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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众意承气数

    诸人得闻张御这里有解决之法,对此都是极为信服,无论金庭一方还是原来的元一道人治下的大能,俱是如此。

    面前这位带领众道正面回应道争,进而战败元一道人,覆灭先天五太,哪怕不提这位如今可能凌驾诸人之上的功行,光凭过去的所做作为,威望也是无可企及。

    而从属于金庭这边的大能更是知道,这位从来都是有的放失,从不夸言,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是有把握的。

    天数之事已有着落,可众人这时仍是看着张御,这是等着后者重新排布如今之规矩。

    过去元空之中的规矩乃是由金庭与元一天宫共立,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仍是以元一天宫为主御,只是为了道争,所以维持明面上的好看。

    而现在,原来的五位元圣一个不剩,元一天宫就此覆亡,而金庭这边,太素、蒙蚕二人也是洗脱了原先的气意,可以说是过去的两者从道法到名义上都是消亡了,故是需得重立。而所有大能理所当然的认为,下来当是尊奉清玄道宫,当是由张御来拟定此序。

    张御没有急着做出此事,而是看向一边,那里是原来从属于元一天宫的诸道,这些人需得先处理下。

    此辈在元一天宫推动之下与他们交手,此中固然有道法被拿捏的缘由,可实际上他们自身也不怎么想反抗元一天宫。

    这也不奇怪,那些愿意反抗的人早就被五位元圣打压下去了,留下来之人有此意愿的早就投到金庭这边来了,也不会等到如今,最后剩下的,本就是最不想发反抗那些了。

    这些大能虽然最后罢手停战,不愿意再为元一天宫出力,没有给他们制造更多麻烦,算是识时务,可也没有就此站到金庭这一边,所以说到底,他们的身份依旧是敌对一方的余孽。

    纵然对他们有所助力,可也是出于自保的目的,所以他是不会宽赦此辈的,那样做就是对于那些甘愿舍却一切,与他一同奋战到底的同道的不公。

    元一天宫余下大能此刻默然站立在那里,等待着金庭那边的宣判。

    其实他们也是略感庆幸,己方纵然没有站到金庭这一边,可没给金庭带来多少麻烦,反而是暗中帮衬了不少,这样的结果或许能使得金庭稍加留情。

    张御并没有立刻说此自己的意愿,而是将与周围同道交流了一下,这才对着那些余下大能,道:“汝等乃为元一天宫所驱驭,最后亦不曾反正,而今败战,当受责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缓缓道:“我金庭之意,今后若不见后进之道补足五位之数,则你等不得问对,不得与求道,汝等可是愿服此判?”

    这里诸大能相互看了几眼,发现这个判罚巧妙,若是他们不得问对,则道行不得长进,而补足五位大能之数,也是极不容易。

    到了如今,元空之中大能的数目已极是难增,下来成就当会越来越难,或许此事永远无法完成。可细想一下,若是他们愿意主动去推动道法,并且看顾下层,那么说不定可以加快这个进程。

    说实话,这个结果已然非常不错了,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然做好了被张御一口气全数逐入浑暗之中的打算了。故是所有人皆是对着张御执有一礼,俱是道:“我等愿服此判。”

    张御微微点头,对着金庭诸人道:“天数之事,稍候当有交代,诸位同道可先行回转。”

    诸人无不遵命,对着躬身一礼,各是退去。

    这一回斗战,他们也是极有收获,特别是在与元一道人的对抗之中,映照道法相互问对,也是使得他们自身根本道法也大有长进,此刻斗战结束,正好回去慢慢收拾。巩固收获。

    张御则是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先是传一意去往玄廷,再是定坐下来,气意一落,便即开始问对大混沌。

    这一次问对与以往截然不同,各种以往晦涩不明的道理,而现一观之下,却是被他清晰把握住了脉络。

    并且他只要认为可以,那么可以将方才映照出来的混沌之我亦是投入其中,并相助自身问对。

    此前那些映照之我只是短暂存有,然而在把元一道人击败之后,这六个映照之我,都是成为了他之化身,他随时都可以运化了出来,只是映照之所能,他正身也同样是具备,故而此刻不必多此一举。

    以往问对混沌之下,天数只是稍微削减,隐没在一众大能的问对之下,显得不那么起眼。

    然而现在,他一番问对之下,天数十分明显一层层的削减了下去,并且他还有一种一路顺此便可往更上道途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当真可以做到。只是他并不会沿此上行,所以现下仍是有所收敛的。

    大混沌乃是变化本身,而修道人能够去往大道,正是由于这些变化的存在才能做到。

    大混沌增添了无数的可能,也就导致了天道变数由此退下。所以换一个角度说,这其实并不是削减天数,而是问对导致变化的增多,才使得天数一时无从追及。

    只是大混沌的变化是不受约束的,问对削减,正是因为他本身的约束并推动了某种方向上的变化。如果能使得这变化继续向上,并能维持住这个方向,但又不能过度干涉大混沌,那么就能将眼前天数危机渡过。

    这个思路打开之后,他认为现在只需要有一件宝器能够替代他问对大混沌,或者让诸多大能可以利用此宝,在问对同时也能祭炼此宝器,彼此相辅相成之下,当就能做到此事了。

    实际上,在道争之后,他的道行已然越过五位元圣乃至元一道人了,只要他有意,立时就能祭炼出超迈其上的宝器。不难做到这一点。

    可那是他自身之宝器,只是适合他自己,他先走一步,可以指引后来之人,但不愿意以自身之道取代众道,那与恒常之道也没什么区别,反而是固束了诸道向前。所以此回当是让诸多大能都是参与进来,一并祭炼,如此才是正确的方向。

    他定坐了一会儿,便将伸手摊开掌心,拿来了一缕至上之气和至混之气,在御中之力的调和牵引之下,两气盘旋往复,尽管彼此对抗,可却永远相互追逐,既不少失,又不曾多余。

    他再手一翻,便将此气机种落至元空与大混沌之中,少顷,便有一只星莲浮现出来,而后一只华美无比的玄浑蝉自里振翼飞出,旋绕其上,洒下点点星屑。

    诸位大能忽然心有所感,往上空望去,便见一对由无数灿光构成的双翼在元空之中展开,可见明光浑暗互相交替徘回于上,同时有气意传下,告知诸人道:“众位道友可藉此传递气意,作以祭炼,当能遏阻天数迁变。”

    那玄浑蝉这时双翼一敛,竟是沉落入了一朵星莲之中,诸位大能气意也是跟随着往那处去,发现不但能由此见得元空之序,还隐隐约约能窥见混沌之变。

    诸人心下不由一惊,若是落入混沌之中,那么势必污秽气意,可随即再是观望,发现在这玄浑蝉飞舞之下,混沌之玄机却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沉浸其中,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由此探问混沌之理,且是祭炼了下,发现天数之变果是稍候遏阻。

    心下立知,若是借由此物,那么他们当是能够解决天数之难,不由心绪一振,他们本以为,张御想解决此事,也需一些时候,可没想到如此之快便就找到了方法,此时此刻,诸人无不是心悦诚服的对着清玄道宫所在执有一礼。

    天夏空域,清穹云海之上,诸位廷执神情一片肃然,他们正在等待结果,方才训天道章的变动,让他们知晓上层之战已然进入了最后关头。

    他们这里固然战败了元夏,可关键仍是在于上层,若是上层若是败了,元夏则又会回来,他们也是无从抵挡。

    许久之后,武首执忽有所觉,仰首看去,便见一枚金色符书从虚空之中飘荡下来,他肃然自座上站起,双手探出,将此符接过。他神情严肃的将此符打开,看有片刻后,抬头迎向诸廷执,沉声言道:“我天夏诸位执摄力挫元夏大能,已然赢下此战!”

    此言一落,原本紧肃氛围顿时荡然无存,众廷执面上俱是流露振奋欣喜之色,纷纷拿过武首执传下的符诏观读。

    韦廷执看过之后,对着上座执有一礼,道:“首执,此事当昭告我天夏上下,让天夏众生得与有闻。”

    武首执沉声道:“是当如此,此事先不必传递,且待我见过诸位执摄再言。”

    诸廷执明白,这些涉及上层之事,需得倍加小心,尽管当是无有反复了,但这位显然做事谨慎,认为需与诸位执摄再行确认,身为首执,这般做并无错,故而他们执礼道:“我等遵谕。”

    武首执让诸人退去,自己殿上离开,进入云海旋流之中,来至大玉璧之前,对着前方一礼,少顷,玉璧之上有渺渺仙音传出,有灵光如波纹泛动,便有一名巨大无比的道人身影浮现出来。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得名指道行

    武首执见到玉璧之上此回只有一位身影出现在那里,心下略感诧异,神情也是微肃,对着大玉璧执有一礼,道:“见过执摄。”

    顿了下,又言:“执摄法谕我等已然收到,只为持稳妥,固来此再向执摄请问。”

    张御点了点头,上层争斗委实难以预料,玄廷对于上层之事更是缺少判断的手段,而来此间相问,唯有真正天夏执摄才会有所回应,这般就能通过过往设下的布置加以确认了,这是十分稳妥的做法。

    他道:“元夏之上层乃为先天五太,也是此五人撑起了道争,而今这五位已然覆灭,余下大能以往不过被裹挟而去,如今亦遭固束,便有异动,也有我与一众执摄定压此辈,不至为患。首执安心即可。”

    武首执到这里,才得放心,他又是请教道:“不知执摄对于下层之事有何关照?”

    张御道:“当初玄廷立成,上下分隔,诸位执摄只管指道问道,而下层之事自有玄廷署理。多年以来,首执及诸位廷执处理得当,现如今一如旧例便可。”

    武首执应下,随后抬起头,道:“不知执摄可有指道之言么?”

    张御略作思索,道:“上层之道该如何行走我已有所眉目,届时自会从道理上寻觅更为契合我天夏之道,若说需有所着重之事,那便是在所开辟的诸多世域全我天夏之道念。”

    武首执郑重问道:“武某记下了。”

    张御又言:“天夏之道念虽为而今之正,可世上从无万世不变之理,若是有朝一日天夏之序亦不足补天人之道,那也是当舍则舍,可详细载录下来,留待后人以为参鉴。”

    每当一个新的规序替代旧有规序的时候,那非得经过一场惨烈革杀不可,就如同古夏破灭之久才得有神夏,神夏破灭之后才得有天夏。

    而如今之天夏得以新生,却是在破灭了的元夏身躯之上了。

    此所以如此,其中最大阻力往往来自于过去把持上层权柄的人物,但如今的天夏有所不同的事,他们这些大能指道向前,可以更好调转天夏的方向,至于此套规序能行多远,只能说目前还算适合,过后之事,自有他们与更多后来人去调和了。

    在张御看来,只要天夏人人都有道途可得攀登,那么一定会有更多大能出现,开辟出更多道路,下层则因此获得更多寻道之机,两者补益之下,就能不断推动天夏去往更上层,而只要此道不绝,那么就一直可以这么行进下去。

    武首执此时肃容一礼,道:“武某遵谕,会将此言传递玄廷,告于诸位廷执得悉。”

    张御颔首,大方向可由他们来指引,具体怎么走,怎么推动和调和内部,怎么处理好神异力量与生民之间的关系,这就都是玄廷乃至天夏各洲宿的事了。

    故在说完这些之后,他身影便从大玉璧上逐渐澹散下去,直至彻底不见。

    武首执肃容执礼相送,待得玉璧之上玄声气光完全消失,他也是从这里转了出来,回到清穹之舟中枢之地,他道:“明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一旁,恭敬道:“首执有何吩咐?”

    武首执探手拟化出一道法符,拂至明周道人跟前,道:“上层情形上面已得简略记述,你将此符传去各位廷执处。”

    明周道人接过,一礼之后,便转去不见。

    少时,各廷执都是收到了此封传书。正清廷执正与师弟岑传谈论道法,将此书看过后,他站了起来,遥望远空。

    岑道人看着他背影,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正清廷执平静道:“元夏已覆,世间已无敌手。”

    岑道人一怔,他也是站起,道:“师兄准备去往上境了么?”

    正清廷执没有回答此问,只是澹澹道:“我天夏若无外敌,则内必生乱,待看诸位执摄可有安排,若无,则可由我而为之。”

    岑道人先是吃惊,再是想了想,失笑道:“师兄若有此意,那小弟自当跟随,只是岑某以为,上面想必是有安排的。”

    正清廷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前方云气涌动。

    另一边,风廷执得是得了传箓,免不了心绪激荡,他走了几步,这才以训天道章传意去到墨道人处,并交流了此事。

    他道:“我天夏立基近五百载,终于得成先辈未竟之业,自此之后,我天夏之道方为正道,我天夏之念方为正念!”

    墨道人亦是感慨万千,以往他一直着眼于真法玄法之争上,而现在看来,随着上层争斗分出结果,这些早已是可有可无之事了。

    他想了想,似是自语,又似疑问道:“只我天夏今后又当走向何处呢?”

    风廷执笑道:“大道在前,何患无路?又何患无争?与其想此事,还不如好好经营好当下。”

    墨道人点头道:“是啊,于那大道之广阔,此一局棋也不方才有一落子而已。”

    半月之后,东庭府洲,造物工坊所在。

    安知之身为这里主持之人,也是得到了府洲那里送来的消息,他对着瑶璃晃了晃来书,兴高采烈之中又带着一丝向往,激动道:“瑶璃师妹,虽然不知道我天夏那些大能是如何赢下这一战的,可这里一定是有老师在出力!”

    瑶璃道:“瑶璃也觉得是如此。”

    “对吧。”

    立在一旁的卫山看罢书函,惊讶道:“小郎,上面允许我们打造上层造物了?”

