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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从势可凭心

    金郅行明白这是在内层,自己行踪被玄廷发现,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形下,是没有翻盘的可能的。

    眼下唯一可走之路就是投降了。不过这非是他临时起意,也是他事先想好的退路,他又不是蠢人,哪会真的眼巴巴跑来送死?

    他早就心中谋算好了,若是行事一切顺利,那自不必说,可要是被天夏玄尊截住,那他就宣称自己是特意前来归附天夏的。

    现在明显是天夏势大,上宸天和幽城隐隐有些撑不下去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幽城这艘破船一起沉呢?趁着天夏还能接纳的时候早点跳过来不好么?

    只是眼下被追杀,他不识对方身份,故是不敢放弃抵抗,生怕对方为了战功先把给自己给弄死,必须寻到一个机会,向张御这位玄廷守正表明态度。

    此刻他观想图上眼目这一闪烁,立时窥见到了一丝毕明的破绽。当然,每一个修士在斗战之时都有破绽,只看能否将之把握住,而这个破绽正是他现在能够抓住的。

    他心意一个指使,观想图上瞬间晃起一团迷雾,此迷雾声色气光俱全,更有无数大混沌中才有的晦乱道意一股涌现了出来。

    毕明此刻为了追逐这个对手,加大了一定感察,并且他现在这个状态,对外感应更是敏锐,而这些气光声色一下冲涌入心神之内,顿时令他难受无比,连气息也是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金郅行抓到了机会,他并没有着手反攻,而脱身而去,但他不往前走,反而是往张御这一处遁来,这一下就将毕明错开在了身后。

    毕明压下不适之感后,冷眸看来,他认为金郅行的挣扎毫无用处,不论其人逃多远,只要气息还在他感察之内,振翅之间就可追上,只是他十分诧异对方的举动,竟然不往外跑,而是往来路上去,莫非这是慌不择路了?

    金郅行遁光出去后,就见到一道宏大清光迎面而来,他连忙停下,收敛浑身心光,只是护持住自身,急声高喊道:“可是张守正么?在下有一言要说。”

    张御闻听此言,又见他有放弃抵抗之势,倒也不急着出手,散开身外遁光,在半空之中停下,道:“尊驾有何话?”

    两道华丽光芒一闪,朱凤、毕明二人此刻分别站定在了金郅行身后两侧,牢牢盯紧了他。

    金郅行顿觉如芒在背,只是到这一步,当真是将自身性命交托对面了,不过他面上维持着镇定,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在下金郅行,此回是自幽城而来,”他目光向后面撇了一下,道:“我有一些重要言语想要与张守正单独一谈,不知可否?”

    毕明道人冷然道:“拙劣伎俩。”

    金郅行无奈道:“在下此刻哪敢耍弄花招?”

    张御略作思索,道:“我与这位金玄尊谈一谈,两位且先回避。”

    金郅行打一个稽首,道:“多谢张守正。”

    毕明和朱凤二人则是打一个稽首,退到了远处,不过二人毕明仍是远远看着金郅行,万一此人意图做些什么,他们立刻就会上前动手。

    朱凤看着一副毕明如临大敌的模样,轻轻一笑,道:“道友不必如此戒备,此人既是从幽城出来的,那么威胁当是不大,他说是来投诚,那多半真是来投诚的。”

    毕明方才听朱凤说起过幽城,说是此间人人将反逆之举视若平常,所以他对幽城之事只当笑话来看,可没想到现在便就见识到了,他有些不可思议道:“未曾想外层真有这等势力存在?”

    朱凤幽幽道:“其实此事并不是奇怪,只不过是幽城之人只顾己利罢了,当初我们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若是那一位立下幽城的大能早百年出走,说不定此刻我辈也在幽城之中了。”

    毕明心头一震,但是一想,也不得不承认朱凤说得十分有道理,。

    众道加入幽城的初衷,求的就是无有拘束,那么可以预见,外压一来,各人必然是只顾自身,而是不会去管他人的,所以此辈无论出何等选择那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他也是留意到了另一件事,那金郅行对张御的恭敬虽有一半做出来的,但能看出,其中敬畏并不是假的,这说明张御对于外层修道人威慑力确实不小,他暗忖道:“方才朱道友所言,看去并没有太过夸大。”

    张御待朱凤、毕明二人退远之后,便道:“金玄尊想说什么?”

    金郅行竭力做出一副诚恳的态度,道:“张守正,在下这一次来内层,并非是来寻衅的,而是来向天夏投诚的。”

    张御看他一眼,淡声道:“是么?那尊驾方才见到我等,当是主动迎上来才是,可为何又要立刻逃遁呢?”

    金郅行顿时露出了一副半真半假的尴尬之色,道:“不瞒守正,金某这也是习惯使然了,逃了之后想明白,金某与贵方其实并非敌对……”

    他道:“在下知道空口无凭,故显诚意,故愿意向张守正献上一物。”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一旦倒向天夏,那么就献上自己幽城所在位置,还有一些其余幽城的所在。

    奈何这回他是背叛幽城逃出的,那么这些幽城所在定然会随之做出改变的,幽城就算再烂,好歹也是一个大势力,是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上有所迟疑的。

    但好在他还有另一个筹码。

    他道:“在下因为研修大道浑章,所以曾得幽城主事显定道人赐下一枚章印,此印乃是传说之中的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残印。”

    张御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微动。

    金郅行继续道:“在下得此印后,便得其嘱咐,一直在设法找寻通往内层的入口,后来倚仗此印也果真寻到了一处入口。

    只是在下虽然身在幽城,可向来心慕天夏,故是这一次未曾上禀,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弃了幽城,渡入内层来此投奔天夏。”

    说到这里,他抬头言道:“在下愿意把这一枚目印残印献给张守正!”

    张御看他几眼,道:“尊驾明明可以留着此印,你不说谁也不知,却为何愿意献了出来呢?”

    金郅行心道当然是因为我被你们堵住了,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的,唯有交出此印才显得有诚意啊,当然他嘴上不能这么说。

    他恭敬道:“在下修炼浑章,不免沾染了大混沌,而似因此之故,每回动用此印,都是消耗过度元气,实在不合在下之用,心中思忖着,恐怕唯有真正玄法玄修,方得能驾驭此印。

    而在下闻知,如今天夏玄修之中,唯有张守正才是真正以玄法成道之人,故是情愿将此印献上,同时也能让此印用于正途。”

    说着,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枚光润无暇的托玉,并将自己那一枚目印残印拓入其中,随后往上一递。

    张御目光落下,此物自手中飘出,来至他面前,他伸手上去一拿,只是这拓玉入手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其中有一印主动来投,他心念一转,却也未曾拒绝,而后他往大道玄章之中望去,便见此印已然印入了进来,并列在言印之侧。

    而与此同时,金郅行忽感自身好像少缺了什么,他也是暗暗唤出了大道浑章,往里观望。

    见目印仍是好端端的在那里,心中不由一喜,可再是一查,却又一阵失望。

    他虽然仍是保有“目印”,但那只是自己理解目印的那一部分,那真正的大道之印在他自愿交托出去的那一刻,便已然离他而去了。

    大道之印好比就是大道之触角,道印在身,则修士可循此触角进而窥视大道,道印若失,自己所悟所得虽还在,可却再也无有了那登道之梯了。

    他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反正此印也不可能真正为自己所用,而以此印换来进身之阶,也说不上是吃亏。

    张御此刻感应了一下,此印给他的感觉与言印相类似,但相对却是浅弱了许多,若把目前他此刻所掌握的言印比作一座湖泊,那么这言印也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池子罢了。

    不过现在因为他还没有把神元渡入进去,所以也还不知道这枚目印具体有何效用。

    金郅行这时又道:“张守正,这里还有一事,在下之所以往此处来,那是因为这里附近就疑似有另一枚目印残印存在。”

    他感叹了一声,道:“金某本来是想寻得此印之后,再来投奔天夏的,所以才往此处来,不想在这里撞上了守正,想来是天意如此了。”

    他早便想好了,要么不说,既然说了,那就将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再说张御若是得了这枚残印,也一样是能看到这一枚残印所在的,那与其事后寻来知他有意隐瞒,那他还不如提前一步先说了,这还更容易取信人。

    张御微觉意外,道:“哦?还有一枚残印在此么?不知此印何在?”

    金郅行忙道:“根据在下所观,这枚残印当就落在守正三位方才所处地之上,此前在下看了几次,绝然不会看错的。”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天心洗净

    “就是这里了。”

    金郅行指着下方,态度恭敬道:“虽然在下已然无有了大道目印,再观不得其余残印,但此前之所见,当就是在这里没错了。”

    张御眸光一闪,金郅行所指之地,就在那一头形似鹤鸟的巨怪的颅顶之上,可以见到那里有一块千丈长宽的文骨,上面满是奇异的符号和骨纹。

    他是知道的,大道之印散落诸层界中,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可寻的,其可为人所观,多半是藏在金玉木石等载器之中,这等载器或许是人力塑造,也或许是天然生成。

    似这文骨坚不可摧,本身又是载道之器,再加上这巨怪异修来历绝不简单,大道之印若有残印投入其中,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思索了一下,传声响毕明道:“毕明道友,近来这骨骸你可曾有过动用?”

    毕明道人倒也没有遮掩,传声言道:“不瞒守正,这两具骨骸之上的文骨,乃是在下如今功法之来源,自在下在此修道以来,每日都在这里进修,不过近来功行有所长进,引得这两枚文骨先后合鸣数次。”

    张御一转念,结合金郅行前面所说之话,心下顿时了然,金郅行之所以能看见这一枚残印,恐怕就是因为这文骨近来震鸣,导致印光外显所致。

    他思索了一下,道:“毕明道友,我欲从这文骨之中取拿一物,不知可是妨碍道友?”

    毕明道人无所谓道:“守正随意取拿便是,此中承传我早便已是得了,骨骸于我已是无用,只不过此处有这两位气息残留,适合我修道,故才不曾离去。”

    张御点了下头,他立时将神元取拿一缕,渡入了那目印残印之内,过去片刻,他目中有光芒微微一闪,随后往下看去。

    不过片刻,他便望到了一枚光华灼灼的道印在文骨闪烁不定,当即伸手一拿,这巨怪顶颅霎时裂开一道缝隙,而后一枚三寸大小,扁平瓦片状的光润文骨便即飞入了他手中。

    而此物一落入手,其中所藏之道印便自发投来,他再次看了一眼大道玄章,见那目印比原先已是稍稍完整了一些。

    此刻他并没有再继续往里添加神元,准备回去之后再细细深研。

    金郅行这时低声道:“还有一事要禀明守正。”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牌符,道:“守正请观。”

    张御拿来看过,抬头道:“上宸天的牌符?”

    金郅行恭声道:“是,在下此前假意投了上宸天,从而探听到了一个消息,”他顿了一下,加重语声道:“近来上宸天正准备进攻天夏,还往守正能够早做准备。”

    张御看他一眼,道:“金玄尊假意投了上宸天?”

    金郅行俯身道:“是,由于在下出身幽城,他们并不曾怀疑。”

    张御稍作思量,点头道:“多谢金玄尊了,金玄尊既说归顺我天夏,那稍候便随我一同回转上层如何?”

    他自能看得出来金郅行的投顺也有几分是不得已,但他并没有去说破,对方愿意投过来,那自然好过与他们争杀,至少也是削弱敌人的力量。而且不管金郅行否是出自真心,一旦到了上层,那就容不得此人有任何其余想法了。

    金郅行恭敬道:“金某归附之人,听凭守正安排。”

    张御于是把远处的朱凤、毕明二人又是唤来身侧,便运转了自身守正印信,不多时,天幕之中就有一团云光裂隙现出,一道光幕落下,罩在了四人身上,随着清光往上抬升,就带着四人往云光中去。

    须臾,天幕合拢,一切收归平静。

    待四人再出现时,已是落在了清穹地陆之上。

    毕明道人打量了下四周,故地重游,他心中感慨万分,不由叹道:“两百多载,今又回转。”

    朱凤轻轻一笑,道:“我早前回来时,心中思叹,亦是和道友一般呢。”

    金郅行一到这里,见眼前风光美好,还有那一股清灵润泽之气充塞此间,只感觉身躯从里到外都是感觉如被洗涤了一遍,心神通透无比。

    在虚空之中时,有玄尊坐镇的幽城还要凭借那位大能所赐之镇符遮护虚空外邪,他便要出外,也只能派遣分身。而到了内层,才解脱了这一层苦楚负累,那时已是感到轻松畅快,可到了这里,却又感远非内层可比。

    他不难觉察出来,此间天地尤为滋养修道人,只在这里静坐,哪怕不去修行,自己功行寿数都不会因此有所折损。

    这让他愈发觉得,此次来投奔天夏当真是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幽城那种破烂地方,哪里比得上天夏?

    他斜瞥了一眼朱凤和毕明二人,自己是因为出身幽城,又在幽城成道,所以没办法,只能待在那处,而听这两位的意思,好似有好地方不待,却偏要跑到荒原中去苦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张御这时走前一步,道:“明周道友可在?”

    四人面前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打一个稽首,“守正有礼。”再对朱凤和毕明行有一礼。

    他从身上拿出一封玉书,呈递到张御近前,道:“守正,此是玄廷授下的毕明玄尊的赦书。”

    张御拿了过来,扫了一眼赦书,便递给毕明道:“毕明道友且收好。”

    毕明伸手接了过来,他对赦书上下看了几眼,妥善收了起来,又对张御打一个稽首,诚心感激道:“多谢守正。”

    张御道:“道友不必谢我,此书也只能赦免道友自身,并不及于道友弟子,道友若想传法,却也要看道友自身了。”

    当年古夏时期杜绝这个流派自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异类修行不仅仅是血脉身体的变化,性情也会变得有所不同,境界越低越是如此。

    不过要说危险,浑章更甚,所以不能因噎废食,就他个人而言,他觉得这门传法可以留着,因为这总是一条给予人上进的道路,但传法需得慎重。

    毕明道人道:“这道理毕明也是明白的,守正能为在下请来赦书,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

    张御对朱凤言道:“朱凤道友,我尚有事,就劳烦你先招呼一下毕明道友了。”

    毕明并非敌人,拿了赦书拿就是等同寻常天夏玄尊了,但这只是暂不去计较以往之事,其人方才归来,也肯定不能给予全面的信任,自需先察观一段时日再说。

    朱凤了然此中之意,当下答应了下来。

    张御又对明周道人关照道:“明周道友,金玄尊下来就先由你招呼了。”

    明周道人应下道:“交给明周便好。”他乃是清穹之灵,掌握了清穹诸般禁制,没有名位印信之人,哪怕是玄尊,没有他的允许,那是哪里都去不了。

    金郅行也连忙打一个稽首。

    张御对他点了下头,而后心意一转,霎时就已落在了曜光道宫之前。

    对于金郅行所报上宸天异动之事他也是较为重视,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则是有较为明确的消息传来,故这件事他必须与玄廷进行商量。

    玉素道人知他到来,将他请入道宫,宾主坐定,神人役从奉上茶水,他道:“我闻方才守正不止带了毕明道友回来,还有一名外层修士,此回可是为此二人之事而来么?”

