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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遥心同映

    林玄修待心神投入训天道章之后,初时还带着几分挑剔神色,可是随着意识深入进去,整个人却是一下怔在了那里,心中满是震动。

    以往盛剧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可是那些场景在他看来便有些假了,还有喧歌舞乐他也不是很喜欢,常被他斥之为杂声艳曲,靡靡之音。

    可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却是站在了几乎分辨不出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场景之中,若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还站在原地,几疑被挪到了百年之前某片陌生的海域之上。

    虽然海面上的几百艘大舟比不上数千艘斗战飞舟,可不知为什么,望到那一面面玄浑蝉翼旗时,他感到自身的心绪更为激荡振奋。

    而在他怔怔站在那里观望的时候,班岚也是同样进入了训天道章之中,只是才进入那盛剧的第一幕中,他就知道这回是自己输了。

    等再看下去,剩下的也只有叹服了。

    东庭府洲拿出来的这影画之中,包含了许多人文和家国情怀,此中更穿插着许多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故事,是为了维护而非是为了破坏,是为了传继而非是了征服,这比单纯的征战更能引人共鸣。

    更重要的是,这其实是一幕盛剧,这意味着不单单修道人可以看到,就是那些没有明观之印的寻常人也一样可以观看。

    只从这一点上,他就没可能比过。

    是他人想不到么?不见得,恐怕只是不在乎罢了。

    良久,林玄修心神从训天道章之中抽离了出来,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而后遥望东天。

    方才那七幕看下来,他不自觉的沉浸进去,甚至连自己也被其中的过往之事所感染,尤其是到了烽火点燃的那一幕,他恨不得能立刻杀到东庭去,将复神会及异神扫荡一空。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失笑一下,连他这个修道人在看完这幕盛剧之后,都感觉心胸激荡,何况那些寻常人呢?

    他知道,这件事上,昌合府洲已是无可能取胜了。

    怅然许久之后,他回过头,看着一旁不说话的班岚,反过来劝慰道:“班先生,你不要过意不去,我能看得出来,这次着实非你之过,实在是我们低估了东庭,林某相信,班先生已是尽力了。”

    班岚摇了摇头,道:“这一次班某输的心服口服,班某所造影画,比起东庭所造,不但粗劣,且是浅显,不堪与之比。东庭府洲的同道这次倒是好好教了班某一次,让班某当了一回学生。”

    他知道,就算自己事先知道东庭的打算,除非是昌合府洲全力支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弄出与之相类似的盛剧,可哪怕得到这等助力,他也没可能做到这等地步。

    问题不止是在他自己,也在于昌合的过去,不似东庭积淀的这般深沉厚重。

    只是他同时也发现了一个细节,他心中自语言道:“复神会、远古神明……有些意思,待回去看来需得好好详查一番。”

    东庭府洲庐舍之内,岳萝几乎每天早晚定坐之前,都会多看府洲的符印几次,看是否解开了禁束。

    这一日,她早课做后,进入道章之中,见那符印已然亮在那里,不禁轻呼一亮,整个人也是振奋起来,终是觉得可以向交好同道分享这个好东西了。

    她马上向丁盈、杜潇潇、安染她们送去了影画符印,想了想,也没忘了给“桃实”也是送了一份去,同时道:“前辈,这是我们东庭府洲编演的盛剧,非常好看,也请前辈看一看,晚辈也参与啦,还请手下留情哦。”

    甘柏一见,不禁来了些兴趣,只他看了几眼,不禁撇了撇嘴,这里面一看就有玄尊插手的痕迹。

    东庭府洲的玄首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换了别人或许他还上去批两句,这位还是算了吧,他还不想暴露自己,于是哼哼两声就不吭声了。

    同一时刻,聂昕盈与桃定符在玉京某座大剧院的厢座内坐了下来,准备观览东庭府洲早早便送来的盛剧。

    聂昕盈身为白真山弟子,又是玄尊嫡传,自然很容易获得先是观剧的资格。

    而在用一天看完这七幕盛剧后,她不觉叹道:“小师弟真不容易。”

    桃定符道:“张师弟如今可是玄廷守正了。”

    “是啊。”聂昕盈一阵感叹,“张师弟虽然修炼不了真法,可是在玄法一道之上却是有着旁人万难企及的天资,我做这师姐的也是很羡慕呢。”

    她侧目看来,道:“对了,桃师兄,东庭之事发生时,你也在那里吧?”

    桃定符点头道:“不错,那个安神就是我与张师弟还有另一位同道联手杀灭的,其实那里除了我与张师弟之外,还有一位熟人也在。”

    “谁?”

    桃定符道:“原师兄。”

    聂昕盈道:“我想就是他,当时也就是他还有师兄你们还在那里了。”

    桃定符道:“原师兄后来也回至本土了。”

    聂昕盈摇头道:“原师兄一向神神秘秘的,说实话,我不喜欢他。”

    这时一个声音在厢座之中传出道:“聂师妹,这般背后说人可是不好。”

    聂昕盈凤目一转,往旁侧看去,见一个年轻道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一边,正笑吟吟看着他们,她也不显惊讶,话头上一点不让道:“师兄此话不对,师兄在此,那小妹岂是背后说人?明明是当着面说的。”

    那年轻道人失笑一下,道:“聂师妹,你说话一向不饶人,梅师妹可是比你温婉多了。”

    聂昕盈只是轻哼了一声。

    桃定符则是打一个稽首,道:“原师兄有礼。”

    那年轻道人也是还有一礼,道:“桃师弟有礼。”

    聂昕盈道:“原师兄,你来做什么?”

    年轻道人笑道:“我们毕竟是同出一门,我来探望一下聂师妹、桃师弟二位,莫非不可以么?”

    聂昕盈却是不信他,道:“若是你单独来寻我,或是单独去寻桃师兄,那你说这话我却是信的,可你趁我二人都在寻上门来,我却不以为会没事。”

    年轻道人笑了笑,他看向二人道:“我来只是想说,我们虽未被老师收入门下,可彼此终归是同门,有些事情,该当互相携手才是。”

    聂昕道:“师兄所言,是什么事?”

    年轻道人意味深长道:“我只是先来提一个醒,桃师弟、聂师妹,到时候你们自是会知晓的。”说完之后,他身影顿时化散为一团烟雾散去了,只有一粒微小尘埃落在了厢座的地板之上。

    桃定符看了看,当即推断出来,道:“原师兄当是昨日来过这里,留下了这一个虚影,他料到我们今日会来这里。”

    聂昕盈略作思量,道:“桃师兄,你觉得他说得会是什么事?”

    桃定符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不过原师兄他追随老师许久,知道得东西确实我们比我们要多得多,他应该不会信口胡言。”

    聂昕盈坐直身躯,道:“那就不去管他了,既然他说我们迟早会知道的,那便等着就是了。”

    璃玉天宫。

    孟嬛真自外乘云而来,落下身形后,便步入了自家宫室之内。

    她如今已是被授予了玄正之职,做事也是十分认真仔细,每日除了修持,就是出外巡查。

    当然,玉京这么大的地方,只靠她一个人是不成,就算她是修道人也照应不过来,故她也是招揽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道友帮衬。

    而这里面自然也是少不了玄修的,因为训天道章的缘故,用玄修才能迅速掌握各地的动向和及时传递消息。

    不止如此,由于玄修大多数是从凡俗中来,所以在处置态度上比对世事较为淡泊的真修要好用的多。

    她隐隐察觉到,这么下去,或许会有什么不妥,可她又无法去改变什么,就像乘渡于舟上,孤舟一人无力对抗逆势,只能顺流而行。

    她一路来至内殿,她在摆放着琉璃水漏的明光大堂内坐下,稍作调息,就拿起案上的一叠叠补遗文书看了起来。

    待勾画之后,她不禁揉了揉眉心。

    守正的事务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困难的多,特别是在玉京这个地方,一件事的背后,往往牵扯到更复杂更多的事情,就算是她,处理起来也是感觉颇觉耗费精神。

    实际上要不是她琉璃天宫嫡传弟子的身份,换一个人毫无根基的人来,那一定会是寸步难行。

    这时一个女修走了进来,将一匣丹丸递上,道:“方才从白真山那里拿过来的,上好的调神丹丸。”

    孟嬛真拿了过来,道:“多谢阮师妹了。”

    阮师妹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师姐这么疲惫,不如去看下最近的盛剧如何?”

    “盛剧?”

    孟嬛真摇头,虽然师门里不少同门对此很热衷,可她平日不看这些东西。

    阮师妹鼓动她道:“这个可和以往看见的盛剧并不一样,推荐你去看下,很是振奋人心……”

    孟嬛真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一样?”

    阮师妹眨下眼,道:“这个盛剧是一个偏远府洲,嗯,东庭所编演的,据说是完满还原了东庭这百多年来的兴衰过往……”

    “东庭?”

    孟嬛真心中微微一动,她面上无奈一叹,道:“好吧,就听师妹的,我去看一看。”说着,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阮师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璃玉天宫的观览的盛剧的地方与外不同,因为琼英也是喜爱观看盛剧,又不喜与外人相处,故是以玄尊之能建造了一座大琉璃宫,看得不是歌舞,而是映照而来的虚影。

    琼英十分厌恶那些固定的剧情,所以每回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加以改变,这里的盛剧更为贴合真实不说,在一定程度上都可随着观剧之人的心意而变,法力愈强,能改变的地方越多,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修行。

    孟嬛真在琉璃宫内坐下之后,知道为什么,心中略有紧张,她定了下心绪,试着转运了一下法力。

    周围骤然一黯,而后再是一亮,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艘大舟之上,周围海波汹涌,这一幕景象她似曾相识。

    这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疾步来到船舷一侧,目光略带着一丝期待和急切,在数百艘舟船之上来回看着。

    可待看了下来,却没有她所希望见到的人,眼眸略黯。

    只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自后传来,身躯忽然一顿,并缓缓转过来,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根玉箫,红色的穗结在那里随风晃动着,她的眼眸一下湿润了。

    那白衣男子正对她微微而笑,并朝她伸出手来。

    她凝视这个男子,旋即也是露出微笑,向前伸出手去,下一刻,两只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她转过身,与那白衣男子肩并肩站在初升的朝阳之下,看着前方壮阔的海陆,轻声道:“这一次,我和你一起。”

    ……

    ……

第一百四十章 尘喧引风云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东庭府洲的盛剧在这一个多月内,在内外各洲宿迅速传播开来,而此后所引发的回响却是极其强烈。

    首先是在真实程度上,以往无有一个盛剧能与之相比,不夸张的说,今后的盛剧都会因此而发生一定的改变,而里面所表达的内容更是让人感佩,有许多人都是被里面一些人物和故事所感动。

    这便直接导致了前往东庭府洲的飞舟骤然增加了许多。

    且由于太多人来,一时之间,差点使得本土与东庭的往来通路为之阻塞,又紧急多开辟了一条航路,增设了数十驾载运飞舟方才解决了此事。

    不过因为盛剧如今还在展演之中,所以看去这股势头非但没有停歇下来,反而有愈发高涨的趋势。

    项淳对此很是高兴,本来迁徙人口大多数是出于玄廷的安排,有很多人其实是不情愿的。

    但是这幕盛剧一出,却有许多人一下被打动,他们感怀于原来东庭都护府的不易,俱是纷纷自愿往东庭来。

    由此还带来了一个意外之喜,玉京因是知晓东庭以往确实较其余三大府洲不易,经过考虑之后,建立洲治的耗用,又是减免去了一成。

    项淳也没想到,一幕盛剧居然能带来如此之大的作用,这放在以往无论如何也是想象不出的。

    世界慢慢变得连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范澜借着呈报书信之机,却是提醒道:“师兄,近日来我处之人多了,那去往其他府洲的人必然少了,这会否有引得他们不满?”

    项淳道:“师弟提醒的好,此方面不得不虑,我会告知玄首一声的。”

    表面上看,四大府洲各凭手段,现在这一切东庭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赢来的,为何要需去看别人脸色?

    但有些事情,远不是靠道理能说清楚的。

    他也唯恐给张御带来麻烦。毕竟其余三大府洲的玄首也是玄尊,而上层的事情他不好判断,要是这几位万一因此和张御过不去,反倒是不妥,故他下来也是唤出了训天道章,向张御道明了此等担忧。

    张御闻报之后,道:“此事无碍,项师兄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他十分清楚,眼下局面要说惹人不满,肯定是会有的,可若有玄尊说要与他过不去,那肯定不会是单纯为了此事,而他对此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项淳得了他回应,心中一定,道:“属下明白。”他想了想,语声略带振奋道:“如今本土对我的支援也多了起来,还有民间捐赠,原先估量要用三载,现在看来,只要再一年多的时间,新洲治就可筑成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此事免不了府洲上下同心协力,只越是这般,越是要小心,谨防外敌搅扰。”

    项淳郑重应下道:“是,属下定会看紧的。”

    昌合府洲。

    玄府正殿之内,莫道修紧紧皱起了眉头,向着下面的林玄修问道:“近来来的人这般少么?”

    林玄修无奈道:“因为那一幕东庭的盛剧,本来决定到我们这里的人都选择往东庭去了,这等事需得出于自身意愿,我们也无从干涉。”

    莫道修走到窗台口,那里可以看到大量自本土送来材物正被运去仓库之内,但是缺乏足够的人力去将之变为府洲的力量。

    再这么下去,扩府之事可能要四五年甚或更久去完成了,他叹道:“一步慢,步步慢啊。”

    林玄修叹道:“林某现在已是无计可施。”

    莫道修想了想,道:“这般,我去见玄首。”

    林玄修道:“玄首不问外事,怕也解决不了此事。”

    莫道修摇头道:“这次较量,既是我辈的较量,也当是上层的较量,我们这里赢不了,那就要看玄首那边了,除非玄首并不希望立建功业。”

    林玄修道:“主事的意思是让玄首上言,让玄廷出面调和此事?”他一转念,这也的确是个办法,若是玄廷出面干预,此势必可刹止。

    他不禁有些羞惭,虽然最后要玄尊出面挽回局面,显得他们有些无能,可这总比眼下窘迫来得好。

    莫道修道:“你先回去吧。”

    林玄修行有一礼,便就退去了。

    莫道修则是整理了一下袍服,便沿着主殿后方的虹桥,来至丹湖法台,一路行至上方,站定之后,他对着前方打一个稽首,道:“见过玄首。”

    岑传背对着他道:“什么事?”

    莫道修道:“近来由于东庭府洲一幕盛剧,引得四方人心动荡,本来欲往我三府洲过来之人,结果都是往东庭去了,这恐会使得我扩府之事因此耽搁,故是来向玄首呈禀。”

    岑传道:“你来找我,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莫道修坦承道:“属下无能,只是四府并举一事,乃是玄廷所定,如今独盛东庭一府,怕也与玄廷期愿不合,唯有请玄首向玄廷进言了。”

    岑传思考片刻,道:“你去吧,我会设法解决此事的。”

    莫道修心中一定,道:“是。”再是一礼后,他便退了下去。

    岑传则是看了一下天穹,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想那日论法之后钟道人与他说得那番话。

    唯有他将正清一脉的修道之地归并入天夏,那才可得玄廷的真正信任。

    但是他一直未曾下定决心。

    正清虽然在闭关前说过,下来一切事情由他作主,可他始终不敢有所逾越,怕做错了什么事。

    还有一个,他对玄廷还是有些不信任,隐隐然将那里当做退路,玄廷要他斩断退路,他又如何愿意呢?

    只是自毕明归来后,他也是意识到了一点,对于那些身在天夏之外的玄尊,玄廷不只是不看作自己人那么简单,还隐隐当作敌人对待。

    这样的话,玄廷对他永远是警惕的,他设想由玄廷内部打开缺口的,并往上重新获得权柄的可能将是很小。廷执的位置,或许就无法坐上去了。

    他想了想,忖道:“是否该给大师兄去一封书信,问一问此事呢?”只是他方才如此想时,忽然见远空有一道光亮飞来。

    他立刻认出这是师弟梅商送来的符信,当即接了过来,可是打开一看,却是心头一震,因为这上面赫然是他大师兄正清的笔迹。

    书信之上又言,有些东西该舍就舍,正清一脉所居地界既然是他们以往所立造的,那今后若要用到,也随时可以再立,没有什么必要非要把持在手,没得阻碍了自己的前路。

    他看罢之后,不禁感叹道:“师兄,这一切都被你料到了么?”

