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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九章 重空激风雷

    张御分身一直立在台上观望,见那水流冲奔而去,声势极为浩大,只他此刻神情微微一动,因他辨认出来,此水乃是“天一重水”。

    当日他只凭一滴重水在身,就能抵挡余常一拂,现在这许多重水汇聚在一起,并还形成浪涌之势,这其中汇聚的力量又该是何等惊人?

    除了镇道之宝,想是没有什么东西正面能抵御的住。

    赢冲一直立在高处观望局势,见得到崩腾河流过来,他心下总觉此水和什么东西有关,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因遭受到外界冲击,上宸天中散布在天地之内的阵禁自行回应,大气之中仍是显现出一枚枚青雷,往下轰落而来。

    然则方才大显神威的雷光一入此水之中,不过闪烁了几下便就不见,而那些水中蛟龙更是一条条窜动来去,每有青雷到来,竟是一口直接吞入下去,还流露出一副享受神色。

    赢冲见到此景,本待催发幽城金砂上去阻碍,但是对面似是知道他要如此做,那根青灵天枝之上有滚滚清穹之气散播开来,化若云雾一般遮在外围。

    此气明明只是少许,望去也只稀薄一层,可偏偏金砂落入此中之后,都是化融消失,始终无法将之穿透。

    而这一耽搁,更大水流已然冲入进来,不断破坏着擎空天原之上的各处阵法禁制,可见各处屏护层层崩塌,唯有溃裂之后气光残留下来。

    上宸天所有阵法乃是依托青灵天枝布置的,一般来说,只要生机不绝,前面溃退,后方再是布设,如此循环往复,无有穷尽,按部就班一个个破过去,数十上百年都不会有结果。

    可是此水来势实在太过汹涌,根本不曾等到后方阵机再是形成,前方阵势就是接二连三的破灭了。

    赢冲知道此刻不能任由这水这般肆虐下去,否则用不了多久,当面所有禁阵都会被其所冲垮。

    故是他心意一凝?把元神遁入青灵天枝之内,搬挪枝节,将那一座座附着在上的空荡天域落了下来,挡在了前方。

    那水冲入到一座空域之中?很快便将空域撑满,将此中一切都是涤荡干净,但是紧随其后?又有一个空域替补上来,其在被冲溃之后,则又是一个空域承接而上。

    赢冲知道正面挡不住此水?但却可利用无尽空域将之延阻住?不过说是无尽?这回能挪回来的空域终究还是有数的,但也不确定最终是否能将此水完全容纳下来。

    并且这些空域本来是他作为后备之用的?现在被此水一冲?只能提先拿出抵挡了。

    天夏只是落了一步不算太过关键的棋,就将他的一个后手废去了。

    可他也是没有办法。

    两方势力交手?比的就是双方所掌握的各类法器法宝和神通手段,上宸天的家底肯定比不过继承了神夏绝大部分遗泽的天夏能比的。

    更别说天夏占据了上层之后?可谓宝材无数?三百多年来足够祭炼出许多厉害法宝了?他们这里还完全只能在青灵天枝之上做文章。

    遇到这等强横法水?哪怕他再能调度排布也没有用处,唯有用相对等力量去回应。

    只是他手中筹码打一个少一个,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尽了,此刻他也唯有尽量支撑,只希望孤阳子那处能快上一些了。

    然则天夏这边却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在玉素道人出手过后,竺廷执对上端打一个稽首,便自袖中拿了一张勾满道箓的法符出来,可符一尺来长,可见上面灿光四溢,还有若冕之云光浮腾飘闪,只一现出,那光华就照满半边殿宇。

    他将之对外一抛,此符就晃晃荡荡,越过横跨两界的枝节,顺利飘过云漩,落入到了上宸天内。

    因是先前那“天一重水”的水浪太过凶猛,上宸天内前方的禁阵俱被破坏,故对其也是毫无阻拦,此符一转之上,到了天穹之上,顿有片刻后,轰然一声,绽开一道璀璨无比的淡青色明光。

    此气光与青灵天枝所发之光有所不同,若生机清气乃是翠绿浓郁,补益灵精,而其之气光便是如炉中之火,烧融万物。

    光华所去之地,天原之上星光都是为之所夺,禁阵纷纷如蜡化融开来,一些驾驭禁阵的上宸天修士和弟子连声息都未发出便就化为乌有。

    而趁此势头,那些神人又再一次往里冲入进来,而这回与前一次不同,他们却是无遮无掩冲入了擎空天原之上,并向若流光一般,向着四面八方的分散而去。

    一时之间,仿若数以百万计的飞火流星散播入天地中,若忽略其中杀伐兵戈之气,景象却是极其壮观。

    不过在那法符光芒照耀之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行动,可一旦出了光芒所照范围,便就立刻遭到了冲击。