    张御道:“此来非只是为此二人。”他将方才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对于金郅行赠以目印他也没有做什么隐瞒,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按照玄廷的规矩,无论征讨外敌,还是劝服外敌归顺,谁人从中都可收取一部分利物,你若自己放弃不要,玄廷也会酌情换补一些玄粮予你,故他拿的也是光明正大。

    玉素道人果然对此未有多作过问,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金郅行带来的关于上宸天的消息。

    他冷笑道:“此事本也在预料之中,在清天星盘动用过后,此辈多半是不会放过这般机会的,我稍候会将此上报玄廷。”

    张御点了下头,这才说及那二人之事,他道:“毕明尚可信任,但是那金郅行,屡有反逆之举,目前尚不可深信,对于此人之安排,我这里有一番建言。”说话之间,他起指在案上写了两个字。

    玉素道人看有一眼,他不禁一笑,道:“这安排倒是非常巧妙,也算是人尽其用,”他稍作思考,“我回头会与首执和几位廷执商量,若无异见,那便照此行事。”

    而另一边,在张御等人离开之后,金郅行便被明周道人带到了一处荒僻驻地之上,明周道人道:“金玄尊这段时日委屈一下,便先居住此地,若有什么少缺,可与明周言说。”

    金郅行心中对这等局面早有准备,毕竟他也不指望自己一个方才投顺之人立刻便能获得天夏的善待,实际上他对自己能身处上层已然颇是满意了。

    可他仍是试探了一下,道:“住在这里怕是苦闷,不知道友可能准我入那训天道章之中,我无事也好与诸位道友论道一番。”

    明周道人道:“请金玄尊稍待,待我问上一问。”他立定片刻,才道:“金玄尊,廷上已是准许你入此道章之中。”

    金郅行闻言一喜,他稽首致谢道:“多谢道友了。”

    明周道人还有一礼,便一转身,化光闪去不见。

    金郅行则是先在这空旷驻阁之内转有一圈,便蒲团之上安坐了下来,他唤出大道浑章,见上面以往着落的训天道章之印再复亮起,不禁微微一笑,意识一转,便投入了其中。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返去用潜藏

    金郅行一入训天道章之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符印,考虑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弟子可能也在这里,还是没敢落下自己真名,而是改了一个“赤丹”的名字,这才开始在道章之中观览起来。

    以往他只是通过弟子知晓道章之中的一些东西,间接了解总比不过直观的接触,此刻进入此间,方才是大开眼界。

    在看了一会儿后,他对道章也是稍微有了一些了解,想了想,便寻了一下自己弟子的符印,可未想到一下便是寻得,且见符印依旧亮着,说明其人尚在,他心中先是一讶,可随后却是脸色一沉。

    这说明弟子仍然活着,照理说留下性命是好事,可他不用去猜,也明白能活下来多半是投到了显定门下了,现在极可能是为了显定在做事。

    他琢磨了一下,或许这个弟子以后可以利用,所以他暂且没有去惊扰其人,而是转头去看其他东西。

    如今的道章之内,分门别类的名目甚多,且并不只是用于修道,更有各洲宿衙署立下的名印。

    这些名印都有金色光芒附着,此中还分有内外,外印对外沟通联络,而内印只有衙署事务官吏入内一观,不是衙署之人,未得事先通传,是不能随意入内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需负责玄修沟通,所以近来各洲宿衙署也是挑选了一些值得信任的年轻人去玄府修习玄法,这些人没有什么战斗力,学成出来之后,就是专门负责为地方衙署提供道章之用的。

    但在将来,或许就有会习得浅显玄法的人担任事务官吏。

    金郅行看了下来,也觉大开眼界,他身为幽城之主,自然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琢磨着,要是幽城能有这些,那修道人想要向以往一般反逆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随即他又失笑一下,现在自己既已反逆出来,这些又何必再去多想呢?

    如今他最为关心的,依旧还是修道之法,只是这里大多数都是低辈弟子在论道,大多数东西对他来说不值一哂。

    可即便如此,这总是一种方便的交流方式,且便是你不去看别人,自己也可以在此畅所欲言,纵论道理道念,只要不是那等残害他我之恶法,那就不会有人来驳斥。

    尤其是这里对浑章修持之法并不排斥,在幽城之中,排除后面到来的甘柏,原先只有他一个人是浑章修士,自是从不曾与他人交流,可现在在这里,却是看到了诸多浑章修行法门和过往总结的经验。

    虽然这里只是一些低层次的功法,可也是给了他不少启发,固然他缺乏功数,一些具体的内容看不到,可以他的境界,只要看个表面上的简略大概,就大致能猜出是怎么一个路数了。

    令他遗憾的是,再上层的功法,这里虽然有一些,可没有功数他就难以翻看,但他同时注意到,这里有很多人通过点评他人功法取到功数,不觉心中一动。

    不过想到现在玄廷对他的安排还未正式做出,所以他还是按捺下来,没有贸然行事,故是只在一旁看着,倒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只他很快留意到一个名为桃实的人。若是一般人,虽也言之有物,他也不会太过关注。

    但这一位不同。凭他的眼光,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桃实所批之语虽然不多,却无不是切中要害,偶尔也会留下较多的评语,也是每每涉及道法根本。

    显然这一位功行层次极高,否则绝无可能将高深功法用如此浅白的语句明白。

    金郅行立时想到,这位定然是天夏的玄尊,且看去还是一位浑章玄尊,只是故意隐瞒身份出来指点后辈。

    他心中不由一阵感叹,天夏的玄尊关怀后辈,幽城的玄尊自私自利,这是何等差距!

    撇开那些有利条件不谈,这才是上宸天和幽城比不过天夏的根本原因啊。

    他琢磨了一下,心中一动,觉得可以设法与之打好关系,以后或许用得着。

    既然对方不肯显露身份,他也可以装作不知。

    想到这里,他想了想,便在批言之中捧了桃实几句,不管有用没用,先夸几句准是没错的,但一味夸也不行,他同时也找了一些漏洞,准备吸引对方注意力。

    而与此同时,毕明道人则是来到了朱凤道场之内做客,两人攀谈了一会儿过去之事,话题免不了转到如今天夏上层的局面中。

    朱凤道:“毕明道友,我们二人如今虽归天夏,但可以说得上是根基全无,如今廷上派别不少,我们不如择一投靠。”

    毕明道人道:“朱凤道友看好张守正?”

    朱凤道:“自然,我是张守正引归入天夏的,站在他这一边自是最为容易。”

    毕明惋惜道:“张守正是不错,只可惜他并非是廷执。”

    朱凤却是道:“这是迟早的事。”

    毕明想了想,也是承认这一点,张御现在可不止是有守正之位,还兼任一方镇守,只要不犯什么大过,以其人本事,迟早是能坐到廷执之位上的。

    他再是一想,问道:“说来道友修的也是真法,为何归来后不站在真修那处?”

    朱凤道:“我不在意这些,道友在意么?”

    什么真法、玄法之分,在她看来当真是无聊的很,反正都是指向大道的,都是修道人,何必分得如此之细?

    毕明摇头,他的道法的确是归纳于真法之内,但是传承已然完全不同了,自然不会把自己视作真修一路,就算他想,别人也不会接受,不把他看作敌人就不错了。

    他想了想,又试着问道:“朱道友莫非不担心将来玄浑二道势大之后打压真法,以至被迫入边缘么?”

    朱凤轻轻一笑,道:“我却与某些人看法相反,真法修士一旦稀少,那么玄浑两道势必不会再如以往一般和睦,反而会需要我等,再说我辈不似某些人,本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又为什么要担心呢?”

    毕明听这一番话,不觉赞同道:“正是此理,还是道友看得透彻。”

    朱凤这时认真道:“道友,不说玩笑话,你今后若想传法,必然要得玄廷允许,可你被上面那些人视作异类,便你立下再多功劳也不见得有用,现在的玄廷是不会开这个口子的,必须上面有人为你说话才可,反倒是张守正较为宽仁持正,若他执拿权柄,或还可能容许你立下道传。”

    毕明仔细思考了下,缓缓点了下头。

    张御从曜光道宫之中出来后,便回了守正宫中定坐了调息一会儿,顺便等候消息,只是两日过去,他便收得一封飞来符书。

    待看罢之后,点了下头,便就出了守正宫,随后心意一转,瞬息之间便来到了金郅行此刻所在驻阁的大殿之前。

    金郅行察觉到他到来,连忙从大道浑章之中退出,自里迎了出来,稽首道:“守正怎来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里面说吧。”

    金郅行忙将他请入殿中。

    张御待在殿内坐定之后,便道:“我将道友的事情报上去后,经过商议之后,玄廷对道友已然有所安排,只不知道友是否愿意遵从?”

    金郅行哪敢回绝,再说他此刻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连忙表态道:“金某愿听玄廷安排。”

    张御颔首道:“道友之前送上来的消息,说是上宸天准备在近日入侵天夏,玄廷十分重视,后知道友已是拥有了上宸天的身份,故是按照玄廷的意思,是打算让道友去往上宸天。作为我天夏之内应。”

    他几天之前留在玉素道人那案上的,乃是“用间”二字。

    他清楚,以金郅行的出身,上宸天恐怕也不会完全信任此人的,多半是拿其做试探或是诱饵。

    可他们原本对上宸天的具体动作就不得而知,所以哪怕是假消息那都是有价值的,至少能从侧面印证一些东西。退一步说,便是什么都不到,那就当落一个闲子了,他们也不损失什么。

    金郅行闻听此言,不由大惊,这消息对于他来说不啻晴天霹雳,这还没几天安稳呢,就要他回去了?

    就算把他这么一直拘押下去也好啊,有训天道章,他可以哪里都不去啊。

    张御这时道:“我知道友前几日欲入训天道章,因考虑道友即将去往上宸天,唯有用道章联络方才能及时传递消息,故才同意了此事。”

    金郅行心里顿时一片苦闷,心道难怪当时事情怎么这般顺利,半点也不见阻碍,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可他不敢不应,不然怎么证明他是真心投靠?

    故他底下万般不情愿,嘴上却是凛然表态道:“既然金某附从天夏,那便该当为天夏出力,玄廷让金某去哪里,金某就去哪里!”

    张御微微点头,道:“往后所有对道友的交代嘱咐,为防泄漏,都会选在训天道章之中,到时自会有人来与道友交通,道友需尽快收拾一下,最好在这两天之内便就去往外层,前往投奔上宸天,这般才不易引人怀疑。”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观远世非遥

    幽城之内,甘柏端坐在崖上,他的心神正沉浸在训天道章之内。

    随着这些时日以来各洲宿玄修之间交流,新的道法和章印也是不断涌现,而讨论道法之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混作一处,自然也是分出了高低不同的层次,各自有聚首交流的地方。

    可以他道行层次看来,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管你是高是低,该批一样要批。

    在他又是把一名出来讲道之人狠批了一番之后,不觉心满意足退了出来,这时他扫了一眼以往批语下的留语,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可却是咦了一声,认真看了起来。

    老实说,他留了这许多批语,现如今除了一些死硬之人,好多人都在下面吹捧,反驳也是少了许多,令他颇觉枯燥无味。

    而这个人留下的反驳之语却是令他有些感觉不一样,恰好说到关键点上,可一句两句还好,这位却是接连留下了十余条留语,无不是保持着如此水准。

    他开始还很感兴趣,可是再翻了一翻此人此前诸多留语,发现此人没有在别处多言,就是对着他一个人而来的。

    甘柏小脸之上一脸警惕,这人不对劲!这个“赤丹”会不会是天夏派来试探他身份的?

    他冷笑一声,管你留语,我就不理你,看你又能如何?

    故是全然当作没看见,不过却是暗暗将此人符印放入到一旁随时可见的目列之中,好随时警惕留意。

    驻阁之内,金郅行在送走张御之后,便就转了回来,他看着案上的一叠文书,不由叹气,玄廷为了安抚他,给了他一个天夏玄尊名位,还赐了他袍服印信,并让他名册文书之上落名签印。

    可在他看来,这东西是十分要命的。

    名印这一签下,他没可能反悔了,否则到时候天夏只要把此册往那上宸天那边一递,自可让他落不了好。

    当然,他到时也可说自己是假意投降,可宸天会是什么反应这可难说,他可不敢去以身试险。

    他拿起文书,又是一叹,这东西是不能带着的,只能先放在这里了。

    往好了想,他现在总算也是天夏玄尊了,背后也是有依靠的人了,说不定这次趁着上宸天攻打内层,自己便就能顺势回返了。

    在收拾之时,他见文书下面还有一道留语,拿起一观,见上面有一语祝言:“祝金玄尊此行顺遂,来日平灭上宸天,再在上层相聚。”

    金郅行心里一凉,这是什么意思?上宸天不灭,他就不可能回来了?

    这可不行!

    他需要另想办法。

    急思之间,他忽然心下一动,往训天道章之中看去,可见那个“桃实”并不来回复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可他随即一想,不要紧,等这位再写批语的时候,自己继续在下面留语便好,只要持之以恒,相信终究是能引起对方注意的。若能借此搭上了这一位,那在玄廷里也能多一个人为他说话不是么?至少也多一个指望啊。

    他想了想,就将“桃实”的符印放入到了一边时刻可见的目列之中,这才稍稍安心。

    他再是不舍的看了周围一眼,就从这间驻阁之中走了出去。

    张御在离了驻阁后,就回到了守宫中,翻看一下两天来内外层界各驻地的呈书,虽然现在有大道之章传递消息,但是呈书作为鉴证还是必须要留一份作为底录的,且他每回都会亲自翻看一遍。

    这也是留给驻地之中那些真修的权力,不然皆从大道之章上走,底下也会产生严重割裂,这里的度必须把握好。

    至于各洲宿衙署那里,用不着他去刻意关照,自然便知晓此中的利害关系,也知道该如何把握。

    待把所有文书看过之后,他关照了神人值司几声,便意念一动,转入了自家道场之中。

    才入主殿之内,聚居在这里的那些袖珍小龙都是一齐发出欢鸣之声,而待他行至玉榻之上坐定,这些袖珍小龙则俱是飞了出去,在外面悄无声息的巡游起来,一时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他先是默坐修持了半日,待出了定坐,这才将大道玄章唤出,看向那闪着微微芒光的目印,意念一转,便把神元往里填入进去。

    待把神元填满之后,整个目印又是明亮了几分,但比较下来,距离他所掌握的言印仍是相差许多。

    这是因为言印乃是他自身依托成道之物,与自身结合最深,绝不是其他后来章印可比,再说这仅是两枚残印,确也稍弱了一些,需要再继续补充完整。

    现在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将此印依附于言印之上,这般两者相互借势,他可籍借训天道章乃至天夏众修之力去追索其余残印,而不必像金郅行那般,一个人去苦苦找寻。

    思定之后,他便目注训天道章,随着神元慢慢减少,不知过了多久,这等变化才是最终停下。而在大道之章之上,却是又有一枚新的章印生了出来。

    他看有这章印片刻后,同样是往里渡入神元,待得光芒泛起,便起意沟通清穹,而后一拂袖,无数光点便自上层洒落下来!

    这一刻,各洲宿的矗立在那里的玄柱皆是绽放出了一道道光芒,照入到在此范围内所有玄浑二道的修士身上。

    有过一次经验的许多修道人此刻心下一动,当即接纳了过来,但也有一些谨慎之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而是排斥拒绝,准备先观望一阵,待他人试过之后再看究竟。

    而在这等时候,所有上层诸位廷执都是生出了某种感应,他们察觉到,又是一个足以影响未来的变数出现了,虽与上次无法相较,但显然也不是能够轻易忽略过去的,于是纷纷起意推算。

    东庭玄府之中,岳萝正在庐舍之内打坐,现在是清晨时分,朝阳初生,府中大部分修士都在做早课。

    这个时候,立于大殿广场之上的玄柱忽然绽放出一道灿烂明光,顿将整个玄府乃至启山都是笼罩在内。

    岳萝一下便感觉到了什么,她心下一动,马上将大道玄章唤了出来,又入至训天道章之中。

    随着她进入里间,便见到那里多了一个小印,上有“明观”二字,她试着意念上去一接触,一股信息顿时涌入了心神之中。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坐了一会儿后,才是清醒过来,急不可待的呼唤道:“小盈、小染、潇潇,你们在么?在么?”

    “什么事啊小萝?”

    丁盈第一个作出反应,不过她可是很少见到岳萝这般激动的。

    岳萝见她回应,忙道:“小盈,你在玄柱附近么?”

    丁盈奇怪道:“不在啊,怎么了?”

    “快,快去玄柱附近印拓章印,训天道章有变化了。”

    安染这时声音传出道:“小萝说得没错,老师叫我去拓道印了,应该是训天道章上有了什么变动。”

    丁盈这才听从起身,她先是整理了一下妆容,揽镜自照,见没有半点瑕疵,这才袅袅婷婷的出了垂星宫庐,到了广场上的玄柱之前,果然她方一起意,就见光芒照落进来,过有片刻,她道:“小萝,我拓好了。”

    说话之时,她本来不怎么在意,可随即发现大道之章的光幕晃动了一下,而这一瞬间,她不觉伸手掩口,漂亮的眼睛完全瞪大了。

    岳萝出现在了那一片光幕之中,她身着一身云白色女修袍服,腰上系了一根缀环佩大红丝绦,梳了一个垂鬟分髾髻,看着俏丽可人,她抿嘴一笑,敛衽一礼,道:“三位道友,小女子有礼啦。”

    丁盈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小萝,你是怎么做到的?”

    杜潇潇道:“小萝姐真好看。”

    岳萝不由一笑,她旋身一转,双手背后,让开光幕的正面,道:“小盈、潇潇,小染,你们看我身后。”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洞窟,看得出是用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的。每隔二十步,都有一个高托莲盏的明珠,但是即便如此,仍然不足以铺满整个空间,有许多地方看着昏暗阴沉。

    丁盈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小萝你在哪里?”