    有了这封书信后,他心中也是寻思了起来,若是将正清一脉的地界归并入玄廷,那倒是可以此与玄廷做一个交换,譬如在四大府洲扩府一事上稍加平衡一些,而不是让人全被东庭吸纳走。

    想到这里,他当即意念传去正身之所在。

    岑传的正身此刻已是在混沌晦乱之地开辟了道场,察觉到分身传来的心意之后,他思忖了一下,当即伸指一点,化出两封符书,随后一挥袖,一封送去了首执之处,一封则送去了钟道人处。

    钟道人此刻正在妙皓道宫之内打坐,底下道童走了进来,把一封符书递上道:“上尊,岑玄首有书信寄来。”

    钟道人令道童自去,将书信拿在面前,此书倏尔化气光散开,他看了一眼,看罢之后,他精神微振,思忖道:“我本在寻思限碍那训天道章,岑道友今回倒是送来了一个口实。”

    他当下来至殿壁之处,起袖一拂,上方有两道光亮显现出来,道:“崇道友、长孙道友,下月廷议,望你们二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崇道人道:“未知道友欲为何事?”

    他当初遮掩他人上进之路,故是被禁压三载,本是关押要到年末,不过因为先前外层势力入侵时他推算立功,故是得以削刑,在年节之后,已是能够得以现身了。

    钟道人伸指一点,一道气光就在两人面前闪过,他道:“岑传已是思量清楚了,愿意将正清一派驻地归并入玄廷,只是希望我能为他言语,稍加调和如今四府洲轻重不一之势,而此势得以起,实则起因明观之印之故,我等正好借此施压。”

    长孙道人道:“恐怕不妥,诸执摄方才发下了功赐,玄廷之上也早是定了律限,此事再提无益不说,反会惹首执不快。”

    钟道人道:“我非是要如此,既然此前之事无法挽回,那不妨思量一下今后。”

    崇道人道:“今后?”

    钟道人道:“对,我以为这训天道章之变数绝不止于眼下,此之变有一必有再,有再必有三,故这一次我等要说服诸执设限,令此道章难再轻易变转。”

    他的目的,就是要训天道章今后但凡再有增印,都需拿到玄廷上讨议,而不能再让张御私下变化了。不然谁知执摄是不是还站在其人一边?他已是吃了两次亏,自然不愿再受此制,此前没有借口,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

    他看了崇道人一眼,道:“此一回,崇道友拘押之期已过,我三人合力一处,把握当是更大一些,首执当也需慎重考虑一下吾辈之请了。”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势升难轻移

    大玄历三百八十四年五月十五,磬声之中,诸廷执在光气长河之上现身,开始了这一月的廷议。

    这一次,崇廷执也是现身,不过首执那一处,几次不曾露面的林廷执,这回也是一并到来。

    廷上依例先议要事,待诸务皆处理妥当之后,首座道人才言道:“诸位廷执若有呈议,可以一言了。”

    钟道人一直等着这等时候,他拿玉槌一敲玉磬,而后站起言道:“首执,诸位廷执,我天夏在一十三洲之外立下四大府洲,如今已是一载过去,本来各方事顺,事机也是进行的有条不紊。

    然则前些时日,钟某收到一封昌合府洲岑玄首的呈书,说是东庭府洲出了一幕盛剧,使得民物弃舍三洲,皆往东庭而去。

    如今情势,乃是东庭充实而三府空虚,这与我天夏四方共举之策不符,还望首执和诸位廷执察知。”

    众人听他说话,都是把目光偏移向晁焕处。

    晁焕果然不负众望,出声道:“钟廷执,这事有何不对?”

    钟道人早知道他会有意见,缓缓道:“这事与玄廷大计不合,四方府洲,各镇一方,如今强一弱三,头重脚轻,却是事与愿违。这便妨碍了玄廷布划,难道不该质以责疑么?”

    晁焕冷笑一声,道:“钟廷执,你弄错了一件事,玄廷布划自有定数,而在定数之外,则皆是出自天夏子民和诸修自愿了,你凭何去管束?

    长久以来,我一直盯着各洲宿的守镇玄首,若说用心于事的,张守正一直位列在先,说实话,其他三府洲之所以不如东庭,不是因为这一幕盛剧,而是因为这三位玄首对洲内之事并不如何过问。

    细究起来,这本就是他们的失责,莫非还让玄廷替他们补上疏漏不成?

    你不问根本,却去怪东庭府洲,却是颠倒是非,试问这世上,岂有用心做事之人受到苛待,无心于事之人反得好处的道理?

    照我看,不但不能如此做,还要褒奖东庭,斥责其余三府洲,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他这一番言语说下来,座上许多廷执都是暗暗点头,这番话虽然不好听,但讲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林廷执想了想,执槌一敲玉磬,道:“晁廷执此言并不为过,张守正行事乃在权责之内,东庭府洲有功无过,但其余三府也未曾做错什么,他们只是按例而行罢了,也就不必说什么受罚褒奖了,就让各洲再调遣一批人手往三洲去,以填补虚缺吧。”

    晁焕看过来,不满道:“林廷执这话我却不赞同了,玄廷于扩府一事早有定数,现又忽添增额,你这不是削各上洲的利,去补三府洲的缺么?这让诸上洲如何心服?”

    林廷执倒也不生气,笑道:“那依晁廷执之意要如何做呢?”

    风道人这时敲了一下玉磬,待诸人看来,他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出声道:“首执,诸位廷执,那一幕盛剧我也是看了,此中却是发现一桩事,那便是东廷如今有着大量从内陆深处迁来的土著。

    这些土著桀骜不驯,与异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数着实不少,风某之意,不如将这些人送去三府洲处,这般既能充实三洲的人口,也能断绝他们与异神的牵连,可谓一举两得。”

    钟廷执皱眉道:“这些土著无知无识,送到三府洲,还得另行遣人看顾,风道人此举这究竟是支应还是添乱?”

    晁焕斜眼一撇他,道:“钟廷执,这些土著在东庭乱不了,去了其他三府洲就乱了不成?若是如此,我倒要问一问,那几位到底能不能胜任玄首之职了?”

    陈廷执此刻一敲玉磬,朝上端看去,沉声道:“首执,我觉得风廷执所言,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这些土著教化好了,也能成为我天夏子民,如何教化,让各府自去想办法,若连这事也做不好,那的确用不着再待在位置上了。”

    他看得出来,这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缺人,那给人就是了,反正土著也一样是人。说实话,用不着玄首出面,只要底下的玄府修士愿意出力,那教化起来当真是一点都不难。

    若连这点力气也不肯使,做不好也就别抱怨了,玄廷也不可能替他们解决所有事。

    韦廷执紧跟着言道:“此法倒是不错,从东庭之过往来看,那些土著教化好了,亦能为我天夏之民,如今调拨给三洲,也算支应三洲了,三洲不该再有怨言。”

    首座道人点了下头,看向下方,道:“若无人有异议,那便照此行事。”

    钟道人想了想,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其实他不怎么在乎这件事的成功与否,只是想借此引出后面一个话题,眼下见时机已是合适,便又言道:

    “首执,诸位廷执,此议我亦同意,只是钟某想说另一事,此番之事,看似是四大府洲彼此相竞,可根由却是落在那明观之印所映的盛剧之上。

    此印牵动如此之多如此之广的人心,实是事先未能预料,要是能在此之前有一个准备,也就不至于事后再去弥补。

    钟某以为,到了如今之局,那训天道章已非张守正一人之道章,而是天夏之道章了,今后再有变化,不可再由张守正一人作主,该当需由玄廷来审议,而后再定是否落下。”

    晁焕不屑一笑,道:“训天道章乃是张守正道法所演,并愿为天夏所用,先前所定律条,已然是规束了道章之内诸行,但你要不令张守正往此有所变化,那就是对玄尊自身之道法设限了,张守正又未犯有过错,你凭甚如此做?若是当真设下了,那是否也可以用之于你我身上呢?”

    钟道人摇头道:“晁廷执,这是两回事,钟某也说了,张守正那训天道章事实已是牵扯到天夏上下,我等又怎能视若不见呢?万一有所过错,怕是后果难料。”

    晁焕看他几眼,恍然道:“也是,以钟廷执之心思来料算,确然此事凶险的很呐。”

    崇道人沉声道:“晁廷执,就事论事,钟道友并未说错。此事涉及的非是一人,而是天下众生,我等不得不慎。”

    晁焕嗤了一声,道:“两位对天下众生之关心来得还真是及时,需要的时候就有关心了,不需时候就不关心。”

    崇道人却对他嘲讽之言仿若未闻。

    武廷执这时缓缓开口道:“方才晁廷执有一言说得对,张守正无过,按天夏规序,我们不能凭空限他道法,此事并无先例。”

    钟道人道:“武廷执,此事不同于以往,既无先例,那我等不妨议一议此事。”

    玉素道人冷笑一声,他伸指一弹玉磬,等着声音发出,他在座上发声道:“诸位莫要忘了,我天夏长久以来,所执之长策乃是‘世任其变、道以观教’,世间之变化,由得世间去为,我等只需运道在先,确保天夏之存续便可。

    有几位廷执或许是不知,也或许是有意忽略了,如今张守正所立之印,从来不是强迫他人去接受的,任何人都有选择之余地,哪怕是一个寻常弟子都可以拒之在外,如今万众皆是接纳,足见人心之所向了。”

    崇道人沉声道:“可是下民愚昧易欺。世人之选,未必见得是正选。”

    晁廷执一挑眉,道:“崇廷执,我还就告诉你,张守正所立之印,我也拿来纳入道章了,我觉得很不错,怎么,偏生你对?我等都是蠢人不成?”

    戴恭瀚在座上一直没发声,他此时沉吟片刻,拿玉槌一敲玉磬,抬头出声道:“戴某说一句吧。

    如今张守正所立之印,还远未到钟廷执所言之地步,而我辈但有心悟,皆可在上立印,若今立限,那是否是我辈每立一印,都要受限呢?恕戴某直言,此举若行,限得不是张守正,而是当下之玄法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思考起来,有的时候,玄廷上一些举动,可不仅仅是举动本身,还传递出了某种意思,这事情确实要慎之又慎。

    钟廷执皱眉,倒是事先未曾想到,这么多人不同意他的意见,而且……他抬头看去,见浑章修道人几乎都是站在了支持张御的立场上,此时此刻,他已是隐隐看到了玄浑二道合流的模样。

    他往长河上方看去,这里只有看首执如何思量了。

    首座道人此时看向武倾墟处,道:“武廷执,不谈他事,若只言设律,是否可行?”

    武倾墟思索了一下,道:“张守正无过,若要设律,则不可独对他一人,需对众玄尊同样设限,此事武某认为不可行。

    且如今我与上宸天战事未绝,守正却不受后补之常律所限,除非是去其位,但这就要上禀诸位执摄了。”

    守正因为需要与敌交手,承担着对敌重任,这总是第一紧要之事,所以一些后补的律限他可以暂时不受,需等战事结束后再言。

    若非要其接受,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暂时拿掉守正之位,通过这么一番运作,就可以令其接纳。

    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张御的守正之位乃是常摄,玄廷就没办法走这一步了,要想继续,就需要上禀至五位执摄处,由五位执摄来处断了。

    首座道人点了下头,看向钟廷执道:“钟廷执,防微杜渐是要,但不能无过指摘,不过你若有还有疑见,可以再提。”

    钟廷执沉默片刻,没有再是出声,打一个稽首,缓缓坐了下去。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沉光有微觉

    廷上诸议皆定,各廷执也是各自散去。

    离了光气长河,崇道人问道:“钟廷执,为何方才不再继续坚持?”

    钟道人摇头道:“我本是想在廷上直接解决此事的,但是未想到反对这般激烈,若是我等坚持下去,也不过是将此议送去五位执摄处,五位执摄可不见得会同意我之议,这般做反而会坏了首执一直以来秉持不经上议之策。”

    他也看出来了,首执对设限这件事根本是无可无不可,至少与把事情送到执摄那里裁定相比,这事重要性是要偏低许多的。

    他声音凝重道:“但我等需要小心,因为这训天道章之故,玄浑二道如今已有合流之兆了,可越是这样,我等反而愈要设法压制此辈。”

    本来在玄法推动这些年来,已是不断有浑章玄尊涌现,而现在训天道章一出,两法却是被此捏合在了一处。

    因为真修本身的问题,在可预见的未来,各洲宿一定会被玄浑二道的玄尊所取代的,玄廷之上也一定会逐渐变成这二法的天下。

    他认为到得那时,真法一定会被慢慢挤压出去,再无立足之地,若往最为严重的情形里说,真法被废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是故他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就对玄浑二道作以一定的压制。

    崇道人这时沉声道:“我以为这次建言不成,许是时机不对。”

    钟道人讶道:“哦?不知崇廷执说得是什么时机?”

    崇道人道:“上宸天随时可能侵攻我天夏,首执多半是不愿在这等时候自家内里出现波荡的,虽你我限碍道章一事很紧要,可在首执看来,这或许并不是什么迫在眉睫之事。”

    钟道人想了想,叹道:“有理啊。”

    长孙道人道:“光是阻止不是办法,我等必须寻一个可以替代那训天道章的办法,若有替代之物,那道章便不会再那么不可少缺了,玄浑二道合流也就不攻自破了。”

    钟道人道:“长孙廷执是说用造物么?”

    长孙道人道:“目前也唯有此法最有可能。”

    钟道人沉吟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去接手霜洲技艺的郑象,只是后来却是不知所踪了,疑似落在了外层,且半途之中应是受到了青阳修士的阻挠。

    可反过来看,若是此法无用,那郑象也不会有遭遇了,他忖道:“看来此事也需得重新拾起来了。”

    守正宫内,张御站在大殿之上,他的面前撑开了一道光幕,而里面此刻所显现的是金郅行在上宸天看到的种种景物。

    金郅行在上宸天很是小心,遵照张御之前的嘱咐,当中没有进行过任何交通联络,故是长久没有声息。

    所幸在待有一月后,情形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却是灵都道人令他到那些小派的地界之上去传授法门。

    在上宸天中,唯有与上宸派亲近的小派,才可与之待在一处,从而能够完全抵御虚空外邪,而其余小派的道场都是寄附在上宸天所开辟的地界之外,对虚空外邪的抵御就稍稍弱了一层。

    在他去往那里的时候,当中短暂的一段空隙,故便找了一个机会,将这些天来的经历都是置入明观之印中。

    张御看罢之后,心下转了转念,倒是不想,上宸天最后居然安排金郅行去传授弟子玄法了。

    他思索了一下,上宸天内部看去也是意见不一,不过推广玄法之事,他判断上宸天中今后或许会出现一批浑章修士,可要说出得浑章玄尊,那可能却是不大。

    上宸天的思路无非是想借用浑章修士来弥补战力上的不足,中下层用道卒,上层用浑章玄尊。

    可修士一旦要是成了玄尊,又有哪个会甘愿受制呢?定然是会设法争取己身之利的,而己身之利又从何而来?在上宸天自然要从上宸天争取,那反而会加剧内部的冲突。

    故是这条路注定是走不通的,也来不及。

    倒是那个器灵所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似是上宸天还有什么厉害手段未曾动用。若是如此,他身为玄廷守正,当需格外小心了。

    他能做的,也就是趁着这段空隙加紧修持,尽快把那些玄粮都是完全运炼了,以期能尝试着功行上再增进一步。

    他估算过了,至多再有两到三月时日,当就可以达成此愿。

    此刻他忽然心有所感,便收了大道之章,看向阶下,那里光芒一闪,明周道人身影浮现了出来,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风廷执托在下送来了一枚玉符,说是有关此次廷议的消息。”

    张御目光一落,那玉符飞了过来,并在他面前化为气光散开,霎时里面所蕴藏的内容便即映照在了心中。

    他点头道:“多谢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稽首道:“若无事,在下便告退了。”一礼之后,他身影一闪,便即不见。

    张御站在那里思考一下,他知道,这一次钟廷执借机建言,看着是为三府洲鸣不公,实际上是要限碍训天道章。

    但这一次建言其实有一个天然存在的缺陷,那就是其人所借之事机并不够分量,难以以此引起首执太多的重视。

    因为那三大府洲纵然对东庭吸引了大批人有所不满,可这也仅仅只是是限于中下层罢了,这未必会引得府洲玄首如何在意。

    似那宣宁、安越府洲的那两位玄首,根本什么话都没说。他们要是真是着恼,那早就联合岑传一起上书了。

    大多数玄尊实际上信任的是自己的力量,府内多些人少些人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没有错,因为他们的确能够一力支撑起整个洲域。

    也就似岑传那等急于立功,从而归返玄廷权力上层的人物,才会这般急迫,这么主动的站出来。

    而其人之出发点,也不是有多看重下面的人,而是他认为东庭的举动夺去了本属于昌合的利益,耽搁了他扩府的进程。

    而比起他们,他方才是真正的看重底下之人。在他心里,若能以洲治扩府晚上几年为代价招揽来更多人,那他也是情愿的。

    现在在座的玄尊,又有哪个不是自这些寻常人中来的?只要有人在,那么就拥有无限可能。

    现在除了修道一途,底下人还可走造物一道,未来难说还有其他什么道路,这些其实都是通向大道的途径之一,现在时日还短,还不能达到更高的层次,可将来便就说不定了。

    此次廷上之议,倒是风廷执出了一个好意。将大批侵入东庭的土著迁去其他三洲,这便可以断绝他们与这片土地之上异神的牵连,同样还断绝了复神会的联系,到了那里之后,他们也没可能再挑动事情了,教化起来也容易许多。

    他思索停当,当即传意去了分身那里,让化身负责处理此间之事。

    东庭地陆,安山以东的内陆深处,一座人工修筑的环形土丘上方,这里遍布着一尊尊残破的神像,密密麻麻数以百计,有的早已倒塌,有的还竖立在那里。

    而在土丘之中,或坐或站着二十多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最外围的十多人戴着白陶面具,上面画着古怪的眼目,唯有最里圈的三人戴着薄薄的金属面具,分别为金、铜、青三色,面具表面光滑,但皆是镌刻着优美而丰富的线条图案。

    三人坐在那里,此刻似在争论商议着什么。

    那戴着青色面具之人头上还挽着发髻,他道:“事到如今,东庭府洲扩府已是没有办法阻止了,东庭府洲的张玄尊本来就是出身东庭之人,在过去曾屡次破坏过我们的大计,东庭的子民对他也很是信服,所以光用言语,是无可能从内部摇他们的。”

    他看着另外两人,道:“现在东庭扩府的进度很快,一旦被他们成功,那么整个安山都将会成为他们的城墙,他们会以向前推进,这将会对我们所要做的事造成太多的干扰。”

    戴着铜面具的人似是一个女性,腰身纤细,她用低哑而有磁性的声音道:“我们不能唤醒伟大的伊米克神么?”

