候我会亲自坐镇大阵,以应万全。”

    阴奂庭见他应下,心中大喜,而且这番话无疑坐实了这一位乃是一位玄尊,这样守住眠麓的可能便更大了。

    他得到回应,没敢再打扰张御修行,一礼之后,便就告退离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转,而是来到了大阵深处,这里正有一名吴姓同道带着数位玄修弟子镇守着,见他过来,揖礼道:“阴玄修有礼。”

    阴奂庭还有一礼,道:“吴玄修有礼。”他问道:“不知那位如何了?”

    吴道人回道:“英道友自数月前入阵中闭关之后,此后一直不曾出来过,我等也无有感到有什么动静。”

    阴奂庭看着大阵之中,只是那里什么都看不清楚,道:“那便有劳诸位了,若有变故,请及时告知于我。”

    吴道人抬袖一礼,郑重道:“吴某知晓,不会有须臾疏忽。”

    他清楚闭关的这一位原先乃是浑章修士,以其表现出来的能为,要是在炼法之时一个心思偏离,进而变成更上一层的混沌怪物,那绝然一场灾难。

    阴奂庭点点头,便转回了舱厅。

    晃眼之间,又是数十天过去,阴奂庭从前方收得消息,说是熹王已是安排了一些军众陆续往后撤退。

    他心中一凛,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消息不是从训天道章之中送来的。这说明熹王这次撤军并没有让在军中的“天人”知晓,要如此大的动作却偏偏能瞒过那些同道,说明是特意做了一些排布的,这般的目的许就是要瞒过眠麓城域。

    他神情严肃起来,看来眠麓城域很快将迎来最为关键的一战了。

    此刻灵角城域之内,原本归属于长老团军众不是溃散就是被歼灭俘虏了,连带上层力量也是全部撤走。

    城域周围已是完全被熹王军这边的上层力量所占据,熹王这一次直接将行舟部署在了方才占据下来的最大环厅之上,这里环厅还没能飞起抵御,就被突入进来的“卢畸”破杀了里面所有军兵,得以完好无损的被攻占下来。

    熹王此刻站在大厅正中,左右是参与此战的诸多宗亲和权贵,一名参议在台阶上大声诵读,这是在按例检点各方盟友的功勋。

    诸人兴致高涨,并还带着一丝轻松之色,拿下了这一处地界,整个灵角城域都将成为他们前进的基地,同时也是阻挡长老团进军的坚实壁垒。

    不仅这样,灵角周围的地域人口还有的大片土地,包括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搬迁及破坏造物工厂,足够他们消化个几年了,十年拼杀的代价总算没有白费。

    在检点功勋过后,有人出声道:“殿下,我们整顿之后,继续进攻光都么?”

    熹王看他一眼,沉吟片刻,道:“光都防守严密,各位盟友此战损失也是极大,也该喘口气了,待元气恢复之后,再作谋议。”

    进攻光都必然是会进行上层力量的对抗的,也可能是一场决战,他很清楚自己的统治根基和倚靠是什么,他还没做好这方面万全准备,不止是他,长老团现在也一样是小心翼翼的克制自身,回避此事。

    见他做下了这个决定,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没有做好和长老最后决战的准备,而且打了十多年的仗,既然已然最初定下的战争目的到达了,那是该歇歇和好生享受一番了。

    待整个功勋颁宣过后,诸宗亲和权贵俱是离去,熹王依旧坐在大厅之内,他似随口问道:“宋参议,眠麓那边如何了?“

    宋参议回道:“陈先生传来的书信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城内一切如旧。”

    熹王皱了下眉头,按理说眠麓不该这么平静,事出反常必有妖,手中杖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着,冷然道:“朱辨业那小辈可是有什么倚仗么?”