    天原之上的天幕微微一暗,有无边深青色浓云涌来,更有狂风卷席而至,那些神人被此风一吹,身上金光火焰就熄灭下去,再被浓云一裹,整个被吸纳了进去,无论冲出去多少数目,都是轻易而举被摧灭。

    不止如此,这些浓云自四面八方而来,那法符所显光亮被不停向内挤压,在彼此消磨之下,光亮范围在一点点的向内收缩。

    这个时候,云海法坛座上,有大约十余位玄尊霍然睁开了眼目。

    方才那些神人,还有许多是他们化身照影所变化的,因是夹杂在数以百万计的神人之中,并不引人注意,对面也根本不曾察觉到。

    经过这么一遭,上宸天那些禁阵布置所在也是在他们眼中暴露了出来。

    而每一个人俱是将自己查探到的东西拟书一封,落印之后,令身后神人送呈去了悬天道宫之中。

    道宫座上,林廷执待把送来的书信一封封看过,若有所思,便令神人侍从将此送去各位廷执手中观阅。

    韦廷执看了下来,稍作思索,道:“情形有些不对,对面若是孤阳、天鸿、灵都三人主持,守御当不该是如此无力,所能调用的青灵天枝的力量当也布置这些,若不是有意示弱,那么对面的主持之人应当还是赢冲,而非是孤阳子三人。”

    不过天夏如今采取的乃是正攻之术,是稳扎稳打的路数,这策略很简单,先是设法探试各种阵法禁制所在,而后凭着绝强力量,将你的屏护一层层剥去,不彻底除灭前进道途之中的屏障就不下场。

    这里面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底蕴,推进到哪里就占据到了哪里。所以在这个时候示弱,那是无意义之举。

    钟廷执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以为孤阳三人此刻极可能还在试图找寻寰阳派,若是他们到这个时候还不曾放弃,那么一定是有什么必可成功的手段。”

    林廷执沉吟片刻,才道:“我们对青灵天枝所知有限,不过能救命的手段,也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陈廷执则沉声道:“不必去理会这些,寰阳派那里我们早有防备,其便是冲入此世,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将所有力量全数送回来,其必然先要打通入世之路的,我们只管先将上宸天这里剿平。”

    诸廷执商量几句后,决定还是稍稍加快一下进攻速度。

    于是诸廷执合力一处,催动更多清穹之气,灌送入位于清穹云海上的那一根巨大枝节之内。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听得枝节扭动之声,便见自那枝节主干之上分出一个个粗壮分叉,而后延伸生长,顶端出现一个个云漩,尖端在穿透过这里后,就与主枝一般向着上宸天护壁地方撞去!

    这却是在设法打通更多的通道,要让上宸天摸不清天夏稍候到底会从哪里进行突破。

    而上宸天也不可能对这些通路放任不管,势必可逼得此辈处处防备,进一步分薄其原本用于守御的力量。

    同一时刻,赢冲也是见到天域天壁之上又有一圈圈涟漪出现,而且这一次不是一处两处,而是十余处之多。

    他心中一凛,不用多想,也大致也能判断出天夏此刻的用意,可他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布置,当即传令底下守御禁阵之人留神那些地方,这无疑使得禁阵的布置为之散开了。

    可要是他不做理会,那么天夏就会趁虚而入了。

    实际上他很清楚,以天夏的力量,选择多处地方同时突破都是可以的,这也是双方实力上的差距。

    上宸天外层护壁在第一次被破开一个缺口后,在清穹之气的侵染之下守御已是大不如前,故是这回的突破很是顺利,很快那些分叉支触就一根根从天壁之上钻了进来,并从不同方向上一头扎入擎空天原中。

    张御尽管站在后方,可他看得很清楚,每一处被枝条钻透的地方都先是有万千星镜照去,光芒撕开云漩,而后由清穹之气化变云雾挡住那里的幽城金砂,下来再是由诸多神人冲入进去,进攻的套路流程与先前可谓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就是这样的方式,令上宸天处处难以应付。