    青色面具的人道:“上次祂似是被惊醒了一次,我们怀疑,还是东庭的那一位所为,若是我们现在再去试着唤醒,那极可能激怒祂……”

    戴铜面具的女人有些急躁道:“那么该是怎么办?”

    这时那戴金色面具的人开口了:“两位,上个月,我找到了一个线索,”他看着两人,沉声道:“线索很可能指向那一位沉眠之地。”

    另外两人都是一震,都是脱口道:“魁梅辛帕神丘?”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戴着陶白面具的黑衣人都是脖子一转,动作合一的看过来。

    戴金面具的男子点了点头,道:“应该是那里。”

    铜面具的女人激动道:‘魁梅辛帕神丘’,传说中神诞之地,至高的赐福之地,你是怎么找到的?”

    金面具的男子道:“是某一个部族的遗民提供的线索,他所供奉的神明曾经作为战败者,侍奉过那位一段时日,并拥有了进出神丘的资格,我们用了一批祭品,唤醒了这个神明,根据祂降下的神光指引。”

    他脸上的金色面具微微发光,用近乎蛊惑的声音说道:“两位,我们下来要集中力量,尽快找到神丘所在,要是唤醒里面沉睡的那一位,那祂就可以带领我们对抗东庭,也能带着我们找到我们所要想的一切。”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古原旧异丘

    东庭府洲之内,崔岳正在客阁内招待着来访之人。

    此是一名十七八岁的道人,其人对他言道:“师兄,老师说了,你呈送上来的这一幕盛剧不错,可以一观,老师说了,要师兄在东庭好好做事,老师他也在看着。”

    崔岳打一个稽首,道:“请师弟回去转告老师,弟子难得有一个机会,不会有负自身职责的。”

    那道人还有一礼,道:“话已带到,那小弟这便回转上层了,师兄勿送。”说着,他便转身出门,而后看了看,纵身一跃,已是遁光飞去。

    崔岳见其人离去,这才回身室内,当初他看罢那盛剧,也是深为感佩,便将此送到了自家老师陈廷执那里。

    其实陈廷执若在训天道章驻意,那便无需如此麻烦了,直接送去便是,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位至今未有如此做。

    他猜测这可能出于什么大局上面考量,反正这不是他能过问的。

    他收定心神,收拾一下,便离了这一处位于城郊的客舍,腾身一纵,往瑞光城方向飞遁而去。

    只是他才至半途,训天道章之内就有人向他禀告道:“玄正,我们之前盯着的几个疑似复神会眼线的人,都是在居处服药而亡了。”

    崔岳眼神一凝,问道:“可有什么人与他们联络过么?”

    禀告之人言道:“我们事先感察到了微弱的神异力量,对面应该是以神谕的方式通传给了信徒。”

    崔岳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人已经发现自己这边在监视他们了,为免暴露自己,所以提前清除了。

    复神会做这件事也不奇怪,他们一向是不把人当人的,而这些人在东庭府洲内的职位也不高,舍弃了也就舍弃了。

    可正如此想的时候,道章之内又有动静,却有几个消息陆续传到了他这里,俱是说一些疑似复神会据点,也是他先前故意留着的地方,如今已是人去楼空了。

    因为这些据点远在密林深谷之中,周围又有不少土著部落和灵性生物,所以监察不易,而对方撤走之前还用神异手段遮掩,所以未能及时发现。

    崔岳看了一遍下来,发现所有据点撤走的手段都是相同的,并且差不多都在同一时刻发生,所以这无疑是一场有序的撤退。

    种种迹象表明,复神会的势力正在收缩。

    他第一个反应,此事与上次的打击有关,可再是一想,发现不对,两件事相隔时间较长,对方便是做出反应,也不可能等到现在。

    那么是决定放弃东庭相争,所以转而为收缩了么?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只要复神会本身还在存在着,那么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结束的,一定是会有着什么其他图谋的,只是现在彻底失去了那些据点眼线,就不好掌握此辈的动向了。

    他看向远处的安山山脊,暗道:“此辈到底在筹谋着什么呢?”

    此时此刻,在安山以东的地陆深处上,大部分散布在各部落中的复神会成员都是动作了起来,他们利用部族土著捕猎大量的灵性生灵,同时还许诺一定的好处,鼓动一些异神对付一些敌对的异神。

    这是他们在准备唤醒的那一位的祭品。

    到了临近七月份的时候,这一切才是准备稳妥,三名戴着金属面具的复神会成员相聚在了一个土著部落之中。

    铜面具的女子疑声道:“就是这里么?这个部族还不到五十个人吧?线索就在这里?”

    那金色面具人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部族太小,我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找到线索。”

    他踩着满是枯枝烂叶的泥地,来到一个大树底下用土块堆起的祭坛前,祭坛中间的柱石被稍加琢磨过,上面用蓝红两色的鲜艳染料涂抹过,并画出了两个眼目,看去像是盯着来人一般。

    戴金面具的男子拿出一只琉璃瓶,拔开塞子,向着祭坛倒出了一些金色得粉末。

    粉末洒下之后,石块祭坛之上的眼目眨动了一下,闪过一阵神异光芒,随即石柱上出现了出现了一个孩童高下,佝偻着背的老者。

    他拄着高长的拐杖,五官臃肿扭曲,身上是灰黑、灰白两种颜色的羽毛,其余部分用坚韧的树叶包裹者,他的下身是一团烟雾,凭空悬飘在那里,他看了看几人,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金面具的人沉声道:“魁尼神,按照约定,我给了你祭品,你需要带我们前往神丘。”

    魁尼神声音带着嘶嘶的响声,道:“跟我来吧。”他从石祭坛上飘了下来,带头往身后的密林之中飘去。

    三人立刻跟着他走入密林,凡是老者经过得地方,都会出现一条可供穿行的小径,只是很快,林中飘起了一阵迷雾。

    他们发现,自身好像融入了那一团雾气之中,连身躯和肢体似都是消失了,唯有前方那个魁尼神的身影很是醒目。

    而在这里,模糊了时间,模糊了思维和意识,过去了不知多久,好像从一个昏沉沉梦中醒来,三个人一下清醒过来,不知何时,身边雾气已经消散了,而他们站在了一个空旷的,满是细小碎石砾的土坡之上。

    魁尼神拿起长杖指着前方,道:“到了。就在那里了,‘魁梅辛帕神丘’,神诞之所,至高的赐福之地。”

    三人抬头望过去,只是第一眼看去的时候,除了金面具男子之外,其余二人心底都是生出了一股疑惑,甚至对这是否是他们所要找的地方产生了一丝怀疑。

    因为对面完全就是一个不起眼圆锥形土山,模样就像是一个常见的地上火口,周围光秃秃得一片,草木不生,除了大一点,规整一些,上面也没有想象之中宏伟的建筑,几乎没什么可称道的。

    铜面具的女子不禁怀疑道:“神丘?是这里么?”

    魁尼神道:“是这里,只是因为你还未靠近她,所以你还感受不到她的伟大。”

    那戴着青色面具,留着发髻的人倒是没有轻易提出质疑,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么大的山丘,无论从哪一边看都是对称的,这不是人力能所做到的,而那种线条上的美感十分符合传说中的记载。

    金色面具人道:“是与不是,到前面就知道了。”

    魁尼神从土丘之上飘了下去,引着三人继续往前,这里十分安静,没有声音,也没有时间流逝之感,只能感到自己在不断接近那土丘。

    铜面具的女子喃喃道:“在祂到来之初,这世界没有声音,水流是静止的,星辰是凝固的……”

    青色面具人知道,这是一篇赞颂某位古老神明的诗篇,但此刻看来,却是意外的契合眼下得景象。

    迈过漫长的道路,来到了山丘之下,而后两扇一模一样的梯形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这梯形门贴着山壁,呈现一个坡度,门沿宽厚,线条笔直刚硬且浑然无暇,此极为高大,看着能够容纳巨人经过,里面则是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似是任何声光到里都被吞噬了。

    铜面具的女子一看到这里,明显很是震惊,惊叹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

    金面具的人沉声道:“伊尔朵双子门,传说的恶地和善地之门,我也是找到了这里,才能确定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传说中的‘魁梅辛帕神丘’。”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侧过身,接着说道:“现在需要我们来决定了,究竟走哪一扇门,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

    青色面具人说道:“不能分开走么?”

    金面具男子用似是念诵般的语声说道:“神果结出了双生子,那落到地上的,只有一个。门背后沉睡着两个神明,一个是善神伊奇曼丹,一个是恶神伊鲁库加。”

    铜面具的女子用满是兴趣的语气说道:“传说中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他们的父神也没有办法分辨出他们,唯有他们的母亲伊切可以做到。

    其他神明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说是每次会在见两兄弟之前吃掉一个三叶果,每当善神到来的时候,失去果实的三叶花会绽放,而恶神到来的时候,就会收拢。

    有人问道,如果两兄弟一齐出现呢?

    伊切回答她从不会同时见两个人,而说过这句话后,两兄弟就再没有一起在别的神明面前出现过,恶神出现的地方不会有善神,善神出现的地方也不会有恶神。”

    青色面具人若有所思,这些诗篇说得是有关于“伊帕尔神族”的故事,“伊帕尔神族”也就是被天夏称之为远古神明的族群,今天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唤醒其中某一位。

    诗篇里的故事虽然看着很平常,可他知道,传说诗篇往往不是表面上所想的那么简单,许多血腥、野蛮还有残虐都是隐藏在看似简单实则隐晦的叙事之后。

    比如此事深思下去,不免令人有一种惊悚之感。

    两兄弟不再同时出现,那是否暗指着两兄弟最后其实只剩下了一个人,并同时身兼善恶两职,至于另一个去哪里了,不好细想。

    还有,诗篇上记载,两兄弟每隔两天就要去面见母神切尼一次,从那吃掉的三叶果实,下次又开花结果的隐喻上看,每次从那里出来的,真的都是同一个人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去多想,而是看向前方两扇门,道:“若是从故事上来看,这两者的神性,善与恶必然是要分开的,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扇门。”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远光呼神醒

    金色面具人赞同他的说法,道:“是的,只能选择一条路。”

    铜面具的女子却是不太服气,道:“不对,在泰奥神国史诗篇中,英雄乌埃加也来到了这里,他祈求复活被毒蛇咬伤而死的一对儿女。

    侍卫告诉告诉他,走左面,他将得到活过来的儿子,而走右边,他将得到的是女儿。

    乌埃加没有办法决定,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但是他很聪明,他退到了远处,闭上眼睛走入了门内。

    这样虽然只是走入了其中一个门,可他既没有选择左,也没有选择右,那么他可能得到一对被复活儿女!”

    金色面具的人沉声道:“但是他也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不要忘了,这是英雄的末章,这个故事并没有结局。

    而直到现在为止,那些曾经信泰奥神明的部族还在用‘乌埃加的儿女’来比喻不确定的事情。所以我们不能冒这险,我们本来的打算,也只是为了唤醒其中一位,而不是把门背后的两位都是唤醒。”

    那一直不出声的魁尼神这时忽然发出了嘶哑笑声,他道:“不错,你们说的那个泰奥的私生子,名叫乌埃加的神裔是来过这里,当时是我指引了他,诗篇里说是的那个侍卫,那就是我。”

    三人不觉看过来,铜面具的女子不觉追问道:“那他到底如何了?愿望实现了么?”

    魁尼神笑容深沉,道:“我不知道。因为他进去之后,再没有出来过。传说中双子门的对面还有另一个出口,或许他实现愿望从那里出去了,也或许永远留在了里面。你们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他。”

    三人显然都是没有这个意思。

    金色面具人沉声道:“如果选两个门,可能谁都到不了终点,我们只能择一而选,两位来是什么意思?”

    青色面具人道:“左为大,我选左边。”

    铜面具的女子看向右边,道:“我觉得右边不错。”

    两人意见不一,于是又看向金色面具人,其人想了想,他拿出一枚金币抛了一下,摊开手掌一看,沉声道:“走右边。”

    魁尼神发出嘶哑的笑声,道:“你们找到了你们要找的地方,我之前的诺言已经兑现了,那么我要离开这里了。”

    金色面具人这时面部微微偏转,对那青色面具之人看了一眼,后者一点头,冲着魁尼神抖手抛出了一枚玉珠。

    这东西飞出去后,顿有一团神异光芒爆发出来,魁尼神发出了一惊惧的嘶叫,随后整个人便如烟雾一般被吸扯入了进去。

    青色面具人伸手一召,将那玉珠拿到了手里,他道:“对不起了,我们来这里的消息不能泄露。”

    三人转过身,朝着右边的大门走入了进去。

    过了双子门之后,本来以为是漆黑一片地方却是有着十分自然的柔和光亮。

    三人打量了一眼,可见两边高大的陡壁。一直向上延伸到视线不可触及的顶部,由于太过高远,他们好像站在了一条狭窄峡谷的底部,而实际上这里的宽大足可以并行十驾马车。

    无论是石壁还是地面,周围一点尘埃不染,像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三人看了下来,见没有什么危险,就迈步往深处走去,只是这条通道很是漫长,再加上两边重复不变得的景象,使得前方看去好似没有尽头。

    三人都是很耐心,在不知走了多久后,墙壁上多了一抹鲜艳的颜色,那是一幕幕的庞大的彩色壁画。

    戴铜面具的女子饶有兴趣的停下欣赏,她还伸手上去触摸了一下,道:“这些都是传说之中曾经来过这里的神明和英雄,都被刻在上面了。”

    青色面具人道:“这些人也都是选择了右边的门么?”