    岳萝眨了眨眼,道:“小盈,你上次不是说想看一看瑞光城下镇压的远古神明么?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丁盈“啊”的一声,这时她似是想到什么,急急说道:“等等,小萝,我想不止我想看,肯定还有很多道友也想看啊。”

    岳萝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一想也不是什么坏事,欣然应下道:“好啊。”

    丁盈急急忙忙去唤人,不出意料,随着这些人俱都引动了明观章印,惊讶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些人大多数是本就认识岳萝的,有些一些人私下虽未见过,可也是经常一起在大道之章之中交流,彼此也是算得上熟络了。

    众人此时都是纷纷在光幕之上留语:“这是岳道友么?有礼了。”

    “此是何地?”

    “岳道友小心,此地气息有些不对。”

    “岳道友是要对付什么异怪?可需要帮忙?在下在各洲都有认识的同道。”

    岳萝轻松一笑,道:“请诸位道友请放心,这里是东庭府洲瑞光城,我现在在城底之下,这里也是一处镇压远古神明的地界。”

    只是她未曾注意到,或许是因为新奇,也或许是因为远古神明当真少见,光幕之上,越来越多的符印在冒出来。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涯有人识

    瑞光城地下的洞窟十分深广,实际上比地面上的瑞光城还要大上些许,在这里行走,不被允许动用任何神通道术,入内之人,只能靠着自己双脚一步步往前走。

    这里除镇压的除了安神这个远古神明之外,还有上个纪历乃至再久远一些年代中留下来的古代浮雕和壁画,其中大部分,都是和安神有关的。

    岳萝知道行途枯燥,所以每到精美的壁画浮雕前,便会停下片刻,让人观赏一下,并说一些自己听来的传说和故事,虽然前行道路很长,可也并不让人觉得苦闷,反而加大了心中的期待。

    她这刻也是发现,光幕之上的符印越来越多,说明正在看她的也在增加,不过她并不感到排斥,主要是众人都是天夏修士,俱是有身份的,哪怕不喜,也没人说什么不妥之言,每一人现身后,都是会如来访客人一般向她礼貌问候。

    而随着她往地下的深入,洞窟里逐渐映现出了一片血色,在周围珠光的映照之中,显得十分之刺目,并让人产生了一股不适之感。

    光幕之上有留语道:“此色如此红艳,极不正常。”

    又一名修士却是十分肯定的留语道:“那是人血之光,应该是特殊手段处理过的人血,岳道友,不知是不是?”

    有人不免惊异道:“人血,要涂满这多……”

    岳萝看了一眼那人符印,才道:“陈道友说得准确,据说这个安神还在世上活动之时,最喜欢吞食灵性生灵,还有生人血祭。

    据说每一次献祭,动辄就万余人。但好在它享祀一次就要沉睡一次,在它沉睡期间,它的子民和神裔就会拼命为它找寻祭品,因为若是准备不足的话,那么就要轮到他们自己来填补缺口了。”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为这个异神残暴野蛮感到吃惊。

    岳萝继续说道:“幸好后来纪元转换,安神的神国崩塌,这异神就也就随之沉寂下去了,它的子民因为它的残暴,也不想让它再醒来,于是在它沉寂之地,也就是现如今的瑞光城所在之地上立加了封印。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安人仍旧害怕它会再次醒来,于是就在这座地下洞窟之内修筑了一条沟渠,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做一场规模较小的血祭,将人血和一种油膏混合搅拌在一起,并往地下倾倒下来。”

    她指着地面之上一条宽大的沟渠,“看,这就是那条沟渠,它的流向模仿的是东庭西岸外面那条洪河。”

    顿了下,她又道:“我们天夏人到来后,也是见到了这条还未干涸的血河,因为此河十分血腥残忍,还会影响人的心智,所以被我们天夏修道前辈给设法抹去了,不过原本的痕迹还是有一些的,诸位道友可以看一看。”

    众人目光望去,哪怕没了油血在里流淌,依旧还能见到沟渠之中那一片鲜红色泽,令人望之悚然。

    岳萝道:“前面就是那安神所在了,诸位道友,可要留神看了,我上次来过一次,那一次待了没多久就不得不退出来了,这一次我也不知自己能待多久。”

    众人听她这么,不觉心中满是期待好奇。

    岳萝这时微微俯身,手扶着上方的顶璧,沿着一条深长幽暗,并且显得有些低矮压抑长廊走过去,一时众人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不知多久之后,只听她道一声:“到了。”

    这一语落下之后,岳萝也是走出了通道,进入一处硕大洞厅之内,随后众人便觉视界之中猛然闯入了一具巨大无比的身躯,一个远古神明正靠着石壁在那里,他双眸紧闭,好似正在那里沉睡,其身上犹自具备惊人的威势。

    有几人名修为低弱弟子不由发出了低低惊呼之声。

    哪怕隔着光幕,都能感觉到那一股来自蛮荒的凶横和戾气直直冲到他们的面前,修为稍弱的甚至脸色有些发白。

    岳萝到了这里,也是呼吸急促起来,明明这异神已是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了,却她仍是感到一股深重的压力,感觉自己无法再往前靠近了。

    有修士惊疑不定道:“岳道友,这东西……这东西还活着么?”

    岳萝定了定神,道:“安神已经亡了,当初还是东庭都护府的时候,发现了在被镇压在瑞光城底下安神,就禀奏本土,由大能出面将之神魂镇灭,并借用残余之力,调和了整个都护府的气候。

    大玄历三百七十四年,复神会趁着都护府与本土断绝往来之际,利用邪仪将这远古异神唤醒,意图坏去我天夏在远陆建立的东庭都护府,最后此神被当时东庭玄府的玄首,也就是如今我东庭府洲的玄首,玄廷张守正亲手斩灭。”

    说到这里,她又大致说了下当初东庭都护府远在海外,因为浊潮之故与本土不通八十载,但最后依然坚持点燃烽火的过往之事。

    因她当时听到这段记载时曾被感动过,所以提起这一段过去时她说得情真意切,语声极富感染力,在场闻听之人都对当时流落在外的东庭天夏人感佩不已。

    对东庭不了解的人,都是纷纷抽隙去问复神会是怎么回事,东庭府洲到底在哪里,东庭府洲的玄首又是哪一位。

    而她在这里这一番言语,自然也被这里负责看守的玄修望见,并渐渐引起了东庭玄府上层修士的注意。

    项淳正在正堂之内批阅文书,近来新洲治的修筑,大量迁徙人口的安置,还有各方面的守御等等事宜都需要他来安排,可谓事务繁多。

    这时大道玄章之中忽然传来动静,他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主事,请看下方才落下的明观之印,再看下那名唤岳萝的玄府弟子。”

    项淳当下往明观之印望去,方才此印出现时,似他这等功行较深的修道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掌握了此印用法。

    不过他虽然由此想到了许多,但对此却并不敏感,也没兴趣去做什么。

    或者说,数十年的修道岁月使得他们的心境被逐渐被打磨至圆融平稳,早没有了年轻修道人那般容易感动激荡的情绪了。

    他在寻到岳萝的符印之后,意念上去一感,便见一片光幕显现出来,随后便听的岳萝在那里说着东庭都护府的旧事。

    许英的声音这时冒出来:“胡闹!”他道:“师兄,不说眼前之事,那远古神明牵涉甚大,这个弟子不经允许,就这般大肆向外宣扬,实在太不像话了!”

    项淳却是沉声道:“我觉得很好。远古神明早便亡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能借此让人知我东庭之武威。

    她现在说得这些,也没什么不好。如今我东庭虽然来了许多人,也来了许多同道,可都是玄廷迁调的,真的自行到来的,却是十分稀少。

    我等要将东庭扩建为一个不亚一十三上洲的府洲,这点人还远远不够。

    而现在来人为什么这么少?便是因为本土许多人对我东庭并不了解,认为我是偏远之地,并不肯来此,现在有弟子主动向外宣扬,替我东庭扬名,从而引得更多人到来,这难道不是一桩好事么?”

    许英道:“可这事……终究没有先例啊。”

    项淳点头道:“我知道师弟在担心什么,可玄首并未对此说什么,玄首既许此印,那有何变化,想必也早在玄首预料之中了,这等事且先看看,不要去干扰她。”

    许英顿时不吭声了。

    伊洛上洲,司州某处驻地之内。

    班岚负手立在大堂里,身前撑开了一片光幕,他看着岳萝在那里言笑晏晏的说着东庭诸多传闻,自语言道:“这明观之印,用途极大啊。”

    何礼在他身后言道:“是啊,先生,先生若是利用这明观之印,以先生之风采,先生之修养,定然能吸引来更多同道,这有助于抬升先生的名望,我们还可以以此积累更多功数啊。”

    他越说越是兴奋,原本若只是借用言语说话,他觉得班岚的优势还难以完全发挥出来。

    要知道,世上有不少人是以貌取人的,哪怕是一个恶人,做了诸多恶行,可只要长得好看,那都是可以受到同情原谅的。

    更别说,班岚如今并未暴露身份,还是一个纯粹有修为有道行的上修,要是现身说法,那收获一定远胜以往。

    班岚道:“此事不急。”他转过身来,“倒是你,莫非不曾发现,最近自己被人盯上了么?

    “什么?”何礼心下一惊,道:“属下自问未曾暴露什么……“

    班岚淡淡道:“那是自然,若有明证,他们早便将你抓起来了,也不会等到如今了。”

    何礼迟疑了一下,道:“那属下……”

    班岚道:“你不必刻意改变什么,那反而会露出破绽,近来一切事我自会交由他人去做,你行事任凭自然便好,待风头过去之后,我再安排你做事。”

    何礼呼出一口气,道:“是,先生。”他此刻也不敢再多言,躬身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班岚转首回来,继续看向光幕,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却是集中在岳萝身上,自语言道:“的确很有意思,但人更有意思。”

    ……

    ……

第一百三十章 众心览光盛

    守正宫一侧的花苑偏殿内,张御立在一片竹林水榭之中,大道之章的光幕正在眼前展开。

    他看着光幕之中站在远古神明之前的岳萝,自然认出这就是俞瑞卿的弟子,当年还得过他的指点,现在也是加入东庭府洲了。其来东庭,恐怕也有当年落下这份的缘法的缘故。

    明观之印一出,首先自是更方便交流道法,甚至天夏各洲宿的沟通也更为直观有效,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

    比如就拿眼前之事来说,用明观之人宣扬了东庭,使得更人对东庭产生了兴趣,下来或会引得更多人来东庭,可同时也令一些心怀鬼祟之人知道了,瑞光城下面有一个沉寂的远古神明或可利用。

    所以这里当还是要有所限制的。实则明观之印能做到的事并不止眼下这么多,可他并没有急着去放开。

    且正如上回训天道章一出,玄廷定下了一套律条限碍,他相信此印落下,玄廷那里当也会有所反应,下来他当等玄廷的后续消息传来,而后再作调整。

    不过有一桩事,倒是现在就可去做。

    他对着大道之章唤有一声,道:“金道友,可在否?”

    金郅行正准备在明周道人安排之下去往外层,闻听张御声音传来,忙是躬身回应道:“守正,金某在此,不知守可有吩咐?”

    此刻他一抬头,却发现一枚玉符凭空出现出来,同时听得张御声音道:“金道友,此符之中有一枚章印,你且拿去化入训天道章之内。”

    金郅行忙是接来,当下遵照张御所言,将之化入道章之中,又起一缕微弱的神元渡去,当即便明了了此印之用。他试着问道:“守正,此印是……”

    张御道:“凭此章印,道友可将在上宸天所见之景物随时报于我知晓,望道友好生利用。”

    他不怕对方看到天夏内部之事,平常一些东西对玄尊毫无意义,而一些涉及紧要的东西,他会令白果加以限碍,不令其人观见。

    金郅行赶紧应下,恭敬道:“是,金某会见自身之所见随时通传守正。”

    张御关照过后,便收了大道玄章,转入内殿之中,定坐修持去了。

    而此时东庭玄府启山之上,他化身落座崖上,感应正笼罩在都护府四周,随时护持着整座府洲。

    近来新洲治的建造正稳步推进,崔岳正带着人出外搜剿复神会,或许是这个缘故,这些天府洲内外都是一片平静。

    此刻他忽感大道之章中有项淳传意到来,他接纳过来,道:“项师兄有有何事?”

    项淳道:“不知玄首可是见了岳玄修方才所言?”

    张御道:“我已是看到。”

    项淳道:“对于此事,属下考虑过后,倒是觉得,若能利用好,对我东庭也是有益,属下这里也有一个方略,想请玄首一观。”下来他并未言语,而是以文字方式印入光幕之中。

    张御目光投去,在仔细看了下来后,他考虑片刻,颔首道:“项师兄考虑的很周祥,此事就按师兄的想法去做便是。”

    项淳道:“是,属下当会做好此事的。”

    岳萝从地下洞窟出来之后,只觉外面明媚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她眨了下眼,一瞬间便调整了过来。

    只是一个不留神,不知不觉居然过去半天了。她哎呀一声,想起今天有些修持还没做呢,在她这个境界,一天不修持,可就少一分神元。

    瑞光城中不让疾行,她唤上一辆造物车马,急着赶回了玄府,只是才到自家居舍门口,却见一个中年修士站在那里,看去似在等她,见她回来,便对她拱手一礼,道:“岳师妹,有礼了。”

    岳萝认得是玄府之中一位李姓师兄,忙回礼道:“李师兄安好。”

    李姓修士笑道:“岳师妹,主事有请。”

    “啊,主事要寻我?”

    岳萝心中顿时有些发虚,项淳找自己,是不是和早上那事有关啊?

    李姓修士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不要多想。”

    岳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微松,她致谢道:“谢谢李师兄。”

    李姓修士道:“走吧,莫让主事久等了。”

    他带着岳萝往主殿过来,到了正堂门口,与在此值守弟子说了一声,侧过身来,笑道:“岳玄修,你进去吧,项主事在里面等你。”

    岳萝再是谢有一声,略带忐忑的来到了正堂之上,见到项淳坐在案后,便万福一礼,道:“见过项主事。”

    项淳颌首道:“岳玄修免礼,唤岳玄修来,是我方才看到岳玄修在那里说及远古异神还有我东庭过往之事。”

    岳萝微觉赧然,又有些不安,试着小心问道:“我,是不是我惹麻烦了?”

    项淳道:“目前看来,并无麻烦。”他看向岳萝,“岳玄修,玄府有一事,决定交由你来做。”

    岳萝啊了一声,随后忙道:“是,主事请吩咐。”她是别处到来东庭的,方才进入东庭玄府不足三月,照理说是可以继续修持熟悉情况的,不过玄府真要她做什么,那一定是要紧事,也是拒绝不了的。

    项淳道:“就在岳玄修方才向外说及我东庭过往之事的时候,玄府接到了十多封同道的书信,无一步是想要调来我东庭的。”

    他看着岳萝道:“玄府现在正需要人手,足够的人手,而你的宣扬很有用,而你显然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故是我们商量下来,决定让你继续做此事,一应功绩我们都会按照最上功绩来算。

    岳玄修,你回去拟划一下,递一封报书上来,若是无碍,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做,你不必有太多顾忌,就按自身的想法便好,玄府会尽可能支持你的。”

    岳萝没想到玄府会教给她做这件事,可是她莫名的也是想去做,她想了想,抬头道:“是,弟子应命。”

    项淳道:“你不用担心此事会耽搁修炼,我给你三月时日,期间修炼所用一应外物,玄廷都会设法补纳给你。”

    岳萝见他再无交代,一礼之后,道:“是,弟子去做事了。”

    待她转出去后,陈嵩自偏厅走了出来,道:“师兄,她能行么?”

    项淳沉声道:“我是相信她的,天夏每日都在变化,我们的古旧想法很多不合时宜了,这些年轻后辈比我们更适应这些改变。”

    陈嵩不禁有些讶异,看了项淳几眼,道:“师兄,这话真不像你说的。”

    项淳叹道:“我以往并不信任他人,只相信我自己,现在我改变不了谁,但我却能改变我自己。”

    他站了起来,来到窗台边,看着往走的岳萝,道:“不过终究还是年轻人,就没想过能不能拒绝,一口气就接下来了,也不知道提些条件。”

    岳萝回去之后,先是定心做好修持功课,随后便开始思量此事,只是该是怎么做,从无前人经验可寻,她一时也是全无头绪,想的头疼,一连几天毫无进展。

    可再一想,一个人想不明白,可以找人问啊。

    她唤出大道之章,见杜潇潇符印和安染的符印都黯着,显是有事,而丁盈似是这两天疏于修持,被她老师唤去勒令闭关了。

    倒是桃实的符印一直亮在那里,她心下一动,传言道:“前辈也在啊,前辈,前两日晚辈在同道面前展观地下洞窟?觉得晚辈说得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甘柏声音传来道:“马马虎虎吧。”

    岳萝嬉笑一声,随即试着问道:“前辈,那……若是我下回要试着宣讲整个东庭之事,而不是一处洞窟,那又该怎么做啊?”