    毫无疑问,上宸天若再继续依靠禁阵恐怕是抵挡不住的,那么下来恐怕很快就将轮到修道人或玄尊上场了。

    ……

    ……

第三百二十章 擎空倾裂兵

    上宸天高穹一根横空天枝之上,赢冲正立在这里调动风云,此刻他在争取在其他地方出现问题之前,将那一枚竺廷执投来的法符灭化了去。

    有这一个法符顶在那里,威胁实在太大,他感觉也是十分难受,那些神人可以以此为依托,源源不断深入上宸天腹地进行探查。

    同时他也警惕并关注着那些被凿通的十来处天壁空洞。

    这些地方天夏不可能不利用起来,但到底是会动用何等手段他现在也是难知。

    他能做得就是令坐镇各元节的修道人全神戒备,并且在后方勉强再催发出几处空域,让这些弟子在紧要时刻还能有一个退路。

    不过这些东西在斗战激烈的时刻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因为那些陷入缠战之人通常是来不及撤离的,所以也只是一个安慰罢了。

    来自对面的攻击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只是过去大概十来呼吸,那些天壁之上的云漩便在一道道亮光之下逐渐扩开,露出更大的空隙来。

    若是他可以望到清穹云海之中,便可瞧见此刻云海天幕之上正飘荡着密密麻麻的飞舟,加起来足有十余万艘之多。

    这是玄廷从内层、外层调遣上来的斗战飞舟。

    为了这一战,数几年以来玉京天工部,各洲宿天机院和造物工坊都在加紧打造斗战兵器,现在绝大多数都集中到了这里。

    值得一说得是,驾驶这些斗战飞舟之内并不是各军府的军卒,而是那些先天精魄所化的神人。

    就算天夏军卒再多,也经不起这样动辄死伤百万之众消耗,况且天夏也不会随意浪费人命。

    而那些无智神人却是做好不过的替代物,他们只会呆板的服从命令,不会进行自我思考,便是散了去,也仍是落在天地之中,待得占下上宸天后,也能利用清穹之气再度还化出来。

    悬天道宫之中,林廷执这时道:“玉素廷执,劳烦了。”

    玉素道人点了下头,屈指而起,对着那流淌下来“天一重水”之上轻轻一弹,上面顿时飞溅出十余枚水珠。

    每一滴水珠落去之后,就化变为十余道汹汹瀑布,顺着那些分枝奔流而行,一直去到了云漩对面,在入了上宸天后,此若奔涌洪水一般,将枝节前端的禁阵都是给冲刷了一遍,没有多少时候就清洗出了一片白地。

    而这时候,悬天道宫之中有一道金钟之声传下,十万余驾斗战飞舟便分别沿着那些分枝,从云漩之中穿入进去。

    而每一驾飞舟之外还有百多名神人簇拥护持着,但有任何外来冲击,它们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抢先承受。

    这些飞舟在冲入了上宸天空域之中,于几息之间,就自行排列成一个个由地至天的梯形空心方阵,但从地面往上看,却是一个个遮蔽天穹的矩形。

    天壁之上,十二万斗战飞舟分列为十二个整齐划一的飞舟方阵,每一驾飞舟之间的距离都恍若用尺规划出,宽长高度都是完全等同,没有半分偏差。舟身俱是银白的金属色,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显出了一种独特的震撼人心的美感。

    赢冲作为长久与天夏过招之人,立刻认出了这些飞舟的来历,他神色微微一变,把袖一挥袖,发了一道令符下去,自四方催动了浓厚风云上去,但却被分枝周围包裹着清穹之气遮挡了下来。

    斗战飞舟则是静静等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座座浮空山岳,这时似有一道无形讯光从舟身之上拂过。

    下一刻,十二万艘飞舟腹底之下有光芒齐齐闪烁了几下,而后一枚枚旋转着的神异玄兵向那些探明的禁阵飞射而去,天幕之中拉出了一丝丝整齐无比的银色光痕。

    天地似是停滞了一息之后,而后一团团仿若烈日一般的,数以十万计的玄兵同时爆裂,像是等同于此数目的大日降临人间,冲击气浪和炽烈的光芒动摇和毁灭着其所接触的一切。

    这一次携带的玄兵无不是拥有极大威能的。

    这些玄兵在上宸天修士看来也就是和雷珠相仿佛,而威能再大的雷珠他们也见识过,但是眼前景象却是他们却是从来不曾瞧见的,因为雷珠都是靠着修道人搜集宝材精心祭炼的,哪里可能有这般多的数目一同爆裂?