    金色面具人摇头道:“左右只是我们选择的左右,他们则未必,可能在另一扇门里也能看到他们。”

    青色面具人想了想,点了下头。

    随着他们逐渐往前走,铜面具的女子忽然提高声音,道:“看,这是乌埃加。”

    两人不觉看过去。

    见是一个高大矫健的男子站在伊尔朵双子门之前,此人半赤着上身,露出肌肉分明的手臂和背部,他头上戴着羽毛冠,手中拿着木矛,腰间悬挂着青铜短刀。

    铜面具的女子语声略带兴奋道:“乌埃加应该是前纪元最后一个有明确记载到来这里的神裔英雄,也就是说,过了这里,我们就要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了。”

    她又看向了下一幅壁画,令她微感失望的是,那里表现的是这个神裔英雄与他们一般在通道中走着,对于此人选择的到底是哪一扇门,上面并没有明确的表现出来。

    而再接着往下看去,她发现还有壁画在后面,可是当目光落上去后,她忽然惊呼了一声,指着上面,声音带着些许惶然和颤抖,道:“这,这是我们……”

    此声一出,引得另外两人也是看过来,随即面具下的目光都是一凝。

    壁画上呈现的是三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双子门口,一个人手指向右,一个人手指向左,预示着方向不同,而下一幅图,三个人一齐走向了右侧的大门。

    三人看着这幅壁画,心中一阵悚然,这图画究竟是他们做出了选择后才出现在这里的,还是这里早就准确预言到了他们的到来?

    然而更令他们吃惊的还有,壁画到这里还并没有结束。

    在下一幅壁画之中,他们站在一个竖立着的巨大长石之前,一个人拿着一盏灯,另一个人拿着一根长枝,最后一个人站在台下,将一个双耳陶罐往下方的池槽内倾倒下去,而那长石则是裂开了一条缝隙。

    金色面具人沉声道:“到底会不会是这样,我们进去才知道。”

    另外两人都是点头,他们顺着通道继续往前方走去,此刻又是一座与双子门相同的梯形大门出现在了前方,三人精神一振,心中清楚,走过了这里,应该就能去到他们所期望的所在了。

    三人加快脚步越过大门,走出了通道,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前窄后宽的广阔空间之内,若无意外,这应该是来到了神丘的山腹之中了。

    前方有一个有着十层阶台的三角平台,上方竖立一个与壁画之上一般模样巨大长石,一直通到高处,光滑的石面之上有金色的不明意义的线纹,与他们面具上的线纹有几分相似。

    长石之下则是一个祭台,上面摆着一根长枝,一盏油灯,三人缓缓走了过去,铜面具女子上前抽出了长枝,并来到了右手边,青色面具人拿起那盏灯,站到了左边。

    他们没有去做与壁画相悖的事,因为这很可能是唤醒那位的正确方式,也可能是某种指引,他们不敢违背。

    金色面具人则是拿出了一双耳陶罐,这里封存的是六个异神的神性力量,也是作唤醒这一位的为祭品的存在,

    他将封盖去了,将罐子缓缓倾倒,里面的神性力量被一股无形之力约束成金色的液体,缓缓流淌入了石槽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神丘之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虚实不定的人影浮现了出来,但是晃动了两下,又是不见。

    随着金色液体的流淌,那长石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后竟是在一阵金光之中融化开来,露出了一个向上的石阶。

    三人相互看了看,一同走了上去。

    在走了许久之后,三人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平台之上,周围边缘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上方则是宏阔而巨大的的金石顶璧。

    在最前方则有着一个石座,一个有着黑发长发的年轻男子坐在上面,他看去异常之强壮,手肘支撑一侧的头颅,而另一只手握着一只通体金色,刻着无数细密纹路的长矛。

    青色面具人道:“是他么?

    金色面具人回道:“是他。”他目光看去那根长矛,道:“那是伊尔之矛。”

    伊尔代指的是伊帕尔神族的上层,而哪怕是前纪历的远古神明之中,也只有极少数能被冠以这等称呼。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去,这时一道光芒照来,从三个人身上晃过,并在他们的面具之上停留了片刻,再又迅速消去。

    三人在那光照来的一瞬间,都感觉到了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但随着的光芒退去,这感觉又同时消失了。

    此时顶璧之上忽然裂开了一团漩涡,一道绚烂霞光落了下来,罩到了那个男子身上,同时一道刺目光芒爆闪开来。

    三人不自觉倒退了几步,在那股光霞徐徐散去之后,三人再看去时,却是一惊,不知何时,那个年轻男子的眼睛已然睁开了,那纯金色的眸子此刻正看着他们。

    这时他们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疼痛起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一般,感觉那好像是记忆,又好像自己身体的某些部分,他们都是发出哀嚎之声,不自觉的跪倒在了地上。

    待这阵痛苦过去,三人这才逐渐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这时他们看到那个年轻男子从座位缓缓站了起来,同时感到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道:“伊帕尔的信奉者,你们做得很好,在又一次大寂灭后,伊帕尔将再次奴役这个世界。”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拭飘来尘

    看到年轻男子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三个面具人全都是跪了下来,并无比恭敬的高呼道:“伟大的伊尔,至高的赐福者,伊帕尔的信奉者在此献上自己的忠诚。”

    年轻男子看了他们片刻,略带一丝审慎和高傲道:“我允许你们献上忠诚,作为唤醒我的奖励,在合适的时候,我还会允许你们献上灵魂和身躯。”

    跪伏在那里的三人顿时大喜。

    因为他们知道,在伊帕尔的语境之中,献上灵魂和身躯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是一种臣服敬献的仪式,同时也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一种恩赐。

    他们的身躯和灵魂在收去之后,将会被对方所改造,获得更为上等的血脉和力量,而在烙下伊帕尔神族的烙印后,这些又会被再归还回来。在前纪历时,许多伊帕尔的附庸种族都以得到这种恩赐为荣。

    他们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么?

    可念头转到这里时,他们似乎隐隐感觉到,除此之外,自己身上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待着自己去完成,只是一时之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年轻男子看向那个青色面具人,他没有说话,但是声音直接在后者的心神之中响起道:“你是天夏人?”

    青色面具人恭敬回言道:“我的血脉有一半是安人,一半是天夏,但是我现在是伊帕尔的侍奉者。”

    年轻男子道:“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关于天夏的东西,他们应该就是这一次大寂灭后的主宰了。嗯,只从你的记忆来看,天夏的神明也的确有些力量,我也看到了,在原来的安尔山,也就是天夏人称之为安山的地方,正有一个天夏神明在那里。”

    此时他的态度显得郑重了许多,“骄阳需要星辰的衬托,伊帕尔也需要仆从和臣民,我需要你作为我的使者,去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愿意臣服,伊尔可以接纳他们。伊帕尔可以允许他们拥有天穹之下生存的权力,也可以适当分给他们一些权柄。”

    青色面具人恭敬道了声:“是,我这就去传达伊尔的神谕。”

    年轻男子拿着长矛对他一点,一道金光落入他的眉心之中,随后又对着空处一划,霎时有一道晃动不止,好似被大风吹拂的裂隙撕裂开来。

    他道:“去吧,我暂时赋予伊帕尔的权柄,生灵会听从你的心意,我会在此等着你的归来。”

    青色面具人一个拜伏之后,就毫不犹豫踏入了裂隙之中,等跨过去后,他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在了神丘之外,并且感觉有一道光芒在前面指引他。

    他此刻的思维只剩下了去传达神谕这一个念头,故是没有丝毫迟疑,顺着这一道光就走了下去,不知不觉从这一处神丘之地走了出来,回到了最早启程的部落之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眉心金光闪烁了一下,片刻之后,一头巨大的灵性飞禽落下来,他翻身而上,飞禽身上的这灵性光芒绽放出来,腾空入天,但因为浊潮的缘故,并没有去得太高,而是在低空急速飞掠。

    青色面具人眉心的光芒持续闪烁着,指引着正确的方向,五天五夜之后,飞禽来到了安山附近。

    可因为安山被禁阵阻拦,此刻他除非绕过这里,从海上或者南方绕道而上,否则无法直接过去,于是他只得在此停下,并将自己意愿表达了出去。

    负责值守的修士问讯十分重视,立时将此事报了上去。青色面具人在此只是等了半天,就被带入了安山之中,而后又在一名陈姓中年道人的带领之下离开此间,乘飞舟去往瑞光城。

    到了瑞光城后,他在此又等了一天,到了第二日清晨,他被那陈姓修士带到了启山脚下,并告知他东庭玄首就在上面等着他。

    他一个人沿着石阶上行,一直往崖顶走去,只是在一脚踏到峰巅上时,他的意识忽然变得一阵空白。

    而等他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站立在那一处出发前的平台之上,好像自己从来未曾移动过。

    那年轻男子这时看着他,他道:“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张御本在启山定坐,他忽然睁开了双目,眸光闪烁了一下,就在此前某一个瞬息间,他心神之中感到了一股异状,但是被他心光力量自行抹除了去。

    能被他感到的异状,那定然是达到或接近他这一层次的力量。

    他心念一转,闭目片刻,而后再是一睁目,眸之中似有灿烂银河流转,随后往远处看去,霎时间,望到了几幕破碎的画面。

    巨大的高丘,空旷的原野,三个面具人,而后是一个坐在石座之上的年轻男子,这些画面飞速闪过。

    不过最后在望到那名年轻男子的时候,此人也是似是有所感觉,用手中的金矛一划,霎时所有景物俱皆消失。

    他思索了一下,前两日崔岳曾报上来的复神会有着异动,结合画面之中的戴着金属面具的三人,此事毫无疑问当与复神会有关。

    而那个座位上的年轻男子,无疑身具高层次的力量。

    此前荒原深处最大的威胁,无疑就是那个远古神明,只是这个异神在沉睡着,而府洲还未曾扩府成功,根基还未曾打牢,所以他没有主动前往对付的意思,而方才看到的,却又是另一个潜在威胁了。

    对方方才一定是做了什么,似是某种试探。

    一般这等情况,那自然是要对其进行回应的,只是他能感觉到,那处地界处于某个类似界隙地界之中,对方还能搅乱他的感应,要找到其人并不容易,

    但不管怎么样,都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他往上望有一眼,至多还有一月,那六千钟玄粮就可被正身全数运炼消纳了,那时候他当可凭借目印,找出一条推动自身前进的道路来。

    同一时刻,神丘之内。

    年轻男子神情也是微微凝肃了起来,他拿金矛站在那里,矛身之上不断有金色光芒上下流动并闪烁着。

    他似是借助着此物在感觉和思考着什么,底下三人谁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扰他。

    青色面具人则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他回想着方才所经历的场景,那一切好像只是一个虚幻。

    可是再一想,却感觉并不是。

    那种极度真实的感觉使他认为,方才那事未必没有真的发生,但或许只是处于某一个可能的未来,但现在自己又回到了眼前。

    许久之后,年轻男子注意力从金矛之上离开,他眸中带着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深思,最后自语道:“看来天夏神明是不可能与伊帕尔合作的,一点可能也没有。”

    他看向下面,用十分严肃而确定的语气说道:“天夏的神明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之间是没有办法共存的。”

    金色面具人这时出声道:“伟大的伊尔,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是否要和他们开战呢?”

    年轻男子摇头道:“不,现在不行。我一个人虽然强大,可即便我能够击败一两个天夏神明,却也并不足以击败整个天夏诸神。”

    他抬起头,举起金矛,“我将呼唤我的军队和仆从们,我将会去寻找我的族人,我会去寻找更多的盟友,等到我的力量足够了,我才会发动战争,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得反而是忍耐,尽量让天夏神明不把我们当作敌人。”

    他看了三人一眼,道:“这将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我将会赐给你们足够的生命,会让亲眼目睹伊帕尔的伟大归来。”

    三人立时意识到了,这位拥有无尽寿命的神明,其所谓的一场战斗,并不是他们所想象中的立刻行动,而是会经历漫长的时间,照这么看,就算迁延到下一个纪历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若能因此得到寿命,那又有什么不好?他们都是恭敬俯身道:“感谢伟大的伊尔的恩赐。”

    年轻男子这时示意他们后退,三人赶忙起身去到了边缘处,前者则是迈步来到了平台的中间位置,

    他拿金矛一顿,平台的地面之上顿时裂开一个空隙,抬升出来一个有着凹槽的石台,他伸出手来,并拿起金矛在手臂上面一划,登时有金色的血液流淌了下来,渐渐滴落到了下方的凹槽之中。

    随着金色血液并吸纳进去,似乎引动了什么,周围都是隆隆动荡了起来。

    而此刻从外间来看,在整个神丘震动之中,外围的沙土渐渐蜕了下去,而后露出了巨大的圆锥形火口,只是它通体是光滑淡银色的金属,上面是一根根宽大的凹线,如今有一股股金色的液体填补入了空隙之中。

    平台之上,四面有光芒闪烁起来,而后在头顶上方剧烈一亮,在光芒消退下去后,一艘若星辰筑就,周身线条优美的长舟漂浮在了那里。

    铜面具女子不由激动起来,道:“那是伊西尔,星之舟!”

    年轻人傲然道:“在大寂灭之前,这样的星之舟要多少有多少,我们的族人和仆从们乘坐它征服了神穹内外,现在它勉强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只是他也察觉到,在经历了两次大寂灭后,间穹之中残存下来最多的只是地之舟,能呼唤出来的完整的星之舟已经不多了。

    大寂灭对伊帕尔造成了巨大现在他需要做得,是尽快恢复伊帕尔的力量。

    他一抬金矛,随着光芒在矛身上闪烁着,那一艘星光长舟便从天中缓缓降落了下来。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元固顾道功

    星之舟在平台上停稳之后,年轻男子拿长矛一划,三点金光没入三人的眉心之中。

    他关照道:“伊帕尔的信奉者,我现在需要你们去唤醒那些仆从和附庸,跟随伊尔神光的指引,它会带你们去到该去的地方。”

    三人再度跪伏下来,道:“伊尔的神谕,我等必当遵行。”

    年轻男子走到了飞舟之前,他拿金矛一点,通体无暇的长舟之上有一团光芒融化开来,他则朝里走入了进去。

    到了里面,可见有金色的液体从四壁流淌下来,在一个梯形金属台前化凝成一张座椅,他上前坐了下来,可随即却是一皱眉,好似对此不太满意。

    因为这毕竟只是星之舟,以前是给伊帕尔神族的寻常族人和仆从用的,而非是给他这等上层伊尔使用的。

    他望向上空,记得前次大寂灭前,有大量的星之舟停泊在了神穹之外,那里还有匹配他身份的太阳神舟。

    只是现在连接诸星辰的伊尔摩安之树已然不复存在了,他也找不到那些东西到底落去了哪里去了。

    他将金矛向前一点,好似触及到了什么,灵光一闪,而后一圈圈金色的轨迹就由此显现了在了面前,而周围则是骤然黯淡了下去,像是陡然间身处在了浑黯虚宇之内。

    这些星光轨迹不断旋转,可以看到上面好像有许多缩小的星辰被串联旋转着,可是随即上方光芒照落下来,却是出现了一抹抹影乱光影,显然如今之天象与上面所显现的星辰,却是无一对应得上。

    年轻男子一皱眉,自语言道:“星轨偏偏离太多了,也没了伊摩安神树的指引,间穹也是极度破碎,没办法直接间用间穹跳跃了。”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拿过金矛,在自己手掌之上一划,然后把手掌按在了前面升起的金属台之上。

    他闭上双目,霎时间,他顿感自身在飞速向前行进。

    这是他在反溯金面具的人记忆,并由此找到另一个族人的存在,不久之后,他感觉自身一顿,意识之中出现了一个的金色影子。

    他一下睁开眼:“找到了。”

    同一时刻,可以看到舟身之内出现了一条金色轨迹,将他所处的这个地界还有方才寻到的所在串联到了一处。

    他眉心之中有金光闪烁了一下,星之舟倏地一闪,等再出现时,已是出现在了一处巨大的地坑之前,只看周围的痕迹,这里并非是天然形成了,而是被强烈的力量冲击出来的,这里弥漫着一股令他感觉熟悉而亲近的神性力量。

    在他驾驭之下,星之舟缓缓往下沉落下去,还未等落到地面之上,周围就出现了动荡的如同水面一般的涟漪,舟身也似渐渐沉入了水面之下,没入的地方正从天地之间缓缓消失。

    而某个界隙之内,星之舟此刻却是在缓缓上浮着,当周身与动荡的涟漪完全断开,整个飞舟彻底进入了此间。

    他看过去,暗沉的洞窟之内,一个身形庞大的巨人正在那里沉睡着。

    他往前走去,从化成融液金色舟壁内走了出来,一直来到了那个巨人面前,他看了一会儿,就用那金矛一点那巨人手中的银环,那巨人陡然睁开了眼睛,而后他直直的看着年轻男子。

    巨人开始的眼神异常冷漠凶残,但待看到年轻男子和他手中的金矛时,却是有了一瞬间的畏缩和怯惧。

    年轻男子很是平静道:“我的族人,我是伊尔、伊切之子,我能感觉到,沉睡的伊帕尔多是归去了父神的怀抱,还在神穹之下的伊帕尔已经不多了。”