    甘柏嗤了一声,道:“这事还不容易?”

    岳萝一下精神振作起来,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还请前辈指点!”

    甘柏道:“你既诚心来说,我便指点你几句点,你要宣扬东庭,一人之力有限,不过你难道不会编一出盛剧么?”

    “盛剧?”

    岳萝随即她眼前一亮,知道甘柏是什么意思了,整个人顿时雀跃起来,她在原地万福一礼,诚心实意感谢道:“多谢前辈指点!”

    甘柏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了。

    岳萝越想越觉得甘柏的主意好,东庭以往所发生的那些事,不正是一个盛剧的上好题材么?

    而且现在有了明观之印,排演好了这一幕盛剧,她根本不用费时费力的安排去各洲巡演,只要放至章印之中,就可以将东庭之事传告的各洲皆知,从而达到宣扬的目的。

    “还是前辈厉害!”

    她觉得甘柏是真厉害,一言就解决了她想了许久都没头绪的,于是她当下编拟了一封报书,第二天便兴冲冲来至正堂见项淳。

    项淳有些诧异,道:“这么快就拟好了?”他本以为会用更多时候去准备,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有结果了,会不会随意应付了事的?

    岳萝信心满满道:“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思路就好啦。”

    项淳打开报书一看,“盛剧……”他抚须沉思,随着东庭与本土往来交流,盛剧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而且用盛剧传播,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他缓缓点头,确如岳萝所言,有时候看似复杂的事情,其实并不难,往往需要的是一个对的思路,一个正确的方向。

    他道:“岳玄修,想法很不错。”

    岳萝没有居功,道:“也是一个前辈的指点。”

    项淳道:“不管是如何来的,是你用心了才有的,岳玄修,这事不管能不能成,我都作主给你记功了。”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明化天机

    项淳拿着岳萝的呈书往启山之上来,经过通禀之后,便被唤了上去,见到张御端坐崖上,便上来打一个稽首,道:“玄首。”

    张御道:“项师兄免礼。”

    项淳道:“我与那岳玄修说了宣扬我东庭一事,没想到她这几日就拿出了对策,她之方法却是着落在了盛剧之上,属下看过以为甚好,她所写呈书在此。”说话间,他将呈书递了上来。

    张御拿来一翻,不觉点头,道:“此事可行,便照此施为。”

    项淳点头称是。

    张御关照道:“此事需得重视,东庭扩府,得玄廷支持,物用尚足,缺的是人,在不妨碍各处布划的情形下,尽可能予此事以方便,有什么你们觉得少缺的,可与我说。”

    项淳道:“是,属下遵令,属下会安排好的。”

    从启山之上下来后,他便开始思量此事,不过盛剧该怎么排演,如何选定剧演,具体又该是如何做,这些全交由下面具体负责之人便可,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将此事安排妥当,并提供一切便利。

    且他自觉此事一定要快,因为现在四大都护府都在扩府,都是在设法招揽人手,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只不过是早点晚点罢了,东庭的盛剧若能最先排演出来,才有可能抢占先机。

    为此他还特意把苏芊寻来一同商议此事,苏芊对此也很感兴趣,因为这对宣扬天夏军方也是大有好处。

    因为如今最好的盛剧剧师就在玉京,她表示可以去把人请来。

    苏芊的动作很快,在与项淳商量过后不到半月,就是把人请到了,而一位剧师到了东庭之后,只是用了一月时日,就把大体的剧划纲要写了出来。

    项淳得到剧划之后,先是看过一遍,见无大的错处,就转而来到启山之上,将此呈递给张御过目。

    张御拿来一观,见有两份剧划,其中一个有许多关于他的戏份,不过却在后面注明了,建言不用。

    下方有说原因,因如此做,势必要有人来扮演张御,可谁能扮演玄尊?谁敢扮演玄尊?谁又能演出那等风采气魄?

    他将这一份剧划拿过一边,道:“此剧划的确不妥,玄廷有定规,玄尊不得宣扬自身,否则人心牵系,必生祸端。”

    天夏过去有句话叫“上玄真人,望之若神”。

    任何人若欲对玄尊不利,便有可能牵动天机,引发天地风云变动,而若凡间世人若崇慕玄尊,那么久而久之,就会引发一些心神上变化,这些人心思会渐渐与玄尊趋近同一,进而失去自我。

    天夏过去叫神夏,并非是没有道理的,有一些玄尊会以此方法对世人加以奴役,如此可致世间万载不变。

    而天夏却是不是如此,天夏讲究的是“世任其变,道以观教”。世间变化乃由世人之自己去作主,而玄尊只是设法把握好至真道理,以确保天夏存续,继传不灭就行了,平日尽可能淡化自身。

    如今坐在上层的那些玄尊,多数人过去经历拿出来,都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可又有哪一个玄尊的具体记载是为世人所知的呢?可以说一个都没有,这其实就是为了杜绝此事。

    项淳道:“玄首说得是,属下也认为有些不妥,只是此剧少了玄首当日之所为,难免少了几分精彩。”

    张御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我为玄尊,若盛剧之中有我,那必以我为重,众人之所观,必着落于我处,此便失了初衷了。我东庭归返天夏,并非只我,诸位师兄,天夏诸军民都是为此尽过力的。

    正是有万众同盼归返天夏,才有后来我辈之所为,若是人心不期,我辈之为又有何用呢?”

    项淳也是默默点头。

    张御拿起另一份剧划,这与方才那一份大为迥异,是从一个寻常人的角度写起,这一人的身份乃是一个当年跟随关、杨两位大都督远渡重洋的小卒,亲眼见证了东庭从建立到兴盛,从兴盛到衰退,从衰退到重生,再到烽火点燃,重归本土的百年经历。

    其人这一生跨度极长,视角也是偏向下层,从本土到青阳,再从青阳到东庭,期间将种种人物囊括其中,他看到这里,也是点头,这比独书他一人更为精彩。

    他道:“就用这一剧划。”

    项淳拱手道:“属下遵令。”

    昌合都护府。

    千余座湛蓝色大小不一的湖泊平铺在大地之上,湖泊之间,一座座虹桥相连,这是在荒原中极为少见的景象。

    最大一处被称作丹湖的湖泊之上,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台,此是昌合玄府所在,岑传化身自来至这处后,就镇守在此。

    如今都护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天夏的固有方式运转运着,不必要他去刻意干涉,虽然他不喜欢玄府之中那些玄修,可现在却又必须用到。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过往,还有正清一脉的身份,一定有很多人在盯着他,尤其某位廷执,肯定是随时准备找他的错处。

    在他还没有重新坐到廷执的位置上时,即便心中再不喜,也只能先这般忍受着。

    大台玉阶之外,有一名小童小心过来,低声道:“玄首,莫道修求见。”

    岑传神情淡漠道:“让他上来。”

    小童躬了下身,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听的脚步过来,一名中年修士来到他背后,上来打个一个稽首,神情很是谨慎道:“玄首有礼。”

    岑传道:“什么事情?”

    莫姓修士道:“玄首,近来说好来我府洲的几名同道,都是不曾来了。”

    四大都护府扩府是受玄廷扶持,但是只提供必要的人力物力,再要想多,就要都护府自己去争取了,玄廷是不会去管的,从这个方面来说,如今四个都护府也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岑传语声淡然道:“不来便不来了吧,这等小事也值得多言么?”

    他其实不在意下面发展的如何,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在他理念之中,玄首坐镇在这里就是对抗神异,使府洲不受外来干预。

    至于其他事,他既然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那自然也没心思多去理会。

    莫姓修士道:“非是这般,他们不至,都是有原因的。”

    他见岑传不开口,只好继续道:“近来训天道章之中,又多了一个明观之印,此印能展显人物之影画,此前这几位就因为看了东庭府洲的一个影画,原本说好了来我处,结果都是跑去东庭府洲那里了。”

    岑传听到这里,倒是留意了一些,毕竟东庭府洲的玄首乃是张御,曾经在论法之上胜过他一回之人,将来还有可能是他的对手,更有可能是他推行兴真灭玄谋划的阻碍,值得他关注。

    他先是问道:“这几人修为如何?”

    莫姓修士道:“都是玄法第三章书的修道人,虽然他们修为现在不高,但是他们潜力极大,再有现在训天道章之助,用不了多少年,就可登入……”

    岑传这个时候却是打断了他,道:“这些人都是玄修?”

    莫姓修士道:“是。不过我府洲海纳百川,真修、玄修都是修道人,且底下做事的,也多以玄修为主,少了他们,如今许多事也是运转不了。”

    岑传不置可否,道:“那么莫道修待要如何做呢?”

    莫姓修士道:“我也当用类似之法,展演我昌合之风物,以此争取更多修道人来此,并为我所用。”

    岑传道:“既然这样,莫道修就去办吧。”

    莫姓修士本还想就此事再多提出几个建言,但见他神情冷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打一个稽首,就默默退下去了。

    清穹地陆,妙皓道宫。

    钟唯吾在殿中走来步去,训天道章之中多了一个观印之事,虽他非是玄修,可身为廷执,也是得玄廷传报告知了。

    如今训天道章之中的变化越来越多,但他很是不喜欢,因为这意味着世间的变数增加了。

    放在过去,神夏万世不变,什么东西推算起来也是相对容易许多,这并不是说变化多了他就是无法推算了,只是这些衍生出来的变化都是代表未来的某一可能,这让他根本无法如以往那般准确把握了。

    可仅是如此,那还好说,关键的是,训天道章之中诸般变化可谓与真修毫无关系,玄浑二道反而愈发可以借此往上进步,扩大自身影响和势力,这让他很难接受。

    他担心的并不是眼下,而是久远的将来玄浑两道的联系将会愈发紧密。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其实也不失为一个机会,最初的训天道章因为五位执摄出现,自己没办法去干涉,而现在多了一个明观章印,却是正好借此加以限碍。

    他来至一面殿壁之前,起袖一拂,上方便有光芒生出,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上面便显现出了长孙道人的身影,其人淡然问道:“钟道友,何事?”

    钟唯吾道:“长孙道友,那训天道章如今再生变化,此有利于玄浑二道,而非利于我,钟某以为必须加以限制,下次廷议已然不远,还望长孙廷执能我协力,设法对其施以压制!”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光世可用

    长孙道人语声淡漠的回应道:“若是还有崇道友,那么还可以一试,只是我们二人,并无用处。”

    钟唯吾摇头道:“便有崇道友,也不过是否决廷议罢了,但这件事也不能和首执对着来,否则往后之事就不好办了。

    故我等此次不是要说服众执,而是设法说服首执,只要首执倾向我等,那此事依旧是可以做到的。”

    长孙道人问道:“你拿什么去说服首座?”

    钟唯吾沉声道:“只要说得话有道理,首座都是会听得,我们此回就占着道理。”

    长孙道人道:“那就要看你的道理有没有用了。”说完之后,他的身影就从殿壁之上消隐了去。

    钟唯吾见他离去,站立片刻,也是回去持坐了。

    两日过后,又至月中廷议,在悠悠长远的玉磬声中,诸位廷执各是到来到了光气长河之上。

    诸人先是议过了一些及时需要应对要务,尤其是收到张御传报的消息后,内外层都在设法加强对于上宸天的戒备,并还在几个可疑之地着重布了几个禁阵陷阱。

    首座道人这时问道:“林廷执,那‘天地鉴’祭炼的如何?”

    “天地鉴”是玄廷最近一直在祭炼的法器,准备用来弥补清天星盘无法使动的空缺,时间不足,那便用上乘宝材来堆,哪怕这法器只能用个数十载,玄廷也并不为此心疼。

    林廷执站起回应道:“回首执,宝胎已是筑成,下来就需得各位廷执联手渡以法力祭炼了。”

    首座道人言道:“那自今日起,每位廷执皆需化一具分身前去祭炼此器。”

    众廷执皆是应是。

    风道人这时出声道:“首执,可要唤得张守正么?外层修士若至,张守正定需正面迎战,若得祭炼此器,也能方便击敌。”

    祭炼这法器可不是光光出力祭炼,祭炼成功后也会掌握一部分法器的权柄,故他这话也不算太过。

    陈廷执沉声道:“张守正并非廷执,这恐是不合规矩。”

    风道人道:“陈廷执,张守正虽非廷执,可他乃是常摄,况且风某方才说了,眼下以对敌为重,若此器成,张守正终究也是要接触的,稍加变动也无不可。”

    陈廷执不置可否。

    钟道人缓缓道:“张守正既为守正,又需以化身来镇守东庭府洲,他还有余力来祭炼法器么?”

    风道人还待再说,首座道人却是出声言道:“钟廷执所言也是不无道理,张守正如今兼顾各处,这件事就不必让他分心了。”

    风道人一见首执开口,也不好再争,无奈收住了口。

    首座道人这时道:“诸廷执还有呈议么?”

    钟唯吾站了起来,道:“方才风廷执说到张守正,钟某也正好说到有关张守正的一件事。

    张守正近来又在训天道章之上立了明观之印,诸修可见他人之影画,亦可照显山川洲城,此若是被外层修道人见的,便可知我天夏之虚实。

    钟某以为,原来训天道章已是足用,而再加上这明观之印,却是变数太多,不利于我天夏,不若先暂时不用,缓个三五十载,等我天夏势力再壮大几分,那时再放开限碍不迟。”

    他并不说直接禁绝此印,但说缓个三十五载,这般就容易许多了,毕竟三十五载对修道人来说并不长。

    而且若真能拖过这段时日,那时说不定已能把岑传重新拉回玄廷之上了,那时候再议此事,也就不必如此保守了。

    玉素道人冷笑一声,道:“万物皆有利弊,钟廷执怕泄露事机,我却见得能广传道法,强固上下,若是这也怕那也怕,那还要我辈做什么?”

    晁焕这时一挑眉,道:“玉素廷执这话我却不赞同了,我与外层历来争斗,我辈之间争端甚少,多数还是底下修道人之争,对面若清楚知我内部详情,寻隙而来,也能坏我天夏子民性命,这事绝然不能不慎重。”

    钟唯吾并不奇怪晁焕忽然站在他这一边,这位并不存在帮谁的问题,而是见谁都要挑刺,可这不妨碍他利用一下。

    他道:“晁廷执方才之话说到了要点之上,要是各洲宿的守御底细都被泄露出去,那必会被外层修道人利用起来。眼下上宸天侵攻在即,这明观之印不是不好,但委实现在还不能用。”

    他这话引起了众廷执的深思。

    然而这时,晁焕摇头道:“不对,我辈岂能因噎废食?一概摒弃?此乃是最为消极之做法!”

    他大声道:“遇到一桩新事物,不去详加鉴别,剖析利弊,反而立刻排斥在外,行此事者,一种是无知且无能,一种则是为己私而拒公利,”他转过头来,看着钟道人,“钟廷执,不知你是哪一种?”

    钟唯吾面无表情,他不去搭理晁焕,转向座上,稽首道:“首执,钟某此回一切出自公心,此印现如今却与我天夏有妨碍,还望首执和诸位廷执明鉴。”

    首座道人言道:“钟廷执之意我已明了,不过此事诸位执摄也已是知晓了,这里也有传旨落下,诸位且看一看吧。”

    他一挥袖,一道道玉符往长河之下落去,飞向各个廷执所坐之处。

    钟唯吾接了过来,他看过之后,神色一变,那传旨之上有言,张御因为立印有功,故是此回赐玄粮千五百钟。

    这次所赐虽远不及上次,五位执摄也没有现身,可却表明了上面执摄对此事的看法,这几位对此是报以赞同态度的。

    他知道这一次申言是注定无果了,因为首执就算心中另有见解,一般也是不会选择和执摄明着来对抗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事,因为修为差距的缘故,有些影响变化较大的事,执摄通常比他们看得更为长远。

    首座道人道:“不过钟廷执一些话,也确实有一些道理,为我天夏安稳计,也的确是要对那观明之印加些限碍的。”下来他点了武倾墟、晁焕还有玉素三人,“此事就交由三位廷执,尽快拿一个律限出来。”

    三人都是稽首称是。

    钟唯吾沉吟一下,这律条看似对明观之印的束缚,但实际上已是阻拦不住此印落传了,真修难以从中取利,玄浑二道却会因此进一步得势。

    他心下一想,需得尽快让岑传做出一番功绩,好早点将此人拉入玄廷,以此平衡局面了。

    此时昌合府洲,玄府之内,莫姓修士带着一丝喜色,向站在身前的一名玄修问道:“林玄修,莫非你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

    林玄修一拱手,回道:“是的,这位班岚班道友,本也是十分有名的玄修,他曾长久在训天道章之中讲道,颇得底下修士的追捧,且是经验丰富。

    后来他听闻伊洛上洲重立规序,少缺人手,故是放弃道章讲道,主动去往那里援手,人品道法都是信得过的。”

    他提高了一点,“林某以为,若是由这位利用影画来宣扬我昌合府洲,东庭府洲因前场影画所引发的动静,定能被盖了过去。”

    莫姓修士听到这里,不由心情大好,问道:“他什么时候来?”