    卫道人在旁淡淡道:“那是一定的,不然开始就不敢反抗你了,应该是得到了外来得支援。”

    熹王冷笑道:“无非是长老团。”

    宋参议在旁提醒道:“殿下,属下以为,还有烈王。”

    “烈王……”

    熹王神情阴一沉,烈王自开战一直躲在背后给长老团提供支援,但是从不主动和他交手,倒是真有可能给眠麓那边提供帮助,而其能够调动的大多都是修道人,十分难以对付。

    卫道人看了他一眼,道:“烈王那里假若真来人,我会设法打发掉,只是为防万一,到时候你这里可将‘权鬼’放在身边守御。”

    熹王点点头,但如果把烈王也考虑进去,那么就该事机好好筹谋下了,不能把眠麓单独孤立出来看。不过终究一隅之地,又能拿出多少力量?他冷笑一声,道:“先让李上师带一队炼士上去那里迫压下,若其无力,那便直接拿下了!”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化命逐侵染

    眠麓大阵深处,英颛端坐于此,他身上的黑火飘摇不已,而在火芒融炼之下,面前的那些宝材已然凝聚成了一团,并在逐渐蜕变出一个挺拔的人形形影。

    通往上境之路并不是只有一条,无数修道人怀抱着问道之心前赴后继,反复尝试,并在前人立下的基础之上继续向上迈进,才有了各种道路可供追寻。

    只是这等去往上境之门,通常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若不是对自身抱有极大自信,或者真正天资卓绝之辈,大多数人都只能是顺着前人之法而行,因为自行开辟道路所要付出代价实在太大了,要是成了还好说,若是不成,那就是道业终了。

    可是在这里却不同,因为来到此间的只是映身,那就意味着可以多一次尝试的机会了,有许多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剔去瑕疵,化去杂质,雕琢得比原先更为成熟稳定。

    英颛看向了大道之章中张御立下的章印,这次攀道,他决定不用张御所立下的章印,不过这些章印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也是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参鉴。

    不过不用这等章印,那么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需要解决,修道人若追逐上层境界,那必须要有一个攀道之梯。

    张御是靠大道之印,而他立下的章印等若给了后人一个往上攀登机会,没有了章印不止是没有法门可供参鉴,也同时失去了攀至上境的途径。这也是为什么真修借助大混沌相对容易迈去之故,因为这既可向大混沌求取力量,又可借其攀登向上。

    但是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对于大混沌的承受也是不同的,大部分真修在准备破开上境之前,都是经历了漫长的修行,而真法的修行必然是和心性有关的,早是打磨的异常坚韧了,所以其中有不少人能成功进入上境。

    可大混沌的影响也不可避免,比如有些人偏好和或者性格缺陷一面会被无限放大,比如有些人性情由此发生了转变,并且可能还有一些目前无法完全明了的后患存在着。

    但也有一些人却不是如此,他们近乎剔除了大混沌对自己带来的影响。

    凡是到了破开上境的修为,并且立下足够功数之人,都可以在训天道章之上寻到前人留下的一些记载和经验,那上面就有逐去大混沌侵染之法。

    这法门也有“真去”、“假去”的分别,真去则是借而不沾,得而复弃,而假去则是犹存在身,置之不取。

    也就是说,真去可以蔽绝大混沌,而假去就是譬若无有,只是我不见则不染。

    可“假去”看着终究没有解决问题,但时时考验,说不定什么时候出了纰漏了,并且很可能影响后续修行,唯有“真去”方才是能免却后患。

    可是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光用言语来描述的,而且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适用某人之法,不见得适应另一个人。

    而他则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以自身独特的“命火”塑造出另一个自己,因为功法的特殊所在,所以他们两者可以说是一体的,但也是相互独存的。

    等到真正开始攀登上境时,他会借用大混沌为攀道之梯,使得大混沌之力融入身躯之中,随后借此力往上境而去,在破境之后再斩杀此身,进而剥去大混沌之侵染。

    不过这只是他的设想,虽为此也做了一定准备,可并无有十足把握,破境之法也从来没有一定可能成功的,哪怕是同一个人,使动同一种法门,可能结果都会有所不同。

    即便不能成功,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此路,而是会在改进之后,在天夏继续再做一次尝试。

    此刻随着他的命火祭炼,面前被塑造形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形影虽然面目衣着与他几乎一样,可却是远比他自己小的多,看上去像是一个一尺高下的娃娃。这只是用来斩却沾染之身的,所以大小无关紧要。