    此时他微微抬起了下巴,“我知道你过去犯了过错,才被流放到了这里,我以伊尔的名义,宽恕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并容许你跟随我,成为我的侍卫。”

    巨人的眼中骤然出现了不少光亮,随即一段晦涩的意识向着年轻男子传递了过来了。

    年轻男子感受了这段意识,道:“我知道你的力量还没有恢复,我准许你继续在这里沉睡,但是在你的力量恢复之后,你必须第一刻来到我的身边,听从我的指派去战斗,我要让伊帕尔的光芒重新照耀在天空和大地之上。”

    “是的,还有那些曾经臣服在伊帕尔之下种族和神明,我也会去召集和唤醒他们,我还会重新栽种下伊摩安神树,令她的枝冠再度连接星辰,笼罩神穹。”

    “是的,我们还需要太多的祭品,我已经选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自称天夏的势力,我会用那些天夏神明力量来献祭,我接下来会去唤醒那些可能还在沉睡的族人,等着吧,我会带着你们去做到这一切的。”

    清穹地陆,守正宫。

    张御感受到了分身传递来的消息,不禁怀疑这件事可能就是就是之前导致地陆深处的部族不断往外迁徙的缘由所在。

    他思索了一下,到底是不是,还要事情后续的发展。

    不过这等事最怕的就是事先没有防备,要是提前察觉到了,有了准备,那么应付起来就相对容易许多了。

    若是有问题,分身会去处置,处置不了,他自会携带天夏法器亲自前去解决,而眼前则需尽快完成自身既定的修持,以期能进一步提升功行道行。

    他收拾心神,便又入定坐。

    这一番持坐,就是四十余日过去。

    某一天,他气机一动,出了定坐,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将那六千钟玄粮完全运炼消纳了。

    而行功到此,他也是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他眸光微微一闪,意念一转之间,周围景物一变,却已是落到了自家所开辟的道场之中,待坐定之后,他没有片刻的犹疑,就将神元往六正印还有心光之印之中渡入进去。

    随着他所积蓄的神元在持续减少,与之相对的,他身上的气机却是在一点一点攀升之中,久不增长的心光也是随之高涨了起来。

    而他身躯周围,玉雾星光绽放生辉,并伴随飘渺的仙乐之声,围绕在外的清光同时向外扩张,随后猛然一扩,霎时照遍了道场之内的地陆山川,而天宇之上,随着清光波荡上去,亦有一团团闪烁星辰之气诞生了出来。

    在清光闪烁数日之后,方才缓缓收敛下去。

    张御依旧定坐在那里,可是眸中却是有一团灿烂若星河的光芒,此光在闪烁流转许久也是消隐收去。

    这是他提升功行之后,导致气息充溢一时难以抑制之故,但是他很快便驾驭住了这股力量,使周身气机一如以往驯顺。

    这一次他将可用神元填入了大半进去,不过仍然还需留下了些许,这是因为他只需要拥有能够继续往前行进的根基便可,而眼下已然是足够了。并且下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做,也同样需要用到神元。

    按照真法记载上所言,修道人在炼就元神,成就玄尊之后,便可以说是超拔尘俗,与世相离了。

    可只是到这一步,修士仍旧有“实”存于世间,乃是以变求长生,你需得时时与天地保持阴阳之衡,天地变动你也要随之应变,如此方能万世长存。

    可这般一旦应变不上,那么就会导致本元流逝,乃是寿数被天地杀去。

    一般来说,修士若是一心静持,那么还能勉强跟上这等变化,但要是与人斗战消耗,失了对应,那么损去本元是无法补回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内层和外层,修士的寿数会有缺损,而在上层,不说天地滋养,应变几若于无,更有玄粮补益亏耗,增固根基,大利于身,那又怎么会功行不精进?

    而在这一步境地内的元神修士,天地若崩,那么可弃肉身,使元神出,就是道书上所谓的“弃壳”之法。

    可在道书之上,这只是下等功果。上等功果在于“舍形”。舍形非是舍身,而是不再受单纯形体之束缚,入世则化身,出世则化神,身与神乃是一体两面,而只要有一神寄虚,则形身不灭。

    这里修道人身形就好比是渡海之舟筏,只要神我还在,那舟筏随时可换,也随时可以再造。

    上等功果与下等功果相比较,差距并不在法力功行之上,而是在于道行修持上,若有变劫,一个可顾世,一个不顾世,但若说哪个更可避劫长存,那自然是上等功果为上。

    而再进一步,形神相照,阴阳互济,那就可往更上层走了。

    不过虽然功果分得上下,可只是道行之上的差别,于斗战能力并无多少提升,仍就身处在元神境中,所以只论斗战的话,下等功果的修士若是斗战能力足够强,那仍是有机会将之击败的。

    但有一点,取了上等功果的修士因为元神已然超脱到了另一个层次之中,所以与之斗战的修士要是自身没到那个层次,就算将之打败消杀,没法将之彻底杀灭,其人终归还可以靠着寄虚之元神重塑身躯回来的,只是回来时日有长有短罢了。

    张御身为玄廷守正,自然知晓,如今的天夏和上宸天中,就有一些取得了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这些人许多都是修道长远。

    此前与他交过手的修士,比起这些人来,也只能算是晚辈罢了。而他也唯有达到这等层次之中,才能具备战胜或是斩灭此辈的可能。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元寄气虚

    张御目光落下,起意一召,便见一册玉简自虚空之中浮出,落至案上,缓缓铺呈开来。

    玄廷收藏的道书他之前已经反复观览了许多遍,但里面有一些道理固然能看,也能给他予启发,可也仅限于自身认知和功行层次之内。

    若是道行不足,那么理解只是流浮于表面,是无法继续深入的,唯得等功行到了,才能真正透彻理解此中所表达的意思。包括那些前人留下的注疏,不入此门,很难有所得。

    现在他功行已至,便可一窥此中玄妙。

    虽然玄法真法不同,但道理却是相通的,就如他以往攀登道途之时,就从真法之中获得了不少助益,也从中借鉴了许多。

    这也或许是引他入道的老师是真修之故,一上来修炼的也是呼吸法,所以对此很容易将此接纳进来,并引为己用,当中半点没有障碍。

    相比较而言,有很多玄修似乎从心中就将真法与玄法分隔开来,这等做法其实他并不认可。

    他在看罢一卷道册之后,思索了一下,便又换过一本,而在把玄廷所藏纳的道书都是读过之后,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概。

    下一步的关键,当是在元神寄虚之上。虚乃是空,与实相对,与身相对,既是虚空,又是心空,唯有明白空在何处,元神去到哪里,并寄神于此间,方能取到上乘功果。

    道书之上有多种寻找并去到其中的上乘妙法,在这里深厚的法力修为是必备条件,这是因为整个过程需得一气呵成,若是因为后力不足难以维持,那便会功败垂成。

    也是因此之故,大部分取到这等功果的真修,大多都有着万载以上的苦修。

    当然,天夏修士尤其是那些有着名位的修士不同于此。因为有着玄粮补益,他们不需要这般长久的修持,故是一些修道年月较晚的修士,也早是因此赶了上来,甚至反还可能有所超出。

    而以他眼下的功行,若是放在真修这一边,何止是功行已足,俨然还超迈了不少。

    若是真修,下来就该按道书所载,登神入虚了。

    只是所有玄妙要诀,都是真修之法,玄法没人走过,自也是不存在具体法门的。

    不过元神能做到之事,观想图当也能做到。修持方法可以不同,但是所要去往的地方却是一样的。

    按照惯常办法,他这里就可以以神元向浑章求问,因为他本身层次已在这里,但耗费的神元可能会较多。

    但好在现在他已是有了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那便可以以此印望见前路,并看清此中之缺弊。

    此时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机,便开始转运目印,过去片刻,眸中就微微有光芒放出,他此刻看得不是内,也不是外,而自身该行之道。

    如果目印有言印的完整程度,那么他推断自己当是可以直接看清楚去往下一个境界的道路。可现在的目印,当是达不成这等可能。

    可哪怕只有一点方向,对他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至少他能明确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使力,此能避开一些弯路和许多不必要的尝试。

    随着目印运转,他看到了一条条道路在眼前展开,其中大多是以他自身认知和所学为根底,向他展示出种种前行的可能。

    可以看到,有些道路通向了难以辨别的深处,可谓无限之深远,而有些则是很快就到了尽头,显然照此成就有限。

    而有一些道路则很独特,并非是来自他自思自想,也非是他以往所接触过的,这是目印身为大道之印所表达出的一些独特道理。

    他看了看,有些道理他能理解,有些则是不能,若是照此行去,似乎更能近道。

    可他思索了一下,却是第一个将之放弃了,修道人追逐大道,需要一步步去明了道理,明了自身,相互印证,方才踏实,太过高远的东西,就像是沙土之台,一上去就会垮塌下来。

    这里实际上以他自身为基的道路最是稳妥厚实,且以他目前功行,也也不可能抛这些凭空去立造。

    这里心意一定,眼前所见道路也是一变,许多消隐退去,唯有两条出现在了面前,这其中之一所显之路,乃是他最能理解也最是契合自身的道路。

    而另一条,则是一条从道理上是可能存在的,并且也能走到尽头的道路,你没法否认它,它的的确确在那里,但实际上,你没可能照此行走。

    他明白这是大道留下一丝变机,自己是不可能占住的,伸手一拂,这一条路就此消去,只留下了那最后一条路。

    他凝视过去,详细看了下来,能从看到许多尚是疏漏瑕疵的地方,这些是他必须经历,且必须跨过去的碍难。

    目印能找出自身的欠缺漏洞,并为他指明前路,但是没有办法教会他该是如何去弥补,此中问题就需要他依靠自身的修持和道行去解决了。

    可有了明确的前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心中一起意,大道浑章唤了出来,目光一注,就有一个微微闪烁的章印生了出来,只这还不是完整的章印,那些缺陷依旧是存在的。

    以他所明白的道理,还有他所具备的认知,若是慢慢用心去解决这些问题,也不是不能。可等到完全理顺之后,那恐怕需要用去许多年月,短则数十载,长则上百年,甚至还可能更久。

    他自是不愿意这么等下去,现在不但有着来自外层的威胁,还有不久前出现的内层本身就存在的异神,这些敌人都是不会等他慢慢修炼功成的。

    只是他此刻感察了一下,发现要想达成此愿,就是将剩余的所有神元全数填入进去,恐怕也还是稍嫌不够。

    故他思索片刻,决定先运炼玄粮,收摄神元。

    六千钟玄粮化尽,他还有剩下的一千五百钟玄粮,他不需要将之全部炼化,只要炼化其中一小部分,补足这里缺失便可。

    当下他目光收了回来,一挥袖,一尊玉爵落在了前方,而后将开始化炼此中玄粮。

    三十余日后,他从出了定坐,此刻自感神元已是足够,下来也没有犹豫,立时将余下的神元往浑章之中投入了进去直接向大道浑章求取那结果。

    可以见到,有一枚枚小印在浑章之上生出,再是融入了此印之中,这些章印再不断涌现消失,不断的将原来缺弊和不足之处填补支撑起来。

    随着越来越的小印填入此中,这枚章印也是越来越亮,到了最后,此印微微一闪,上面出现了“元虚”二字章印。

    此印一亮,顿时有光自上洒落下来,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而在这光芒之中,随着一声奇异鸣响,玄浑蝉从中飞了出来,在场中旋转一圈之后,又掉头回来,忽然一振翼,就他眉心之中就是一冲!

    轰然一声,像是撞到了一处无形屏障之上,又好似是撞穿了实与虚的界限,玄浑蝉整个没入了他身躯之中,只这一瞬间,身躯微不可察的虚化了一瞬间,但随即又重新还实,这个过程非常之短暂,似乎并不存在。

    他感觉到玄浑蝉方才去到了那似在似不在的虚处,虽然只是从那里一穿而过,甚至都不曾有过停留,可却是将一缕神气留在了那里,那里包含了自身的记忆意识乃至固有的一切,还有此刻种种一应变化亦是在往此渡入。

    双方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能感觉到,如今哪怕是己身哪怕骤然消亡了,也能通过这一缕神气反照而落,入世再化身躯,假若是没有相等层次的干涉,那么是怎么也无法将他彻底杀死的。

    不过这里也不是完全无有损折的,神气越厚,自然还世越快,要是神气薄弱,那么恐怕要许久才能归返。

    但是没有了身躯,少了外药采伐,神气要想恢复起来自也是极慢的,说不定万千载都无法再入世,所以渡世之身仍然是十分重要的。

    而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借观想图之助,继续往那里填补神,或许唯有了虚实相生,阴阳互济的地步,许才能方才被抹去,便立时归返回来,不过真要是到了这一步,那对其有威胁的时世家力量,也几乎是不存在了。

    此刻他虽功行已成,可没有立刻出关,而是继续定坐,巩固修行,而此一坐就是三十余天。

    他在出定之后,算了一下,发现此刻已然是十月份了,于是心意一转,来至守正宫中。

    他先收取了一下分身传来的意念,随后目光一注,大殿之内顿时融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周沿是一阵阵向外扩张气光漩流。

    他迈步走入了此中,在穿渡过去之后,眼前出现的乃是一片无边无限的地陆,此刻他却是正身落至内层,并来到了东庭地陆之上。

    他负袖凌空而立,俯望着下方。

    东庭因为充沛的人力和物力,这两年来的扩府速度一直不慢,尤其是得益于年初那一幕盛剧,这大年来的修筑扩建变得更快,此时望来,这一座落于安山之外的巍峨巨城,已然初现峥嵘。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陆承星台

    早在东庭扩府之事已有结果之后,新洲治之名便已是定名为安州,这既是表达了某种新的寄喻,也是表示沿袭承继前人之功业。

    高大壮伟的安州城台巍然耸立,上层似是与天相接,而一侧绵长高耸的安山山脉,如今自远看来几乎成了城外一道蓝灰色的城坝,气势完全被大台所夺。

    而神女峰更已是被囊括进去,站在城中任何一处,都能清晰望见这座峻拔高峰的身影。

    张御看了一下,现在这处新洲治还没有完全修筑好,只若想要全部完工,那要拖到第三年了,不过诸多涉及军用的建筑及壁垒却先一步修筑好了。

    看着那巨大的坚固高台,如同大坝的玉白色城壁,其形其制宏大至伟,让人不自觉的屏息。

    若由远望来,尤是使人心神震撼,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只是似这等用到大批金石的人造之物,冷硬之感十足,却是少了几分暖意生机。

    若是这里只是作为纯粹军事用途的壁垒,那么自是不必去讲究太多,可是洲治是给人居住的,当中的玄府更是修道人所在之地,讲究的是天人合鸣,生生万化,自是不能只与金石作伴。

    不过早在修筑洲治之前他便看过图稿,事先自是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而接下来便当由他来作法施为了。

    他悬凌天中,将气机播落下去,安州地域之内,忽有地泉奔涌,并由此生出了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除此之外数座小湖湿地也是陆续在城中各个角落生了出来,互相之间更是早已修筑好的水渠河道串联相通,随着水泽出现,草木也是随之长了出来。

    他转目望去,那里有十二驾笔直的连拱高廊从安山山脊上一直延伸到城台之上,其上端平凌峰巅,下落处乃是千丈深壑,亦是恢宏壮丽。

    而随着城台内的水流涌动至此,立刻在廊壁一侧水渠之中满溢出来,再在微带倾斜的廊玉之上倾泻至下,不多时,一道蔚为壮观的瀑布便出现在了安山与城台之间,隆隆奔腾的河流从一侧流淌下来后,就进入了事先开凿的宽阔河道之中,由天望来,恰如玉带一般环绕在安州四周。

    他收回目光,望城中心看去,那里是玄府所在,因为天夏任何一座州城,都是先确定了玄府所在,而后围绕着玄府修筑起来的,所以如今玄府也已是差不多完成了。

    只是主体虽成,玄府内外还需要进行道箓的刻画和一定阵禁的布置,这就需要在最后进行布置了。

    他缓缓从空飘落下来,落在了玄府中间最高处的法台之上,此间之高,仿佛一伸手,便能抱揽众星,故是名唤“星台”,这也是玄首的驻守之地。

    他负袖站在这里,看着东面浩渺天空和苍茫地陆。

    或许是功行更进了一层的缘故,也是或许是目印之能,他能感觉到一股对东庭的侵迫之感正在传来,且隐隐牵扯到那个上次与他照过一面的远古神明身上。

    他眸光微闪一下,洲治既已大体完成,那么下来已是可以奏请玄廷派遣使者前来布置禁阵了。

    等到禁阵一成,那么洲治就有了护御,不怕对方来攻,不过他也不会等着对方来攻,而是会设法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他也是察观了一下内层对自己的影响。