    而斗战飞舟在爆发过一轮玄兵后,却并没有停下,再是第二轮,第三轮……

    在几息之间,就倾泄出了大约百万余玄兵,而此刻擎空天原陷入了一片茫茫光海之中,天穹之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明光,似乎万物都被化融入了其中。

    擎空天原所具地域无比广大,禁制层层叠叠,更有延伸入无尽天域的青灵天枝,其实这一点轰击并不能造成太大损伤,但问题是那些禁制是分布在其他地方的。

    赢冲所能调用的力量也极其有限,当正前面阵禁即使没有在这一次冲击之中被完全扫平,也是明确暴露了阵枢所在,更有一些在前方坐镇阵禁的修道人,直接在玄兵爆裂中被炸得飞灰湮灭。

    许多看到这一幕的上宸天修士,明明是不怎么在乎这些同道的生死,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悲哀情绪。

    过去许久,光芒渐渐收敛。

    而不待那些玄兵造成冲击气浪完全消失,等候在飞舟之侧的神人一拥而入,冲入了那一朵朵规模庞大的冲天帽云之中。

    由于前方的阵禁大多数在方才冲击中暴露了出来,便是没有溃散的,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损失,一时也难以运转,故是这些神人这回十分容易的冲入到了那些守御元节的修士近处,并与那些上宸天弟子交手起来。

    尽管神人没有什么智慧,自身实力也不怎么高,但胜在数目众多,又悍不畏死,那些上宸天弟子便是能够杀得百个千个也没有用处,斗战只是持续了片刻,便有数十名宸天弟子陷落入了这些神人手中。

    不过天夏这边并不是一味杀戮,但凡是在围攻之中失去斗战力的,只要不曾当场战死,那么就擒拿过来,送至后方拘押起来。

    每一个修道人从入道开始到稍微修道有成,通常要经历数十上百载,但被杀死却只需要一瞬间,在斗战中死伤无可避免,但如无必要,天夏不会随意滥杀,哪怕对方是敌对阵营。

    林廷执看了看战局,见神人与那些上宸天弟子纷纷照面,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可继续按照此前议策行事。”

    不少廷执都是点首。

    玄廷的攻势非是胡乱施为的,而是如浪头一般,一步接一步,一重接一重,连绵不断,每一步都是要设法达成某种目的的。

    而现在直接与那些上宸天修士碰撞,这等情形正是天夏这边愿意见到的。

    上宸天所有一切都是依托于青灵天枝建立起来得,镇道之宝也必须有镇道之宝来对抗,可最终驾驭这一切的都是人,只要将上宸天的修道人被击溃击灭,那么便有青灵天枝也不管用了。

    玉素道人这时道:“此刻已是打通多处通路,是否可让正清等人突入上宸天了?”

    钟廷执想了想,道:“还是稍缓一些为好,如今眼前这些两界通道还是不够宽敞,连通的枝节亦还是不够牢固,还难以承载我辈力量。”

    林廷执点首道:“确然如此,我等除了考虑将这些道友送入进去,也还等考虑如何让他们退出来。正清道友他们现在便是上前,我等能给予其等等支援也是不多,既然已是定下稳步推进之策,那还是再等等,待通路扩开一些再为便是。”

    现在两边的通路还是不够开阔,彼此之间还相隔无数层界,有许多手段就算用出来,大半力量也会流散在外,若是强行为之,却要考虑到连接两界的枝节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陈廷执道:“那便继续吧。”

    武廷执这时对诸人打一个稽首,而后自座上走了下来,他持拿法诀,身上光华隐隐,少许时候,听得哗啦啦锁链响声,却是百余道金光闪烁道箓锁链从道宫两边的高阙之上延伸而出,横过天际,沿着那些枝杈打开的通路,直入上宸天之中,最后冲扎在了擎空天原之上,

    这些锁链与那些枝节一般,看着只是连接上了天原地陆,但实际上却是气机钉牢在了天地之间,哪怕你将整个地陆都是崩散,都是没有可能将之解脱的。

    武廷执沉声道:“我已是用天元灵锁勾住了对面,需得诸位同道随我一同发力了。”

    诸廷执皆是应声,而后各拿法诀,下来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上宸天与清穹云海这两大界空似在锁链牵动之下在缓缓靠近之中。

    这实际上是因为天元灵锁牵连住两边之后,将当中一个个阻碍的层界崩灭,这般两界之间自是相对挨近了。

    赢冲感察这一幕,他知道一旦挨近,那天夏必然会更多手段,更强力量倾加过来,可是他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叹了口气,道:“传命各处真人,若是天夏若是攻势再来,望他们各自出力维护。”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落符并云合