    而随着命火逐渐,面前这个不大的自己忽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对猩红的眼眸。

    英颛与之静静对视着,身上的黑火向两边分开,将自身围与之都围在了一个火圈之内,现在该做的准备都差不多准备好了,下来可以试着迈出那一步了。

    此刻的城域之上,朱宗护和阴奂庭等人正在环厅之中议事。

    阴奂庭道:“宗护,目前所有外甲都是择合适之人披戴了,但是运炼灵性也不是简单之事,还需要一段时日,目前仅有三人激发出了灵性。”

    即便许多不曾重新获得修为的玄修对神异力量再是熟悉,想要在短短时间运炼外甲也确实也不简单,想要将所有的外甲披上,阴奂庭估计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可。

    不过现在有了三人,再加上原来采购到的外甲已有两人披上,城域之中已然是拥有五名造物炼士了,多少也是有一点守备力量了。

    但造物炼士其实是依靠弥补质的不足,遇上高明的对手时,稀少的数量并无法起到太大作用,所以真正战斗起来,主要还是需依靠姚贞君,其余人只是负责为她分摊压力。

    朱宗护正要说什么时,外面飞来了一道灵性符书,王治道伸手拿来看了看,抬起头时,神情已是一片肃然,道:“宗护,阴先生,浮标探得有上层力量朝我们,震动前所未有的剧烈,当是不止一股。”

    朱宗护看向外面,道:“看来我这位叔祖没什么耐心了。”他对着阴奂庭道:“阴先生,要拜托诸位了。”

    阴先生认真点头道:“宗护放心,我们已是做好充足准备了。”

    天穹之上,李梢与三名造物炼士正急速飞渡,他也是看到了路上那些浮标,却只是冷嗤一声,在逐渐眠麓城域后,他身影一顿,抬起手来,而背后的造物炼士也是一同停下。

    他没有身着修道人的服饰,而是与那些造物炼士一般,俱是身披着罩衣,只是身上并没有那些淡蓝色的灵性光芒,只有澎湃的法力。

    他远远看着城域之外的阵气,久远的记忆浮现了出来,自语道:“原来是阵禁……”

    身后一名造物炼士出声道:“李上师,那些天人听说许多都是走上了修道之路,还和一些宗派有牵连,布下阵势也不奇怪。”

    李梢摇了摇头,道:“修道早就不合时宜了。修道宗派早被我们驱逐出了地陆中心,别看一些大派还躲在天外,可那只是苟延残喘,破落也是早晚之事。”

    当年他只是一个宗门长老的后辈,不过四五岁大小,自被打破山门之后,就被昊族捉了去,与诸多未曾成年的弟子一起,被灌输各种效忠昊族的理念。

    昊族的举动是成功的。如今的他,恨不得自己从没学过修道道法,但是昊族要求他如此,故是他凭借着一心为昊族效忠的狂热执念,迫使他自己拼命学道。

    他的天资确实极好,不负期望突破了那一层界限。然而他认为自己的成功是来自于对昊族的忠诚,这等感觉深深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自此之后他就一直为昊族拼死效命。

    数百年四处征战,他破灭了大小宗派足有数十个。他始终坚定的认为,道机变化之后道法不可能再度昌盛,未来是造物的盛世,昊族才是最强大的种族。

    那名造物炼士道:“李上师,我们要试着攻击此阵么?”

    李梢道:“既然来了,那自然要试上一试,不过你们不要大意,来时宋参议和我说了,眠麓城域很可能得了长老团和烈王的襄助,里面的隐藏着什么力量我们暂还不得知晓。”

    三名造物炼士都是应声称是。

    李梢看向前方,道:“你们帮我掠阵。”

    他身上的法力动荡起来,气息于瞬间笼罩数千里,同时他伸手作势,向前虚虚一抓,天穹上方顿时出现一团厚重云烟,带着隆隆之声往下坠落。

    城域之中众人立刻发现了不对,他们抬头看去,就见天穹之上有一只纯粹由云雾凝成的巨手掌正在逐渐成型,其五指张开,几乎遮蔽了顶上的视线,此刻正似缓实快的拍落下来。

    不去谈这云烟巨掌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光这副景象就充满了令人心神为之震动的压迫感,令人想起几是无可抵挡的天地自然之威。