    发现天地对自身寿数的消杀已然大大减弱,这是因为有一缕神气寄托于虚空之中,可以反哺于他,能随时维持自身之完满。

    可这里也不是没有消耗的,只是不同的是,消耗的再非是身躯本元,而是虚空神气,而虚空神气显然是突破下一步重药,不可随意消耗,所以修士到此一步,其实还是在上层修持积蓄更为稳妥。

    他意念一转,天穹之上生出一团漩流,他倏尔抽身离开了此间,回到了上层,而后由此转渡到了外层虚空之中。

    他这里试着感受了一下,虚空外邪对他仍有侵害,但比之前却减弱了些许。

    这与他此前推断的一样,随着功行增进,虚空外邪的影响将会逐渐降低。

    其实从道理上说,修炼到了虚实相照、阴阳互济地步的修士,这也确实不会受什么影响了。

    但此般人物无论在哪个势力,显然都是位高权重,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亲自上阵的,而且他们的选择无疑更多。

    在知悉了这般情形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便一挥袖,融开了一个虚空裂口,再次转回到了上层。

    他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面前,他先是认真看了张御一眼,随后打一个稽首,恭敬道:“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递过一封符书,道:“东庭新洲治如今差不多已是修筑完成,需得布置禁阵,劳烦道友将此书递上。”

    明周道人躬身接过,道:“明周这便送呈过去。”

    而与此同时,安山以东的地陆深处,三名复神会之人在离了神丘之后,便根据伊尔的指引,去往找寻伊帕尔神族以往的仆从和附庸。

    按照复神会所知晓的消息,伊帕尔这个神族至少已然经历了两次纪元更迭,也是前纪元的明确的主宰。

    上一个纪元时期,内层地陆上的统治者乃是信神,这些信神至今仍然存在着,可按照伊帕尔神族流传在外的记载来看,这些信神也不过只是他们的仆从。

    因为察觉到了大寂灭的到来,有一部分伊帕尔神族觉得没有办法抵挡,便就主动选择了沉睡、

    而信神作为他们的仆从,又极可能是下一纪历可能的主宰,故是被伊帕尔神族赋予职责,需要在大寂灭过去之后再唤醒祂们。

    可信神显然也不愿意自己头顶上有人压着,趁着大寂灭,反过来对那些沉睡中的伊帕尔神族进行了封印。

    一些在纪元更迭中获得好处强大信神,甚至将一些伊帕尔神族从沉睡之地拖出来,肢解之后再镇压到不同的地界之中。

    可也不是所有的信神都是如此,也一部分忠于伊帕尔神族的信神在试图唤醒原来的主人。

    但这些信神显然在力量对比之上属于偏弱的一方,最后不是被消灭,就是被迫躲入了神国之中长眠。

    现在他们三人就是将这些忠诚于伊帕尔的信神找寻出来,这事情很容易,只要伊帕尔的烙印仍在身上,那么就能被伊尔之光所寻到。

    只是放在以往,这些事他们只需要派遣手下去寻便可,而这一次,却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找了。

    自神丘出来后,随着神光指引,他们走了一个多月,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神国,用伊尔神光打开了神国之门,他们走进去之后,看见的是一处高大峡谷,山坡两侧堆满了难以计数的骸骨。

    在两边山壁之上,钉着一根根粗实木桩,当中是用藤条系结起来的长索,上面并排串联着千余架完整的人骨,人骨下方则是踩踏着人头模样,还残留着长发的皮鼓。

    每当有风吹来,这些白骨互相碰撞,下肢与鼓面的接触后会被反弹上去,而后再是落下,由此发出古怪的音声,而这种动作随着鼓面的反弹会越来越加剧,看去好像是一排骷髅在跳舞。

    金色面具人沉声道:“枯骨舞,这里应该是‘察卡乌里神国’,没错了,这也是伊帕尔神族之下战力较强的信神神国之一。”

    察卡乌里神国,这是一个血腥而野蛮的神国,需要用到残暴和凶虐来维持自身的神性力量,有这样的景象并不奇怪。

    铜色面具的女子嫌弃地看着周围道:“真是恶心。”

    金色面具人道:“再是野蛮,也是伊帕尔的仆从,他们可以在伊帕尔发动的战争中起到作用。”

    三人带着一众随从沿着峡谷往前而去,出得峡谷后,眼前景物开阔了起来,一座还算完整的神城出现了眼前。

    青色面具人看着神城上方黯淡无光的神符,道:“我们以前和察卡乌里信神没有任何联系,该是如何唤醒他们?”

    金色面具人道:“只需要找到血井,进行一场血腥仪式便就可以了。”

    他吩咐之下,众多黑衣随从分散开来,走入了城中,他们很快在城中心找到了一处巨大的满是尸骨的祭坑,坑壁之上有着大张着口的怪物头颅,还有残存的血痕从那里拖延向下。

    金色面具人立刻下令将坑中尸骨清理出去,准备开始进行仪式。

    在接下来的二十天内,他令手下自外转移进来上千名土著,并其将其驱赶进去,令他们在坑底互相残杀。而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宰杀一头灵性生物,令其血液从怪物的口中流淌下去。

    而随着坑底的祭品越来越多,底下的血液化为蒸腾的血气升入了半空之中,并在随后下了一场宏大满是血腥味的血雨,神城之上那十几个微弱黯淡的神符受此浇灌,骤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同时天上传来隆隆声响,一个厚重低沉的声音传出道:“唤醒察卡乌里的人,我感觉到你们身上有伊帕尔的气息,你们是谁?”

    金色面具人站了出来,道:“我们是伊帕尔的使者,奉伊尔之神谕,前来唤醒伊帕尔的仆从,并询问察卡乌里是否愿意履行大寂灭前的神约。”

    那个声音忽然沉默了下去,在长久的沉寂过后,才缓缓道:“伊帕尔的使者,回去告诉伊尔,只要伊帕尔还如以往一样强大,那么察卡乌里会履行神约。”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蓄功正待发

    清穹地陆,晦乱混沌之地,岑传正身正在自己道场之内定坐。他此刻同样也在追寻上等功果。

    只是他因为曾经被放逐出去之故,这三百多年来未得补益不说,还要与荒原上的异神神怪交手,能维持自身法力不堕已算不错了,要说功行精进那是根本没有多少。

    若不是经历了这么一遭,以他当日廷执的身份,光只是依靠玄粮,也都足够他修持到那等境地了。

    但好在现在成了镇守一方的玄首,他每月也有功俸可享,这才能重新拾起修行。

    此刻他忽然有感,眼皮一抬,放开了道场门户,就见一封金色符书飞了进来,他一看便知,这是钟道人寄来的。

    他看有一眼,符书化气光散开,里面内容霎时映照入心神之中。

    这却是钟道人来书告诉他,东庭那里的扩府已是差不多要完成了,并隐晦的告诉他,东庭那里情形复杂,但同样也有得是立功机会,再加上张御乃是廷执,下来很可能会先行一步。

    而若是他要建立功业,并且重新回到廷上,那么也需尽快抓紧时机了,毕竟如今空缺的廷执之位只有一个。

    岑传看罢之后,不觉一皱眉,他沉思片刻,便将一段意识传去下界。

    他此刻落座在昌合府洲之内的分身,立时便就收到了消息。不过他知道,眼下的昌合府洲,要想完成扩府,怎么样也还要一到两年,要从这里与东庭相争,明显是赶不上了,需要另外设法。

    好在他已是有了一个主意,现在正在等待时机。

    就在他收到书信的第二天,远空有一道光华朝着昌合府洲飞来,便见满天微赤霞光罩来。

    他自座上站了起来,随即腾身上空,到了上方,便见一个年轻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师兄有礼。”

    岑传还有一礼,道:“师弟终是来了。”

    梅道人道:“接到师兄的传书后,小弟将底下弟子安排好后,这便赶了过来。”

    岑传着紧问道:“大师兄那里可有什么交代么?”

    梅道人道:“小弟把师兄的决定递了上去,大师兄便于石板之上显语,言一切交由师兄作主便可。”

    岑传稍稍放心,道:“如此便好。”

    梅道人看了看他,道:“小弟也是见到师兄书信上所言了,似乎如今玄廷与以往很是不同?”

    岑传沉声道:“书信之上有一些话我不便明言,而今玄廷之上,玄浑二道已然牢牢把持了中下层,我甚难舒张手脚,不过有师弟来帮我,这一回为兄当能轻松不少了。”

    梅道人讶道:“如今玄浑二道势力这般大么?”

    岑传道:“我也是未曾料想,仅仅是三百多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其实玄浑二道还在其次,现如今还有一种物事名为造物,其是从天夏原本的炼器之上衍生出来的,凡人凭得此助,便可获得极大力量。

    如今连元神照影层次的造物也已是出现了,而这仅仅只是两百多年的变化,要是放任这东西演变下去,未来必对我辈造成威胁。”

    梅道人听到这里,神情也是认真了起来。

    岑传沉声道:“唯有真法才是正道,若是任由世人转去修习这些旁门左道,那天夏未来不知会变成如何模样,师弟当记得大师兄所说之言,我们必须要守住这一关,绝不能妥协退让。”

    梅道人点点头,道:“小弟未曾忘了,师兄要小弟如何做?”

    岑传道:“如今我要尽可能立功,以求归回廷上,只是目前有几个对手,其中最大的对手,乃是东庭府洲的那位张玄首,这人乃是一名玄修。

    据我所知,这位才是真正以玄章之法修炼上来的修士,并且现在还立造了训天道章,所以我一定要抢在这位面前成就廷执,而压制了此人,也就等于压制了玄章之法。”

    梅道人考虑了片刻,道:“那浑章修士呢?照师兄所言,浑章修士的势力还远远大过玄法。”

    岑传沉声道:“浑章修士如今势力远比玄章修士庞大,我如果不成为廷执,那没法和他们对抗,我需要更多的立功机会,需要足够有分量的敌人。”

    昌合面对无限广原,那里有纪元存活的异神和余孽,但只是对付这些敌人还不够,

    梅道人道:“若说足够有分量的敌人,那么只有外层的幽城和上宸天,莫非外层又有异动了?”

    岑传点头道:“我已收到消息,上宸天不久之后定会设法再度侵攻,那是便是你我师兄弟立功之机,但这里要委屈一下师弟了。”

    梅道人理解他的意思,岑传需要他来帮忙对敌,且还需揽功于一身。他正色道:“师兄为大义,小弟哪来什么委屈?对了,这一次过来,大师兄令我带来了一件法器。”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泛着明光的长梭,此梭外观如无暇美玉琢磨而成,内里有一个模糊黑影来回游走,时而缓慢,时而迅快。

    岑传惊讶道:“元明飞征梭?”他拿了过来,起手在上一抚,顿时信心陡增,道:“有此一宝,吾当可立于不败之地。”随后他又惋惜道:“可惜我功行不够,无法将此宝威能全数使动出来。”

    梅道人道:“大师兄之意,似是让师兄借此宝再增功行。”

    岑传想了想,却摇了下头。说实话,他功法要诀都不缺,现在还有玄粮补益,差得也只是积累罢了,在修行上无论是否有此物都是区别不大,不由心下思忖:“大师兄之举或另有深意。”

    他抬起头,道:“师弟,你现在就拿我正清驻地的册碟去往上层,我正身自会接应你,让你重归玄廷,而余下事机我来处理。”

    说话之间,他对着上层传意而去,少顷,就有一团云光漩流出现在了那里。梅道人点了下头,对他打一个稽首,就纵光往上空去。

    而此刻上层,张御在交代过明周道人后,就回了守正宫中等候消息,同时他也在思索功行上之事。

    作为玄法开道之祖,他获取了上等功果,这就意味着后来人若循此道,也一样能踏上此境。

    不过虽然他立造了元虚之印,但元虚之印实际上是有多个章印融汇而成的,若将之分开,后来人行此道,那是需要通过一套有序章法来完成的。

    若是根基厚实之人,还可以自己在此基础之上加以调整改换,从而变成更为适合自身的道路。

    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将此印渡入到了训天道章之上。

    首先他是守正,需得保持自身功行层次不被他人知晓,更别说现在还有外层修士威胁在外。

    而其次,就算他将此印渡入道章之中,在他之后无人以纯粹玄法成就,也没人能够修成这等法门,拿了出来也等若无用。

    这时他又思索起另一件事来,除了玄章修士之外,这里还有浑章修士。

    浑章修道人与玄章修士不同,他们沾染了太多大混沌,可哪怕仅只是沾染了一点,都往驻气寄虚之时,都有很大可能把神气寄托到大混沌之中,那就可能出现不可测的变数。

    他感觉这里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地方,修道人若是成功守住心神,说不定反而可能就此摆脱对大混沌的依赖,从被动之势转为主动之势。

    实际上,那些先行一步的浑章修士若是肯分享自身所得,那却是更好一些。可问题是,现在除了晁焕,戴恭瀚等浑章玄尊之外,还没有其他浑章修士将意念驻入训天道章之中,更不用提立下章印了。

    且照他推断,这等修道人就算驻意进来,这等情况恐怕也不会发生。

    因为如今绝大多数上层浑章修士就是真修出生,还是保持着师徒传承之法,或许在其等看来,可以顺手点拨一些后辈,但将自身之所得平白分享给他人,这是没有道理的。

    他思索下来,这条路唯有靠他来寻了,而这同样也是贯彻他的道念,而道念越纯,与他修道也越有好处。

    只是他若要解决此事,还需要有一个能够克压大混沌侵染的章印,这就需要他对于此道有着更进一步的深刻理解了,这不是眼前能做到的,只能容待以后来解决了。

    仅是一天之后,明周道人来至守正宫中,稽首道:“守正,廷上已有定计,会令武廷执去往东庭,与几位玄尊一同布置禁阵。”

    张御思忖道:“是武廷执么……”

    要说玄廷之上最为擅长阵法那几位,武廷执和陈廷执无疑是名列其中,从风评上来看,可能陈廷执还要略微高明一些。

    不过他能理解为何派遣武廷执到此,东庭玄正崔岳乃是陈廷执的弟子,所以这里需有回避,故由武廷执来做此事最为合适。

    他道:“那这一回便劳烦武廷执了。”

    明周道人道:“守正若无异议,那明周这便回去复命了。”

    张御微微点头。

    待明周道人走后,他再是察观了一下东庭,发现那等侵迫感应仍在,不过依旧维持着之前的模样,没有太过高涨,这说明对方此刻也没有上来就攻击东庭的意思。

    这是一个好消息。意识着他还有时间来准备。

    上宸天那里,金郅行也许久不曾传递消息过了,现在情形一片空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动手。

    而与敌交手,最忌讳的就是两面开战,要是有远古神明在上宸天攻来时作反,这对他和对东庭都是十分不利的,故是他有意先将这里的麻烦解决掉。

    ……

    ……

第一百五十章 落阵禁光成

    十一月末的时候,武廷执与两名玄尊还有十数名弟子从上层降下,来到了东庭地陆之上,准备在此布置府洲大阵。

    张御对此事也是十分重视,阵禁一旦布置成功,那他就可以让正身随时随地落驻到东庭玄府了。

    不过他并没有去旁观布阵的过程,反而进行回避了。

    因为东庭府洲虽现在由他来镇守,可此处也并非是他自家的洞府,以后肯定是要交给他人守持的,在大阵布成之后,他只是拥有执掌之权,而无有改换和处置之权,故是他不必要去知道阵法具体是如何布置的。

    当然,他若是自己也擅长布阵,那么这一切也可以由自己来完成,可就算如此,在他以后交替职位后,阵法也必然是会在下一任时重作布置的。

    武廷执带着弟子来到东庭后,他察看了一阵,见这里已然存在一处简单的阵法,便道:“是张守正布置的么?”