    虹殿后端,孤阳子三人仍是坐镇殿宇之中。只是此刻,他们察觉到外间有隆隆震响之声,并伴随着无尽光芒照亮天穹,久久也不消退。

    他们也是微微睁目,外间的冲击竟是传到了他们这里,这是极为少见的,足够说明此刻战况之激烈。

    灵都道人往外看有片刻,道:“赢冲那里情势颇急,已然是让诸位同道出面相助了。”

    天鸿道人看了片刻,冷然道:“损去的只是一些弟子道兵罢了,有青灵天枝在背后支撑,躲总会躲吧?前面还有诸多我等设布下的阵势,天夏想要破开尚早,又何必为此忧扰?”

    现在守持禁阵的不仅仅是上宸天弟子,还有上宸天这三百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道兵,要知那些判处禁罚的弟子大部分都被制成了道兵,数目也是极多,这些道兵用于正面对拼显是不行,可主持禁阵自是不难。

    上宸天禁阵分外内中外三重,虽然最外层渐渐破散,但现在也不过到了中段之前,距离突破到主干那还差得远,更别说到他们这里了。

    孤阳子感察了一下,缓缓道:“此刻赢冲当还能支持,便是外围被攻破了,也还有诸多道友镇守的内壁,待我腾出手来,自能调用更多力量来回护他,我们现在若是分心回护,恐来不及打通通路,那反倒是有覆亡之危。”

    灵都道人倒是不这么想,方才情况还好说,天夏只是在天壁之上洞穿了几个通路,投入的力量有限。

    但是现在两界之间的层界正在破散之中,这意味着天夏接下来投入的力量将会不断加大,情形也会不停恶化,等到察觉到不妥时,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他道:“我等便是给了寰阳派通路,他们又哪可能立刻加入战局?说不定还会故意坐视我等被天夏攻杀,未曾谈拢之前,一切都是难说。”

    孤阳子看了看他,道:“那道友有何建言?”

    灵都道人道:“赢冲道友在之前在与我谈论对策之际,曾有过一个想法,此世之内,也并非只有我等,此前他与邪神多次联手,危机时刻,可以放开天域,让那些邪神进来,只要给些好处,就能让此辈相助我等抵挡天夏。”

    “邪神?”

    孤阳子皱了下眉。

    天鸿道人却是对此持反对之见,他不屑言道:“此番斗战不管输赢,都是我辈修道人之间的斗战论争,岂能让这些污秽邪神掺和入内?”

    孤阳子也是缓声道:“邪神畏惧清穹之气,未必有用,况且邪神之中也似有大能,现不知是何打算,便是进来了,也难说会如我之意,还是不用如此了,至于外间情形……嗯?”

    就在这时,三人忽听得仙音回荡,上方云穹分开,一道灿烂金符缓缓落了下来。

    “祖师传诏?”

    三人心中一惊,不觉都是站起。待那金符落下,孤阳子恭敬上前,将此接入了手中。

    他把金符拿来看过,本来紧肃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对上面恭敬打一个稽首,道:“谢过三位祖师成全。”

    他转身来,道:“两位道友,且拿去看过吧。”说话之间,这金符化作两道,分别落去了两人处。

    灵都道人拿入手中,待看过后,不觉讶然。符上却是却是告知他们,说已是用法符定落虚空,指向了那寰阳派驻落之地所在,不必他们自行推算找寻了,下来只需完成倒果为因这一步便好。

    他见此同样也是心情放松了些,不过这时也是略觉奇怪。

    照理来说,三位祖师是不会频频干涉世间事机的,因为从他所知来看,除非是最后能解决一切承负,不然此等举动到后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三位祖师现在却几度插手,似对此不太避忌,莫非是有什么变数?还是说三位祖师有把握解决天夏,了解承负?

    但还有一个可能,这一回出手有他人来承担承负。

    若是有的话,那么只能是寰阳派了。

    要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两家上层已然达成了一致,用不着他们在稍候再去费力与之沟通了。

    天鸿道人看过符书后精神大振,道:“极好,幸得三位祖师出手,如此一来,我等只需要直接推动青灵天枝,倒果为因,便能为寰阳派那里指明来路了。”

    孤阳子点点头,当然这里更重要的,是通过这封符书得知三位祖师也是认可他们所为的。

    灵都道人收好符书,道:“可要告知外面一声?”