    可是就在那云烟手掌几乎就像是要落到诸人头顶上的时候,一道柔和光芒闪耀出来,就像是云破光出,雨后晴照,这巨大手掌之中顿时出现无数细碎漏洞。

    随着漏洞的在不断增多,巨大手掌开始变得散乱破碎,最后几是成了一缕缕散碎稀疏的云气,只能勉强看出原来的形状了,而在将将落在城域之上时,其与大阵只是微微一触,便被轰然撞散了无数飘渺云气。

    李梢凝神看着那方才绽放出来的光芒,他冷静言道:“看来冯治道上次来此时遇到的就是这个敌人了。”

    “李上师,那是什么?”旁侧造物炼士感受到了那光芒格外与众不同,不是他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法力变化。

    “剑气。”

    李梢声音凝重道:“这是宗派之中一种擅长御使剑器的修士,非常少见……咦?”说到这里,他神情忽然一变,喝道:“快躲!”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举日动万钧

    李梢的提醒,是以灵性语声传递到诸人心神之中的,可在他提醒之际,已然有一道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在他们面前绽放开来了。

    他方才见到那一位剑修被动斩开气掌,以为其人只会躲在大阵之中不出,但没想到会主动对他们发动攻袭。

    且速度居然是如此之快,几乎就是在光芒闪烁起来的那一瞬,那一股锋锐之气便即到了。

    得益于他长久以来的斗战经验,只是在感应到不对的时候,法力就已经先于意念之前做出了反应,随着一道金光从身上闪出,将他浑身上下都是裹住。

    就几乎就是在同时,遮护周身的金光之上突兀显现出了一道深深剑痕,其从左上端眉眼处一直延伸到右下角腰腹所在,过了好一会儿才是缓缓消失。

    他神情凝重,如果刚才不是提前有了遮挡,那么这一剑就是将他剖分两半的下场,固然他有秘术可挽回,可是剑光后续无尽,可未必能保住性命。

    他虽然挡住了攻袭,可跟随他来的三名造物炼士,其中两个人身躯都是不约而同分作了两半,无声无息从半空中滑落下去,其中一个看去无损,但是在站立片刻之后,也是仰天倒了下去。

    姚贞君的剑上神通,只要对手不曾反应过来,也没有有力的守御,那必然会被她所斩中,虽然剑光之锐利无法和斩诸绝相媲美,可也不是光凭借灵性力量就能抵御剑器杀伤的,剑光过处,则生机自断。

    李梢对那三位同袍投去哪怕多余的一眼,尽管他出声提醒,可在剑光及身那一瞬间,他已知道三人的结局无从避免了。

    他到此只是前来试探的,他自忖凭借自己如今的实力并没办法攻破大阵,而且也吃不准对方是不是还有帮手,故是他没有顿留在这里的打算,法力一转,整个人顿时化成一团乌黑狂风,霎时飘忽远去了。

    姚贞君站在阵中,晶亮眸子看着他逐渐远去,轻轻一挥长剑,随着一声剑鸣,便将之缓缓收入鞘中。

    她没有选择追杀其人,是因为她能感受出来李梢没有任何战意,且还有抵挡她剑光的法器,要是一心想走,在脱离剑势范围之前,她并不见得能夺其性命。

    但是她却很高兴,因为看到了自己剑法上的一个缺陷,自己剑势虽然足够迅捷,但在杀伐之上略显不足。

    增长剑上攻杀之势不是她的方向,但是她可以让自己攻击着落在那些薄弱之处,而不是随心所欲的斩杀。

    任何守御都是有强有弱的,只要斩杀在薄弱之处,以她剑锋之犀利,一样可以破杀对手,但是这就对她的出剑要求就很高了,可是以她的剑上神通却并不是不能做到的。

    在她思索之中,手边的剑器也是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身为剑修,每一次争杀,都是一次迫使他们向上迈进的助力。