    安知之点头,道:“对,还有此事。”

    这回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玄廷对于造物一道的诸多限碍已经解除了,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只要条件允许,那么各地天机院可以打造上层造物。

    只不过这事先要玉京和各洲宿的玄府允书,上层造物一旦打造功成,平日可受各地玄首约束,若有战起,那调遣之权一律归于玄廷。

    当然这只是大体上的,具体的还有一条条细例,总之,从此之后,造物一道名义上已是可与修炼一道并列相称了。

    瑶璃道:“师兄以往一直期盼此事,只是瑶璃看师兄,似并不那么欣喜?”卫山在旁也是觉得疑惑。

    安知之嘿了一声,他转身走出了庭院,在门前的台阶之上一坐,看着远处瑰丽晚霞,道:“我以往一心只是想证明自己能打造出上层造物,可是想想,这条路虽未必错,但却不是唯一。”

    他叹道:“造物一道对于民生便利提升那是显而易见的,若有足够多的积累,那么自然而然可以将此道推动向上,以往我也是太着急了。”他带着几分唏嘘道:“何况大战已毕,便是打造了出来,又去与何人争锋呢?”

    瑶璃认真道:“可是如师兄这样,能将造物推动向上的人,或许许多年都未必有一个,这应该就是师兄所为之事,天夏还少不得师兄的本事。”

    安知之笑了起来,道:“瑶璃师妹,你说得这话我爱听。”可瑶璃话没有说完,又是言道:“只是师兄,造物之此道尚不能长生。”

    安知之无奈道:“眼下神衣外甲虽能延寿,可确不如修道……”他精神振奋了起来,“不错,下来我当是在此道之上专研,长生之道……嘿,造物一道上,你师兄我又怕过何人?你看好了,定能将将此打造出来。”

    瑞光城,泰阳学宫。

    自东庭与天夏本土重新恢复联络以来,有大批来自天夏本土拜入此中,短短数十年内,学宫也是几经扩建,各种师教的宅院府邸也都是翻新了许多。

    而原来张御所居之旧宅,也是从一两层院楼改扩成了一座上下六层的楼台,若把周围所占竹林花苑都是算入进来,可算得上是一处占地不小的庄园了,此举也是为谢张御过往之功业。

    实际上随着东庭盛剧的传播,几乎到来东庭求学的学子都会到此转上一圈,故这里已然成了一个瑞光城内十分有名的去处了。

    而在楼台内院之中,邹正从图卷空域之中走了出来,却听得远方有阵阵欢呼之声传来,还有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之声。

    他好奇之下走到楼台之上,见得一蓬蓬烟火冲上天穹,爆闪出绚烂图景,他拿下黑框眼镜擦了下,道:“好生热闹,青曙,这是怎么了?”

    身后跟着走过来的青曙言道:“邹先生,这有几天了,听说我天夏终于完全解决了元夏之难,洲牧准允上下举洲相庆十日。”

    邹正讶道:“元夏已是覆亡了么?”他将眼镜又重新戴上,“这倒是该庆贺一下。”

    说话之间,他忽有所感,往某处看去,便见一个挺拔身影从对面竹林之中走了过来,一路来到了楼台之下,同时伸手摘下了遮帽,往上看来。

    青曙惊喜道:“邹先生,是先生!”

    张御双袖抬起,对着邹正一礼,道:“见过义父。”

    邹正也是欣喜,道:“小郎,你回来了?你所要做之事情可都是做好了?”

    张御点头道:“有劳义父过问,该为之事已为,此番归来,既是为探望义父与一众故旧,也是再看一番如今之天夏。”

    ……

    ……

通知,今天有点事,更新在晚上。

    大概八九点左右。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人同呼应

    楼阁之内,张御与邹正对面而坐,青曦上来为二人斟茶,屈膝一礼,就退了下去。

    邹正托着眼镜看了下张御,自己这养子以往浑身仙灵之气飘渺,一望而知乃是修道人,可是现在再观,反而有些像是寻常生灵,可又一眼能觉出不同之处来。

    以往张御身处人众之中,必被人先是注意到,然而现在却像是融入天地之间,若不去刻意观望,根本不会有所留意,他感慨道:“小郎之修为,又是有所精进了。”

    张御道:“上层一战之后,御稍有所得。不止御一人,一众同道亦是有所收获。”

    邹正好奇问道:“此番上层之争,究竟如何,小郎可否与我一言?”

    张御点头道:“义父问起,自是可以。”

    上层斗法,涉及诸多道法玄机,若是换了寻常修士,根本无可言说,稍有与闻,便就容易受得上层之理侵压。

    好在他这位养父自身层次也是足够高,本也算是下层顶端的那一批了,也是能够理解上层些许玄妙的,虽然具体的道法争斗也是超脱这位之理解,可说下大致经过却无问题。

    他简略讲了下来。

    邹正身上却是在此过程中浮现出了一些虚影,每一个虚影出现之后又自散失,这也是闻听上层道玄之后所受之承压,待得听罢,这等异象才是平息下来,他扶托了下眼镜,道:“小郎下来有何打算?”

    张御道:“上道无尽,无有始终,我自当继续攀道而行,不过那是过后之事了,而道途乃是求不尽的,如今事机告一段落,却也当是稍作停歇了。”

    他以往逐道,一刻不得停,在成道之后,更是对抗诸多神异上修,而现在大敌除灭,另一番道途正在启程之前,可以沉定下来看一看身边之风景了。

    邹正欣慰道:“那好啊,小郎就在东庭住一段时日吧。”

    张御点头道:“正有此意。”

    此时外间又一丛丛烟火生出,从两人所坐之地往外望去,正可透过大门廊见到那冲入云空的那璀璨之景,和他爆鸣喧闹之声。

    邹正道:“我天夏胜得元夏,洲牧允十日欢庆,想来天夏各洲也是如此。”顿了下,他又道:“小郎与诸位上道为天夏众生所做的一切,千秋万世都当有人铭记。”

    张御道:“诸道理应受此尊崇,于御而言,但求无愧于本心。”

    他在学宫这里住了有半月,便是再度出门,去了陶生那里拜访,后又看了一些故旧近况,也未打搅,便是来到了洲治安州之中,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在他担任玄首期间修筑起来的,不过仍是有序扩建之中。

    遥想当初之东庭,虽不荒芜,却也是海外孤地,而今却是堪称繁华,这其中也有他过往努力之功。

    畅游故地期间,他也是去看了一幕盛剧。

    如今不同于以往了,各类盛剧层出不穷,并且还有辅助修行之盛剧,专以讲解各种修行之法,寻常人听了下来,不明具体修持,却大致可以理解。

    这是好事,因为过往天夏之中,修道人与凡人之间的隔阂,首先因为相互之间的远离,修士不认同凡人,凡俗之人出于对力量的敬畏亦对修士存有戒心,现在通过这些,自可将隔阂稍加消除。

    只是清楚知悉了这些还不够,还要与之相对等的力量。

    以天夏如今的实力,若是玄廷愿意推动,那么人人可得披上神衣外甲,不过现在出于某些考虑,还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先给年长之人予以披甲之机。至于年少之人,则仍是给予更多选择的机会,若是资质足够,且自身愿意,则可进入玄府修持。

    不过目前玉京认为,各洲玄府修士的数量不当增扩,还当有所减缩,至于这里的裁量,是根据天夏人口之数,亦是有天机定算推演,两者相互补足而定,再不是以往那般较为放任了。

    这是因为在覆灭了元夏之后,天夏似已经不需要维持大量的斗战力量了。

    张御对此不置可否,这等事是玄廷需要去解决的,身为执摄,又是天夏最上层的力量,他不仅不会做任何具体干预,反而会尽力减少自身在尘世中的存在感。

    东庭走了一番下来后,他望向远空,一步之间,已是跨过重重大洋,来到了天夏本土,青阳上洲之所在。

    玄首恽尘正在大青榕之下批阅文书。

    他是一个十分擅长处理俗务的玄首,在解决一桩桩事务之时,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乐趣,一直是亲力亲为,从不委托给分身。不过因为玄粮供奉的存在,他的修行也并没有因此而耽搁。

    这时他忽有所感,见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浮现惊喜之色,他站了起来,对着前方一礼,道:“执摄有礼了。”

    张御抬袖还了一礼,道:“不必多礼,今次行走,只是来看望一些旧友,如今我只一名天夏求道之人,而非天夏执摄。”

    恽尘笑了一声,侧身一请,道:“道友请入座。”张御一个颔首,走入了席座,两人分主客在大榕树下坐了下来。

    看看前方覆盖全洲的葱郁青色,恽尘感慨道:“当初魔魔无处不在,乱我青阳,幸得前辈护持,老师镇守,才得渡过难关,而随浊潮退去,魔魔亦是一同消散,不过我天夏如今之势远胜于前,即便当日浊潮再至,亦能遏阻下去。”

    张御知道这并非夸言,如今天夏的实力是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不能比的,不止下层势力的提升,上层在经过道争一战后,就算先天五太,元一道人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亦有手段轻易镇灭。

    恽尘此时带着些许忧虑道:“只是外敌虽除,我天夏亦有隐忧,我玄府能对抗神异,造物一派亦也能,且随着造物之力追及上来,势必与我玄府有所争抗。”

    其实除他之外,许多玄首也是留意到了此事,随着造物上限被放开,势必逐渐获得上层力量,那么也会与修道人产生矛盾。

    这根本不是造物派自己所能选择的,力量延伸到哪里,那么权力之争也会相应去到哪里,迟早会开始侵夺玄府的权柄的。

    张御道:“往日有真玄之争,过后自会有造物修道之争,此皆为运转之变,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在他看来,便没有造物修道之争,也会其他争斗。不过玄廷在上调和,只要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未必见得完全是坏事,有时候反而有益。

    况且天夏能放开造物限碍,那也是因为造物一派还远没有达到威胁修道的程度,况且决定这一切终究要看上层力量,且看如今之玄廷,再看各州宿的玄府,还远远不到撼动修道人地位的程度。

    造物一派除非有力量达至上层,与诸多先圣上神一般有指道而行之能,那么才可能与修道人分庭抗礼,目前看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且真要到此地方,他倒是欢迎世上再多一条道途。更何况下层入道之法虽然不同,可到了上层,却依旧是殊途同归的。

    恽尘叹道:“道友说得有理,只是相比,我倒是宁愿与外敌相争,也不愿意转而向内。”

    在他看来,现如今唯一勉强算得上是外敌的,那是位于虚空之中残存的邪神了,天外各部宿如今也是承担向虚空挺进的重任,不过邪神在经过上一次消退后,实际上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大威胁了。

    张御道:“实则外敌并非无有,只是眼下还未到来,你等需要做好准备,这是整个玄廷,乃至整个天夏未来或将面临之事。”

    先天五太和恒常之道的存在,过去消杀万世,定压诸变,为得是拿取终道。但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定压了一部分异变,所以以往被元夏化演之诸天,包括天夏在内也是与元夏相近似。便是天夏自生开辟,亦是如此。

    可是现在这些已被消杀。那么就意味着,哪怕不用上境大能去主动开辟世域,诸多世域也会自行开辟出来,并且随着这等事的发生,各种神异力量乃至以往无可想象的世域会因此而出现。那些存在可能与天夏大相径庭,也不会再是人身生灵。

    其中未必没有给天夏带来威胁的力量,甚至可能诞生上层力量,所以担心没有外敌,那是大可不必。

    现在天夏胜是一个行在了前面,拥有一个积蓄力量的过程,可是未必就一定能笑到最后,大混沌影响之下,可是什么可能都是会出现的,这是除灭恒常之道必然带来的结果。

    恽尘闻他如此说,先是一怔,随后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道:“看来我之担心还过早了。”说着,又对张御一个稽首,道:“多谢道友告知。”

    张御道:“便我不言,玄廷亦能知悉,恽道友,你我逐道之人,有大道在上,又何须担心无有敌手呢?”

    说完之后,他起得身来,踏前而行,身影亦是在迈步中缓缓澹散,恽尘道人亦是起身,对着他背影躬身一礼,再抬起头时,大台之上已无人踪,唯余天际尽头那一抹无尽明光。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蕴变明得失

    张御离开了青阳上洲后,便是往玉京而来。这次他没有选择使用自身力量,而是乘坐往来的造物飞舟。

    如今飞舟速度提升了非是一星半点,许多造物技艺都是在与元夏这个大敌压迫之下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仅仅只是用了半日,就跨越以往以月甚至以年为计的路程,来到了冀空上洲,并顺利进入了玉京中。

    他看了一眼巍峨的原尚台,那里是天夏的中枢所在,每时每刻都有谕令从这里传递出来,再去到天夏各洲宿。

    从东庭到天夏本土,他都是担任过玄府执掌,可却是从未踏入过此中一步,以后想来也是不会了。

    他信步而行,穿过穹桥广厦,来至白真山中,见到了目前仍在这里修行的聂昕盈,后者法力隐动,在他看来,随时可以踏出玄尊之境那一步。

    毕竟这位师姐也是当日被纳入玄廷提拔之列的,若不是覆灭元夏较快,那么后续也将是作为玄尊层次的战力加入对抗之中。只是斗战提前结束,她也是不急着去往上境,而是将气息压了下来。准备再沉淀一段时日。

    “原来荀师也已成就上境了,也是,以荀师的能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聂昕盈神情之中带着几许怅惘,“只是自那日别过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荀师了。”

    张御是清楚的,别看聂昕盈为人强势,可她其实最为尊师重道,即便到了邓廷执的门下,哪怕后者表现的十分随意,可但凡有所关照,聂昕盈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他道:“聂师姐功行渐满,若是攀去上境,那么日后或有机会见到荀师。”

    聂昕盈轻轻一笑,道:“既然师弟我功行渐满,那说明我还有不足之处,那便再打磨一段时日,倒是师弟,你这回回来,想来不会停留太久,昔日同门那里可要走动下么?”