    孤阳子否道:“不必了,左右也没有多久,告知了诸位同道,反而有可能导致天机泄露,天夏那边还是不得不防。”

    灵都道人点了点头,此话其实也有道理,而他们这里若是动作快一些的话,赢冲决计是能守住这段时间的,故也不再多言。

    三人再度坐定下来,全力感应着那一张法符所在,这才好推动青灵天枝。虽说得了三位祖师落下此符相助,可也需要他们集中法力,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此时此刻,随着两界之间的层界逐渐破碎,十余处云漩裂口渐渐扩大,整个天幕之上十余个云漩已有逐渐并合到一起的趋势。

    而在最前方,无数神人潮涌而出,与那些由上宸天修士及道兵坐镇的禁阵碰撞着,而周围是遍布天地的风云雷电,大浪浓雾交织再了一处,震天响声动荡诸界,仿佛陡然回到了荒古之际人神交锋那时。

    可以见到,上宸天的守御之地像被海潮缓缓漫过一般,正在缓缓向后退却。

    赢冲看着上空,等到那些云漩完全并合之后,天夏那边无疑会有更为厉害的手段用出来。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那就是天夏采取的是稳攻策略,每推进一步,必然会把路上所有的阻障全部拔除,唯有此事做完后,才会继续往下走。

    故是他决定利用这一点,尽可能调运阵法,将别处阵禁运转挪移到此。虽然仓促布置,难免有多处疏漏,可按照天夏的做法,一定是不会放过的,那么就达到了延阻的目的。

    浑空老祖又一次来到了赢冲身边,看着上空,神情沉肃道:“道友,两界挨近,天夏下来进攻必若雷霆疾雨而至,道友可是想好对策了么?”

    赢冲道:“有三位上尊在背后,不必担忧,外围若是失陷,我等就退到后方了,这里要靠诸位道友了。”

    除了镇道之器,一般手段对玄尊作用不大,所以玄尊一旦出面,也就同样需有玄尊出面应付。

    不论是天夏还是上宸天,玄尊都是支撑起自身势力存在的支柱,所以不到关键时刻,都不会轻易请动。

    这时听得那道箓锁链一阵哗哗响动,上面光芒闪烁,而后是一道笔直光芒从清穹云海那处笔直射落下来。

    在这一瞬间内,那十余个云漩像是彼此相连的水洼,快速接近,并很快连接到了一处,天幕之上陡然被融开了一个与大地相仿的,不见头尾的空洞,更能见到空洞背后有无数金光云海,仙灵之气直欲溢出。

    这一刻,两座界空之间的通路完全被贯通了!

    两处界域也是仿若面对面贴在了一处,到了这时,也意味着处于进攻方的玄廷将能将投入更为强盛的力量。

    正清道人立在最靠近那一株枝节法坛上,此刻他已是能依稀看见上宸天内的诸般景物。

    悬天道宫之上金光闪烁了下,便有数道金光符书向着他这里飞了过来,他伸手上去拿住,而他师弟魏広,还有另外两名玄尊也都是接到了符书。

    他打开一看,这却是玄廷着他们即刻进入上宸天的传令。

    他收好之后,对魏広言道:“师弟,稍候小心。上宸天有青灵天枝之助,若无清穹之气为遮护,不要轻易冒进,我等不是要一举攻破那里,而是要设法在那里先站住脚,以便后续同道到来。”

    魏広肃然道:“师兄,我有数。”

    正清道人又对那傅玉阶和袁勘二人言道:“两位道友,稍候身处敌域,我四人尽量不要分开,以免各自为战,被上宸天所算,两位道友以为如何?”

    傅玉阶和袁勘二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愿听道友安排。”

    他们倒是对正清没什么不服气的,他们非是廷执,长久在上层潜修,认知仍是真修那一套,你功行修为高自然是你对大道的理解更为深湛,自当获得尊重。

    而正清这话看着是商量,但以正清的能为,小心一点的话谁也奈何不了他,所以这等提议其实是照应他们,他们也不会不识好歹。

    四人意见一致后,便即驾遁光纵空而起,四道映照天地云流气光一齐向着云漩那一边冲涌进去。

    四人功行修为俱是强横,这一动起来,便有惊天动地之势,顿时引得上宸天内坐镇阵势中的玄尊纷纷注目看去。

    浑空老祖稍作辨别,不由一惊,道:“是正清!”

    赢冲看着最前方那一道清澈如洗的宏大清光,也觉一阵沉重压力,他关照道:“正清了得,让诸位道友小心应付,允许他们见有不妥就先行退下!”