    斗战之后再辨思,辨思之后再斗战,这比纯粹的闭关更能令他们前进。

    环厅之中,张御站在晶壁前看着那一团乌风远去,他来人见得走得如此果断,清楚这只是一次试探。等到下回到来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只是在他看来,姚贞君虽然剑上神通犀利,但是缺少护身之物,要是出阵而战,若是以笼及天地的法器罩来,却是限制住她的剑势,甚至对她造成侵害,要是真正斗战,她可以直接走了,可是为了维护眠麓城域,那成了她的一个牵绊了。

    思考过后,他唤了一声,就一名玄修弟子进来,道:“陶先生有什么吩咐?”

    张御一弹指,随着一道紫光一闪,一粒离空紫炁砂落入了那弟子手中,关照道:“那将此去带给阴玄修,让他将此交给姚道友。”

    那弟子认真应下,将包裹着心光的紫炁砂收好,便退出去。

    李梢在离开了之后,直接转回了上域光都,顶上的造物日星在他接近之时就辨认出了他的身份,故是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城域最中间的大环厅而来,此刻一道光芒自里照出,他毫不迟疑纵入进去。

    待光芒收敛下去,他已然落在了一处地面描绘着神人托日图的大厅之中。

    这里等候的披甲军士对有执有一个军礼,道:“李上师回来了,殿下正在里面等候李上师。”

    李梢嗯了一声,他整了下罩衣,往里面走去,迈过一面闪烁着光芒的巨大晶门,就来到了空旷的主厅内,熹王此刻正坐在上首,卫道人负袖站在一边,还有一个浑身雪白的小豹蹲坐在熹王脚下,此刻正用不屑的目光看着他。

    他没有去理会这神异生灵的目光,对座上行有一礼,道:“见过殿下,”又抬头道:“殿下,此行不太顺利,随行炼士皆被一名剑修斩杀,还请殿下处罚。”

    熹王听闻此事,眉头皱起,心中也是十分不悦,哪怕这次在外征战十年,后方保护城域的造物炼士才亡了不到五人。

    可现在竟是一下损失三个,他手中握有的上层力量虽然有不少,但还没有到能随随便便牺牲的地步。

    卫道人却是听出一点东西来了,在上面出声道:“剑修?”

    李梢道:“是,应该是剑修。”他从身上将自己那个护持罩衣拿了下来,“若无此物护持,我怕也可能为那人一剑斩了。”

    卫道人伸手摄拿了过来,这本是一金色闪烁光芒的罩衣,只是他到手之后,轻轻一抚,罩衣竟然顺着方才斩开的剑痕分成了两半。

    李梢看到了这一幕,心下一凛,这说明这罩衣法器方才就被斩开了,他之前根本没有发现,要是还留在原地与那个剑修较量,那结果恐怕不妙。

    卫道人则是道:“果然是剑修,似这等修道人以往便少,近来更是不曾见到了,没想到却是在眠麓这边出现了一个。”

    他转头对熹王言道:“这回怪不得李上师,剑修向来棘手,以往我们攻破各大修道宗门时,剑修往往也是最难对付的,便能杀死,也无不是要付出惨烈代价。”

    熹王诧异道:“剑修很难对付么?”

    卫道人道:“很难对付。”

    他难得露出一丝凝肃之色,“我记得大约是六百余年前,也就厉皇在位之时,那时正是与宗派厮杀最为惨烈之时,有一名剑修从边境突入,连攻数十城,最后杀入中域,几乎打穿了半个地陆,当中没有一个人拦阻住他,最后才是源源不断赶来的造物炼士方才将他围攻至死,这还是其人中了一个夺神之术,失了自身寄托之物,这才被杀灭,可此人哪怕亡了,那一柄长剑,至今仍是钉在中都之上,就在如今的决间湖底。”

    熹王十分吃惊,他诧异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

    卫道人道:“因为此举大大损伤了昊族建立起来的威望,令厉皇也是颜面尽失,后来甚至引发迁都之议,而那一次,也是自昊族立基以来,在内部防守时造物炼士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而且全是由一人造成的。