    有弟子回道:“上尊,已是问过了,这阵法的确是张玄首布置的。”

    武倾墟评价了一句:“中规中矩。”

    与他一同到来的一位吴姓玄尊笑道:“张守正虽不擅阵法,可这阵法看去布置的也很有条理,特别对地脉的运用,十分清楚明白,与我现在勘察下来的不差分毫。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布的还是最适合东庭府洲的连环阵机,这眼光当真不错,张守正若是在阵道之上愿意花些力气,或许也能有一番成就。”

    武倾墟道:“如今不是以往了。”

    吴玄尊抚须沉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道:“倒也是。”

    以前修道人追逐的是样样皆通,尤其到了上层境界之后,也有的是时日去琢磨各种炼丹、炼器乃至布阵之法。

    但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自己学会了也就不必去求他人了。

    比如说,哪怕交情再好的同道,你也不可能把自己洞府的禁阵交给外人去布置,便是他当时没心思,以后却说不定了,这也迫使修道人自己必须会这些。

    可现在不同了。不说天夏中下层,就是诸廷执也是各有其司职,个人的力量也只是天夏整体力量的一部分,不再需要所有人去精通所有,这样反而能省出更多的时日用于修行和做其他事。

    当然,在古夏之时,仙凡相隔,再兼万世不移之事,也没那么多事要去处置,那时也没有玄粮,修行也只能靠苦磨,哪里像现在,玄廷每月便有一次廷议,而在玄粮补益之下,诸修士修行精进也是远越以往。

    如今的天夏之世,可谓变化极快,上下层之间沟通前所有未有的紧密,同时也两者之间也是在相互影响着。

    两人在这里谈话之时,随同到来的另一名杨姓玄尊这时也是归来。

    不过这位并不参与两人的布置,而是另行整理一番布划,事后会另作存载。

    以后东庭阵禁如需改换或重立,那便不必要再重新勘察,只需将他的布划直接拿出来用便可。而武、吴二人的禁阵布置若是将来出现了什么问题和疏漏,那么他的载录也还可以拿出来对照验证。

    武倾墟这时道:“既然两位都已是勘察过了,若无疑碍,那么武某便当在开始布阵了。”

    两人都是打一个稽首,表示无有异议。

    武倾墟自袖中拿出了一枚三孔瓷玉,往下一扔,此物从空而坠,落入东庭大地之上,一接触地表,此物霎时化变为一团白气。

    这是起阵引机之物,有得此物,方能随他之意牵动地脉,同时他一挥袖,无数玉签往下落去,这些东西穿透地表,没入大地深处,并那里变化为一根根巨大玉柱,在如根桩一般牢牢钉在了那里。

    而随着柱上道箓闪动,便有千丝万缕的金线自上延伸而出,并与地脉气机相连,互相牵系,霎时编织如一张庞大若经纬般的地元脉络。

    武廷执此刻一拿法诀,天开云漩,一团浩浩荡荡的霞光若流瀑一般自上层被引渡而来,直接渡入到了桩柱之中。

    此举是将阵禁气机在源头上便与位于的上层执阵之器相接,也可以说是与清穹阵枢相连,如此一来,这阵禁虽是掌握在了玄首手中,但玄廷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将驾驭阵禁之权柄夺去。

    做完此事后,武廷执道:“请吴道友稍候助武某一臂之力。”

    吴玄尊点了下头,伸手一指,就有一缕气机灌入大阵之中,倏忽不见了踪影。

    武廷执方才所言,乃是客气说辞,让吴玄尊插手进来,其实令其负责掌握一两个关键桩柱,而到底是哪两个,武廷执也是不知道的。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仍是出于安稳考量,假设有一日清穹阵枢牵连断绝,武廷执或是镇守玄首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那么也可由吴玄尊出力,阻断禁阵片刻,而哪怕只是一瞬间,也是足够玄廷做很多事了。

    在两人布阵之中,张御化身一直在启山之上等待,而安山那边自始自终被一片晶莹薄雾所笼罩,无人可以看到那里具体进程如何。

    在如此过了三十余日后,到了十二月中,吴玄尊自安山方向过来,出现在了启山之前,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

    张御站起还有一礼,道:“吴玄尊有礼。”

    吴玄尊自袖中取出一面玉牌,递出言道:“武廷执已回上层,特嘱咐我将这面东庭大阵的阵符送来,守正持有此符,便可控制我等布下的东庭大阵及余下三百余数小阵,守正可要拿好了。”

    张御收了过来,心光入内一转,玉牌之上有光芒微微一闪,他将此收了起来,点首道:“多谢两位了。”

    吴玄尊笑呵呵道:“守正客气,既然牌符已交至守正之手,那在下便就告辞了。”

    张御颔首道:“吴玄尊好走。”

    吴玄尊一礼之后,便踏云向上飘去,不一会儿,其便没入了天顶的之上气光云漩之中。

    而就在安山这里布置大阵之际,东庭内陆深处,复神会三人仍是在四处找寻伊帕尔神族曾经的附庸和仆从。

    他们上一次寻到的察卡乌里神国的神王既是残忍又是狡猾,其借口恢复力量,躲在神国之中不肯出来。

    三人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一整个强大的神国,且他们也不会去无谓的增加一个敌人,所以只好暂时放弃这里,转而去别的地方。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人意,三个又分头找寻了近月时日,才是唤醒了两个仍旧愿意效忠伊帕尔的神国,虽然此辈的效忠仍然是要打个折扣,可终归算是有了一些成果。

    因为接下来神光所指之地,距离神丘着实有些太过遥远,故是他们决定先遣一人回来神丘禀告情形。

    青色面具之人用时数日,回到了神丘之中,便来至大台之前,在见到那年轻男子后,他跪伏在地,道:“拜见伟大的伊尔。”

    年轻男子手持金矛,坐在高座之上,道:“伊帕尔的信奉者,你们找到伊帕尔的仆从了么?”

    青色面具人带着愧色道:“伟大的伊尔,我们只是找到了两个愿意重新听从伊帕尔召唤的神国。”

    年轻男子对此倒是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道:“虽然少了一些,但现在依旧能够跟随伊帕尔的,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仆从,以往跟随在伊帕尔神族后面的信神,也不都是忠诚的,而只是暂时屈服于伊帕尔的武力。

    其实这样的他们让我很放心,因为他们依旧是那样的单纯和愚蠢,和大寂灭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他这时站了起来,拿金矛一划,洞开一道震荡不已裂隙,而后道:“伊帕尔的信奉者,跟我来。”说着,他率先走入了其中。

    青色面具人连忙跟着他走入裂隙,随后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银色金属筑成的大厅之内,两侧竖立着一块块坚硬的黑色方石,而每一个方石上面都一个人形凹槽。

    年轻男子道:“你说你有一半安人的血统,古老的安人上层也曾经跟随过我的族人征战过,如今我当赐予你伟大的伊帕尔神族的鲜血,让你成为伊帕尔的神裔。”

    伊帕尔的神裔,并非是伊帕尔神族与土著的结合,两者因为层次相差太大,也不可能诞下后裔。

    所谓的神裔只是用伊帕尔寻常族人的血液,再与神树的汁液混合,令下面的信众或仆从饮下,就能让此辈获得一定的力量。

    他先前在间层中找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几罐神树的汁液,这里只需要再加上他的血液,那就创造一大批可为他所用神裔。

    但这并不是结束,新的仆从在改造成功后,身躯里便有了伊帕尔的神性力量种子,其只需将自己的血液分享给有相近血脉的人饮下,那么就可以让其同族与之一般受到某种改造。

    青色面具人一听此言,顿时激动非常,他一下匍匐在地,敬服道:“感谢伟大的伊尔的恩赐。”

    年轻男子拿起金矛,对着旁侧某一块方石一指,道:“去吧,去那里接受伊帕尔的赐予吧,你未来的命运旅途将会由此辉煌。”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伐敌制机先

    青色面具人听了年轻男子指示,便走向了那个人形凹槽之中,他把背脊紧紧贴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手臂也是向外打开,同样摆在了手臂状的凹槽内。

    过有片刻,就有一缕缕厚重粘稠的金青色液体从方石的上方流淌下来,并落到他的身上和脚下。

    这些液体逐渐将凹槽填满,并将他整个人都是裹住,随即很快凝固,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里似就形成了一块平整的金青色的人形石块。

    年轻男子在那里静静看着。

    在这个神裔完成之后,那其就可令其用自身的血脉去污染同族,若是运气好,一部分人会蜕变成与之一般的神裔。

    而哪怕是不曾获得成功之人,其身心意识也会完全偏向于伊帕尔。

    伊帕尔神族的个体虽然拥有极强大的力量,但是数目并不多,之所以能成功统御整个神穹,主要依靠的其实就是这等能力。

    通过这种手段,他很快就能组建起来一支听命于他的神裔军队。

    他知道这个人身上还有一半天夏人,但他不确定这方法是否对天夏人有用,可即便只有安人能为他所用,那也是足够有用了。

    等待了没有多久,青金色的石块出现了一丝丝皱裂,并有碎砾掉落下来,落地后变成了一堆粉末。

    随着剥裂加剧,大块大块的石块掉落下来,那个青色面具人身躯重新显露出来,他抹开身躯之上的石粉,走出了凹槽。

    他伸手将面上已然破损的青色面具拿下,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还有微带金黄的瞳孔。

    而可以看到,他此刻的身形比原先增长了三分之一,可即便是这样,个头也仅是堪堪越过年轻男子的腰线。

    他来至年轻男子面前,带着一脸狂热跪了下来。

    年轻男子满意道:“伊帕尔的神裔,你所获取到的力量让我吃惊,很少有神裔第一次服下神血后就拥有这样的力量,不过这很好,如果你能做好我下来交代给的事,我会赐予第二次、第三次仪式。”

    神血当然不是饮下一次就无用了,可以通过多次的饮用来获得更深一层增长力量的机会。

    英俊年轻人用崇敬的话语道:“是的,伊尔,伊帕尔的信奉者将奉上自己的忠诚。”

    年轻男子用金矛指下来,道:“你已经是伊帕尔的神裔了,不应该再自称信奉者,我赐予你尼亚奥之名,意即伊帕尔之手。”

    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英俊男子的身上骤然多了一层光芒,神异力量也不自觉的被激发了出来,同一时刻,他脑海也多出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东西,不禁吃惊起来。

    年轻男子傲然道:“用不着吃惊,我的神裔,伊帕尔神族自豪的不是力量,而是知识,知识隐藏在每一个伊帕尔神族的血液之中,并可以分享给你们。

    不过我要告诫你,知识只是知识,并不等于智慧,如何将知识进行合理的运用,是你们以后需要学习的。”

    尼亚奥低下头,用一种晦涩的语声回应道:“伊尔之言即神谕。”

    年轻男子满意点头,他带着尼亚奥离开了这里,重新来到了神丘平台之上,而后金矛向外一个挥舞,随着裂隙的出现,上方便浮现出了一艘通体黑玉色的长舟,舟身之上闪烁着细碎的荧光。

    他道:“这是地之舟,伊帕尔的尼亚奥,我将这一艘地之舟赐予你,我要你去往安山,去那里召集你的族人,去让他们饮下你的血,让他们重新归回伊帕尔的怀抱。”

    尼亚奥恭敬道:“是,伊尔的意志。”

    与此同时,东庭府洲这处,张御分身在吴玄尊等人离去之后,就从启山出来,来到了玄府星台之上,才一到这里,便感觉整个玄府有一个单独的大阵护持。

    他将吴玄尊所说的三百多个阵法逐一感受下来,也是微微点头,这些阵禁比他此前所布的阵势范围更为广大,其以安山及新洲治安州为中心,将沿着安山一线的大部分地陆及海域都是囊括了进来。

    若是所有阵势一齐发动,还有他正身前来主持的话,那么哪怕三五个同境界修道人来攻,都别想攻破开来。

    便是只有分身主持,也能抵挡一至两名同辈的侵害,由此足以护持府洲的安稳了。

    他看罢之后,又取出大阵牌符,起心光渡去,整面牌符先是微微放光,旋即就化为一道气光,被他收入了身躯之内。

    自此刻起,只要他身处在东庭地陆的范围之内,那么心意一动,就能驾驭整个府洲大阵了。

    处置好这些事,他便一抬首,将意识传递去了上层正身处。

    守正宫中,张御立时便得了分身意识传报,他思索了片刻,便拟了一封呈书,唤来明周道人,令其拿去递至廷上。

    书中言明他在东庭发现有大敌存在,需要提前解决,但是东庭地陆广阔,未免敌人躲避不出,需要玄廷遮掩天机,不令对方察知。

    他不知道此事是会交托到谁人那里,极可能是钟、崇两位廷执手中,不过这两人虽在玄廷之上对玄法和训天道章屡有异议,可对于玄廷交代下来的事情,却是一丝的不苟完成的,所以他并不怕二人做什么小动作。

    只是两日之后,明周道人便即转回,道:“守正,天机已蔽,只是如今还在对抗上宸天和幽城的天机遮掩,所以守正只有一日之机。”

    张御点了下头,不说一天,哪怕半天对他来说也是足够了,谢过明周之后,他心意一召,霎时有两道宝光自外飞来,落入了他的袖中,随后心意一转,正身便已是从上层穿渡而下,来到了上回所寻到的远古神明的沉睡之地。

    现在东庭府洲有禁阵护持,他已是无有后顾之忧,而既然感到这个远古神明与此次侵迫有关系,那他自然不会等着对方攻上门来,而是打算先发制人。

    为了确保对方仍在此间,他眸光微微闪烁,运起目印一望,很是轻易地就望见了那个巨大的身影。

    因为天机遮蔽之故,巨人对于危机到来没有半分感应,仍在沉睡之中。

    张御则一抖袖,一道滚圆光芒便落至一旁,却是直接将“空勿劫珠”给祭了出来。

    这枚宝珠缺点就在于需要事先蓄势许久,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来,现在对方在沉睡之中,无有丝毫察觉,那等若就是一个靶子,正好祭用此物。

    不过空勿劫珠击落之时直来直往,还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半途当中若被避开也是有可能的,这里就需要他出手阻拦了。

    为了确保这一击成功,他自是不会留手,先是将心光渡入劫珠之中,运势许久之后,便起意一发,而与此同时,他也是将重天玄异一运,伸手向下一拿,施展了一个擒光神通。

    随着劫珠投去,这一刹那,像是一轮炽阳坠去人间,急速往大地落下。

    那个巨人被骤然到来的危险刺激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的身躯也是于一瞬间出现了诸多叠影,然则这叠影一出现,就被一股力量所束缚,霎时又重新合聚为一,下来更是变得丝毫动弹不得。

    而在此时,那一轮炽阳已然落下,将界隙的界璧像一层薄薄的轻纸一般轻易撕开,带着无尽威势撞击在了他的身躯之上!