    林玄修道:“已经说好了,只要莫主事这里认可,他立刻便可带着几位交好同道一同来我府洲。”

    莫姓修士不觉点头,道:“那定要尽可能给这位班玄修提供便利。”他遗憾道:“只是玄首不开口,我也不好给他功数,只能从别处给他些偿补了。”

    林玄修道:“林某会安排好的。”

    莫姓修士感叹道:“我昌合想要兴盛,就需依靠更多人,不能让其余府洲把我们的人都抢去了。只是训天道章唯有你们玄修才是看得清楚,我身为真修,却是难明,这里这一切只能依靠你们去做了,这次事情还请林玄修多多放在心上。”

    林玄修正色道:“莫主事放心,我昌合乃是千湖之地,论风光,论景物,也不输于东庭多少,只要找对了人,就能把事办好,在下一定会尽力的。”

    当然,他这是为自己壮气了,东庭毕竟落在一处地陆,且这地陆即便经过了浊潮,依然拥有旺盛的生机,这终究是昌合没法比的。

    不过也如他所言,昌合有自己的长处,千湖之地、千虹之景就是一个值得宣扬之地,他相信以此一定可以吸引更多人来。

    他回去之后,便立刻通过大道之章向班岚那边传告,说是府洲中事已是理顺,希望后者能尽快赶到,昌合府洲将不吝厚报。

    班岚因为这些时日许成通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故是少了许多动作,而在收到林玄修那里的传告之后,便立刻去了玄府之中交付公书,而后带着何礼等人动身,离了伊洛上洲,往昌合府洲而去。

    他们这一离开,盯着他们的修士立刻将事报告许成通案上,并有弟子问道:“老师,这人盯了许久,这些人似无问题,现如今他们离了伊洛上洲,我们还要再跟么?”

    许成通看书报后,冷嗤道:“本来只是那何礼有问题,现在看来,这班岚也有几分嫌疑,他若不心虚,何必这么急着走?你带人跟上,被他望见也无碍,我就要让他知道,别想跑,我盯着他呢。”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用印得世观

    不到十天时间,班岚一行人便来到了昌合府洲,到了泊台上时,可见成百上千的载运飞舟也在不停起落升降。

    尽管昌合位于天夏如今疆域的最西端,可与东庭比起来,不必远渡重洋,路上还有新近建立的玉柱指引,所以与本土联系其实较为紧密,物力人力转运也相对容易。

    林玄修为示诚意,正带着人在泊舟天台上相迎。

    他见到班岚一行人自飞舟之上迈步下来,尽管之前已借明观之印见到班岚相貌,可真人又与影画不同,他暗赞一声,道:“果然是风采翩然,一表人物。”

    班岚见到他后,站住脚步,拱手相揖。

    林玄修上前回有一礼,客气道:“班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已是在阁殿之上备妥宴席,还请赏光。”他侧过一步,道一声,“请。”

    班岚欣然应下。

    此刻他状似不经意的朝后面瞥了一眼。

    就在他们从飞舟之中出来后,那里又有一驾飞舟落下,而从那里面走出来几名修道人,他却是曾经在伊洛上洲见过的。

    他微微眯眼。

    而就在此时,前方有一道湖光照耀过来,映得所有人脸面之上都是一亮。

    林玄修这时语声提高了一些,道:“诸位请看,这便是我昌合府洲的千湖胜景了。”

    班岚一行人从泊台之上往下望去,就见前方平原之上分布大小不一的静谧湖泊,蒸腾的云气此刻正在缓缓散开,阳光落到湖面之上,有粼粼波光反照出来。

    而在其中,有一座似若通天的狭长高台立于一方几若浑圆的大湖之中,一行白色飞鸟正自宽阔的水面飞过,平添几分生机。

    林玄修指着那里,道:“那是丹湖,我昌合玄府就在那里,此湖之水清澈,由天望来,宛如青珠,日出日落之际,天上红日倒映其中,丹朱沉碧,霞光水色相融相染,千湖倾光,分外绚烂!”

    说话之际,正有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些许水泽草木的清新湿润气息,使人闻之头脑一清。

    何礼此时看过去,也为眼前这美景所打动,本来他还以为昌合府洲荒僻,没什么值得多说的地方,现在此刻信心多了几分。

    林玄修看着班岚道:“班道友,只要你能拿出手段来,为我昌合府洲好好宣扬,我昌合是府洲不会亏待道友的。”

    班岚很有礼貌的一笑,道:“班某既来,自会尽力。”

    林玄修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伸手作势,又道一声:“请吧。”

    一行人随即下了泊台,往城中行去。

    按理说班岚乃是昌合玄府请来的同道,那应该是在玄府之内接待众人。不过玄首岑传对此事态度不积极,林玄修碍于此,也就只能在府洲的客阁之中招呼他们了。

    而这一场宴席下来,表面上看去也算是宾主尽欢。

    待回到客阁居处后,何礼悄悄传声道:“先生,这位林玄修看去是客气,但是做事不容置喙,看来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要是我们做差了,他肯定没有好脸色。”

    班岚淡淡回声道:“这样的人,有时候更好利用。”他又道:“我白日见到,伊洛上洲的人跟来了。

    何礼不禁神色一紧。

    班岚看他一眼,道:“在这里我等不准备做什么,所以你无需畏惧。不去管这些人如何,用心把事做好。”

    何礼躬身到了一声是,见他再无吩咐,一揖之后,退了出去。

    班岚则是案前坐下,唤出大道玄章,看有一眼,见岳萝那里并无动静。

    自那日见到岳萝后,他觉得这位少女极有宣讲的天赋,并且还曾是一个自己有过接触,听过自己讲道的玄修,当时他心中就有将之收服的念头。

    若能收到麾下,作为他的助手,那么当是有利于他在天夏的活动。

    故是他决定自己来弄一个宣讲,从中展现过人的手段,设法让其崇慕,而后再设法引其过来投效。

    若能成,那么是大好,若是不成,那就果断放弃,他是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去费太多力气的。

    现在没见到有动静,他便把注意力转向其余地方。

    这些时日下来,他算攒的功数都是被他拿来兑换上乘章印及章法,并用其来巩固自身了。

    他清楚知道,做内应终是一条不归路,因为他的命脉始终掌握在某些人手中,是死是生由不得自己。

    就算最后能功成身退,但以真修为主流的上宸天上也没有他的位置,必然会被鄙斥为末流。

    在上宸天那里没有出头之路,但是在天夏这里却有。只要利用好大道玄章,以他的天资,还是有一线可能成就上境的。

    在天夏,低辈修士若查明你是奸细,那必然是死路一条,可若是玄尊,那至多只是被囚押,性命是不会被收取的。

    “玄尊……”

    他看着大道玄章之中的密密麻麻的章印,喃喃自语道:“唯得上境方为人,唯成玄尊方是神!”

    清穹地陆,守正宫中。

    明周道人奉命将一千五百钟玄粮送到后,便即可离去了。

    张御看着面前的三尊玉爵,一拂袖,将之收起,而后转回到了内殿之中,在榻上坐下,并拿过一卷道书看了起来。

    实际此前的六千钟玄粮他还未曾用尽,因为玄粮吸纳入身,除了神元能立时增加,那些补益却也不是即刻便能见功的,慢慢运炼化消,所以通常修行,玄廷还会赐一炉运灵丹丸。

    现在他每时每刻都在感觉功行在提升,他感觉在把前面六千钟玄粮完全化炼干净,就可设法进行较为重要的一关修持了。

    这一关对真修来说很是关键,只是玄法并无前例可循,需要他自己摸索,但前提是他足够的深厚根基功行。

    其实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这就像是人到两崖中断之处,真修由前人处知晓断崖间隙之长短,自忖己力足够,便能一跃而过,甚或力有不及,还能借外力以渡。

    而他不知其远近,那就只能等到自身之力臻至极处,确保定然能跨越而过,不会落下崖下时再作尝试了。

    可即便这样,因为玄修与真修的修持方法不同,也不能保证这里面一定不出问题,但好在现在有了目印,把握将会更大一些。

    目印虽非他自身立道之印,但哪怕只是不完整的道印,也是有着种种妙用,他能凭此够看出自己功行推演之中的种种可能存在的缺弊。尽管大道无尽,变数无穷,此还不能完全避免错漏,但终归减少了一分凶险,增加了一分可能。

    他在守正宫中修持,而外面时日推移,渐渐便是两月过去。

    明观之印落下后,各洲宿之中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在岳萝以宣讲的方式将远古神明展现给在众人面前后,仿佛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众人修道人都是陆续摸索出了此印的不同的用法。

    其中最多的自然便是讲道了,以往只是枯燥的说文,然而现在却是可以直接演法。

    并且众道可以更为直观的看到一些神通手段展现,而不必通过言语描述去推断,这便有了更多更为准确的选择。

    幽城深处,甘柏坐在石崖之上,他面前的光幕之内,此刻显现的是两名带着遮帽,全身裹在黑色道袍之中的修士。

    这两人双目一片暗红之色,看着有些阴沉,一看便知是浑章修士。

    其中一人伸手掀了遮帽,露出一张堪称英俊的脸庞。

    不过修道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一般都是相貌上好,所以正在观看的众修俱是视若平常。

    这年轻修士拱手一礼,道:“诸位同道,在下姚庄,身后这位,乃是在下师兄颜恕,我等所在之地,乃在原来的安越都护府,如今的安越府洲的辖界之下。”说着,他身躯一转,众人便见的一片地形破碎的荒野山地。

    由于前些东庭府洲那一段影画,引得许多人关注,也顺带了解了如今的四大府洲,故是一说安越都护府,许多人立时了然,不明白的出声询问,也会有人在光幕之上告知。

    姚庄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以往一直在荒原之中修持,常年与各类异神和灵性生灵打交道,如今已有一甲子,期间少有回得府洲。

    众人隔着光幕此刻闻见此事,都是心下同情叹息。

    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浑章修士若是待在生民聚集之地,那通常还要使人防备,故是此辈大多数只能待在荒原之中。

    但这也是无有办法之事,浑章修士难说不会堕入大混沌,而一旦如此,就没有几个能控制自身的。

    姚庄继续言道:“我等并非是在叫屈,因为我辈修行,需要用到灵性生灵神异器官以中和大混沌之侵染,在荒原之中较为方便。

    一如此前所言,我安越府洲这处,天坑沟壑极多,底下藏匿数不胜数灵性生灵,我师兄弟二人这次将会运使新近修成的观想图剿杀这些异类……”

    许多观看之人到此终于来了兴趣,一般来说,斗战经验和神通手段的运用都是需要在争斗搏杀中获得,能光明正大展示给你看,这确实很吸引人。

    姚庄到此也不再多言,当即与其师兄往一处天坑之中遁去。

    安越的异类的确如其所言非常之多,在长达十余天的时间里,他们一共遇上了三十二头类别不同的灵性生灵,还遇上了一头在洲域四周较为少见神怪,两人虽是努力搏杀,最后还是让其逃脱了。

    姚庄遗憾道:“可惜我等观想图缺少了一枚重要之印,当年我等老师并未将此传于我等,由此少了制人之术,不然此次绝不会令这神怪逃去,只望这次回去兑换了功数,能换得更为上乘的章印。”

    甘柏这一番看了下来,觉得也算是有趣,他虽是浑章修士,但却是真修出身,可没经历这等事,这回看罢之后,例行留下一句话:“手法单调又啰嗦,回去练练再来过,出错当该怨自己,别让老师来背锅。”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星渡重宇

    东庭府洲正堂之内,项淳在看罢姚庄师兄弟二人画影之后,若有所思。旁边许英道:“师兄,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项淳点头,他自是看得出来,这二人剿杀异类生灵是假,宣扬安越府洲才是真。

    在岳萝那个宣讲出来之后,其他府洲也不是蠢人,见到明观之印的影画好用,他们自也会拿来用的。

    只是姚庄这二位恐怕是事先也没想到半途会遇到一头神怪,所以整个过程有了一丝瑕疵。

    可项淳认为,有时候事情做不圆满并不一定是坏事,此二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扩大安越府洲的名声,从而招揽更多人来,现在这等错漏可能反可能会起到比原先更好的效果。

    他心下感慨,所有人都在使劲,东庭这里显然也不能放松。

    他问道:“那盛剧排演的如何了?”

    许英回道:“正在进行之中,可要小弟去催一催?”

    项淳摆手道:“不必去催,此事急不得,让他们慢慢打磨。”

    他很清楚,若把这场争夺比作一次斗战,那么这正在排演的盛剧便一个正在祭炼的法器,虽不见的一定要留待才使用,可一旦拿出来,就要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让对面没得翻身。

    许英有些着急道:“可是小弟以为,纵然盛剧还不能放出,那影画也不能就此停下啊,不然不知多少人才要被其他府洲抢走。”

    虽然他前些时日对宣扬一事有些反对,可这些时日看着来东庭的人明显增多,感觉明观之印的确又十分好用,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现在反倒是成了支持者。

    项淳道:“师弟说得也是,我东庭独有一处地陆,又与异神土著对抗百年,能入影画的东西着实不少,不过这事我们不懂,还是交给下面的年轻后辈去为吧,”

    许英忙道:“是,小弟这就去招揽人手,尽快把此事安排下去。”

    他正要离去,项淳却是喊住了他,便又转身问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项淳叮嘱道:“切记谨慎而为,也需知晓‘过犹不及’。”

    他在提醒许英,就算是弄出影画,也不能是粗制滥造,那样反而会造成恶劣影响,如若如此,那样还不如不做。

    许英想了想,明白了这里的意思,也是谨慎回道:“是,小弟会盯着的,若有妨碍,必不让致其露丑于外。”

    项淳点点头,这里他倒是相信许英的。这位师弟或许偏执,但却也是异常较真的,就是有时候不知不觉会走偏,但若是提前给他一个正确方向,那做事还是很得力的。

    待许英走后,他再度看向训天道章,向崔岳问询道:“崔玄正?不知你那里如何了?”

    崔岳带着人去往安山深处搜剿复神会,这一走就是两月余,幸好有大道之章可以随时两边保持沟通,不然他早派人去寻了。

    话音落下,有一道光幕在他面前绽放开来,崔岳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此前明观之印只有玄柱那里可以获得,而未置入训天道章之中,那是因为道章早有律限,有些影响较大的章印不能直接置入此中。

    现在玄廷的律限已然定下,于是明观之印呈现其上,崔岳等人闻知此印的用途后,也自是第一时间将之取为己用。

    项淳此时看过去,见崔岳与余下几名浑章修士立在一处林荫之中,旁边是一个泉眼,有水流自里冒出来,周围有氤氲水气弥漫。

    而可以见到,四下还躺着一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其中有一些是被打碎陶人,但还有一些则是有着血肉之躯的。

    崔岳道:“项主事,两月时间,我等寻到了两处复神会的据点,只死战果不多,好在我们由此寻了一些线索,并由此找到了这里。

    此间极可能是复神会的一处重要驻地,我们现在已是到了入口附近,若是一切顺利,那么我们可在月末赶回。”

    项淳神情严肃起来,道:“崔玄正,可要支应?”