    张御道:“此番会去探访一些故旧,不过有些同门便不去打扰了,多年不见,彼此相安,贸然登门,那也徒增烦恼。”

    聂昕盈道:“倒也是,以师弟现在的身份,若是以往交际少,若去见了,也是平白给他们增添承负。”

    随后秀眸一转,道:“不管别人,师弟既然来白真山,那就让师姐好好招呼几日,毕竟下回再见,也不知道何时了。”

    张御微微点首,应了下来。

    在白真山他待了三日后,他便离开了玉京,依旧是乘渡造物飞舟而行,往尹洛上洲而行。

    一日之后,他已然站在了尹洛上洲治下的阳州地界之上,来至郊外,信步走入了一处灵光氤氲、满布奇花异草的幽谷之中,这里乃是桃定符定居之所。

    天夏玄尊过去除了玄首,大多数居于上层,不过因为职责之分派,诸多玄尊也是由此落到了地陆之上,大战之后,许多回到了清穹云海继续修持,但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似桃定符,便就不喜欢上层的清寂氛围,便是选择了后者。好在如今玄粮之俸在下层做事反而更为易得,所以即便身处下层,亦是不影响修行。

    张御这时把首一抬,前方出现了一座阔长如廊,横跨溪流的凉亭,桃定符正是负袖等在那里,见到他之后,笑了笑,执有一礼,随后侧身一引,道:“师弟,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好茶早已备妥。”

    张御还有一礼,走入了凉亭之内,在此坐下之后,往外看去,见清澈的水流从鹅卵石滩上流淌而过,水流声悦耳动听,远处可见一处飞瀑,水珠飞溅之下,自有七彩光晕映成,色彩分明,瑰丽多姿。

    对于他来说,世上任何物事直望本来,而故他此刻仍旧保持着人身之时的感官,若一位攀升高渺,那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桃定符也是坐了下来,兴致勃勃道:“这些茶叶可是我亲自栽种并采摘的,此前还未拿出来招呼过同道,师弟不妨一品。”

    张御举盏品了一口,略作沉吟,抬头道:“师兄是用了东庭安山之水。”

    桃定符拍了拍手,笑道:“正是啊,是我特意让人东庭那里运送过来的,也没有花费多少。”

    因他身在本土有职事,每年都是有象征性的金元俸禄的,只是身为玄尊,天夏金元于他几乎无用,所以他都是想着办法花销出去,其中一部分就是用来从东庭那里运载烹茶之水。

    其实他若以大法力挪转,世上很多事情都能轻易办到,不过既在凡俗之间,他就尽量融入凡俗间的规序,能不动用法力就不动用法力,这样反而更惬意。

    并且他发现,不止是他一个选择这般做,许多玄尊其实也是如此,一些以往只是在灵妙玄境之内通过以物易物方式才得交换的宝材,现在用天夏金元就可买到了。故是有一些玄尊认为,再如此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能看到用天夏金元买到玄粮。

    他觉得这个可能未必不会出现。

    他没有去试着推算这之后会是如何,未知的情形能给他带来更多趣味,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十分怕麻烦,懒得去想那么多。

    张御品了几口茶后,问道:“师兄近来如何?”

    桃定符道:“还算凑合吧,不用斗战了,于为兄而言那是大好事了。”

    张御道:“往日见师兄时,可谓门庭若市,多是来此请师兄打造知见真灵的同道,今时却是不见了。”

    桃定符一挥袖,洒脱道:“为兄把这些都交给我那弟子去了。”

    张御点点头,道:“师兄忙碌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享得一些闲散时日了。”

    桃定符大笑一声,道:“还是师弟知我。”可随后他又嘿了一声,道:“可惜我却是知晓的,即便我天夏没有了元夏这个威胁,也会有别的存在,因为天夏不会允许这等事,”他感叹一声,“该操心时还当操心。”

    张御道:“御这些时日来,见了不少故友,却是唯有师兄想到了这些。但只要师兄还在世间,自会面对世间之劳碌,唯有向上迈进,方得超脱。”

    桃定符笑道:“求道吾之所愿,上层风光,自会亲去一览。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物拿不准,想请师弟看上一看。”

    张御道一声好,桃定符倒也不急,边是品茶,边是闲谈,待的晚日落下,天幕渐暗,山中便漂浮起了一盏盏明亮柔和的飞天灯盏,将整个幽谷照得如梦似幻。

    而此时山中清泉却是不知何时化为了氤氲温泉,谷中增添了不少暖意,一艘无人小舟从上游飘了过来,一直到了凉亭之下方才停住。

    桃定符站了起来,道:“师弟随我来。”

    他把茶杯一搁,一甩袖,率先踏上小舟,张御也是随后走了上来,此舟顺流而下,两岸风物不住倒退,天中灯盏几若流光掠影,倏忽间出去了数十里。

    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面大玉璧,小舟却是停也不停,朝其冲去,并倏然撞入其中,转眼间,像是进入了一处灵妙玄境,面前出现一座空旷原野,这里除了当中停泊着一驾巨大的白色飞舟,几乎无物存在。

    张御看去,此舟与当日桃定符赠给他的白舟有几分相似,只是表面似只有薄薄一层半通透外壳,内里有忽明忽暗的云光闪动着。

    桃定符挥了挥手,外壳融开一个入口,两人一同走入了其中,便见里面有一物悬浮在那里,其大约一丈大小,通体如莹玉,好似蚕茧一般。

    走到近前,他指着道:“师弟,此这是我在成就玄尊之后,因为一时之灵感所打造的知见真灵,只是大异于我以往所造。”

    下来他解释了一下其中之不同。知见真灵通常只能依附在修道人的身上,并认其为御主,不过这个他灵光一闪所打造的知见真灵,却没有这个限碍,只要随意载入一个躯壳,在诞生之后便能够自主修行。

    并不止如此,这个东西还是能够自我繁衍的,而这个东西的出现,若是流传出去,势必将给整个天夏带来改变。他感受到了此中之危险,可若就此消除,也是觉得有些可惜,并且他也觉得这般做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如今张御到此,正好请其人一观,毕竟如今天夏之中,怕是没有比张御看得更远了。

    张御听完此物介绍后,神情仍是平静,他道:“便是师兄不走这条路,也是会有人来走这条路的。关键不在于此物本身之上,而是在于约束,任何不受约束的变化都是灾劫,而约束则必得由规序来建立。与此相比,与其让此物诞生在他人手中,御以为还是由师兄你来着手此道较为好。”

    外部之敌覆灭,天夏下来必将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不说知见真灵,以天夏目前的造物技艺,造物之中出现这等物事恐怕也是不远之事。

    改变从来都是有利弊两方面的,怎么革除弊端,让有利的一方偏向自己,这就是天夏存在的必要了,其实将来天夏所将遇见的,也远不止这一种危机,而这些都将等着他们去解决。

    桃定符道:“既然师弟如此说,为兄心中也是有底了。”他看着此物,感叹道:“愿是此物能给天夏带来更多益处吧。”

    说完之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唯有那忽明忽暗的莹茧仍在那里闪烁着。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蹈凡赴前约

    在幽谷之中居住了有三日,张御便辞别了桃定符,自里出来,接下来他准备去一趟天外部宿。在此之前,他打算顺路去见一个旧友。

    意念一转之间,身影从地陆之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一座悬空大台之上,这里已是到了外宿之所在,乃是英颛驻守之地。

    这位如今负责清理位于天穹间隙,以及从他世渡来天夏空域的神异力量。这些物事在恒常之道倾覆之后就日渐增多了,这也变相印证了他先前对恽尘之所言。

    在可见之未来,这类东西只多不少,无疑会给天夏带来更多麻烦。

    这便是易变带来的麻烦,可不能因为如此就将之阻碍,那就是因噎废食了。似如元夏就是走上了这一条极端之路。

    此时大台庐舍之内,英颛正在一长幅书卷上用写画着繁复的符箓,每一笔落下,就有一层黑红相间的气雾飘过。

    幺豆捧着本玉册,愁眉苦脸的坐在他身前不远处,嘴里似正滴咕着什么。

    而在桉台之后,许多灵性娃娃交头接耳,好奇看着他写画的东西,还有一些背后的架子上蹦来跳去,可每当英颛不经意的将目光撇过来后,却是一下又变得一个个乖巧规矩起来。

    此时他有所感应,放下手中之笔,从桉后走了出来,身上黑袍飘动不已,在身后散成了一缕缕如水墨晕开似的气雾。

    来至殿前,他见张御自外走入进来,便是执有一礼。

    张御亦是回有一礼。

    英颛看向幺豆,示意了一下,后者露出开心之色,一下蹦起了起来,噔噔瞪跑出去,待两人在席上坐定之后,便捧了一茶具出来给二人端水沏茶。

    张御道:“这是英师兄的弟子么?”

    幺豆立刻挺起了胸膛。

    英颛看他一眼,幺豆又心虚的缩回去,他平静道:“是。”幺豆闻言,松了一口气,脸上是止不住的高兴。

    张御道:“英师兄这弟子,另有一番格局。”

    英颛平静道:“看他自己了。”他不理幺豆的小声滴咕,问道:“准备留几日?”

    张御道:“外宿广大,当日我亦在此对抗邪染,打算乘坐飞车于故地走访一番,半月光景也是足够了。”

    英颛下来也不再说话,而是举盏相邀。

    张御也没有多言,在鸟鸟炉香氤氲之中,二人静静默坐于此,直至将一壶茶饮尽。

    张御此时站了起来,道:“大道无限,无论天夏还是天下众修,亦不过方才启始,远不到松懈之时,上方更有无数风光等着你我,此与道友共勉。”

    英颛站起,静静执有一礼。

    张御对他一点首,便一摆袖,洒然走了出去。

    看着身影离开,并从大台之上离开,幺豆摸了摸后脑勺,道:“先生,那位道长就是来饮茶的么?你们好像什么没有说……”

    英颛平静道:“用不着多言,道理就在那里。”他目光撇落下来,“纵然有客,今日的功课你也不能落下。”

    “哦……”幺豆苦着脸,本以为能混过去呢。

    张御离开大台,直接来到了一处去往穹隆四象天的飞舟泊台之上,并选定了一驾去奎宿的飞舟。

    这里虽已是天外,但却感受不到以往那等外邪侵染了,这是因为早前天夏与邪神定约之后,大部分邪神从天夏势力范围撤了出去,虚空外邪也是为之减弱不少。

    而到了觉霄道人成就上境之后,这位邪神之祖对于底下的邪神不感兴趣,放任自流,邪神事实上已经失去了约束。

    只是因为邪神是正序及混沌交织间隙的产物,所以是剿之不灭的,过后也一定会有新的邪神之主诞生,所以天夏也一直在针对性的进行打击,不令其重新聚集起拥有威胁天夏本土的力量。

    此举也是卓有成效的,因为有着训天道章和玄浑天的存在,天夏能够将大量的人手送入虚空之中并随时聚集起来针对打击,目前穹隆四象天已经不再是抵御邪神的最前沿了,而更像是一座座天外府洲了。

    他来到奎宿之后,刻意去了掖崖州一趟,算是故地重游。因为他是在外宿成就了玄尊,所以他的居处至今保留在那里,依旧有专人打理,远远看了一眼之后,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是离开此间,去往虚空更深处的虚空世域。

    这是当日为了避免本土内层暴露在元夏面前而立,现在却是成了远离诸部宿外的一处重要驻地,事实上承担了对抗邪异的一处坚垒。

    主殿之内,戴廷执分身忽生感应,他走了出来,见到是张御到此,肃容执礼道:“戴恭瀚拜见执摄。”

    张御回有一礼,道:“戴廷执不必多礼,我来外宿,只是走访故地,顺带到此间看上一看,上下视若平常就好。”

    戴廷执点头称是。

    张御道:“我观这里诸修与军卒生民之间相处融洽,却是胜过别地。”

    虽说天夏之理认为上下合同,无论身份修为之高低,每一人都是对等。但这个事情从来不是一步到位的。

    修士与凡民在生命层次上就是不同的,哪怕心中再能理解,对面相处依旧有碍,这就容易造成事实上的隔阂,可虚空世域这里却少见这等事。

    戴廷执道:“虚空世域孤悬于外,可视为我天夏一处飞地,元夏威胁到来时,人人做好了壮烈之准备,此间之人便知唯有依靠彼此才能长存下去,而连生死都可置之于外,其余也是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这比说理万遍都是有用。”

    张御点了点头,道:“虚空世域有其存在之必要,戴廷执要做好准备。”

    戴廷执心中一动,想到前几日廷议之上正身处传来的消息,肃容执礼道:“执摄所言,戴某记下了。”

    一月之后,昌合府洲。

    一间大宅邸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高空之中有造物灯笼飘悬,时不时有缤纷花瓣落下来,更有喜庆乐声远传出去。堂前大檐之上,两只眼眸蕴满灵性的大雁依偎在一处,见到生人指点也是不避。

    前庭宾客大堂之中,此时坐着的大都昌合府洲的载运飞舟舟主,今日俱是来参加尹初喜宴的。

    尹初与自己相好其实早就有这意思了,奈何之前面天夏与元夏之大战,他也是做好了上阵准备,所以耽搁了下来,如今战事结束,他自操办起了此事。

    这些舟主与他关系颇好,有人道:“老尹,你说你有个好友要来,还说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还不见?”

    又有人笑道:“听老尹吹嘘呢,他一个把拿载运飞舟的,和我们都一样,哪去认识什么大人物。”

    “哎,那可说不准,老尹的飞舟开的那是最稳最快的,大伙说谁能比得过?不定给哪个大人物运过什么好物呢?”