    地平之上先是一道刺目光芒一闪,而后轰的一声爆响,隆隆烟尘气浪将大地掀开,波浪般往远滚动,再是翻腾向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冲天尘柱。

    同一时刻,神丘之内。

    年轻男子正站在一个圆形的深池边缘,上方环绕着是一面面伊帕尔神族的画像,而坑池之中则堆满了芬芳的泛着光的泥壤,上面插着一根金白色树枝。

    这是伊摩安神树的断枝,他试图重新借此种下新的神树,但是在这当中,需要用足够的神性力量和血肉去浇灌,这就需要他去征服强大的敌人,并强迫他们奉献上这些,以往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神树是伊帕尔神性、意识、力量及高等知识的寄托所在。依托于神树,整个伊帕尔神族才能由一个个分散的、独立的强大个体连接为一个无可撼动的整体。

    可即便是这样的神树,也是在大寂灭中破灭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随着神树的倒塌,他也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伊帕尔的传统认为,厚重的经验和知识固然有益于族群,可同样也是禁锢和负累。

    所以每过一段时日,他们会把一部分记忆和知识寄入神树之中,使得自己如新生一般重新开始,这样就能保持族群旺盛的生命力和进取心,同时在危机时刻,也还有过去的经验可以追循借鉴。

    所以神树不仅是伊帕尔的精神象征和图腾,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要想重现族群的伟力,他必须试着将之恢复。

    此刻他用金矛划开自己的胸膛,任由金色的血液流淌下来,进入池中,试图将那一截断枝唤醒。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脸色一变,望上看去,那里的族人画像,不知何时,又增加了一幅。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绝源引神毒

    张御站在半空之中看着下方,衣袍在玉雾星光之中飘动不已,许久之后,他一挥袖,拭开云尘,缓缓降下。

    那巨人原来所处的地界已然是变作了一片空白,唯有空勿劫珠还悬飘在那处。

    空勿劫珠威能何等强横,便是玄尊有法器护持,一不小心被击中也极可能就此殒命,那巨人正面遭其轰击,事先还没有防备,自然一击之下便就神魂俱灭,化为乌有。

    而随他落下,空勿劫珠也是飘了过来,邀功一般围着他直转圈,他稍加安抚,将之重新收了起来。

    他朝下方再是观察片刻之后,伸手一拿,就一枚带着裂痕的银环落到了手里,只是此刻看着有些虚幻不定。

    当初他曾接触过这个银环,此物毫无疑问是一件神器,但现在看来,它依旧是不完整的,面前的这个只是某个碎片罢了,但有意思的是,他可能通过这部分,去感觉其余相类似的碎片。

    他能感觉到,那个远古巨人非常虚弱,其应该是想借取这枚银环的力量来弥补自己,过程也很简单,以此物为牵引,将其余残片里的力量一点点吸摄过来,再是化为己用。

    这个过程若过于激烈,那么很可能会断绝与其余残片的联系。

    而上一次他从中吸摄到了一些源能,使得这枚银环遭受了一些破损,致使这异神不得不用引导来的力量对此物进行维持和修复,而这无形中也造成了祂沉睡时日的延长。

    他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直接吸摄了这银环上面所蕴藏的源能,那也仅仅是获得了这个残破的部分罢了,可其既然可以牵连到其他部分,那么倒可以回去再慢慢处置,于是就将此物收入了袖中。

    这刻他再是感应了一下,此刻那股对东庭的侵迫之感也是无形之中削减了不少,但仍有大半存在着。

    很显然,另一个异神并不会就到此停手,唯有解决了此獠,才有可能消弭后者对东庭所带来的的威胁。

    可他也知,就算遮蔽了天机,可在打杀了这个远古神明之后,对方很有可能已是有所察觉,下来之事怕没这么轻松易为了。

    他运起目印,往远处看去,眸光微微闪烁起来。

    然则这个异神所存在的位置似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再一次浮现出于眼前的仍是几个残碎的片段。

    不过只要他想找到此人,那终究是可以找到的,哪怕一时追不上,也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压迫力,令其无暇顾忌其余。

    尤其这个异神似是在找寻帮手,其能找到一个,说不定也能找到第二个,他自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的继续下去。

    他心思一定,便就化作一道宏盛清光,顺着感应所在的方向寻了过去。

    神丘之上,年轻男子面色凝肃的看着上方的壁画,每一个伊帕尔被杀死,因其在神丘之中所留下的神性印记消失,那么其之画像就会出现在这里。

    在伊摩安神树还在时候,因为一部分力量印痕和记忆是寄在神树内的,所以只要有族人愿意敬奉鲜血乃至神性力量,还能令其复活。

    可是在神树消失的如今,其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只有剩下的壁画告知后来人还有这么一个族人存在过。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丝毫预兆,神性力量没有给他任何示警不说,连伊尔金矛也没有丝毫反应。

    而对方能找到伊米克,那也可能找到他。

    他意识到了这一次敌人不同以往,从尼亚奥那里得到的记忆或许并不十分准确。

    这也是很正常的,复神会了解最深的只是天夏的中下层,并且还不完全,至于上层,没有相等同的层次,又哪里去知道那些?

    就算一些天夏玄尊,自身不得名位,对玄廷的内部情形也只是知晓一个大概。

    年轻男子只是思考片刻,就迅速作出了决断,他从地井这里转了出来,挥动金矛封闭了这一处入口,而后唤出星之舟,在里坐定后,他驾舟离开了神丘,并往南边飞去。

    他认为自己一个人难以对抗天夏,必须找寻更多的同族来帮助自己。

    伊帕尔族人沉睡之地各不相同,只是他先前找了下来,有的早是空空如也,不知去了哪里,有的则是经历过严重的破坏,沉睡的族人也是不知去向。

    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去往南方了。

    在上个纪元初期,经受过第一次大寂灭后的伊帕尔族纷纷醒来,他们对于族群未来该是走向哪里意见不一,因此导致了一场内部分裂,进而演变了一场惨烈的大战,伊帕尔神族的元气也是在这场战斗中消耗了许多。

    最后双方意识到,这么打下去,对于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决定彼此就此分割。

    一个族群留在了原来的伊帕尔的古陆之上,另一个族群则往地陆另一端去,双方自那之后各自繁衍,互不理会。

    他不知道另一个族群而今如何了,但觉得应该也可以找到一两个躲过大寂灭的族人,如今这个时候,已是到了伊帕尔神族灭亡的边缘了,哪怕是以往意见不合的族人,他也是可以接纳的。

    而另一边,尼亚奥在乘坐地之舟离开神丘,就往东庭所在而来。

    他也知道安山附近被布下了一个禁阵,想要如以往一般过去是不可能了。而府洲在南方也是建立了不少子州,那里驻守大量的军队,故他只能由北方绕行。

    他用了一个多月,方才从北海之上绕至东庭外海,而这个时候,已然是大玄历三百八十五年的一月下旬了。

    只是因为有东庭如今有玄尊镇守,他不敢进入瑞光城中,甚至不敢靠近旦港,只能在海中某一个无人小岛上停落下来。

    在此他利用神异捉来了一只个头不大的海鸟,将其记忆改换之后,便将之放了出去。

    复神会在瑞光城中埋下了不少暗线,有的数十年前布下的,哪怕之前被崔岳发现了一批,可也还有一些隐藏较深的从不曾暴露出来过。

    海鸟飞渡半日,飞入了城中,因为它只是记忆受到了改换,而自身没有神异力量,所以没有受到守御的注意,来到了位于瑞光城西的一处洁净宽敞的宅院之内。

    内堂之中,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正在捧卷细观,只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美妇人正缠着他说话。

    “夫君,余家的孩子聪明伶俐,听闻名字还是玄首取的,余从事又是玄首的学生,如今年纪轻轻就是司礼衙署的从事了,那是前程远大,咱们女儿若和他的儿子结亲……”

    中年男子似有些意动,他考虑了片刻,摇头道:“不是以前了,不兴这些了,而且咱们女儿比那余家小子还大三岁吧?咱们门第也差了些,自己凑上去,被人说我申正原巴结那余名扬,不成,不成。”

    美妇人眉眼一横,推了他一把,道:“怎么不成了?咱们女儿虽然年纪还小,可长相也是一等一的,还委屈了那余家小子不成?”

    中年男子叹道:“若比相貌,比仪君好的女子多了去了,夫人你若真如此想,还不如让她在德才上多下些功夫,不过我看我家女儿自有主意,不会听你的安排的。”

    那美妇人一撇嘴,“那就由不得她作主了,我这当娘也是为她好。”

    中年男子想说什么,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看去也颇无奈。

    就在这时,忽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鸟叫,中年男子神色微变,道:“我这还有事,夫人你先出去吧,这事不急。”

    美妇人咕哝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中年男子则是走到了院子里,那只海鸟落了下来,他抚摸了一下海鸟脑袋,便感觉有一个语声在耳边响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原地抚须长思后,便唤过一名王姓管事,低低叮嘱了几句。

    王管事一点头,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出了申宅,乘马车来到了旦港之上,又上了一艘随时等候在这里的私船离了海港。

    他只一出海,前方就有一只海鸟过来引路,他用了三日时间,跟随着海鸟来到了那一个荒凉小岛之上。

    到此之后,他从包裹中拿出一张白色的面具戴在脸上,来到了岸上,只是看到站在前方个头比他还长出一截的青色面具人,不由有些迟疑,道:“青先生?”

    尼亚奥回道:“是我。”

    王管事听他声音没变,稍稍放心,拱手一揖,道:“主家要王某来问,先生的我们传信收到了,不知要我等做什么?”

    尼亚奥说道:“如今瑞光城西的安成巷可是住了不少府洲官吏?”

    王管事道:“是的,七成以上都是。”

    尼亚奥问道:“那里的饮水自哪里来?”

    王管事心头一颤,定了定神,才道:“原来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水井,不过如今之用水,皆是由司工衙署下的水运院单渠送来,每一户都是不同,不过源头都是来自洪河。”

    尼亚奥这时拿过来一只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十二瓶晃动着金青色的血液的瓶子,他道:“我要你把这十二瓶血液带回去,让申正原想办法将之倒在水运院里,实在不行,就倒在洪河里。”

    王管事大吃一惊,可他没法违抗对方,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道:“是。”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命德疑天定

    五天之后,王管事带着那一匣琉璃瓶回到了申宅之内,之所以又耽搁了两天,是他怕直接把东西带回来会被旦港的巡查给查验出来,故是将之混在了一批果酒之中带回。

    这种血液本身的神异力量就极具隐蔽性,很难被人所察觉,如今再加上果酒的遮掩,所以他很是顺利过了旦港,并将这些东西带回了申宅。

    到了内宅之中,他立刻找上了申正原,并将事情来回经过告知了后者。

    申正原听罢,叹道:“看来这一次是没退路了。”

    王管事道:“是啊,要是先生做了此事,万一被发现,申家也是万劫不复啊,先生和夫人还有大娘子,今后不该如何是好,”他试着道:“先生,不如我们……”

    申正原一摆手,道:“不必说了,走上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拿一瓶神血给我。”

    王管事赶忙劝阻道:“先生,现在还不是时候,易被人发现身上的异状,不如等办了事之后再……“

    申正原摇头道:“我不是给自己用,我说好了今日要去拜访余名扬,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王管事恍然,道:“对,对,若是能把这位变成自己人,那便好办多了。”

    他小心从打开匣子,从中取出指节大小的一瓶血液,低声提醒道:“先生,最好是让他服下,实在不成,设法泼洒在其眼口鼻等处也是可以,此血能自行渗透进他身躯中。”

    申正原接过这一瓶神血,道:“我会找机会的。”他将神血收入袖中站了起来,这时他又回头问道:“不过我与余名扬都是天夏人,这东西果真有用么?”

    王管事道:“既然是神赐血脉,想来都是有用的。”

    申正原点点头,他入内换了一件衣服,随后唤上一个役从便就出了门,因为申、余两家相隔较近,平时也经常往来,彼此很是熟络,所以到了门前,就被请入了进去。

    余名扬闻知他到来,便把他请入了书房。

    待沏茶之后,余名扬挥了挥手,让役从下去,道:“我观申兄心神不宁,是否有什么事?”

    申正原从袖中取出那一瓶神血,摆在案上,叹了一声,道:“余兄,他们果然来寻我了。”

    余名扬很是谨慎的没有拿手去碰,问道:“这是何物?”

    申正原将神血的来历简略说了一下,道:“按照青先生的意思,这东西一旦投入水源之中,就可将身有安人血脉的子民污染,化为异神神裔,至于是否对我天夏人也一般有用,现还难知。”

    余名扬忽然站起,郑重对他一礼,道:“申兄及时来告知,我等替东庭子民谢过申兄了。”

    他知道此举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王管事之所以放心申正原一人出来,其实就是隐隐将申正原的家小当成了人质。

    申正原赶忙也是站起回礼,道:“不敢,此是申某当做之事啊,申某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害万千人?”

    他又提醒道:“余兄,这神血王管事拿来了十二瓶,但这东西很可能不止这么许多,而那青先生很可能找得也不止申某一人,许可能也会寻他人如此做,必须将此人抓住,把那些人找了出来,才能杜绝此事发生。”

    余名扬点了下头,严肃道:“余某有数,还请申兄在此先等候片刻。”

    申正原道:“是,只我不能太晚回去,否则恐王管事生疑。”

    余名扬想了想,问道:“王管事此人,心思如何?”

    申正原道:“他以往心下虽也抗拒复神会,可去见了那青先生一面后,他现在如何想,我却不知晓了,我也不敢问。”

    余名扬了然,即便此人以往能够争取,可现在就十分难说了。他自书房里走了出来,来至走廊尽头的一间客舍前。

    这时一名眼神锐利的玄修自里走了出来,他道:“余从事的心跳呼吸比以往更快,可是出什么变故了?”

    余名扬拱手一礼,道:“李玄修。复神会找上申正原了,劳烦你告知项主事,我有重要情形禀告。”

    李玄修神情微肃,他立刻唤出训天道章,道:“余从事请说。”

    而此刻玄府正堂之内,项淳在得到消息报传之后,他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刻向张御禀呈此事,下来又把消息传告给玄正崔岳,同时立刻安排陈嵩前去申宅。

    玄府动作很快,崔岳立刻带人去了海上,准备将那青先生找了出来,而陈嵩则是悄无声息的往申宅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将王管事拿住。

    而另一侧,青先生足够谨慎,他在交代过事情之后,就驾驭地之舟离开了那处海岛,默默等待着事情发酵。

    可是这并没有用处,崔岳到了海上之上,仅有用了半天就找到了其之所在,经过一场短暂的追逐后,便就成功将他拿住,并将人带了回去。

    南陆之地,一驾星舟在天空飞驰着。

    年轻男子手持金矛站在舱内,通过面前不停旋转的星轨,他能确定附近一定有一个族人的驻地,否则星轨不会呈现这等变化。

    只是这个纪元的星象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倒是地理还有几分相似,他只能从这些痕迹上试图找出那处所在。

    这个时候,他心脏微微一个抽搐,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拿伊尔金矛一划,整个星之舟霎时冲入了一处间穹之内。

    待得他那等危机感觉消退,他这才另一处间穹中遁行出来。

    从神丘出来多日,那一股危机却始终萦绕不去,他知道一定有天夏神明追在自己的身后,每回感觉危机迫近,他都不得不驾驭星之舟躲入间穹之中,以蔽绝感应,也是依靠这等办法,才是坚持到如今。

    “从这里看,应当就在附近……”

    他用伊尔长矛拨弄着面前的星轨,星之舟也是慢慢放缓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心脏又一次抽搐了起来,知道危险迫近,可他也知,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再想找寻到准备位置,那便不是容易之事了。

    故他这一次没有躲避,手中飞快的拨弄星轨,在那等危险感觉几乎要到达顶点时,星轨似乎是某一个本不存在的光轨重合了。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星之舟从头到尾一阵星光闪动,霎时从原处消失不见。

    而就在他离开的一个呼吸之后,一道剑光倏地出现在了他消失之地,这一柄飞剑在这里转了一圈,便又往远处飞去。

    年轻男子此刻发现,星之舟出现在了一处山腹峡谷之内,上方是高大平整的岩壁石台,还有两座伊帕尔神族高大的持矛雕像。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族群曾经居住过的界隙,而且规模不小。

    他手持金矛自星之舟内走了出来,往峡谷尽头走去,这里有扇齿状拼合的巨大金属门,他拿着金矛一指,大门上的线状凹槽内流转出一缕缕金光,而后向三面分开。

    他走入一处宽敞的大厅内,上方有一个金色的圆球旋转着,有光芒从那里照落下来,他缓缓走向前方,在大厅的中间,金色圆球的下方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板。

    石板大体看去保持的较为完整,但可以看出其是由多块不规则的石板拼合在一起的,相互之间的裂缝还很是明显,每块的边棱处的缺裂很多。

    他眼神一凝,“这是……至高石板?”他自语言道:“看来他们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

    他很清楚,当年就是因为这等东西才导致了伊帕尔族的内战。

    伊帕尔神族内部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至高石板是伊帕尔族与至高的契约,上面约定了每一个伊帕尔神族在诞生之后所应天生具备的能力。

    那这么多种族,为何偏生是伊帕尔神族如此的强大?

    以往族内只是简单归结于这是至高对伊帕尔的喜爱,故是对伊帕尔进行了赐福。

    也没有族人对此提出质疑,因为他们确实天生凌驾于所有族类之上,这无疑是得了至高宠爱的明证,称得上是至高之子。

    但是在第一次大寂灭后,伊帕尔神族遭受了极大的重创,这等说法也是被打破了。

    于是有一部分伊帕尔认为,他们能获得力量,其实并非是至高的赐福,而是因为从至高那里窃取来了一部分权柄。

    但是这个权柄不完全,所以他们还不够强大。

    故是有激进派提出集中族内所有的至高石板,修改至高契约,从而获得规避大寂灭的能力。

    可是保守派却是认为,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万一修改错了,那很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说不定回直接导致整个伊帕尔族的灭亡。

    于是内战由此爆发,双方各自带了一部分至高石板离开。

    现在看来,那南去的族人一直未曾放弃这个想法。

    他看了一下,这块石板虽然完整,但内容与伊帕尔神族无关。

    因为至高石板并不是只有伊帕尔族有,一些高等古代族类也有拥有的,而传说之中,石板上的契约,事先定好了这族类所拥有的能力,以及所拥有潜力。

    他猜测这些族人是想借用别族的石板来研究出至高的秘密,从而这样继续完成自己的计划。

    他看了下空空荡荡的大厅,并没有见到一个族人的身影,而这东西被遗弃在了这里,很可能这个计划最后是失败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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