    这是极为丢脸之事,所以此事在擎皇造极之后,载述都被删改,所有传播消息之人都被镇压下去了,至此绝口不再提此事。”

    他看向李梢,“不过李上师所遇到的剑修应该不会如当初那般强势,不然李上师今日也回不了了。且说一说经过吧。”

    李梢点了下,便将自己看到的所有都是详细道出。

    卫道人琢磨道:“有大阵,有剑修,可能还有未曾出现的造物炼士,再加上城域之内布置的各种造物守备,熹王,这已是一座成型的壁垒了,或许自一开始就有对抗你的打算,而这座壁垒更是修筑了足足四十年。”

    熹王神情已然沉了下来,只是眠麓城域目前暴露出来的力量,已当是需要当作一个较大的修道宗派来看待了。

    卫道人道:“我需要提醒熹王,要拿下眠麓,可能损失不小,要是觉得承担不起,那还不如就此放弃。”

    熹王冷然道:“小辈损我威信,败我宗法,我若退缩,诸宗亲又当如何看我?我又拿什么手段去震慑旁人,我与这小辈没有调和可能。”

    他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用杖鞭对着下面点了点,道:“李上师,我会给你更多人,更多的上层力量,望你这回不要失望。”

    李梢深深弯下腰,道:“是,谢殿下信重!”

    数日之后,一座巨大的造物日星从光都挪移出来,往着眠麓城域的方向而去,

    而与之一同行进的,还有五座巨大的环厅,每一座皆有一名上层修道人坐镇,另有十二头万灵所的造物生灵与他们一同随行,以确保胜算,除此外,还有两千五百驾携带着大量烈晶斗战飞舟,五百驾载运披甲军士的飞舟。

    熹王这回听了卫道人得判断后,已是对眠麓城域无比重视,此回就是把之当做一个堡垒城域和宗派的集合体来对付。而在过去的经验之中,几乎没有哪个单独的堡垒或者陆上门派能抵抗住这样的配合。

    此刻天域之外的常生派内,中年道人正与几名门中长老通过水镜看着这一幕,虽然里面的景象十分模糊,可大致能看出这次征伐眠麓的规模不小。

    中年道人抚须言道:“熹王此次决心不小,傅长老,眠麓可能抵挡这般攻势么?”

    傅长老道:“即便挡不住,他们也能退走,掌门,那些天人无惧生死,此一战若是被迫逐离出去,也会把熹王视作真正仇敌,熹王无论输赢,昊族未来都会多上一个足以使得他们根基为之动摇的对手。”

    中年道人颌首道:“不过我们既然承诺帮他们,也不能弃之不顾。”他对身旁一名长老道:“祖长老,就由你前去助战,可以的话,尽量帮他们一帮,或者城破之时尽量掩护更多人退走。”

    那长老立时会意,道:“掌门放心,我当会让他们领我们这个情的。”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行借外势

    祖道人奉命离了常生派,借法器渡空而游,收敛气息,暗暗越过昊族在天中设布的造物游星,落到了地陆之上。

    他遥遥望着远方的眠麓城域,却没有进入此中的意思,只是设法找了一名尚在此间的常生派弟子,令其去告知城中的薄道人一声,说是自己已经来了,下来就驻守在眠麓之外,若是有需要,会在在必要之时设法对城中之人加以接应。

    身为一个外人,他自是不愿意与眠麓城域共存亡的,但如今这个局面下能到此来援,自认已然是非常讲道义了。

    只是他并不认为,眠麓城域凭借区区一隅之地就能抵御熹王军众了。

    首先眠麓城域的上层力量积蓄的再是可观,也没可能对抗熹王所握有的力量,他认为这点没有疑问的。

    再次,眠麓城域背后没有援军,本身也没有防御纵深。

    昊族现在的宗亲,哪个领地上不是遍布成百上千的堡垒城壁,要想啃下来不付出巨大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攻打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占领下来之所得,这也是为什么各方宗亲权贵都能存在那么长久,形成一个个割据势力。