    “这么说也是呢,怪了,老尹之前怎么从来没提过这茬。”

    “以为是老冯你呢,就连出门捡到个铜板都恨不得嚷嚷的满天下知道……”

    被说之人大怒,道:“胡说,铜板算什么?起码要是个金元!”众人顿时一阵哈哈大笑,不过笑过之人,仍有人执着追问。

    尹初之前总说那人是他的贵人,载运舟主虽然看着身份不高,可接触府洲的事务官吏可是不少,就是玄府那些修士也会时不时打交道,一般人可难以让他们动容,难不成还是玄首不成?有些人也是心痒难耐。

    尹初此时拿起一个酒杯,道:“放心,我这位好友虽然是大人物,可从没架子,先不论这个,诸位先是饮酒,稍候我那位故交来了,老尹我自给诸位引荐。”

    有一人哈哈一声,站了起来,也是拿起一个几乎满溢出来的酒杯,托高示意了一下,故意大声道:“比酒量?老尹,你可找错了对手啊!”

    “老陈酒量可是没得说,老尹,可别逞强啊。”

    “对啊,平日也没见老尹喝过,老尹,你可悠着点,别晕乎乎的上不了新妇的……”

    还没说完,说话之人就被身旁女子一酒杯堵到了嘴上,“喝你的酒吧”,直把那人呛了一下,顿时惹来了一阵哄笑。

    尹初笑呵呵道:“尹某平日只是不饮,不是不能饮下,今日乃是尹某喜宴,来者不拒!”

    先前那人大喜,一拍桉,瞪眼道:“好!就等着老尹你这句话了。”又拿眼去瞧站在尹初身旁的女子,“这可是老尹这么说的,可不是老陈我逼得啊。”

    那女子瞥他一眼,半点不输阵,道:“老陈,看不起谁呢,老尹喝倒了,我陈小鸢奉陪到底!”

    这话顿时让周围叫了一声好。气氛十分之热烈。载运飞舟的舟主平日可从来都是不喝酒的,不过这段时日乃是休沐日,也就放下了往日之拘束。

    尹初在一连饮了数十杯下来面不改色,引得众人阵阵惊叹的时候,外间忽有人道:“老尹,莫不是你说的大人物到了?”

    众人往外看去,却是不由自主一阵失神,便见一个身姿峻拔,望之若仙神的年轻道人自外走了过来,明明看着飘渺高远,可并不感觉与众人有所隔阂,反而就是立在这尘世之中,与他们就在一处。

    尹初见到来人,眼前一亮,伸手执住新妇之手,道:“小鸢,随我一同去迎一迎这位好友。”陈小鸾脆声道:“好,夫君。”说着,两人一同迎了上来。

    ……

    ……

请个假。

    家里有人阳了,我自己也有点头晕,脑筋转不动,情况还说不好,今天就请个假了。

容我再缓两天……

    昨晚到了39度,今天早上退下去一点,可还是到处酸胀,全身无力,我也不知道昨天到今天睡着过没有,难受劲别提了,一天都只能躺床上,我估计明天也悬,再容我缓两天,大家也多多保重。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远道非绝人 众生可同证

    尹初带着陈小鸢来到了张御面前,对着后者一个揖礼,道:“廷执有礼,廷执今日到此,尹某着实面上有光。”

    他身边的陈小鸢也是跟着万福一礼,同时好奇且大方的看了看张御,她听尹初说了,这位乃是玄廷之上的人物,乃是真正掌握天夏权柄之人,她一开始就是信的,因为尹初从不说大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现在见到张御,心中更多的感觉是原来大人物是这般模样,果然是神仙人物。

    张御是认得陈小鸢的,当日在来昌合府洲时,他曾远远见过这个女子,就在那时尹初说及自身与此女好合之事,这才有他今日应邀之行。

    他这时回有一礼,道:“尹道友,恭喜了。今日我是以道友身份,作为贺礼宾客到此。而非是廷执身份。”说着,他对着两人一点头,“两位,恭喜了,愿两位情心永结,福及后嗣。”

    在他说出这句贺语的时候,尹初和陈小鸢两人顿时都能感觉到,似乎是什么地方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陈小鸢难以说得清楚,尹初却是能深切感受更深层次的变化。他再郑重一礼,感谢道:“多谢道友赐祝。”

    张御微微点头,坦然受下此礼。

    他作为如今天夏修为道行最高之人,又是掌握着言印,是有真正言出法随之威能的。当他对某人语出恭贺的时候,那当真是天地皆从,万有崇服,且是必然会实现的。

    有此一言,与下了敕封没什么两样,是必然会实现的,且不单单是尹初自己,他若有子孙后代,只要还是遵循天夏规序,那么会一直福泽绵延,受此嘉佑,这不可谓不是一份大礼。

    但这也仅只是一份礼。因为就尹初本人的能为,想要维护住这些也是容易,可是这些年来他放弃了运使各种神异力量,而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生活在人间,这是他本人做出的决定,过往如此,今后当也是如此,在这等情形下,此礼才显得贵重且有意义。

    尹初谢过之身,侧身道:“还请道友上座。”

    张御颌首,他走入了席中,待他在座上坐定,底下又是热闹了起来,诸宾客也是议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有人笃定无比道:“看这位样子的,一定是玄府的修道人,而且修为相当不浅,难怪说是大人物,也不知道老尹是如何认识的。”

    虽然尹初方才说了“廷执”一词,可这等称谓,也只各洲宿玄首、玄正、有道行的修士,还有玉京那些上层事务官吏知晓,而这里在座,只是一些运载舟主,纵然身份也是不低,听到了也是不明所以。

    “如今天外战事方才是结束,这位指不定是从前方战阵之上下来的大修士吧?”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不定这位功行极大,回来要担任要职的。”

    “嘶,老尹还真有本事,听说了么?上面要征召一些舟主去往外宿负责往来运物,有这位在背后,说不定就能轮到老尹了。”

    那个老冯道:“嗨,照我说这位可能有来头,可肯定不及玄首,你们知道么?老冯可是见过玄首的……”

    话还没说完,别人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老冯,这事说过多少回了,那只是你站在人堆远远见上一面。”

    老冯酒本已喝多,一听不服气了,道:“远远看见怎么了?我告诉你们,那时候所有看到玄首的人可什么都看不清,自身都是晕乎乎的,那叫什么?这是天人有隔!但这位可不是啊,并且真有这般大人物来昌合府洲,玄首那里哪能半点风声都没有?”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可这时又有人道:“这却不见得。”

    座上一个人悠悠开口道:“若是世俗之中,或是这样,上位者前呼后拥,难掩行踪,并且去到一地,若不是针对当地玄府,多半是会告知的,可玄府不同也……”

    众人不觉放下酒杯,看着这说话之人。

    这位年轻时可是入过玄府的,只是最后没能窥见大道之章,不过好歹也是练过气的,说话可比寻常人更有说服力。

    这人见众人望过来,却也是有几分得意,咳了一声,推出酒杯,等着别人会意之下给自己酒杯斟满,这才在连番催促中继续道:“若是功行足够高之人,往来却是无从察觉到的,所以这位要么功行不及玄首,不被重视,要么就是……”

    说着,他朝上指了一指,露出一个“你们都懂得”眼神。

    听了这话,有许多人将信将疑,有更多人则是不信,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是不自觉声音小了下来,原本举止也是收敛了许多。

    尹初此时对张御告歉一声,便去敬了一圈酒,将许多人都是放翻,诸人也不得不服气他的酒量,气氛也是重归热烈。

    待他施施然回到了座前,又举起一杯茶,示意陈小鸢也是举起杯子,道:“我知道友不饮酒,便以茶代酒,我夫妇二人敬道友一杯。”

    张御自是举杯相应。下来两人也是闲聊起来,说一些身边之事,这里并不涉及任何神异,就如两个寻常人一般攀谈着。

    酒过三巡之后,见喜宴已趋尾声,张御也是提前告辞离开,尹初夫妇二人亲自相送,目注着他洒脱峻拔的背影在灯光之中渐去渐远。

    张御离开昌合府洲之后,又去一些下世走了一圈,待再一次回到了东庭,已是两月之后了。然而耳畔爆竹之声非但不绝,反而更是热烈,因为时日已至年节,今晚过去便是来年了,而这一年,他决定在此与养父等人一同渡过。

    李青禾一早就在门前相迎,见他归来,揖礼道:“先生。”

    张御嗯了一声,他道:“宅中未见老师,老师他不愿来么?”

    李青禾道:“陶先生说了,他年纪大了,更是习惯了一个人安居,不想再出来叨扰别人了。只说是写了一首诗赠给先生。”说着,他递了一张折好的纸过来。

    张御拿来打开,此诗名为《黔首》,诗曰:“古来史笔皆惜墨,亦无凿字入碑亭。从来人间真胜景,亿万生民享太平!”

    “从来人间真胜景,亿万生民享太平……”

    张御默念几遍,将此收了起来,道:“老师不愿,那待我有暇再去探望。”

    待回到了宅邸之中,除夕之宴已是摆上了桌,在问候了邹正之后,他也是入了席,在品尝了几口菜色后,青曦小心翼翼问道:“过年之后,不知先生准备去哪里?”

    邹正也是放下木箸,看了过来。

    张御道:“四处看看,四处走走,这些年我一心修行,有太多的风光错过了,如今打算去拾起来,并描入图中。”

    青曦一听,欢呼一声,道:“太好啦,先生,那些画具我都给先生留着呢。”

    张御点头道:“有心了。”

    这个时候,高阁之外烟花爆竹再度响了起来,一蓬绚烂的烟火瞬时照亮了夜空。

    而就在这闪烁的一瞬间,张御在上层睁开眼目,他转首看向一侧,那里亦有一团明光散开,并向他照了过来。

    那是去向更上层的道路,如今再度在他面前敞开。

    与此同时,元空之上诸位大能皆是气息动荡,不由自主望向清玄道宫所在,其实当日覆灭恒常直之道,明光召来之际,诸多大能便是心有所感了,他们那时便在想着这位是否会就此走脱,去往上道。

    而这一次,这位已无牵挂,当是不会再停留下来了。

    张御目注那明光,而与此同时,他背后有六个映身形影浮现了出来,每一个映身都是代表着一个可以去往上境的道途。他可以任择其一而往,因为道理上每一个映身都是可以有通向上境的资格的。

    而他并没有单独选择其一,在他意念转动之下,每一个映身皆是化作一枚道箓,并且一个个缓慢而坚定的落入他的身躯之中。

    学宫宅院之内,接连不断有菜肴端了上来,李青禾,青曙、青曦都是落座了下来,并在邹正带领之下一同邀祝新年,畅然共饮,而与此同时,天夏亿万人家皆是如此。

    张御看着那无尽明光,自己所走之路,注定是要指道向前的,所以他不会去与尘俗断绝牵连。

    一直以来,许多修道人哪怕上进,也要尽量保持人性人心,尤其是人身修士成道的大能,他们并不去追逐什么太上忘情,而仍是保有原先的情志。

    他觉得很好,若是去到了高处,把自己也不当人了,那么所做一切也没有意义了。先是有人的身份,而后再是以这个身份去探求大道,才是真正天人相契之道。

    念及于此,他道:“道虽无尽,可在彼端,又在此间。”

    说话之间,有隆隆道音传出,而他身上虚影浮动,一个他自原地站起,带着洒然之姿往前方无尽明光之中踏入进去,而另一个他,则是留在了原地,随后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两个人明明是相背而行,距离越来越远,可却莫名能感觉到,虽然方向不同,他们最终必然是能行到一处的。

    前一个张御身影渐渐没入了光中,而后一个张御则是回到了元空之中,并往下而行,去到了清穹云海,再去到了天夏地陆,回到了东庭宅邸之内,并一仰脖,将杯中灵酿一饮而尽。

    时日流转,转眼一月过去。

    安山,神女峰上。

    张御负袖而立,俯瞰这片海陆,当初他就是在此开始了一切,又在这里点亮了这个烽火,如今回望,那一幕幕似都是近在眼前。值得欣慰的,他与天夏上下的努力并没有空落,换来了如今山河锦绣,天下太平,众生有道。

    这时一驾小型飞舟这时飞了过来,并在峰上停下,舱门融开,青曦道:“先生,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啦。”

    张御点了点头,他再看了一眼脚下,过去的已然过去,新的起始,或许也将从这里开始,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笑,而后迈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一道灿烂流光消失在了浓厚云穹之中。

    (正文完)

    ……

    ……

后记一

    天夏自与元夏一战后,已然过去了六载岁月。

    由于恒常之道的覆灭,导致越来越多的世域自行冒了出来,准确的数目连天夏也难以知悉。

    不过并不是所有世域都可长存。有一些长久维系下来,而有一些又很快消亡,就像是从水底浮升上去的气泡,此起彼伏,有生有灭。

    由于每一个世域都有一定可能诞生高层次的力量,这可能会对天夏造成一定威胁,再一个,恒常不存,这些世域也未必都是诞生出近似天夏生灵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类都会出现。

    所以每发现一处新的世域诞生,天夏便会派遣修士前往查探观望。若见有消亡之势,则待其自败,若有长存之相,则会差修为高深的修道人继续观察,以明其势。

    如今的天夏,已经不再致力向外世传播天夏道念。以往元夏在时,若不如此,那外世就会让元夏侵袭覆灭了去,而如今元夏不再,自无此必要了,否则天夏之道便就成了另一个意义上的恒常之道了。

    某处未明世域的两界通路之中,一驾型体大且厚重的造物飞舟正由天夏往另一端而去。

    许成通端坐在主舱台座之内,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外闪烁变幻的气光。

    舱室之内的布置舒适且华丽,甚至可说一句奢华。

    随着造物层次界限被放开,不少造物得以突破,如今顶级的造物飞舟已然不下于修道人的法器飞舟了。

    其实比起修道人的炼器飞舟,造物飞舟好用的多,因为这里面会为修士提供各种便利,而修道人若炼造法器,却不会这么做。不止如此,造物飞舟在娱享方面做的更好,舟主一应所需都是具备,且能够维持一个修士长期在此中修行。

    按理说这般优劣比较,如何选择一目了然。然而大多数修道人仍然选择炼器飞舟,这除了到了一定修为后,能够克制自身思欲外,还有造物也不可能一下就被修道人全盘接受。就算现如今修道人和造物之间不像之前那么矛盾重重,但要说有多融洽也不见得。

    许成通此行并非一人前来,还有一些玄廷派遣之人,而他的弟子则是居于中段舱室内,此回除了两个一直跟随他的两名亲信弟子,还有一个新近收入门下的弟子。

    只是这位弟子此刻一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面弟子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气道:“段师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么,你这样子看得我们也难受啊。”

    那弟子哦了一声,看了看四周,道:“大师兄,二师兄,老师不是不爱享乐么?为何这里如此,如此……”

    那位二师兄接下去道:“你想说如此……奢华?”