    复神会虽然目前还没有表现出足够强大的武力,可能存在这么长时间,绝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崔岳显是也心中有数,道:“内里情形不明,我不会强攻,会以观想图先行试探,若是可以,那便顺势拿下,若不成,我便会先行退回。”

    项淳沉声道:“我稍候会向玄首禀明此事。”

    崔岳没再多说,对他打一个稽首,光幕便散了去。

    而与此同时,虚空之中,金郅行在离开了内层之后,就潜渡虚空,回到了那一条与浑空老祖交通的碎星带上。

    他到此便设法传递出了消息,可是在此等了大半月,才被上宸天遣来的修道人接引到了一处荒星之上,并让他继续在此等候。

    又是一个月过去,他在此一名赤袍器灵的接引之下,由一条星桥跨过天门,来到了一团庞大如星云的气光之下。

    这里仍是在虚空之中,乱星霞光并举,到处都是破碎陨星和飘荡尘埃,但能感觉到虚空外邪到此减弱了些许。

    金郅行抬头看着那团星云气光,知道去了那里,自己才算到真正进入了上宸天,他问道:“金某何时才能入内?”

    那赤袍器灵冷冷道:“有了消息,自会通传金玄尊。”

    金玄尊笑着点了下头,他面上表现的很洒脱随意,一点也不急躁。可心中却是不屑,你上宸天有什么好神气的?迟早有一天被天夏平灭。

    待器灵走后,他也是唤出大道浑章,一如之前,将自己所处之地展现给了张御观看,并将情形略微说了下。

    张御看过后,道:“金道友,上宸天既然带你到了这里,稍候定会放你入内,你到了里间,不用再时时传报了,只需拓下影画,寻机传来便可,毕竟上宸天也有几位大能坐镇,难说你之所为会否被他们察知。”

    金郅行不由一凛,忙是应下,待收了大道浑章之后,他便在立在此地耐心相候。

    再是两天过去,一道白光自那气光之中落下,浑空老祖出现在了他面前,打一个稽首,道:“金道友,灵都上尊要见你。”

    金郅行心中一震,这位他是知道的,其地位与显定在幽城相仿佛,只是上宸天这里,这般人物不止一位罢了。

    因为上宸天这里,至今还维持古旧宗派的格局。

    上宸天,实则就是归上宸派所统御,而在底下,还有依附于上宸派的各个小派,有少数玄尊就是出自这些小派。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要见自己,一时也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对自己施加一个神通,可以将过去一段记忆暂时篡改,譬如他去往天夏的那一段……

    可是再一想,对方若是对他没有敌意,不用手段,也看不透心里,若是怀疑,那用神通却容易适得其反,故是终究没这么做,问道:“可是现下么?”

    浑空老祖对他一点头,道:“道友随我来吧。”说着,便就那云光之中升腾而去。

    金郅行心光一运,随他而来,片刻之后,他只觉自己穿过一层瑰丽而壮阔的星云,恍惚之间,似见一条跨越虚空的枝蔓,那如雾群星像是托于此枝一叶之上,只这景象一晃而过,便就不见。

    待他再是得见实景后,发现自己落在一处上下清浊分明的广阔天地之内,海陆山川,日月星辰,俱皆齐备。

    这里并没有浊潮,而上宸天似也没有以禁阵遮掩的意思,以他目力,自是可以一举望见极远之地。

    此刻可以见到,在这方地陆之上存在着一座座难以计数的人间州城,其大多沿着大江大河分布,宛如珠串相连,观城中之人的打扮,皆是结发髻,穿古服,而且一应诸俗,仍旧是古风古貌。

    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记载之中万载不变的世界,不觉脱口道:“神夏?”

    浑空老祖沉声道:“道友说得不错,正是神夏。我上宸天才是神夏之正朔,是得了古宗传继的,而那些自言天夏之人,不过是窃据中位,夺名妄称罢了。”

    金郅行恍然道:“原来如此。”可他心中却是暗自鄙夷:“当真金某没读过古卷?幽城的记载可是清清楚楚,非要弄个分明,你们上宸天才是逆贼啊。”

    这时他见江河之中忽有一条蛟龙窜起,水河漫过江岸,一座岸边城池霎时就被淹没,那蛟龙不顾城中之人哭喊哀告,上去吞食人牲,待吃饱之后,心满意足回到了水中,而天中不是没有修道人路过,但都是对此凄惨景象视若不见。

    金郅行诧异道:“异类修士?”

    浑空老祖冷淡言道:“算不得,只是一些看守洞府的孽畜下界偷腥而来的后裔,姑且先蓄养在那里,若要炼丹炼器,也是方便我辈取用。”

    这时他又看金郅行一眼,似若无意道:“金玄尊,若是看够了,那便随我去见上尊吧。”

    金郅行心神微紧,他收回目光,笑道:“好,这便道友前去,不要让上尊久等了。”

    浑空老祖拿拂尘一摆,前方重重浓云分开,露出一座飞虹相衬的拱形宫门,后方隐隐约约可见无数宫宇殿台,他脚下有气光云雾一托,就乘光往那里去。金郅行镇定心神,也是随后跟上。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争取道传

    金郅行遁入了宫门之中,举目一看,眼前云霓飞舞,宝阙琼楼,光霞云道,一派仙家重地的气象。

    他立刻意识到,这里当是上宸天的机枢之地,便把自己之所观都是暗暗映照入了明观之印中。

    浑空老祖这时道:“道友在想些什么?”

    金郅行神情自然道:“浑空道友当是知道,我是幽城出身,也是在幽城成得道,似这等景物风光,在幽城可是见不到的,”说着,他还感叹了一声,道:“身在幽城,确实限碍了金某之眼界。”

    浑空老祖深深望他一眼,才道:“那道友能那里修成上境,也不容易,想必幽城也是给了不少帮衬吧?”

    金郅行叹道:“恰恰相反,在幽城,金某一路修持过来全无照拂,全靠自己侥幸成就,但也是借助了大混沌之助,在道友看来,恐怕算不得正路。”

    浑空老祖道:“能成上境便好,我与有些人不同,并不在意那些功法之上差别,不过遇上那些人,道友却需谨慎了。”

    金郅行道:“多谢道友提醒。”

    浑空老祖带着他沿着金霞云道往前方主宫而来,穿过重重殿廊宫阙,最后来到了一处高台之下,稍加通禀,便有道童自上方下来,稽首道:“这位金玄尊,老爷有请。”

    浑空老祖道:“我便送到此处了,道友自去便可。”

    金郅行谢过一声,沿着台阶上行,待站定之后,他望过去,见高台之上端坐着一名望去只二十许的道人,身上灵光冲天,与天穹云气汇融一处,此刻他有一种感觉,此人非是修道人,而是天意入人间。

    他在显定道人那里就见过这等景象,知晓这是功行修持到了一定境界,在跨过了那一关之后才有的表现,当下恭敬一个稽首,道:“见过灵都上尊。”

    灵都道人微微一笑,道:“听闻金玄尊曾是显定道友门下得力助手,不知你对天夏了解多少?”

    金郅行想了想,谨慎回答道:“幽城虽也是派去了不少内线,但多是止步在了外层,内层情况很少知道,便是探听的来消息,也只是涉及各洲宿的凡俗之地,对我辈帮助委实不大。”

    顿了下,又言:“由于天夏严防死守,幽城这些年来也并无发现多余可供我辈出入裂隙。”

    灵都道人也不知信了还不是信,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他下来又问了一些幽城的具体情形,金郅行对此自是毫无心理负担,对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说得无比清楚。

    灵都道人问过之后,又道:“金玄尊,前次浑空道友给的牌符可是在么?”

    金郅行道:“自是在的。”

    灵都道人道:“且给我一观。”

    金郅行心中一跳,这牌符可是给张御看过的,虽然后来又施过手段抹去了痕迹,可东西本来就是上宸天的,他也怕对方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他现在没有选择。

    动作很自然的取了出来,并往上一递。

    灵都道人将牌符摄拿了过来,看了一眼,这时天穹上方有一道白光落在牌符之上,上面便有一道流光溢彩生出,他将牌符往下一送,微微一笑,道:“道友拿回去吧。”

    金郅行将牌符接了过来,却是吃不透他笑容之中的含义,但总感觉自己在此人面前似乎无所遮掩。

    实则每一个玄尊都可选择切割自身的情绪,达成澄澈无暇的心境,这样外人无从窥探。

    这可是若如此做,那恐怕也会由此没了上进之心,纯粹变成了一利益活物,比混沌怪物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而能将心境收敛约束,其实是比毁弃更难的事,因为这同样也是一种修行。

    此刻他能感觉到,牌符之上似是比原来多了什么东西。

    灵都道人道:“我在牌符上留了一个器灵,此灵与诸灵相通,知此间诸事,你持拿此物,只要还在上宸天内,便可随时与我交通。”

    金郅行忙道:“多谢上尊看重。”

    灵都道人道:“金道友且去吧,对于你的安排,稍过几日,自有分晓。”

    金郅行打一个稽首,道:“是,那金某便就告退了。”

    自大台之上下来之后,自有人引路将他请到一座金殿之内落驻。远离了那座法台,他顿感轻松了不少,他殿内坐定后,将那枚牌符取了出来。

    他并不是要与灵都沟通,而是对其人一句器灵知此间诸事感兴趣,心光往里一渡,牌符亮起,随着如花苞般的云光一绽,云气之上出来一个看着五六岁的童子,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金玄尊有礼了。”

    金郅行心知肚明,这个器灵留在这里,既是用于沟通,又同样是用来监视他的,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回有一礼,道:“道友有礼了,道友可有称呼?”

    听他这么问,那器灵显得很是高兴,道:“小人名唤‘昔遇’,金玄尊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就是。”

    金郅行呵呵一笑,道:“哦?是么?那道友可知上宸天下来准备如何对付天夏?”

    他也是随意一问,想套些话,并未指望对方真能回答什么,哪知昔遇却道:“对付天夏?这我有什么不知的,譬如眼下就两个对策,其一就是正攻。”

    金郅行诧异道:“正攻?这该如何打?”

    说实话,要是正面打得过天夏,上宸天早就这么做了,而且正面侵攻向来是最为惨烈的斗战方式,必然造成一定的伤亡,需要一定决心和承受能力,要是一触即溃,那根本就毫无作用。

    上宸天的实力虽然比幽城好,拼命一搏也有几分希望,但这可能么?每一个玄尊都有私心,都以保全自己为主,不会去为他人拼命的。

    昔遇振振有词道:“上宸天一家不成,可以联合其他势力么。”

    金郅行摇了摇头,道:“诸势力要是真能真心联合起来,倒是真能与天夏一斗,可是不说其他,金某以前所在的幽城就不会出全力,而那些邪神不说也罢。”

    昔遇冷笑一声,道:“金玄尊那也太小看我上宸天了,我可告诉,我等可还有……哼哼……”

    金郅行心中一动,猜测上宸天一定是有什么手段未曾用出,不过他知道这事情不可能透露给他知晓,故也是没有继续深入问询,而是道:“那不知其二为何?”

    昔遇道:“那便是也如天夏一般,推广玄法了。”

    金郅行一怔,“推动玄法?”

    昔遇道:“对啊。当初我上宸天与天夏对攻,我等曾一度侵入内层之中,本来也是有来有往,甚至一度接近成功,而天夏后来能胜我,还不是因为推广了玄法,多了不少浑章修士之故么?天夏可以推广玄法,我等如何不能?”

    金郅行点头道:“这倒也是。”

    嘴上这么说,他心下却是不以为然。

    若是上宸天与天夏差距不是那么大的时候推动玄法,那说不定真能一较高下。

    可是现在做却是太晚了,天夏可是占据了上层近三百多年,上层那里哪怕坐着不动,都能得以永寿,更别说还有玄粮以为资粮了。

    双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而且两边差的不止这么一点,就说以那训天道章的便利,上宸天和幽城要是继续这么下去,那就只有等死。

    不过这办法虽未见得一定有用,可若真能利用好,也未必不能些许增强力量,因为在对敌天夏之中,哪怕多一个玄尊都是好的。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灵都道人明知他是背叛过来的,仍然愿意将他接纳进来的缘由。

    他转念到此,又问道:“那不知灵都上持何种意见呢?”

    昔遇道:“老爷的意思,老爷的意思可与这两个都是不同,认为眼下当与天夏议谈。”

    “议谈?”

    金郅行一怔,随即他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议和?”

    昔遇道:“打不过就谈嘛,不丢人。有时候正面拿不到的东西,说不定能靠和谈拿到呢?”

    金郅行一想,这倒是一个办法,上宸天要是愿意交谈,天夏也未必不会给机会,毕竟时间站在天夏这里,只要将上宸天安抚住,拖得越长远对天夏越有利,说不定还能顺便对上宸天内部进行分化。

    这看起来对上宸天不利,可实际上对某些人却是有利的,他出身幽城,对于这等事自是非常理解。

    他知道这次问话,灵都道人一定都是会知道的,怕惹怀疑,所以再问了几句话之后,就没有再深入去问,而是将牌符收了起来。

    他本想立刻将此事报去张御那里,可是想了想后者的提醒,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为何,准备出了上宸天再做此事,于是下来便在宫中持坐,也不与外面之人接触。

    到了第三日,他正定坐之时,那牌符忽然放出明来光,他忙将此物取出,却见昔遇自里乘云,一跃而出,到了上方道:“金玄尊,老爷有传话到。”

    金郅行忙作出恭敬模样,道:“不知上尊有何吩咐?”

    昔遇道:“如小人上回与金玄尊所言,我上宸天正谋思推广玄法,尤其闻那什么训天道章学法甚快,如今正好金玄尊到此,故是老爷吩咐了,要玄尊往诸派之中传授法门,若是做好了,我上宸天自是不吝嘉赏。”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宣名争人心

    东庭洪河隘口处,张御的一具化影分身正飘悬在上空。

    时至今日,从内陆迁徙到来的部落依旧有不少,但是往往规模都不大,小的数十,大的上千。

    因为这里便于守御,东庭府洲此前在这里修筑了坚实的壁垒,又派遣了大量的修士驻守,可即便如此,许多部落靠近洪河之后,依然会选择攻击而不是交流。

    这其实大多数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是出于神裔和背后异神的意愿。

    虽然也有一些部落投顺,可实际上,若不显示出一定武力,这些土著是绝不会乖乖听话的,就是暂时投了过来,日后也一样会闹事。

    东庭玄府分析过,这些土著对东庭如此敌视,背后除了那些异神,也一定有复神会在推动。

    归根结底,安山以东,还是一处神光笼罩之地,生灵的一切,包括自身意识和行动都在神明的驾驭之下。

    要解决这些,就需彻底将这些异神和复神会清剿干净。

    不过现在洲治还未曾修筑、扩府也未完成,要是停下来去做此事,反可能顺了对方之意,故是他并不准备直接动手,而是打算采取另一种方法加以反制。

    他身影一闪,已是来到了密林深处一处河流边上,若是有内陆部落迁徙到此,这是必然经过之地。

    他一挥袖,立有一个两丈来高的粗实玉石墩落了下来,上面是一个浮雕人面,而玉内似有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影,并有灵光隐隐透照出来。

    自上回擒拿了颜子全,玄廷的判处已然下来,判其为“觉锢之刑”。

    此刑是将其躯体与神魂分离,躯体另行放置,不令其坏,而神魂则被分开锢束在了这等玉石墩内,作为野外的问道石。

    此玉石墩柱之上被设置了禁法,无论谁人到了其面前,并开口询问路途,或者请教一些问题,其都会作以正确的的指引和回答。

    不止如此,每到日落日出之时,玉石墩柱会向外大声宣扬如何对抗异神,其声可远传百里,如此可以迫使一些土著主动远离此间。

    而某些部落之中的部族民,有了获取知识和对抗异神的途径,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来,可久而久之,就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异神想毁坏这东西则是很困难的,因为玉石墩是用来自上层的宝材打磨出来的,又经玄尊之手祭炼,颜子全的神魂在内既不会消散,也不会受外来的力量的倾压,如此他也算是得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了。

    这玉石墩柱共是祭炼出了一主八副九个,张御将其中八个副柱分别放在各个河流和山谷必经之地上,而最后一个主墩则是放在了洪河隘口的堡垒之中。

    在做完此事后,他化影一散,意识重新回到了位于启山的分身之上,这时他感到有弟子在外等候,便道:“何事?”