    可问题是这一战不单纯是利益问题,还在于熹王自身的名义威信,各方可都在关注这一战。如果他是熹王,那一定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这个有损于自身威望的地域拔除掉的,眠麓若是想要如其他宗亲一般,迫使熹王自己承受不住代价退去或者是谋求谈和,那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他摇了摇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眠麓选择死守的决策在他看来无疑都是错的,可不管怎么说,傅长老和掌门都是认可这些人,那么他也会是帮忙的,会尽量在城破之前把这些人送走的。

    熹王这回军众规模极大,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消息很快传到了眠麓城域之中。

    朱宗护立刻把张御、阴奂庭还有一众玄修上层全部请了过来议事。

    他神色很是凝重,光只看表面所知晓的东西,就能看出熹王这次是抱着一次覆灭他们的决心来的,其所派遣出来的军众,除了贯通的战争兵器,上层力量不但有上层修士,还有万灵所的神异生灵,数目具体不清楚,但肯定不在少数。

    在商议了一阵后,他们针对熹王军众重新做了一番城域防守上的调整安排,朱宗护这时看向张御,道:“陶先生,你觉得布置可有问题么?”

    张御道:“布置自有阴玄修和王治道拿捏,我无异议,但我以为,这回不必等着对方来攻,可以让姚道友出外,先一步阻击其军势。”

    朱宗护试着道:“陶先生的意思,是让那位上尊出外击敌?”

    张御点了点头,姚贞君本来就不适合守城,她的长处在于主动进袭对手。

    而她的剑上生神之术“迫光转”最擅长以少敌多,没有事先布置好的法器和阵法,一般来说威胁不到她的。更别说熹王军众是在行进之中了。

    就算有防备,有了他给予的离空紫炁砂,也足以守御自身,从容退走,但是有这么一个威胁存在,一定是能将熹王大军拖延迟滞住一段时日,给他们争取到更多时间的。

    朱宗护微微有些不放心,他道:“陶先生,熹王军众此番能力众多,上尊一人前去,是否太过危险了……”而且他还担忧的是,眠麓之前主要依靠姚贞君来守持,若是其出去应战,万一敌人派遣少许上层力量来攻,他们又该如何抵御?

    阴奂庭看了一眼张御,道:“宗护不必担心。我们有把握守住城域,而且陶先生之提议也很有道理的。”

    他加重语声道:“此前我们收到了如此多援助,说明如今长老团和烈王、还有天外宗派都在关注着这一战,若是我们表现的强硬些,守御的久一些,那或许是各方势力所愿意看到的……”

    朱宗护得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了这么做的好处和必要性了。

    眠麓面对熹王大军还敢主动出击,并且迫使其军势迟滞,在外人看来,意味着他们并非没有反击的力量。

    要是他们被一击而破,那么所有势力都不会多顾看他们几眼,可要是他们不但能进攻,接下来还能长久守御下去的话,那么各方势力势必希望他们能支撑的更久一些,好以此牵制削弱熹王,说不定会给他们更多帮助。

    别人不提,长老团是一定希望看到这等事发生的,因为熹王被牵制越久,中域也便越安全,准备时间越长。

    他点头道:“两位先生所言极是,是我目光短浅了,若是姚上尊也认为可行,那我们便要劳动她出手了。”

    阴奂庭立刻道:“我去与姚上尊说此事,出外主动击敌,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诸人再谈了一些其余事机,便就定了下详细策略,很快,全城进入了守备状态之中。

    以一城敌一国,诸多玄修弟子非但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是兴奋无比,而这样的情绪无疑也是感染了城中民众。

    眠麓目前的民众,除了玄修,大部分都是原先奴隶、矿工以及下民出身,这些人在眠麓成为了一个真正有尊严,真正可以活下去的人,却是再也不想回到被昊族宗亲权贵奴役的那等日子里去了,故是上下同仇敌忾,战意十分高涨。