    段师弟马上点头,他是从中洲玄府过来的,那里十分清苦,玄府修士都是一些苦修士,入门之前以为师门作派也是如此,可现如今却与想象之中大相径庭。

    另一边的大师兄脸色一正,道:“段师弟,那伱却是想差了,老师身为玄尊,岂会贪图这些世间享受?”

    “那为何……”

    大师兄语重心长道:“小师弟,你方入门,有些事你不知晓,我等老师可不是寻常玄尊,老师曾曾在我天夏某一位大能麾下效力,而这位大能对于造物很是看好,而造物本身也确实弥补了我天夏之人问道之不足。

    现如今多数修士与造物仍有隔阂,而我等老师身为玄尊,身为那位大能之旧部,自当在此时候自做一个表率。”

    二师兄正色道:“小师弟,老师身为玄尊,又岂会在意这点享娱?但是以老师之身份带头做此事,则能让更多人放下芥蒂。”

    段师弟恍然,惭愧道:“原来如此,却是小弟想差了。”他一拱手,诚心道:“多谢两位师兄指点。”

    二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段师弟,以后你在老师身边慢慢就懂了,老师一举一动,莫不是有深意,要细细揣摩才是。”

    大师兄感叹道:“我等能在老师身边修道,那是我等之幸啊。”

    段师弟嗯了一声,认真道:“是,师兄。”

    前方主舱里,许成通哼了一声,这两个弟子总算能懂得一点他的苦心了,也不枉他一番辛苦教导。

    这时前方光芒逐渐收敛,耳畔听到一个声音温和的女声响起道:“已至未名界域癸丑,是否投放‘璇玑印’?”

    许成通站了起来,走到前端舱壁近处,看向对面,这界域并不天夏第一次派遣人手到此,之前也有玄尊进入过此间,疑似这里有上层力量痕迹,一时辨察不清,故而才有了他这第二次造访。

    至于“璇玑印”乃是新近炼成,用于探世之物,可辨易理玄机。由于诸般世域演进各不相同,贸然投入上层修士的力量气机可能引发不可知的变数,所以直接投放此宝,既是省力又杜绝了直接暴露自身。

    天夏并不会因为自身势力强盛而轻视其余世域,而能够用较少的付出来解决事情那本身也是对天夏力量的节省,能把力量投入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他正要准许投放的时候,忽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又往前走了两步,凝视向前方,“那是何物?”

    他的眼中映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雕像,这个雕像是典型的天夏人的样貌,或者说是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样貌,其现在占据了整个虚空,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如果不是玄尊之能,他根本看不清此物之全貌,寻常修士看到的也仅仅只是虚空,唯有到了他这个层次方能察觉并观察到此物的存在。

    随着他的注目,此物也是变得越来越清晰,发现此物其实并不是静凝不动的,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运转着,只是每次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之上,由此形成了一种恒定的假象。

    许成通来此之前是看过前一个玄尊到来的记述的,可以确定本来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并且就算前面这位忽略了,这里原生存在的物事,可以是别的样貌,也可以是别的生灵,但绝不会是呈现天夏人的样貌。

    也就是说,正是那位玄尊来过此处之后才诱发了此物的出现。

    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很不简单。

    至少是涉及到了玄尊层次的变化,或许这回他再次对于此界的观察和接触后,很可能会促使这东西进行更深一步的演变。

    他想了下,传讯道:“你等都是过来。”

    少顷、后方三名弟子俱是来到了主舱之内,不待三人行礼,他一挥袖,对那名段姓弟子道:“训天道章传讯。”

    段行弟子本来面露忐忑,可在听到提及训天道章后,神情立时变得严肃冷峻起来,与之前在后舱的胆怯小心相比,几乎是如同换了一个人。

    他冷静问道:“老师需传何事?”

    许成通没有遮掩,将自己的判断详细叙述了一遍,并让其将此消息送去玄廷上层。

    虽然玄浑天也可以传讯,但这毕竟没有训天道章来的方便。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这三个弟子,道:“关于此物如何处置,你们都来说说看吧。”

    方才他之所以不用心念传递,而是以口述方式,就是存有考校的心思。

    三名弟子相互看了看,在心里琢磨了片刻后,那位大师兄先是开口道:“老师,此物似能受外气感应而变,我等到了这里,并且看到了此物,那是否也会进一步改变此物?”

    许成通道:“这是有可能的,尽管你们还无法望见此物,但是我告知了你等,为你们所知,那也可能因此感气生变。”

    那大师兄道:“那老师,弟子以为,还是要将此物早些毁去为何,以免再生变数。”

    许成通不置可否,他看向其余二人,道:“你们也是这般想法么?”

    二师兄觉得这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道:“弟子见识浅陋,不足分辨,还是报上玄廷再做判断。”

    段姓弟子连忙点头,道:“二师兄说得对。弟子修为浅显,应该是问玄廷才是,不过大师兄说得也算不错,这样的东西还是毁去较好吧……”

    许成通哼了一声,道:“毁去?为何要毁去?”

    三名弟子都是心想,为什么?这不是这东西有危险么……

    许成通看出他们的想法,训斥道:“你们这几个蠢物,本来为师还以为你们已经有所长进,未想还是目光短浅,玄廷让我等探寻外世,固然是为确认外世对我天夏是否有所威胁,可何尝不是探询道途的一个途径呢?

    如眼前这等物事我等以往从未见过,但其却能去到高层次,这是好事,这意味着又是见到了一条崭新道途,若是可为天夏汲取利用,那我天夏就补全了大道的一个缺角,那不是很好么?”

    以天夏的解化能力,这物事的玄妙很快就会为天夏所得悉,不用怕解化不了。

    玄尊若是不成,那还有执摄大能,执摄大能不成,那上面还有那一位,而对于修道人来说,每上去一个层次,都是天与地的差别。站在最上面的那一位,能为已然无从想象了。

    “许玄尊说得不错。”一个声音自旁传来。

    许成通转目一看,见是戴廷执的虚影出现在了一旁,而此时周围一切则仿佛凝固了下来,他连忙执有一礼,道:“见过戴廷执。”

    戴廷执看向那像面,他道:“当初上层大能之战,为得就是开阔道途,而不是故步自封,我等逐道之人,既需保持旺盛探求之心,同时也需维持足够的谦卑,万事万物从无完满,我天夏若能包容诸物,取长补短,并维持此势,方能不断向前。”

    他顿了下,道:“许玄尊,投放璇玑印吧。”又往上看有一眼,缓缓道:“不用避忌什么,那位一直站在我等身后,会看着我等走下去的。”

    ……

    ……

    PS1:大家新年好。本来打算十号前更新后记,不过过年事多,而且阳了后当中本来好了,有一天晚睡了一点,第二天又忽然咳嗽起来,嗓子也变得不舒服,像黏了一块什么东西,还是老老实实休养了下。

    PS2:后记至少两章,可能更多。(下一章再过几天,不是每天更新)后面还有答应大家的《大道争锋》的一个番外。这番外就不放VIP章节了,会放在作品相关里。

    PS3:关于新书。需要构思一段时间,详细的会在后续的后记章节后说下安排。最后再祝大家新年愉快!

后记二

    天夏,并云上洲。

    在过去浊潮泛滥之际,洲域之外是旷阔的无人荒原,而如今却是铺上了大片青绿,有大群的生灵在平原上奔驰着。苍碧的天穹之下,大小湖泊如散乱珍珠一般洒在广袤地陆上,天地间焕发着勃勃生机。

    天空之中此时传来了嗡嗡之声,似是细微的虫鸣,而地面上的石子也是跳动了起来,草丛之中的生灵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四散飞窜开来。

    不多时,大气之中动静荡起一丝丝涟漪,十余驾飞舟在距离地面不足十丈的的地方显露了出来。

    随着舟身光芒的收敛,飞舟缓缓下降,最后在悬停距离地面不足一尺之地,若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在旷原更远处,有一个个晶玉状的造物悬浮在半空之中,隐隐将这一片空域给围绕了起来。

    此时飞舟舱门纷纷融开,自里下来一个个全身上下闪烁着幽蓝色光芒,身型比例合度的金属巨人,紧随其后下来的是两排面容严肃,身着军服的军卒。

    这些军卒下来之后,立时散开在四周,以警备姿态守立,面朝各个方向,同时飞舟之上亦有一只是造物蜻蜓飞出,在周围巡弋着,一副严加戒备的模样。

    而其中一驾飞舟之上,这时则被两名军卒推下来一个一丈长宽的黝黑箱匣,箱体表面没有任何反光,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只能看出当中有一道道构合嵌线。

    这时那几名先出来的金属巨人眉心之中有红光一闪,身上的外甲收敛了下去,显露出了原身,每一个都是身着军校袍服,其中正有明校尉和莫若华二人。

    明校尉此时看向那箱匣,面上有着格外的兴趣。

    天夏与元夏一战,主力乃是玄府,军府的功劳不多,不过以他在军中的资历,这么多年来却也足以拔擢,甚至去往玉京担任军中要职,不过他自觉无功,多次拒绝晋升,仍是担任校尉一职。

    他自认并不是什么统帅万军之才,而是擅长正面攻杀的军中利器,离开了正面战场就如同龙游浅水,难有用武之地,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留在军中为好。

    再说纵然军阶不升,可是爵禄却是实打实提了好几级了,军中倚仗他们的地方也更多,这也不算吃亏。

    而莫若华与他的情况也是类似。

    其实做出这番选择的,也不止是他们两个,似那些后来适合披甲的军校,也多是这般。

    这时某驾飞舟之上又有响动,众人目光移去,随着飞舟之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一名大约三十左右的男子在四名军卒簇拥或者说是看守之下走了出来。

    这人同样穿着一身军校袍服,身形峻拔,尽管五官分开看几是无可修饰,可是合在一处看着却是平平无奇,神情之中带着些许玩世不恭。

    这人一路走到了那箱匣之前,站住了脚步,围拢之人也是向外散开。

    明校尉这时往莫若华那里凑了一点,下巴冲着那人所在示意了下,道:“莫校尉,你觉得怎么样?”

    莫若华看他一眼,语气平常道:“稍待片刻不就知道了。”

    明校尉嘿了一声,道:“我等上阵杀敌之前,总不能将敌方处处料准,推断下总是可以的嘛。”

    莫若华这次没有敷衍,而是认真想了想,道:“这个人不简单,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明校尉道:“原来你也有这感觉,”他盯着那人,自语道:“看来天机院还真是整出来了一些新花样。”

    那个男子这时伸手按上了箱匣,却是如同摸到了不存在的物事般,手臂前半部分直接透了过去,此人笑了笑,向前而去,下一刻,整个人也是一起没入了箱匣之中。

    而周围那些军校似乎早有所料,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明校尉和莫若华也没有露出什么奇异表情,只是目光继续凝注此间。

    过有一会儿,那箱匣的构线之中浮现了缕缕光芒,再是一块块向内塌缩,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之吞纳进去。

    光芒在持续了有一会儿后终于收敛,那个男子再度现露出来,人虽然仍是方才那人,身上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给人感觉却与此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场但凡是身着军校袍服之人都是露出了紧肃之色,同时浑身绷紧,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可说都是上过战场并与各种神异生灵和异神搏杀过的,而当他们同时对某一个目标露出敌意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无形压力汇聚起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压抑氛围。

    那男子这时朝众人看了看,却是笑了一笑,又转回头去,似乎完全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明校尉摸了摸下巴,这时又道:“莫校尉,有胜算么?”