    那弟子过来一揖,道:“玄首,崔玄正已是自外归返,正要向玄首复命。”

    张御道:“请他进来。”

    弟子当即下去传命。

    不多时,崔岳上得山巅,对张御打一个稽首,道:“见过玄首,此行两月余,岳与几位道友共是搜剿了三处复神会的驻地。

    只是在最后一处驻地时,复神会似是得到了消息,上层提前退却了,我们只是扫除了一些陶人和留下的杂役。”

    张御点首道:“此是复神会的一贯做法。”

    崔岳道:“只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出来。

    张御拿来看了一下,这是一柄十分寻常的玉如意,但所用材质上乘,看得出是用法力锻炼的,毫无疑问是出自修道人之手。

    这说明复神会与修道人也有一定的牵连。其实并这不奇怪,此前被擒捉起来的过千寻就很明显与复神会有过往来,或许还不止其人一个。

    只是过千寻到底为何要阻拦扩府,他未成廷执,还难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道:“既然崔玄正已是摧毁复神会三处据点,那此事便先告一段落吧,近来府洲内涌来了不少修道人,还要劳烦崔玄正加以鉴察。”

    崔岳正容回应道:“此为岳之职责,岳定当做好此事。”

    复命过后,他就从启山之上告退下来。

    走在山径之上,他心中也是暗暗感叹,近来他借着陈廷执弟子的身份,利用训天道章与其他三大府洲的同道交流了一下,发现如张御这般时时关注下层,且又不胡乱插手的玄首当真是少见。

    不说几大府洲,现在各洲宿的玄首守镇都对下面其实都是不怎么理会的,至多只是负责守御。

    而少数对下面极为关注的,却往往是压得两府喘不过气来,能妥善调和上下并且做到有利于府洲的,目前也只有包括张御在内的寥寥几人了。

    他心中想着,这恐怕不止张御是曾在东庭任过玄首的缘故,更因为其人乃是玄修出身,一直在凡俗之中历练并成长起来的缘故。

    似如他,虽是陈廷执弟子,可实际上并不如何受看重。长久以来,他一直负责的是为门中的一些师兄弟打理俗务。

    陈廷执自己虽也是浑章修士,可真正承继他道法的,还是那些修持真法的弟子。

    他能看得出来,这几位同门表面虽然恪守礼数,对他很是客气,但内里实则高高在上,并不将他视作同类。

    而他却是下定决心,也是要做给那几位同门看看,就算他一开始修得便是浑章,没有得到上乘法门的传授,却也未必不能建功立业,并由此步入上境,到最后谁能胜出,还不一定呢。

    时间飞转,转眼十多天过去,此刻已然进入了十二月下旬,再有几日,便将是大玄历三百八十四年了。

    张御在启山上看着瑞光城中的往来人群,因为临近年节,东庭都护府又添加了不少人口,所以显得比往年更为热闹。

    由于几年大量造物技艺的引入,使得军事民生有了飞跃式的提升,除了港口处的飞舟往来不停外,小型的昆图造物飞车也时不时掠空而过,仅仅几年时间,东庭就将被甩下的七十余年空缺补上来了。

    不过他相信这还远远不是尽头。

    李青禾此刻正站在一边,他上月便已是从部落之中返回了瑞光,如今在启山山径这里负责接待往来之人。

    借着神袍之助,他也是一样看到下方景象,道:“先生,青禾从未想过,东庭也会有如此繁盛的一日。”

    张御道:“但有人并不喜欢这般景象,我辈所要做的,就是将此一切都是维护好。”

    李青禾用力点了点头,他想了想,惋惜道:“先生,再过几日便过年了,可惜青曦、青曙他们在外层看守庄园,无法和我们一起过年了。”

    张御道:“内外层穿渡会引得裂隙增多,如无必需尽量减少,以后会有机会的。”

    李青禾不免期望道:“要是什么时候,内外层能任意穿渡就好了。”

    张御道:“此事不易,但我辈正在努力。”

    要做到此事,首先要解决的是上宸天和幽城的麻烦,其次就是解决浊潮,内外层频频穿渡,浊潮也是无法平息的,但是他知道,玄廷看去是一直在找寻解决浊潮的办法,只是目前还似还未曾有结论。

    年节之中,玄府和军府都是加强了守御,但或许是前些时日崔岳的搜剿奏效,并没有什么意外,无波无澜过去一月。

    时间进入了三百八十四年二月,新洲治的修筑有条不紊得推进着,迁徙至东庭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这等时候,项淳寻到了启山之上,并向张御禀告道:“玄首,那盛剧已是排演妥当了,只是不知此中是否还有什么缺弊,还需玄首指正。”

    而同一时刻,昌合都护府之中,林玄修则是寻到了班岚,道:“班先生,自先生去年到此,已是过了近三月,先生的影画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呢?”

    班岚微笑道:“林玄修见谅,当日东庭那位岳玄修占了一个先机,占了一新奇,而我后来便不能如此了。

    宣扬昌合府洲,只用景物风光是不成的,还需得有神,这方才能打动人,此神昌合少却了一些,故是这些时日在班某一直在找寻之中。”

    自岳萝之后,如今不停有影画涌现出来,昌合虽然有绚烂美景,可他清楚,光凭这个显然是不可能压过东庭的,必须有一个更为吸引人的东西。

    林玄修道:“班先生说得这些。我不太了解,那班先生可否给我一个明确的时日呢?总不能就这般一直等下去吧?”

    班岚微笑道:“还要再等等,等一个机会,不过快了。”

    林玄修道:“什么机会?”

    就在此时,何礼兴冲冲走了进来,道:“先生,找到了,那神国找到了。”

    林玄修皱眉道:“神国?”

    班岚对着林玄修一拱手,笑道:“林玄修,望你能出动昌合玄府乃至军府的人手,征伐此神国,场面最好大一些。”

    林玄修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看着他道:“这就是班先生所说的机会么?”

    班岚微笑道:“正是。”

    林玄修一琢磨,也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今本土上洲战事已绝,昌合府洲可是位于疆域边缘处,还有什么能比征讨异神的征战更能吸引人的呢?想到这里,他振奋道:“好,我这便去莫主事进言!”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举盛光舞

    林玄修兴冲冲去了莫道修那里进言。

    按照他的想法,不管那神国实力如何,这次玄府、军府的修士和军卒都要调动起来,好好展现一下昌合都护府的军威。

    莫主事却是较为谨慎,虽然他比较支持这件事,可也不同意将大半军事力量一口气派出去,毕竟府洲各方和洲治的守御不能由此出现空虚,他只是同意动用足够剿灭这个神国的军力。

    可即便如此,也是相当强横的一股军力了,在林玄修努力之下,这次出动的斗战飞舟达到了三千余,另外还有三百多名玄府修士随行。

    班岚此番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内层的军事力量,他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心惊。

    虽然外层的争斗比较多,各方征伍调动之下,斗战飞舟和修士也是频频出动,可是从军备和军力上来看,一处星宿却也未必比得上这座偏远府洲。

    或许是没有了虚空外邪的侵压,内层的造物技艺远远超出了他此前所见,他甚至在一个披甲校尉身上感到了一股威胁。

    他比那些外层更是明白,造物的真正意义就是在于其数量规模,哪怕眼下只是少数人拥有这等外甲,可等时间一长,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

    他看了一下,许是由于训天道章的原因,整支军队从下令调动,再到启程出发,在半个夏时内就完成了。

    这还是因为数处飞舟营地彼此相隔较为分散,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这里主要是他要求的,他认为需得尽可能多的将军舟合聚在一起,这才能在影画上予人以震撼,若按正常情况,其实是各军伍朝一个方向前进,最后在约定时间内分别在目标所在处汇聚。

    他见时机已是合适,便在这个时候唤出大道玄章,他用并去夸张,也不去刻意渲染,只用十分简练的说道:

    “今番身在昌合府洲,与玄府、军府一同征伐神国,岚请命之后,得府洲允许,展军势予诸君一观。”

    他的声音与诸多斗战飞舟飞驰的画面一同显示在了那一片光幕之中,先由一处近景开始,再向外展开。

    他以往的名声毕竟在那里,再加上这回展现的是很少见的飞舟军阵,立时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班岚此前并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的,两个多月时间,他将整个昌合都是游走遍了,故是他特意要求以舟队以巡游的方式从千湖之上横掠过去,如此便能将千湖千虹之景都是一并融入了进来。

    此时观去,见无数飞舟飞腾有着少许白云的清澈天穹之上,而一艘艘银白色的飞舟倒映在犹如光镜的湖水之中,惊起大群飞鸟,的确是壮美非常,登时便引得不少人发出赞叹,并招呼更多同道前来观看。

    这个时候,甘柏正在别处观览,自从明观之印出来,他觉得这些影画更有意思,比单纯的讲道有意思多了。

    这时心有所觉,见是班岚符印浮现出来,他精神一振,却是毫不犹豫意念接触了上去。

    他一直准备找这个班岚的麻烦,可其人后来却是消隐了,他本来以为再没什么机会了,没想到这一次其人自己撞上来了。

    待看了几眼之后,他冷笑不止。

    眼前这一幕一看就很浮夸,分明就是刻意做出来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可是当过外宿镇守的,手下曾调动过的军力不知几许,要问这方面的事,此刻观看之人就没一个比他更懂。

    他冷嗤了一声,道:“小辈,看老祖如何揭穿你!”

    只是他方才准备在光幕之上留语,却眼前是一黑,再看时,却发现自己居然被踢了出去,再想入内,却被告知昌合府洲已将他排斥在外。

    他小脸一僵,恼道:“小辈可恶!”

    班岚看着那桃实的符印从光幕之上被移去,淡然一笑。

    他又怎么忘了这一位呢?

    桃实的功数已是极高,凭借他自己已是没法阻拦了,可别忘了,这次他是与昌合府洲合作。

    他之前就提醒了昌合府洲,此次为防止有人出面抹黑,需将一些人物清除出去,有一些需得重点关照,桃实自然就在其列。

    昌合府洲乃是天夏的上洲,所以就个人而言,除非你是玄尊,还必须一洲镇守,否则任凭你功数再高,都没可能将之压过,只能被其驱逐出去。

    因为目标位置明确,斗战飞舟在正确指引之下,很快就达到了那一处神国上空。

    到此之后,直接用斗战飞舟上携带玄兵轰爆,本来应该是最为容易的,只需数轮下去,这个神国也就是崩塌了,便是里面还有异神,出来之后也当是剩不下多少战斗力了,早有所备的修士上前围攻,要不了多久就可将其拿下。

    可要是这样做,就没有什么值得一观的了,甚至大军也就会成为一个摆设。

    故是这一回采取了突袭的做法,先以成百上千的小型玄兵撼动神国界璧,营造出惊人气势,而数十名修士自外攻撞突破入内。

    此间异神骤遭突袭,毫无防备,根本支持不住,纷纷往外出逃,并由舰队故意让出的缺口之中逃窜出去,半途之中不断遭到修士和飞舟的尾随截击,最后愿意投降的拘押起来,不愿意的当场轰灭。

    班岚这次参与了整场战斗,并亲手拿下了一名异神。

    而他的确有几分本事,不仅自身上阵,还将原本略显枯燥的斗战过程弄出了几分惊心动魄,关键是这斗战本身并非虚假,一时之间,引得诸多修士交口称赞,并由此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东庭府洲,外海之上,这里漂浮着一座椭圆形的舟岛,当初那第一幅洲治图,虽未获得通过允准,但就这么舍弃却也可惜,故是干脆被改成了一座海上剧院,并在这大半年中先是修筑了起来。

    张御化影分身此时带着项淳、范澜等人步入了新一座修筑的剧院之内,在场除了盛剧的剧师,还有编演等少数几人。

    岳萝也是在此,见到他异常之紧张,万福一礼,道:“见过玄首。”

    张御语声温和道:“无需多礼,你老师还好吧?”

    岳萝道:“多谢玄首关心,老师他很好。”

    张御点了点头,又与剧师和编演等人交谈了几句,便就来至宽敞的厢座之中坐定,片刻之后,剧院之内笼罩他们所有人的琉璃晶玉一下黯淡下来。

    过了一会儿,海涛之声先是响了起来,而后整个天地逐渐亮了起来,可以看到,东方的海平面上有一轮旭日正在冉冉升起。

    他方才听了解释,整个盛剧对应东庭都护府七十年坚守,共是分为七个幕章,分为“东晨、朝光、中天、夕照、坠阳、天火、重生”。

    他先看的是第一幕:东晨。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普通士卒,他正乘坐在一艘大舟之上,穿渡茫茫波涛,而光幕之上浮现出一行字迹,大玄历二百七十三年元正。

    此刻他在手中写着日记,却是一把被人夺走,笑闹了一番才被夺回,这时远处有谁呼喊了一声。

    舟上之人观望过去,却发现前方晨雾消散,一个矗立在远空的巨大孤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像是一个孤傲女子站在那里,正仰首高望天穹。

    众人又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紧跟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地陆轮廓随即浮现出来,这显然证明前方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陆地。

    就在此时,听得一阵阵震空之声,却见数道遁光自舟上飞射而出,向着远方的陆地飞去,很快消失在未曾散尽的雾气之中。

    众人都有些忐忑,不知前方是什么地方,等到中午的时候,随着一道道遁光回来,也有消息传回来,前方的确有一个陆地存在,而关征军主决定登陆一看。

    此令一下,随着隆隆鼓声传出,视界一下拉大,可见辽阔的海面之上,数百艘大小不一的舟船正劈波斩浪,往前行进,同一时刻,一面面代表着天夏的玄浑蝉翼旗也是迎着朝阳升了起来。

    等到舟船数日之后靠岸,眼前所见的场景却是令人惊悚,他们发现一个巨大的堆满骨骸的城市,谁也不曾想到,这便是日后的瑞光城所在之地。

    张御看到这里,发现或许是为了给人以真实感,这场盛剧采取的非是以往歌舞盛剧的形式,而是以近乎真实的方式来重演当时的场景,但也并非完全杜绝了舞乐,而是令其成了烘托渲染场景的配乐。

    他问道:“重演此景,可是问了不少人?”

    项淳回道:“是的,他们很用心,请来了不少百岁以上长者和老卒,这些场景都是靠他们的口述和回想,又去了当时之地,用我辈神通手段再行演化出来的。”

    张御评价道:“确然很用心,但稍有瑕疵。”

    这东西给寻常人看已是足够了,可这是给修道人看,这就有许多不足了,恐怕会引起一种不谐之感。

    嗯,就是如此。

    项淳请教道:“玄首,那我等该是如何改进?”

    张御道:“待看完之后再言。”

    果然如他所料,在接下来的之中,虽然编演之人非常努力的营造场景,但总有那么一种挥之不去的生硬之感。

    待整个看了下来,他发现若继续交由底下修士,这已是无可能再有提升了,思索了一下,对项淳道:“罢了,此中一些细节,便由我来修正吧。”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信真当非幻

    项淳闻言不禁一喜,若是张御这位玄尊肯亲自出手,那还有什么碍难呢?