    而在此时,林禀等千多名此前前去支援熹王的玄修,这刻正在返归的路上。

    此番归途,也不是波折,熹王并不想放他们回去,一直在试图将他们留下,往西所有城域都是对他们禁行。

    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先用训天道章与一些别处地界的玄修同道沟通,而后在熹王离开之后,乘上飞舟往北而去,却是直接进入了烈王的辖界。而在之前,他们已是事先争取到了烈王的通行允许,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绕一个大圈才能回到眠麓城域。

    而通过训天道章,他们也是清楚知晓眠麓城域如今正面临熹王军众的威胁,此刻有人忽然道:“林道兄,这么说来,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很可能会撞上熹王军众?若是我等趁着这个时机上前,化变为混沌怪物冲其军势,那定能重创其军!”

    他越是说越是兴奋,林禀也是被他说得心动,

    可这个时候,却一个稳重玄修谨慎道:“还是不要如此,诸位莫非忘了上一次了么?混沌怪物一旦化变,那我们这回不知道多久才能得以映身回转,而且这次熹王军众内还有上层力量同行,凭借我们,根本到不了近前啊。”

    林禀却是摸着下巴道:“不对,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那玄修怔愣了一下,随后规劝道:“林道兄,上一次我等以烈晶攻击城域,东西还是熹王提供的,熹王对我们的攻击手段已经有所了解,不可能没有防备的,便不说同行的上层修士和造物炼士,还有上面那造物日星的存在,灵性光芒无处不在,怎么可能会被我们偷袭到?恐怕我们一靠近就被杀灭了。”

    林禀满不在乎道:“问题么可以想办法解决么。”

    那玄修皱眉道:“怎么解决?城域的上层力量都在守御眠麓,眼下赶不到这里,我们也没有烈晶,没有合适的飞舟啊?”

    林禀却是自信满满道:“我们没有,可是有人有啊。”

    “谁?”那玄修不解道:“谁有?”

    林禀道:“别忘了现在我们是在谁的地界上,烈王啊!”他伸手拍了拍这位同道的肩膀,情绪高涨道:“如果我们能对熹王添堵,你说烈王支不支持?什么东西烈王那里没有?只要他肯帮忙,我相信他会很高兴的。”

    “我看是你很高兴吧?”那玄修无言的看着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这位纯粹是想再体验一次烈晶轰爆的感觉。

    有人质疑道:“林道兄,烈王真会帮我们么?”

    林禀道:“他会不会,问一问不就好了?”

    众人也是觉得可以试下,毕竟成功了也能帮助到眠麓城域,于是便把飞舟顿下,试着通过之前帮助过他们的玄修与烈王沟通。

    他们本来以为要等上许久,但是没想到,消息送上去只是一天之后,就有烈王的使者寻上了他们,众人觉得惊喜,只从这点来看,烈王是一个相当有魄力,又很懂得抓住机会的人。

    那使者道:“烈王殿下对于诸位提议很感兴趣,烈王要问我诸位一句,诸位需要什么?又需要什么样的配合?”

    林禀精神大振,道:“我们需要上层力量的遮护,至少能进逼到军势之前,还有我们需要载承用的飞舟和烈晶,大量的烈晶!”下来他又说了一大堆的东西。

    那使者道:“尊驾考虑的很仔细,我回去之后,会和烈王如实禀告这件事。”

    烈王那边十分大方,这边方才把要求提上去,立刻拨下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只那使者又告知他们,烈王虽会派遣合适的人手为他们做遮护,但最多只能维持到熹王军势附近,再往里去,就要靠他们自身了。

    待使者走后,有玄修担忧道:“最后一步也很是紧要啊,要是靠近不了那些重要目标,熹王那些造物炼士只要一发现我们,在一瞬间就能我们清理了。”

    “这里我或许可以帮助。”一个平静而有力的声音在舱中响起,众人一惊,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英挺无暇的道人站在那里,只是双眸雾幻迷离,深邃莫测。

    林禀是认得他的,惊喜道:“师前辈?”

    师延辛默默点了点头。只是林禀隐隐感觉到,这位前辈身上的气息,与自己上次所见,似是大不一样,变得更是飘忽高渺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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