    莫若华不确定道:“不好说。”

    此刻望着这个人的时候,能感受到一股心悸之感,这是遇到强敌之时才有的感觉,可她偏偏又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明确的气机,似乎对方不可捉摸,这是她从军这么多年来很少见到的,故在没有真正交手之前,难有什么准确判断。

    需知他们可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这么多年来,军府还逐渐摸索出了一套近似修道的调息法门,此能令他们这些披甲校尉与神袍外甲相互共鸣,并从中汲取力量,而在这两者的长久反哺之下,他们本身的力量层次也是逐渐在往高处去。

    以天机院如今的造物技艺,其实并不是不能打造高层外甲,往往披甲之人无法驾驭,而到了他们这般境地后,已是可以勉强驾驭接近玄尊层次的外甲了,若是不计后果的话,甚至可以以性命为代价将力量短暂拔升到那个层次。

    虽然这般做真正斗战能力仍无法与修道人相比,可外甲在于是可以重复打造的,这样形成一定规模之后,战斗力就相当可观了。

    不过单纯以他们自身来说,距离那一层次还差的很远,毕竟修道人修炼动辄数百上千载,他们这种不仅是靠自己修炼,还需是靠外甲推动,那是更慢。

    可是能看到推动前进那就是好事,因为在有了调息法门之后,在外甲神袍作用之下,他们的寿命也是因此延长了,还能更好的驾驭外甲力量,这样相互补益之下,终有一日,可得上流。

    更何况,造物也不是停滞不前的,技艺也是一直在进步之中。就如眼前这名男子,其人本身和所罩之甲,就是目前天机院最高技艺的代表。

    而接下来,就是验证这一成果的时候了。

    其实不止是他们这里,在玉京,并云上洲,青阳上洲这三处,都在进行验证,至于造物技艺同样不曾落后的东庭府洲,听说走的是另一条路数,与本土天机院的技艺有一定区别。

    两人这边说话,在场那些校尉也是在相互交流,判断着这位的底力,同时又期待着什么。

    而那男子看过他们一眼后,就不再多留意,反而对着远空眺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大概半刻之后,天穹之中忽有闪电一般的光华闪烁了一下,尽管是白日,仍是耀目无比,若是在黑夜之中,定然能亮若白昼。而在这光芒过后,一个手持拂尘的道人凭空出现在了那男子的对面,而再是一会儿,天穹之中随后传来了隆隆之声。

    那道人对着那男子一礼,道:“贫道左云罡,此番受玄府之命到此,相助阁下证验机玄。”

    那男子面上露出了笑容,行了一个军中礼数,道:“在下伯岳,左玄尊,有劳了。”

    左道人点点头,他不去看其余人,而是打量了对面之人几眼。

    “伯岳”之名听着像是天机院某个造物冠称,事实也是如此,这位根底乃是半人半造物,平日没有战斗力,唯有与一个冠称“玄匣”的物事合同一处,方能拥有一定力量,此力号称能与玄尊相较,但目前还未得验证,而他就是来此称量此人的。

    若是成功,意味着天机院能够凭借自身之力打造出媲美玄尊之力的造物,这可能会令天夏目前的格局产生一定的变动。

    玄府以往或许会对此很是忌惮,可现在并不为此烦忧,反而很是配合,因为如今天夏的共识,认为道途并非一种可达上层,越多的道越能夯实天夏的根基。

    左道人这时沉声道:“伯岳道友,左某要出手了。”

    伯岳笑道:“在下已是准备好了。”

    围观众人此刻不觉屏息以待,期待着这一战,最高造物技艺的结晶和玄尊的碰撞,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众人心中都是隐含期待。

    左道人没再多言,眼中精光溢出,同时诸人看到他身外有赤芒浮现,内中似是隐隐有一头巨鸟,同时有一声声海啸一般的动静传来。

    这赤光瞬间笼罩住了伯岳,而待持续一个呼吸之后,此光散去,众人都是一怔,却是发现,伯岳大半身躯已然不见,剩下的躯壳也是有焦融成了一团。

    这个结果出乎众人意料。

    本来以为即便不是势均力敌,也能支撑一会儿,没想到竟是一个照面之下就被打烂了。

    左道人看出那一团焦炭,眼中没露出什么失望惊讶之类的情绪,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站了片刻之后,他对着诸人一礼,道:“事既已毕,贫道这便告辞了。”说着,拂尘一摆,一道闪光过后,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了。

    明校尉这时看了看那余下的焦炭,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就这?”军府大张旗鼓把他们喊过来,结果这玩意儿根本不堪一击,还不如让他上呢,至少他上还能确保周旋一二。

    莫若华这时道:“可能这还不是结果。”

    明校尉神情一动,道:“你是说……那两处?”他嘿了一声,“有意思,看来这事还没完。”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在这里围看的时候,青阳、玉京两处所在,却是有着与这里一模一样的“伯岳”也是各自面对着一名玄尊的出手,其中有两个被一瞬间就打烂了,唯有一个却是坚持了下来。

    而在玉京天机院中,大宗匠魏山和一众大匠收到了验证结果之后,并没有沮丧之色,相互交流了一下后,魏山沉声道:“启用‘丁卯’,继续验证漏洞。”

    随着他下令,不多时,远处一座琉璃晶墙缓缓上移,随着节奏均匀的脚步声传来,又一个伯岳面带笑容从里走了出来,而越过他的身影往后看去,可见隔舱更深处并立着一排身影,每一个都是“伯岳”的模样。

    ……

    ……

后记三

    虚空气动,诸界化演,无数天地在未名之中生灭不止。

    某处大界之内,乾坤已立,悠悠亿兆岁月之下,也有道法流传,这日莽岭之上,两名道人相对而坐,烹茶论道。

    自座处往远眺望,苍山翠峰,似海若涛,碧水青天,如画如诗。山顶清风徐来,天池如境,倒映两人洒淡身影,可谓融心神于自然,还情志于质朴。

    此时背东而座的乃是一华服修士,待茶过三盏之后,他道:“皮道友问我那外道之事,呵呵,既是外道,又于我道何干?”

    皮道人目泛忧色,道:“可是现在却有声音说,我道乃是小道,外道才得大道。”

    华服修士不以为然,道:“道途只有高远之别,哪有大小之分?此乃短浅之语。”

    皮道人摇头道:“我所明之道若能阐尽道意,自是无碍。可现在那所传之道,在我等眼里,却是无有破绽,我若久不做回应,那我道根基必然不稳。”

    华服修士道:“只是在我辈眼里能清晰见此,可能见此者世上又有几人?那些修为低弱者哪里去判别,我若不理也就罢了,我若理会,反落口实。”

    说到这里,他又一拂袖,像是挥开什么,冷笑道:“此辈似乎以为大道在前人人都可得道?这不过是痴人妄语而已。岂不知这世上道理向来是寡者智,众者愚,要是听了此辈的,这天下间就全然庸者,反是辜负了前人所传之道。”

    皮道人面露无奈之色,他本是想来劝解的,然而这位却是自有一套说辞,毫不退让,此中之言虽不是全然强词夺理,可显然认为上者居上,下者居下,不可有丝毫逾越,反正是离了上者,下者就无可能推动道途向前了。

    他不由一叹,苦笑道:“我话已是带到了,既有外道入此,自会搅动波澜,这众生众道,总要找一个解决之法,否则我界中迟早会掀起一场大乱来。”

    华服修士道:“知道了,道友且安心,这事我自会出手解决。”

    皮道人道:“如此就好。’又略作沉吟,道:“其实这外道于我实有补益,我若是闭塞于此……”

    华服修士道:“道友放心,此道若好,我等自是要用,可也只能握于我等手中,眼下绝不能大肆推及,免得颠覆如今之格局,”他正色道:“我等也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上下秩序不乱。”

    皮道人点头。

    华服修士又言:“皮道友,这天地之间可成就之人终是有数的,”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皮道人,“如今你我就是这有数之人,占据上位之人,你我自当用此道。”

    说到这里,他又正色道:“而你我能坐到如今之位上,恰恰证明我等名德相符,故也只有我辈先求上道最合适,莪辈若不去占据,难道让给那些庸碌之辈白白耗费机会不成?

    我借天地求道,天地又何尝不是借我等而求上呢?此乃是互相成就,乃理所应当之事,诸位道友当能知这我一片苦心。”

    皮道人道:“也罢,可那传播外道之人就在那里,道友待要如何处置呢?”他提醒道:“这等外界之人根脚不凡,一个处置不好,反倒给了他们进取我界的借口。”

    华服修士拿起茶盏,道:“道友且等着,稍候当有回讯。”

    与此同时,此域之中,某处山水交汇之所在,一名卓尔不凡,风姿俊秀青年道人正在一座庐棚之下讲道。

    而下方听道之人竟不乏平日里声名一方的有道之士,这些人有的听得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难题之中,有的若有所思,不自觉点首,有的却是眼中生光,一副豁然开朗之貌。

    就在众人听得入神的时候,却有几名目光不善的道人走入了此间,一开始并没有做什么,在听了一会儿后,其中有人忽然开口呵斥道:“一派胡言!”

    随后指着前方,道:“此人说这等逆道之言,简直有辱这方清净山水,来人,给我拆了这座庐舍!”这一声令下,便几人汹汹上前,直接来到道人所在之处,将他身周围那些遮风挡雨之物尽数推倒。

    不过这些人看似凶恶,可其实整個过程中并没有碰到那道人哪怕一点,甚至连一些掉落的灰尘都被他们有意隔开了,可是他们弄出来的响动却是不小,似乎有意想把场面弄大。

    而底下听道之人见此景象,有些人气愤,有些人畏惧,有人想出来阻止,但却被身边人拉住,使劲冲其摇头。

    那俊秀道人却并不动怒,神情殊为自然,任凭此辈施为,还颇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天中,过后便站了起来,旁侧那些人则都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往后退开了几步,远处那些道人也是露出了紧张戒备之色。

    那俊秀道人却是一笑,摆了摆袖,迈步而行,却是来到了左近一个大石上坐定,似乎是不想给这些人碍事。

    而在云中,隐藏着十余位手持法器的修道人,见他没有反抗,便有人问道:“我们下来如何?”

    “不反抗更好,只要他每次讲道,我们都可以用此等方式,我却要看他能忍到何时!”

    而庐棚被推倒后,动手那些人倒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见他安坐不动,相互使了几个眼色后,便就很快离去了。

    这时远处围观之人才是又走了上来,有人向那俊秀道人问道:“这位上修,此辈方才之为,你不恼怒么?”

    俊秀道人很是洒脱道:“推倒的这些不过是遮风避雨之物,又何须动怒?我宣讲的是道,所见所得,所思所悟,无不是道,今日在座,若是因为今日之状而所得,那贫道反而要谢过这几位呢。”

    众人听了他的话,有心下赞同的,有隐有所悟的,可同样也有些人觉得他没有胆气,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却不还击,这颜面损折还是小事,若传扬出去,认为你只是无胆之辈,还有谁人来听你讲道?

    俊秀道人似能看出这些人的想法,但他却毫不在意,道法是似讲缘法的,能理解的人自然会听下去,若是因此退缩的,那也是彼此无缘,不必强求。

    他来这里讲道,是为了找寻同道,而不是利好此间少数人,如今还看不到,可时日一长,终能寻得,而当这些同道聚集在一起后,自便能聚合成势,然而此散传,终究有一日,此世生灵都能得悉此等道理。

    他表明了态度后,许多人便离开了这里,只有寥寥几人留了下来,似是不怕事的。其中两人走到了他面前,对他郑重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介衡,这是在下胞弟介奇,元上修有礼了。”

    元道人对着两人回有一礼。

    介衡客气道:“元上修,方才听你之言,介某有一问,假若此后再无人来尊驾座前求访呢?”

    元道人笑道:“两位当知,我自天外而来,而这天下无有不变之理,我自来此间后,便已是投入了变数,此变数看着微小,但终究埋下了一个种子,除非此界永远断绝外扰,不然终究会生出诸多变数。

    此辈方才之作为,分明只是约束低辈之众,而自身却分明想要求得更上一步,此便注定他们无可能真正封死界关,如此结果早已注定。”

    介氏兄弟听他说完,都是点头,介衡上前一步,传声道:“元上修恐怕不知这些人的来历,那些人乃是自莽岭而来,中域所在皆奉莽岭为首,无其准许,可谓寸步难行。”

    元道人若有深意看着两人。

    介衡对着元道人再行一礼,道:“不瞒元上修,我等乃是东域之人,那里不像中域一般不讲道理,”他语声恳切,“故欲邀上修前往东域讲道。”

    元道人故意问道:“诸位莫非不怕中域找麻烦么?”

    介奇在一旁开口道:“莽岭诸派还管束不到我们东域之人。”

    元道人笑了笑,颔首道:“如此,贫道愿意一行。”

    介氏兄弟大喜,皆道:“那便恳请上修摆移法驾,随我等同往!”

    元道人问道:“去往那里需多少时日?”

    介衡道:“我等过来时乘风驾云,大约用了一年光景,若是不惜力气,有丹药补足,最快那也需百余日。”

    元道人道:“可有舆图否?”

    介衡二人来时有舆图,但也只得一个大略的方向,但走过一遍之后,自是明了了,故他摆袖一下,自有气机化生成一幅舆图,飘在了三人面前,显出此方地陆大致势力分布范围。

    介衡先是指了指其中一处,“这是我等如今所在莽岭,”又指了指另一处,道:“这便是我等所在东域了。”

    元道人道:“原在此处。”他笑了笑,又道:“两位,既知所在,那也不必在路上迁延许久了,我有一件法器,可载我等短时便可去得。”

    两人也不疑他,道:“若如此,那就劳烦道友了。”

    元道人道:“待我先与此间诸位道友别过。”

    介衡道:“应当的,应当的。”

    元道人转过身,与余下几人别过,余下之人虽是不舍,可也知是最好选择了,有些人则暗暗下定决心,过后也是前往东域一行,聆听真道。

    元道人说完之后,转了回来,对介氏兄弟道:“可以启程了,两位稍加放松便可。”兄弟两人点头。

    元道人拿一个法诀,忽然有一道金光罩落下来,将他们三人都是罩定,介氏兄弟只觉得心神恍惚了一下,再是睁眼时,面上俱是显露惊异。

    周围景象他们可谓无比熟悉,正是东域之山水,他们竟是于顷刻之间从莽岭来到了东域!

    如果说方才他们只是敬仰元道人的道法,现在则是对他的神通道行则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试问有此手段,往来跳遁自如,界中谁人能够奈何得了他?方才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为也。

    两人忍住心中敬服惊叹,对他执礼道:“道友神通无量,我辈见识浅薄了。”

    元道人道:“元某仰赖门中遗泽,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此行愿与诸位同道共寻大道!”