    张御道:“项师兄,替我办一件事。”

    项淳道:“玄首请吩咐。”

    张御传音几句,项淳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因为七幕盛剧已然结束,此刻剧院整个都是重新亮起,剧师、编演等人都是在那里忐忑的等着他的评判。

    张御起身之后,略作思索后,也是说了一番自己的看法,话语之中以赞赏居多。这些人也确实值得夸赞。

    虽然其中有一些并不完全与真实相符合,但这只是落在一些无关大局的地方,毕竟只是一幕盛剧,为了戏剧的冲突,需要做一些适度的艺术夸张,但若涉及到一些人所共知的过去,那便不能如此了,也需慎之又慎。

    至于剩下那些瑕疵,并不是排演不用心,而是的确做不到。

    诸人闻听他如此说,不禁都是一片振奋激动。

    张御身为玄尊,自然无需来刻意来捧他们,只是随后他们又听到一些地方需得改动,心头又是一紧,可听闻只是修道人负责的那部分,这才放下心来。

    张御待把交代过后,便走出剧院,一众人修士执礼之中散去了身影,意识回到了位于启山的分身之上。

    半天过去,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项淳在训天道章之中传声言道:“玄首,那些长者的名册在此,属下已是问过了,他们都是愿意的。”

    张御看了一下项淳自训天道章之中传来的名册,这里大约有五十人之多,这些都是当年跟随着船舟踏上东庭地陆,并存身到如今的长者,年龄最长的已有一百六十岁,年龄最低的也有一百二十九。

    其实当年存活下来的天夏人并不止这么多,只是有一些早早就回本土去了,并未经历到后来之事,还也有一部分年龄偏大,不愿意再露面了。

    此刻他把心光一放,霎时感应笼罩住整个府洲,并准备找到了这些长者,与此同时,这些老人过往的那些心感记忆皆是流淌入他心光之中,并在他眼前绽开一幕幕的场景。

    自然,这些长者之前都是答应了放开自我思绪,并由得他观望的。固然他可以直接窥望,并让他们无从察觉,但并不会仗着自身神通过人而去这般做。

    而此刻他能从这些老者的情绪中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为自己能参与再现往日之景而感到期待和激动。

    他微微点头,既如此,东庭府洲此回当也不能辜负这些前辈。

    他眼前光幕之中,无数场景在来回闪烁着。

    因为每个人的记忆不同,所展现的景物就只会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一部分,而每一个人的经历也是不同,所以看起来较为破碎,但在他看来,这反而补足了一些细节和纠正了一些记忆上的错漏。

    通过这些,他几若是亲眼看到了天夏舟船渡海而来,看到了数万军众和雅秋女神带领的安人一同清理并建立起了瑞光城。

    他看到了三十年后的洪河血战,看到了浊潮蔓延的这数十间无数人前赴后继,努力维持着东庭的局面,更看到了烽火再一次在东庭地陆上点燃。

    待看罢一切之后,他睁开了双目。

    他思索了一下,目光一落,面前当即凝聚出了一枚玉碟,将这一幕幕贴近真实的场景映入了此玉之中,并补入了他所见到的盛剧之中。

    通常情形下的盛剧,也称舞乐盛剧,乃是由舞者歌者来登台演绎的,只有剧院中通透琉璃所展现的变幻场景称得上是虚影。

    至于纯粹的影画,现在造物技艺虽然能够拓录下影画,但是代价高昂,一般都需要大匠来出手,而且影画会随着观看逐渐消逝。

    若是不用造物,那修士通过一些法器可以办到,比如这一次便是如此,因为整个盛剧是得到了东庭玄府乃至府洲的支持的。

    不过这些在他这里没有什么麻烦,玄尊层次之下的物事,只要不是超过一定界限,那么他随手就可以塑造。

    其实若只是在训天道章之内供给修道人观看,那也不必要如此麻烦,明观之印中自能见到所有。

    不过这一次宣扬对象,并不止只是修士,其中同样包括寻常人。

    要知道,现在本土的一个普通学子,将来未必不是府洲的军士,也未必不是玄府的弟子,许有可能还有未来的玄尊。

    做完此事后,他令人把项淳唤来,并将那玉碟交给了他,道:“此物项师兄拿去盛剧编演,过后再有改正,便在道章之内予我观览便好。”

    项淳应下,将玉碟接了过来,执礼过后,便告辞出来,并很快将此事安排下去。

    盛剧编演拿到了这玉碟,在观览了一遍后,不禁惊叹连连。

    被张御这么一插手,盛剧拔升何止几个层次,已然是产生了他也不敢想象的变化,他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这他以往从来没有编演过一个幕盛剧,若是放出去,他敢言数十年内无人可以超越。

    他忍住激荡的心绪,认真将一些细节加以填补修正,便将最终改正过的盛剧再次送去了玄府。

    张御在得呈之后,将此盛剧再是看了一遍,不禁微微点首,现在看来,整幕剧就舒畅许多了,再无之前那等生硬之感了,想来诸道再观,当不会再觉不谐。

    当即便关照下去,下面定一个妥善时日将此盛剧放出,此前还可择一些参与过或者信得过的同道,令他们先行观览。

    玄府得了此谕之后,立刻遵照他的吩咐做了妥善安排,决定将放出时日定在下月,同时也是将此盛剧送至了一些此前参与编演的玄修处。

    玄府庐舍内,岳萝在做完今日的修持后,忽然发现明观之中多了出一个闪烁着的影画,她心中一动,意识上去一触。

    霎时间,一道光幕升腾出来,很快将她围拢起来,而后她轻轻惊呼了一声,她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艘船只之上,她能认出,这就是当初渡往东庭的大舟,而不远处那个士卒甚至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看着周围晃动涌动的海岛,似正在摇晃的舟身,若不是不能与这里存在的人物交流,她几乎以为真的来到了当初那等时候。

    她此时看向那一艘行驶在最前方的主舟,当就是关征大都督所在的位置了,可以见到那里还站有几名修道人,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其中一人还回首看来,并朝她点下头。

    她心头一跳,这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令她感觉无比震撼,可她却很喜欢这种沉浸之感。

    待她把盛剧七幕一口气看下来,心中忍不住想要立刻向交好的同道分享这些。可她知道眼下还不行,只得苦苦忍耐下来,心中叹气道:“这几天有的捱了,不管了,就当修心了。”

    她一咬牙,便收了大道玄章,转头回去定坐了。

    时日流转,忽忽间半月过去,转眼就到了三月份。

    昌合府洲之内,林玄修看着前来请辞的班岚,诧异道:“班先生,怎么这么急着离开?”

    班岚道:“我本是伊洛上洲的玄修,受邀至此,如今事既已是办成,就不该在此久留,也是时候回去了。”

    林玄修称赞道:“班先生一心为公,我甚佩服,班先生,我听闻你在伊洛上洲尚无名位,何不考虑来我昌合府洲呢?

    我府洲正在张扩府之中,以班先生的才华修为,定然是能有一席之地的,就算是名位我府洲也是可以给你的,这岂不比在伊洛上洲做一个任人指使的寻常修道人更好?”

    班岚道:“多谢道友好意了,我早前既答应去往伊洛上洲出力,自当有始有终,如今所愿未达成,又岂能离开呢?”

    实则从利益上考虑,来昌合府洲的确更好,但问题是这样一来,他的名声就会有损,总体来说还是得不偿失的。

    林玄修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你那影画一出,当真引来不少同道,此事之上,说不得将来还要拜托先生。”

    班岚笑了笑,道:“有训天道章,若林玄修还有什么需在下帮衬了,可以随时来寻我。”

    林玄修点头道:“这倒也是。”

    两人正说话之间,一个弟子自外快步进来,拱手言道:“林玄修,东庭府洲那里出手了,一幕影画已落道章之中。”

    林玄修面上半点意外也无,道:“果然如此。”他看向班岚,目光中欣赏更多,“班先生,却是被你料中了。”

    班岚道:“这是必然的,我等影画一出,其余三大府洲也是定然是坐不住的,先前安越、宣宁府洲都是出手了,就只剩下东庭了,这么长时日,想来他们这次一定拿出了足以与我们打擂台的影画。”

    林玄修却比他更为自信,道:“班先生的影画壮阔大气,便连我也是反复看了数遍,我却不信这么短的时日内东庭还能弄出什么来与我们对抗。”

    班岚微微一笑,道:“就怕东庭与我一般,也是早在筹谋了。”

    林玄修不以为然道:“那我倒要看一看了,我却不信,此能比得过班先生你的影画。”他当即唤出大道玄章,意念入得训天道章,果然见到一幕影画符印在那里,当即意念上去一触。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遥心同映

    林玄修待心神投入训天道章之后,初时还带着几分挑剔神色,可是随着意识深入进去,整个人却是一下怔在了那里,心中满是震动。

    以往盛剧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可是那些场景在他看来便有些假了,还有喧歌舞乐他也不是很喜欢,常被他斥之为杂声艳曲,靡靡之音。

    可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却是站在了几乎分辨不出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场景之中,若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还站在原地,几疑被挪到了百年之前某片陌生的海域之上。

    虽然海面上的几百艘大舟比不上数千艘斗战飞舟,可不知为什么,望到那一面面玄浑蝉翼旗时,他感到自身的心绪更为激荡振奋。

    而在他怔怔站在那里观望的时候,班岚也是同样进入了训天道章之中,只是才进入那盛剧的第一幕中,他就知道这回是自己输了。

    等再看下去,剩下的也只有叹服了。

    东庭府洲拿出来的这影画之中,包含了许多人文和家国情怀,此中更穿插着许多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故事,是为了维护而非是为了破坏,是为了传继而非是了征服,这比单纯的征战更能引人共鸣。

    更重要的是,这其实是一幕盛剧,这意味着不单单修道人可以看到,就是那些没有明观之印的寻常人也一样可以观看。

    只从这一点上,他就没可能比过。

    是他人想不到么?不见得,恐怕只是不在乎罢了。

    良久,林玄修心神从训天道章之中抽离了出来,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而后遥望东天。

    方才那七幕看下来,他不自觉的沉浸进去,甚至连自己也被其中的过往之事所感染,尤其是到了烽火点燃的那一幕,他恨不得能立刻杀到东庭去,将复神会及异神扫荡一空。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失笑一下,连他这个修道人在看完这幕盛剧之后,都感觉心胸激荡,何况那些寻常人呢?

    他知道,这件事上,昌合府洲已是无可能取胜了。

    怅然许久之后,他回过头,看着一旁不说话的班岚,反过来劝慰道:“班先生,你不要过意不去,我能看得出来,这次着实非你之过,实在是我们低估了东庭,林某相信,班先生已是尽力了。”

    班岚摇了摇头,道:“这一次班某输的心服口服,班某所造影画,比起东庭所造,不但粗劣,且是浅显,不堪与之比。东庭府洲的同道这次倒是好好教了班某一次,让班某当了一回学生。”

    他知道,就算自己事先知道东庭的打算,除非是昌合府洲全力支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弄出与之相类似的盛剧,可哪怕得到这等助力,他也没可能做到这等地步。

    问题不止是在他自己,也在于昌合的过去,不似东庭积淀的这般深沉厚重。

    只是他同时也发现了一个细节,他心中自语言道:“复神会、远古神明……有些意思,待回去看来需得好好详查一番。”

    东庭府洲庐舍之内,岳萝几乎每天早晚定坐之前,都会多看府洲的符印几次,看是否解开了禁束。

    这一日,她早课做后,进入道章之中,见那符印已然亮在那里,不禁轻呼一亮,整个人也是振奋起来,终是觉得可以向交好同道分享这个好东西了。

    她马上向丁盈、杜潇潇、安染她们送去了影画符印,想了想,也没忘了给“桃实”也是送了一份去,同时道:“前辈,这是我们东庭府洲编演的盛剧,非常好看,也请前辈看一看,晚辈也参与啦,还请手下留情哦。”

    甘柏一见,不禁来了些兴趣,只他看了几眼,不禁撇了撇嘴,这里面一看就有玄尊插手的痕迹。

    东庭府洲的玄首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换了别人或许他还上去批两句,这位还是算了吧,他还不想暴露自己,于是哼哼两声就不吭声了。

    同一时刻,聂昕盈与桃定符在玉京某座大剧院的厢座内坐了下来,准备观览东庭府洲早早便送来的盛剧。

    聂昕盈身为白真山弟子,又是玄尊嫡传,自然很容易获得先是观剧的资格。

    而在用一天看完这七幕盛剧后,她不觉叹道:“小师弟真不容易。”

    桃定符道:“张师弟如今可是玄廷守正了。”

    “是啊。”聂昕盈一阵感叹,“张师弟虽然修炼不了真法,可是在玄法一道之上却是有着旁人万难企及的天资,我做这师姐的也是很羡慕呢。”

    她侧目看来,道:“对了,桃师兄,东庭之事发生时,你也在那里吧?”

    桃定符点头道:“不错,那个安神就是我与张师弟还有另一位同道联手杀灭的,其实那里除了我与张师弟之外,还有一位熟人也在。”

    “谁?”

    桃定符道:“原师兄。”

    聂昕盈道:“我想就是他,当时也就是他还有师兄你们还在那里了。”

    桃定符道:“原师兄后来也回至本土了。”

    聂昕盈摇头道:“原师兄一向神神秘秘的,说实话,我不喜欢他。”

    这时一个声音在厢座之中传出道:“聂师妹,这般背后说人可是不好。”

    聂昕盈凤目一转,往旁侧看去,见一个年轻道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一边,正笑吟吟看着他们,她也不显惊讶,话头上一点不让道:“师兄此话不对,师兄在此,那小妹岂是背后说人?明明是当着面说的。”

    那年轻道人失笑一下,道:“聂师妹,你说话一向不饶人,梅师妹可是比你温婉多了。”

    聂昕盈只是轻哼了一声。

    桃定符则是打一个稽首,道:“原师兄有礼。”

    那年轻道人也是还有一礼,道:“桃师弟有礼。”

    聂昕盈道:“原师兄,你来做什么?”

    年轻道人笑道:“我们毕竟是同出一门,我来探望一下聂师妹、桃师弟二位,莫非不可以么?”

    聂昕盈却是不信他,道:“若是你单独来寻我,或是单独去寻桃师兄,那你说这话我却是信的,可你趁我二人都在寻上门来,我却不以为会没事。”

    年轻道人笑了笑,他看向二人道:“我来只是想说,我们虽未被老师收入门下,可彼此终归是同门,有些事情,该当互相携手才是。”

    聂昕道:“师兄所言,是什么事?”

    年轻道人意味深长道:“我只是先来提一个醒,桃师弟、聂师妹,到时候你们自是会知晓的。”说完之后,他身影顿时化散为一团烟雾散去了,只有一粒微小尘埃落在了厢座的地板之上。

    桃定符看了看,当即推断出来,道:“原师兄当是昨日来过这里,留下了这一个虚影,他料到我们今日会来这里。”

    聂昕盈略作思量,道:“桃师兄,你觉得他说得会是什么事?”

    桃定符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不过原师兄他追随老师许久,知道得东西确实我们比我们要多得多,他应该不会信口胡言。”

    聂昕盈坐直身躯,道:“那就不去管他了,既然他说我们迟早会知道的,那便等着就是了。”

    璃玉天宫。

    孟嬛真自外乘云而来,落下身形后,便步入了自家宫室之内。

    她如今已是被授予了玄正之职,做事也是十分认真仔细,每日除了修持,就是出外巡查。

    当然,玉京这么大的地方,只靠她一个人是不成,就算她是修道人也照应不过来,故她也是招揽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道友帮衬。

    而这里面自然也是少不了玄修的,因为训天道章的缘故,用玄修才能迅速掌握各地的动向和及时传递消息。

    不止如此,由于玄修大多数是从凡俗中来,所以在处置态度上比对世事较为淡泊的真修要好用的多。

    她隐隐察觉到,这么下去,或许会有什么不妥,可她又无法去改变什么,就像乘渡于舟上,孤舟一人无力对抗逆势,只能顺流而行。

    她一路来至内殿,她在摆放着琉璃水漏的明光大堂内坐下,稍作调息,就拿起案上的一叠叠补遗文书看了起来。

    待勾画之后,她不禁揉了揉眉心。

    守正的事务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困难的多,特别是在玉京这个地方,一件事的背后,往往牵扯到更复杂更多的事情,就算是她,处理起来也是感觉颇觉耗费精神。

    实际上要不是她琉璃天宫嫡传弟子的身份,换一个人毫无根基的人来,那一定会是寸步难行。

    这时一个女修走了进来,将一匣丹丸递上,道:“方才从白真山那里拿过来的,上好的调神丹丸。”

    孟嬛真拿了过来,道:“多谢阮师妹了。”

    阮师妹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师姐这么疲惫,不如去看下最近的盛剧如何?”

    “盛剧?”

    孟嬛真摇头,虽然师门里不少同门对此很热衷,可她平日不看这些东西。

    阮师妹鼓动她道:“这个可和以往看见的盛剧并不一样,推荐你去看下,很是振奋人心……”

    孟嬛真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一样?”

    阮师妹眨下眼,道:“这个盛剧是一个偏远府洲,嗯,东庭所编演的,据说是完满还原了东庭这百多年来的兴衰过往……”

    “东庭?”

    孟嬛真心中微微一动,她面上无奈一叹,道:“好吧,就听师妹的,我去看一看。”说着,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阮师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璃玉天宫的观览的盛剧的地方与外不同,因为琼英也是喜爱观看盛剧,又不喜与外人相处,故是以玄尊之能建造了一座大琉璃宫,看得不是歌舞,而是映照而来的虚影。

    琼英十分厌恶那些固定的剧情,所以每回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加以改变,这里的盛剧更为贴合真实不说,在一定程度上都可随着观剧之人的心意而变,法力愈强,能改变的地方越多,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修行。

    孟嬛真在琉璃宫内坐下之后,知道为什么,心中略有紧张,她定了下心绪,试着转运了一下法力。

    周围骤然一黯,而后再是一亮,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艘大舟之上,周围海波汹涌,这一幕景象她似曾相识。

    这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疾步来到船舷一侧,目光略带着一丝期待和急切,在数百艘舟船之上来回看着。

    可待看了下来,却没有她所希望见到的人,眼眸略黯。

    只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自后传来,身躯忽然一顿,并缓缓转过来,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根玉箫,红色的穗结在那里随风晃动着,她的眼眸一下湿润了。

    那白衣男子正对她微微而笑,并朝她伸出手来。

    她凝视这个男子,旋即也是露出微笑,向前伸出手去,下一刻,两只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她转过身,与那白衣男子肩并肩站在初升的朝阳之下,看着前方壮阔的海陆,轻声道:“这一次,我和你一起。”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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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浑道章介绍:
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