    ……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沉气倒果因

    正清等人飘身进入上宸天后,与魏広三人各自站住了一个方位,四面皆得遮护,而他本人则是在最前方直面上宸天那广大空域。

    他立在虚空之上,看了一眼擎空天原,还有远端天枝那隐隐约约的巨大轮廓,身上法力如大日放光一般外扩展,那是清澈如洗,不含一丝杂染的清光,此光过处,天地之内隐藏的阵禁一层层崩解开来。

    看到这等景象,那些在不远处守持阵势的上宸天玄尊都是露出凝重之色。

    正清早在天夏渡来此世之前就摘取了虚实相生,阴阳互济之功果。而如今三百多年过去,难说功行到了何等地步。

    虽说他们听闻正清曾被天夏驱逐出去过,可即便其人还是原来那等功行,也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正清道人在法力灵光洒开后,诸多阵法都是强弱分布都是清晰呈现于感应之中,片刻之后,他看去一个方向。

    这一番探查下来,唯有那一处最为薄弱。

    那里端坐着一名年轻道人,上宸天上一辈他都认识,这一位却是面生,很可能是这三百多年中成就的,不过当也是当初一同渡来此世的修道人。

    他站在原处未动,但一道元神却已是从身上飘出,往那一处阵禁所在冲去。

    那个年轻道人顿时大为紧张,虽然赢冲允许他后撤,可他这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时一个传声到来,道:“柏道友,快是逃啊,正清可不是我等能应付的。”

    柏道人一皱眉,义正辞严道:“常道友,宗门危亡系于我身,岂容退缩?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

    他嘴上虽说得正气凛然,可一开始没走,是因为他觉得正清道人不盯着别人却盯上了自己,令他感觉颜面有损,要知他心中也是存有一口气的!

    可这一耽搁,他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想走的时候也走不了了。他有种感觉,一旦离开阵禁之依托,那么可能不待他退回去,就会被正清施展手段拿住,那还不如待在阵禁之中,还能有所守持。

    常道人继续劝道:“柏道友,听我一句劝,你逃不掉也无妨,认个输,服个软,正清也不会拿你如何的,我上宸天赢了你就回来,天夏赢了你也无事。”

    柏道人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呵斥道:“常道友,你这是什么话?我等都乃是上宸天修士,如今外敌打上我山门,正指望我等回护宗门,我等又岂能未战先怯?”

    常道人诧异,道:“正视敌我之强弱,做出合理之选择,这有什么错?”他语重心长道:“柏道友,不要高估自己啊。”

    柏道人哼了一声,他一挥袖,断了禁阵传言往来,他还有青灵天枝为依托,待坚持片刻再走,回去也能有个交代了。

    而在这短暂片刻中,正清道人的元神已是在一片清光包裹之中直直冲入了阵中,外间那些阵禁随他到来,纷纷破散,连半分也未能迟滞。

    柏道人一惊,他连忙催动阵机,层层阵力叠涌上去,他这回不求削杀来人,只求将之阻止片刻。

    可那些禁制虽是挤压上去,但被正清道人元神周围的清光一照,登被阻碍在外,而双方之间本来重重阻隔的禁制则是纷纷化融开来,并于顷刻间辟开了一条通路。

    柏道人顿知不好,这时也极有决断,没有想着能全身而退,身躯坐在那里未动,元神欲要遁走。

    可方才转念,却见一只手掌出现在上方,并朝着他按来,他本来想躲,但是清光照来之后,却是丝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按在了自己的前额之上,一股柔和法力落下,身躯之中元神顺势消融瓦解,而后有清色气光自窍穴之中喷涌而出。

    他不由暗叹一声,才知晓原来常道人的话是对的,在绝强实力之下,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

    这一念转过,轰地一声,他整个由内而外爆散成了一团灰烬。

    傅玉阶和袁勘二人在后面看着都是暗暗暗赞,佩服不已。

    方才这一段过程看着长,但其实也不过只是指顾间事,外人或许只看到了正清于短短片刻击穿一座禁阵,并且打杀了坐镇其中的玄尊,看去是用深厚法力击破敌人的。

    可实际上,其人在对抗禁阵时法力进行了诸多变化,只是变化足够快足够合理,所以看去元神一路突破,势不可挡。这等变化之术他们自认远远不及,就算正清与他们落在同一层境界,自觉也不是对手。