    介氏兄弟振奋不已,侧身道了一声,元道人稍作谦言,三人便一同踏云而行,往前方那广袤地陆而去。

    而与此同时,玄浑天中,元道人正身则对着上方戴廷执一礼,道:“元都道脉元孟昭,已入‘映界’之中,正于此立功传道,时下进展尚算平顺。”

    戴廷执道:“自打破元夏以来,诸空所化之世,类我天夏者正逐次减少,此宣示虚空正呈他变,我当有所备,而此世极可能乃是最后一处类我之所在了,此后当再少有此传道之举,元玄修需多多上心。”

    元道人应下,他心中也是感叹,这也意味着,延续近五百余载的天夏大略,此后便将迎来一个转折,又将开始一个新的开端了。

    ……

    ……

后记四

    清穹之舟中枢所在,武首执立在前两任首执曾经站立之地,他的目光之中,倒映出无限虚空,在那里,正有上百个光点沉浮飘动。

    这是这些年来天夏所发现的界域,加上过去曾经开辟的,一共是一百九十八个。

    实际虚空之中诞生的界域远不止这么多,这些仅只是他们所知晓的,不知晓的恐怕根本难以计数,而且随着万事万物的运转,下来想必还会出现更多。

    而接触多了,其中也自然出现了力量较为高的所在,甚至有一些东西,就连他们一时也难以看得明白并理解。

    不过对方无论以什么形态或者样式出现,那终归是道理的一部分,反而这些出现的越多,越是可让他们借之窥见更多道理,所以他们并不会因此而畏避。但也并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寻道固然是他们的目标,可过程也同样是曲折的,他们必须先保护好自身,才有力量去做其余之事。

    是确保所有天夏人有道可循,但首先就要保全自己。

    而在处置这些外部事机的同时,天夏的内部同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变化和矛盾浮现出来。

    这时有光气闪烁,戴廷执自里走出,来到了他身后,并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封呈书,递上道:“首执,还请过目。”

    武首执转身过来,接来呈书,顷刻看罢,抬头问道:“这是谁提出的?”

    戴廷执道:“不是某一个,而是许多人。”

    武首执道:“变数无处不在,这也是我等所需面对的。尽管有些变数现在还很微弱,可只要出现了,就有可能因此衍生更多更广的变化。”

    戴廷执道:“是如此。”

    武首执道:“此事我们先不必插手,可由下面自行处置,戴廷执,你记得对后续之事加以留意。”

    戴廷执听武首执这么说,就知他对此事已有一定的定见了,道一声是,执有一礼,就退了下去。

    玉京,原尚台。此地乃是天夏诸洲宿的政事中枢所在,如今这里正在举行一个辩讨之会。

    天夏疆域广大,生民无算,且又掌握着上层力量,不论高度还是广度,都不是过去纪历诸文明可比,但在大道之下,事物常变,没有哪种治世之制是可以常恒不移的。

    天夏这么大的体量,在运转之下必然会出现各种问题和瑕疵,若是任由其存在,必然留下隐患,时间长久之后可能会慢慢发展成为难以处置的大问题。

    而为了及时解决或者弥补这些缺弊,所以天夏中枢会适时倾听来自中下层之建言,若其中有理且合宜的提陈,则会及时推动并解决,好让天夏这艘大舟更为顺畅的向前行驶。

    而此时,站在庭中提陈宣讲的乃是两男一女,三人乃是来自三个不同学宫的夏士。不过如今之夏士,与以往的要求有所不同了,只要是在民生还是治学上面有独特的长才,过往没有任何违背天夏律例录记,那么就有很大可能被举荐上来。

    如今这三位固然来自不同地界,可三人的意见却都是趋向一致。

    此时当中那一名女夏士面对着台座之上的治事吏员还有几位旁听的玄尊化身,正在陈言宣讲之中:

    “如今的天夏,触及上层力量的已然不再只是修道人,还有天夏甲士,还有各家神异。”

    说到这里,她略作停顿,目光直视着台座之上的几位上层,声音略略抬高道:“可我们亦是见到,多少年来,唯有修道人把持了上层力量,不予外异。学生以为,诸位上修在封门闭思之时,也可稍稍睁眼,看下外间。”

    她语声逐渐激亢,“同样是天夏子民,同样是天夏神异,却被拒绝在这道门关之外,长此下去,不利于众,不利于天夏,该当开关迎新,一洗沉疴!”

    那几名玄尊化身听了此言,都是面无表情。

    而那女夏士左边一名男夏士此刻适时站了出来,道:“诸位治事、上修,陈士君恐语气稍稍激烈了一些,也是因为看到了天夏之患,我天夏之所以能光照寰宇,炳耀乾坤,屹立于这煌煌天道之下,向来靠的开明求变,除旧布新。”

    他双袖一合,对着上座诸人一揖,“如今祈盼玉京诸公,玄廷众位上修,能够聆听我辈之声,公正处断此事。”

    而另外两名夏士亦是一同揖礼。

    台座之上没有立时回言,上面几人似在交换意见。

    而在台座之外,有一名旁听三人陈述的修道人隔着通透晶幕嗤笑道:“不过是一些未经历练的学子,听了一些浅显道理,就个个以为自己能指点江山了?无力之人又岂敢妄议有力?”

    他周围还有几名玉京政事堂的事务官吏,这些人俱是凡人之身,似乎都被这句话包括在内了,不过每一个人面上都是一片自然。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吏员,洞彻世事,冷静睿智,不会因为区区言语轻易生出喜怒。

    倒是另一名修道人谨慎道:“此辈既是我天夏子民,又是夏士,自有针砭利弊之权,道友何必苛责?”

    先前那修道人却是不以为然,道:“我天夏讲究权责,此辈拥权,可能肩负此责否?照此辈之言,将来出了纰漏,还不是我等来收拾手尾?”

    而在那台座之中,终有一名玄尊化身缓缓开口道:“持有神异只是得获其力,却并不等于明道知道。

    在我天夏到来此世之前,身拥神异者比比皆是,各纪历多有翻天覆地之大能,然则无一能用道明道,只是以天地众生为资粮,残夺性命,奉养自身,直至天夏至此,推行正道,方才得以改观,故得神异者,未必知天理,若只谈神,而不及道,却是愚论了。”

    那最后一位未曾开口的夏士这时对着上面一揖,郑重无比道:“这位上修,过往神异者和如今神异者不可一概而论。

    过去神异之辈固然蛮野无比,可如今情形不同,正是在天夏教化之下,种种神异皆奉天夏之道而行,天夏之念已然深入我天夏诸生灵骨髓之中。

    将我天夏之神异将过去纪历之神异混为一谈,那既是否了天夏过往之成果,也是有将除修士之外神异排斥出天夏之嫌,还望诸位上修明察!”

    那位玄尊化身并没有对这话加以反驳,只是心下摇首。

    此中对面这几人固然能说出很多道理来,看起来也能站在公正持平的大旗之下,可实际上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现在天夏之道念能推行下去,那正是因为有占据主流天夏一批修道人的存在,而这些人也不是从来就有的,是经由神夏、古夏乃至天夏一代代争逐淬炼出来的,由他们把握大局,可以保持正确的方向。

    但其余神异可就未必了,此辈若是陆续加入持握权柄的行列,那会不会偏离正道?会不会重回神异占据上层,剥杀生灵之旧路?这都是未知之事。

    而这些其实是需要更多时间去检验,不是表面上我觉得可以便就可以的。

    固然眼下这个提陈本身并无错,相信这三位夏士也是出于公心,可是此论提出却有些过于早了。

    且不谈这个,一旦涉及到了上层道理,有些地方就绝不是言语上能解释的清楚的,这三人没什么修为,很难与他们说明白了,便是强行解释,那也只是明了一知半解,与实际偏差甚远,还不如不言。

    故他只道:“三位的提陈我等已是收到了,会将此报知玄廷知晓,你等可先回去学宫修业,等候回音。”

    三名夏士神色一正,对着上座深深一揖,皆道:“有劳上修了。”

    这一场辩讨会虽是短暂,但是事后引发的议论却是不小,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心思暗动,而有些人则是在静静等候后续。

    戴廷执这里,他则从修士及民众,还有军府、造物派那里搜集了大量的各个不同的观点,并将之汇总整理,送到了武首执这里。

    武首执待把这些看过之后,他看向一旁,那里有一封陈书,是他早就已是写好的,天夏前后两任首执,都在任上解决了所需解决之事,而到他这里,自也需做出首执该有功绩来。他拿起那封陈书,心中意念一转。

    下一刻,他已然进入了玄浑天中,并来到了一处似唯有两气存续的飘渺灵境之中。其实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自己的能为也能观看到这等物事,故而才在自己面前呈现出这些,他此时对着前方一礼,道:“执摄。”

    这一礼之后,恍惚之中,可见一个年轻道人的身影站在那里,只此刻他望见的只有其人之背影,他能感觉到,哪怕是对方转过身来,自己也无论如何无法望见其人之全貌。

    此时一个飘渺高远的声音传来道:“武首执有何事?”

    武首执将手中陈书递上,道:“还请执摄过目。”过一会儿,他手中陈书徐徐化开,化入了境之中。

    他微微抬头,看向前方,这一封呈书之中,却是为了解决天夏内部诸多变化和矛盾,提议利用天夏目前打造知见真灵的技艺,集中诸位廷执之力,合力打造出一个辅助天夏上下之判别的“真灵”来。

    这个真灵将会将天夏诸事事无巨细进行整合剖别,以方便他们对天夏做出更为合适且更为合理的判断。

    他知道,这个真灵的出现,其实本身也是一个变数。天夏如今所做所为,无外乎是用一个变数去覆没另一个变数,可这正事事物变化的道理。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他们之上,还有诸位执摄,而在诸位执摄之上,还有这一位在,可以此作为最后一道禁锁,不让这些变化去到难以约束的境地中。

    他不知这位之能力如今到了何等地步,可毫不怀疑已然远远凌驾在了整个天夏之上,而这一位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则当是其人自身之坚持,天夏秉持变化之道,但是变化之中亦有恒常,这个维系天夏乃至维系正序之理,若是没有这些,那一切就要归入大混沌之中了。

    这时那飘渺声音道:“武首执,天夏如何行事,我不做具体干涉,你想做那便放手去做。”

    武首执得他回复,心中一定,执有一礼,随后缓缓后退,身影逐渐在两气之中消隐不见。

    那年轻道人静静站立在那里,恒常及变化都似集中在了其气机之中,他知道武首执的用意,不过作为指道之人,他可把握方向,却不会去干涉具体,否则一切运转俱会偏向于他,故当中需用一个合适之物以做分隔。

    这时他往下望去,见到元空之中,诸多上神先圣所驻之地,却有一飘忽身影往来不定。

    此乃是当初跟随穆司议一同登临上境的异数,其本身就是经由变数运转而来,第一个非是先天生成,而是后天造就之灵,其之成就,正是借了破灭恒常之势,故是欠了天夏一个承负,既是如此,便可由其来承担此机。

    年轻道人念头只是一动,元空之中似起波澜,但同时又被削灭,似变而又未变,他看了一会儿天夏众生,微微点首,大袖飘摆之间,身影又一次隐入了渺茫未明之中。

    ……

    ……

番外

    “星河凌空龙渊鉴,璧照东华两玄天,五功三经得长生,十二神通了道全。”

    四柱山亭之中,立着两名外表约有三十余的修士,二人衣袍随风而展,丹气缭绕周身,望着山峰之下的龙渊大泽,居于右手之人念罢此诗,才道:“袁师兄,我等当初上山时,就曾见得亭中这句诗,如今一晃数十载过去也。”

    袁师兄也是颔首,语声之中无限感慨,道:“是啊龚师弟,山中修行不知岁月,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这许多年,当初我等上山之景,却犹在昨日。”

    龚师弟连连点头,当初他们拜师时大约有数十位同门,可如今遍观四周,那一批同辈之中仅只他们二人现还在门中修持,要么就是无法入道,要么就是早早下山了。

    想到此间,他也是唏嘘不已,修道之业,当真是一步都错不得,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袁师兄这时又抬头看了看,道:“此亭中之诗只得半阙,乃是宗门示予我等的,而那下半阙,则当由我等自己来书写了!”

    “袁师兄说得是!”

    龚师弟精神一振,他们二人入门不到百年修成了金丹,纵然比不过门中那些天纵之才,可是将来修成元婴却也不是什么奢望,而到了那时再上一层的话……

    这遐想之时,前方相距不远处,忽有一团氤氲云雾飘过,而后露出一座秀峰来,他咦了一声,看了两眼,道:“袁师兄,对面那是什么山?我等上回来此似无此处?”

    袁师兄凝目看了片刻,想了想,道:“我倒好似听闻过这处,这曾是三代掌门在时修炼之地,传说早年间那上边还有一块玲珑狐石,后来似是久沐三代修炼之时的灵机,狐石得道,化形而去了,只留下了这座似隐似现的山峰。”

    龚师弟连连点头,感叹道:“连灵石都能修成道法,我等何敢有所懈怠?今日之功,于修道路上,不过方是举步罢了。”

    袁师兄深以为然。

    这时二人忽听得悦耳铃音飘来,初时似远在杳空,随后愈来愈响,直至环绕耳畔,此时有阵阵异香沁鼻而来,可见龙渊大泽上空,有百余驾头尾相连,若长虹曳霞的云筏悠悠驶来,横于龙渊大泽之上。

    云筏之上各系彩带丝绦,流光溢彩,分外夺目。而云筏之外则有毛色鲜丽、姿态俊娆的灵禽飞舞,其数成千上万,上下蹁跹,翻飞不已,远望有若花瓣缤纷,仙姬秀舞。

    见到此等秀美壮丽的云筏过来,两边过路的弟子哪怕离着较远,也都是纷纷闪身避让,驻足远观,不敢冲撞。

    龚师弟吃惊道:“袁师兄,这好大的排场,不知门中哪一位真人?”

    袁师兄与上明院的几位长老熟识,看了几眼,便道:“这当是掌门征伐北冥之后,南华宗赠给掌门的百禽精筏,听说后来被掌门赐给了秦真人。”

    门中其实不止一位秦真人,不过通常这么说就是指掌门秦清纲之女秦玉,而另一位掌门弟子秦墨白,则平日极少显于人前,在掌门一众弟子中很不出彩,哪怕早已成就洞天之位,却也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去。

    龚师弟看了看前方,道:“哦?那这些应该都是秦真人门下的弟子吧?”

    袁师兄肯定道:“当是如此了,除了这位秦真人,门中元婴长老出行,可少有这般排场的了,不过倒也是,听闻这几日秦真人即将闭关,以期突破上境。”

    “突破上境?”龚师弟惊讶道:“这么说来,我溟沧派又要多出一位洞天真人了?”

    他们可是知晓的,如今这位掌门真人甚会调教弟子,门下数位弟子俱是成就了洞天,门中都是传言,这位掌门当年能继任掌门之位,与之擅长栽培弟子不无关系,而今这一位掌门之女成就的机会当也是极大的。

    袁师兄却没有他那么兴奋,想到了一些隐隐约约传言,心下倒是浮起一丝隐忧,转而他又是自嘲一笑,自己才是什么修为,哪有资格去操心此事?还是关心眼下修行吧。

    此刻那云筏逐渐离去,天中声色亦是远去,两人此刻也是失了在此观览景色的兴致,聊了几句后正待回转,忽见天中一道灵芒飞起,在外周环旋转,同时有一声朗笑,道:“杜眠,回去睡你的大觉吧。”

    两人抬头看去,便见两道丹煞撞在了一处,只是其中一道显然不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击溃而去。

    两人都是化丹境界,明白丹煞碰撞,那是直观的显现双方的法力根基,只是这等碰撞任谁都能分辨出强弱,通常较量都会私下而为,不会采取这般让人下不来台的做法,而现在在一众同门之前这般做,那当真是不留情面之举了,不止如此,这位还喊出了名讳,那是大大的嘲讽了。

    那溃散而去的丹煞去到远处,便见一名身着白袍的年轻道人连连后退,待其人稳住遁光后,却仍面色如常,朝着对面一个稽首,道:“云师兄,还是你功行深厚,杜眠万不如也。”

    对面那道清亮丹煞一转,云光之中显出一个眉宇飞扬,神采出众的道人来,毫不客气道:“杜眠,你却比苏占多了几分气度心机,不过我却更不喜欢你。”

    杜眠看去涵养甚好,哪怕被当众欺辱,他也只是笑了笑,再是一礼,便是化光离去了。

    袁,龚二人看了这一场争斗,龚师弟道:“那位是晏真人门下吧?”

    袁师兄道:“是,这位名唤云昆仑,乃是晏真人弟子,听说颇得晏真人看重。”

    门中洞天真人,他们这些低辈弟子并不都是清楚,可那位晏真人却是知道的,因为其乃是掌门大弟子,近千载前就成就了洞天,而如今之掌门,功行日深,若不效仿四代坐镇门中,那定然是可如三代掌门一般飞升而去的,那么无有意外的话,这一位便是下一代掌门了。

    这位云昆仑行事不羁,随性洒脱,一些上明院的长老对其人颇有微词。

    不过他自己却并不讨厌此人。因为这位傲上而不欺下,向来行事仗义,底下弟子若受不公,只要听闻,那这位就会出来打抱不平,这般人无疑更得底下弟子拥戴。

    而且云昆仑行事但凭心意,不看人出身,若是世家中有人被压迫,被他撞见,他也一样替人出头,师徒一脉有晏长生在上面,至多私下多些不满,可世家一脉的中上层却对其是尤为不喜,同辈之间更是矛盾激烈。

    现在这位又与杜氏弟子起了冲突,想来下来又会惹来许多风波,这不是他们可以搀和的,故是两人决定早些离开。

    临别之际,龚师弟这时道:“袁师兄,近日我需祭炼一桩法器,名曰‘春来瓶’,能调和脏腑五气,助以修行,只是有一味宝材少缺,需去外搜寻,先与师兄招呼一声。”

    袁师兄关切问了几句,得知那宝材的确少见,自己这里确实没有,需得自外去寻,便道:“龚师弟此去小心,我溟沧派如今虽是声威赫赫,可总有那些与我不对付之人。”

    龚师弟知他说什么,四代掌门在位之时,有一段时日与玉霄派那称得上是剑拔弩张,纵然如今掌门真人与其缓和关系,可两派弟子私底下撞见,难免也会起得争执。故他道:“小弟省得。”

    而大泽之上,那云昆仑见杜眠只是一味退让,心下也是觉得无趣,把袖一抖,也头也不回的遁光离去。

    他本待回往自己修行驻地,可行不多远,耳畔忽然却听得哗哗浪潮之声,抬头一看,见四周尽是滔滔流水,随后便见一个颔下留有三缕清须,面相儒雅的中年道人自水中显身出来。

    他一见此人,立刻神色一正,稽首道:“原来是孟师兄,师兄有礼了。”

    他知道这位孟师兄入门较早,修为精深,现在很可能已与老师一般入得洞天之境了。

    不过他之为人,从不在乎对方背景身份,门中再是功行高深之人,若是行事没有德行,也不会得到他多少尊敬。也是因为这等率性之举,他才入了晏长生之眼,从而被收入门中,而他的修道资质反而只是其次。

    孟师兄沉声道:“云师弟,都是溟沧弟子,还是要讲些同门情谊的。”

    云昆仑一抬头,道:“孟师兄,师弟行事,向来只求一个无愧于心。我倒是愿意同门和睦,可杜眠、苏占等人所做的那些事情,令我无法将他当同门相待。”

    孟师兄摇摇头,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一拂袖,一道灵光朝其飞去,云昆仑一把借住,发现是一道功符,不觉眉角一挑。

    孟师兄道:“门中有一位长辈转世之身可能落此所在此地,近来九院之人俱有职事,云师弟既然有闲,那便去走一趟。”

    云昆仑明白,自己接连惹了几个世家弟子,下来肯定要遭受世家那边长老的诘问,这是孟师兄把他支出去避风头,是在帮自己。虽他无惧,可也不会拒绝这等好意,便收了起来,道:“孟师兄,那小弟这便去了。”

    孟师兄沉声道:“你要用心,这位前辈涉及当年一桩事机,能寻到的话,尽量寻到。”

    云昆仑心中一动,看了看功符上所表之地名为姚家村,顿时想起老师所言的一桩事来,他点了点头,郑重一個稽首,便直接驾起遁光,冲空而去。

    孟师兄看他离去,身影也是渐渐消失,很快淡散在了一片云雾之中。

    云昆仑出了山门之外,照着那功符所指,一路朝南方飞驰。

    自当年溟沧掌门秦清纲率十二洞天北伐,破灭北冥洲数部,威振东华之后,溟沧俨然已是玄门第一大派,凌驾于少清、玉霄之上,故而行途之中大大方方,并无丝毫遮掩。

    如今东华之地除了玄门十大派之外,亦有诸多小派存在,期间难免遇到一些这些宗派的弟子,不过与对待门中那些世家弟子不同,遇到这些同道,哪怕对方功行再低,他也没有丝毫看不起的意思,会先一步放缓遁光,与之稽首招呼。

    两日之后,他来到功符记述之地,不过令他诧异的是这个“姚家村”看去已是被人废弃了,观痕迹应当是近段时日的事。

    他伸指出去,放出了一枚神梭,随着此梭在村落上层流转而行,最后灵光一转,落在了一处四处漏风的破旧草屋之上,他精神一振,落身在了屋宇之前,走入其中稍作感应,通过气机分辨,此间之人离去至少十余天了。

    通常来说,若对象是凡人的话,想要知晓确切下落那只需追着气机下去就可以了,可若是此间有人牵涉较大因果,那追索就较为困难了。

    他想了想,便坐定下来,运功感神之法,试图找寻此户人家去处,许久之后,正当他运功深入,将似要抓住那一丝下落之际,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气机扰动,不由皱眉,知晓行功已然失败了,甩袖而起,自里走了出来,仰首看去,却见一道遁光自北过来,看着有几分熟悉。

    苏占?

    他眉锋挑起,吐气喝问道:“苏占,你怎来此地?”

    那遁光在天中一顿,苏占自里现身而出,他似也有些诧异,随后一阵冷笑,道:“云昆仑,我到何处与有何相干?”

    云昆仑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方才到此,怎么此人就来了呢?莫说这件事世家那边也打算插一手?这倒是有可能的。

    那位前辈之因果极可能涉及到掌门,他是绝对不能让世家一脉先寻到的,故是他道:“苏占,我上次是如何与你说的?凡我到处,你需绕路而行,你既然不听,那么我只好让你懂些道理了。”

    苏占冷声道:“云昆仑,我莫以为我真怕了你?”

    云昆仑点点头,悠悠道:“我已然给我你机会了,既然伱不愿意走,那你便先留在这里吧。”话音才落,一道匹练似的虹光遽然迸发,而这一击竟不是出自其身,反是从天穹上空落来。

    苏占一直在防备地面上的攻击,这一下却是猝不及防,而且待看到那虹光,心下大惊,道:“空髓神梭?”

    他敢于在外和云昆仑较量,那是因为身上颇有几件了得法器,可空髓神梭乃是有名的法器,乃是晏长生在元婴之时所祭炼,过去他从未见苏占运用过。此时护身法器感得神梭过来,自行护主,放出一道宝光,然而这却丝毫无用,竟被那道虹光一穿而出,正中身躯,他一时只觉气机动荡,五内如焚,似是神魂要从身躯之中跳脱了出来,再也无力维持遁光,歪歪斜斜从天中飘坠了下来。

    云昆仑只要苏占干涉不了自己就可以了,毕竟是同门,他也不可能下手,此时一击得手,便不再理会其人,直接遁光飞起,追着之前的感应而去。

    苏占则是不得已停落在了地面,盘膝坐下,规正自身紊乱气机。

    而两人都不曾发觉,就相距较远的一座山头之上,那位龚师弟正路过此间,他却是在不经意间把两人之间的冲突看到了眼里。

    他没想到竟是撞见此事,摇了摇头,正想离去,然而在这时,他又看到了一道晦涩不明的遁光到来,不由脚下一顿。

    苏占此刻入神定坐,虽然在野外这般做有些危险,可一般来说,身为溟沧弟子,也没人敢来对他如何,这时忽然察觉到前方有动静,警惕睁目,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后道:“你?你来此做什……”

    话音未完,忽有一点光芒落入他眉心之中,苏占语声戛然而止,面上表情亦是凝固住,片刻之后,他脑袋垂落下来,囟门之上一缕灵光略略一闪,神魂便自消散而了。

    而另一边,龚师弟并有见到此事,因为他记着袁师兄的告诫,生怕自己牵连到师徒世家争斗中,早在苏占被从天中击落时,他就遁身离去了。

    只是临走之时,他好似见到了一道隐晦遁光从天中掠过,但再看时,似又是一个错觉,故他没多想,径直走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他继续在外采药,直到二十多日后,他才折返了宗门,只才是回来,便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苏氏苏占疑被晏真人弟子云昆仑斩于门外,如今苏氏洞天真人苏默正去晏真人那里兴师问罪,目前还没有结果。

    听闻此事,他先是诧异,随即不解,因为当时他并没有见到云昆仑下死手,怎么苏占就死了?可随即他心头一震,却是想起了那一道晦涩遁光。

    若是这样,他理应站了出来,去向宗门呈清此事,还云昆仑一个清白,可问题是,他当时也没能看清楚,并不能确定此事。

    而且这个事一旦说出来,恐怕他就难以避免的卷入了师徒世家相斗的漩涡之中。他只是一个寻常后辈,根本无法与云昆仑的背景相比,而苏占之死世家那边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了,过后稍稍施力,就能让无从寻道。

    再则,云昆仑乃是晏真人弟子,只要此事当真不是云昆仑所为,后者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有事。

    只是他踌躇良久,终归有些不妥,最终还是找上了袁师兄倾诉此事,寻问是否要向师门如实相告,袁师兄听罢,沉默许久,才缓缓道:“龚师弟,你做得对,这事不是你我可以搀和的。”

    他叹一声,苦笑道:“即便你去说了,因为你未曾亲眼目睹真相,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而会把自己陷了进去,甚至牵累到师长同门。”他郑重道:“你记着,稍候若有人问起你行踪,你就言什么都不知晓。”

    龚道人点点头,道:“小弟知道了。”

    袁师兄这时一声怅叹,看向远峰那四柱山亭,涩声道:“那下半阙诗,你我却不知何日才能写就。”

    而此时此刻,云昆仑正坐在洞府之内,神情之中一派不服,自回门之后,他便被禁足于此,尽管他说过苏占非是自己所害,可真相未曾查清之前,他便不得外出。

    蓦然,洞府之中灵光迸发,一道似大日凌空,卓立天地之间的身影自里浮现出来,他不由一怔,“恩师?”他不由起身,恭恭敬敬一个俯拜,道:“弟子拜见恩师。”

    人影立于光中,对他言道:“昆仑,你可出去了。”

    云昆仑惊喜道:“事情查清楚了?”

    那人影慨声道:“你乃我弟子,既然你说不是你所为,那便定然不是,谁人有所异议,叫他来问我晏长生便是!”

    这一语说出,便化作宏大音声,霎时间震动龙渊大泽,遍传九院三泽,诸方洞天,而此后则是诸方沉寂,无有回声。

    云昆仑闻言,对着那人影深深一个伏拜,道:“是,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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