    悬天道宫之中,林廷执这时点头道:“正清道友做得好。”

    正清虽然实力高强,可并没仗此蛮干,进攻所在挑选的是最为薄弱之处,而一上来就镇杀一位上宸天玄尊,这对上宸天的心气打击无疑是极大的,并还同时提振自己这边的气势。

    赢冲见到这一幕,叹道:“让诸位道友退回来,镇守中圈就是了。”

    本来他还能让诸人在外面稍作抵抗,可是这柏道人一亡,肯定人人自危,强行留在外圈不妥了,还不如依靠内圈更为坚牢的禁阵设法抵挡。

    原先顶在前方的玄尊本来就无心与正清硬顶,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自己后面其实还有退路,还犯不着拼命,即便赢冲不下令,他们也会主动往回撤走,而得此令,也就顺水推舟退下来了。

    赢冲看着前面让出来地界被天夏顺势占据,不觉摇了摇头。

    现在看来,正面挡是挡不住了,但好在自己这里还有足够宽广的纵深,下来的策略就是抵挡一会儿就后撤,尽量拖延就是了。

    正清镇杀一人后,却再有再往前,待上宸天诸多玄尊都是退去后,再与魏広等人一同将那些禁阵逐一坏去。

    而在此刻,有道道明光落来,却是天夏这边送渡过来了诸多阵盘,并在他们身后排布起了一座座阵势。

    这些阵势现在大多只能用来守御,而待得布置完整之后,就可以此为依托,利用阵势展开进攻了,到那时,就是阵机与阵机,玄尊与玄尊之间的直接碰撞了。

    见阵禁成功落住,玉素道人道:“两界并合,前路也已是占稳了,可以让众人道友往里攻入了。”

    诸廷执此回皆无异议。

    少顷,有磬钟之声在道宫之中回响起来。

    周围云海之上,梅商、朱凤二人正立于其中一处法坛之中。

    梅商虽然还是未能修成炼虚之功果,但是这个时候,任何用于对外的力量都要调动起来,何况他身为守正,自是需要冲到前面,已然不允许他在后面继续潜修了。

    所幸这番修持中,正清给了他不少玄粮,使得他功行倒比以前增进了不少。

    其实不止是他,这段时日天夏绝大多数玄尊的修为都是得到了一定增长,这是源自于玄廷这几年一直以玄粮为褒赏,使得他们都是得有了好处。

    这时他听得钟磬之声自传下,他道:“朱守正,该是我等上阵了。”

    朱凤道一声好,便与梅商一道乘光而起,而几是同时,云海之上等候众玄尊听得传声,都是驾起云光虹霞,一同往着上宸天往冲入。

    近三十位玄尊气机汇聚在一起,光气冲霄,连天接地,便连承载两界同道十余根枝节也是震动不止,直欲断裂一般,但后方则有源源不断的清穹之气涌动跟上,才是将之稳固下来。

    张御化身站在法坛上看了看,见这三十余位玄尊中,有不少之前遭受玄廷判罚之人,但大多数应该是原本在上层潜修之人。

    这些人并非是此刻天夏可调用力量的全部,还有不少玄尊落在后方作为接应,并且镇守各洲宿乃至玉京的玄尊更是一个未动。

    除此外,还有包括他在内的一部分人防备寰阳派随时出现。

    不过玄尊数目并不代表实力,要是没有镇道之宝和阵法作以遮护,正清一个人就令牵制住对面了。

    这不是说正清可以敌过如许多的玄尊,而是寻常手段对其无用,这般就只能是一直被动守御下去,唯有同样摘取此等功果的修道人的出面,才有将之拦住。

    不过只从眼前表现来看,上宸天还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功行最深的孤阳三人也是至今都是躲藏不出,而唯待这三人露面,方才是真正决定成败之时。

    虹殿之内,孤阳子三人围坐成一圈,此刻整个大殿都是黯淡了下来,唯有三人身上莹莹青色光亮还在那里闪烁着。

    三人元神此时已是往青灵天枝最深处沉浸进去。要想使出这镇道法宝上那“倒因为果”之能,那心神必须在更深层次处与之相合。

    此时随着他们的意念沉入深处,有无数场景在前方展开晃动着,每一幕都不尽相同,这些是连接了青灵天枝后,使得他们看到了诸多未来之可能,此可谓无穷无尽,但也与真实别无二致,要是意识稍有偏离,那就会一直陷入此中,不见得再能清醒过来。

    好在到了他们这一步,自可紧守本来,不至于被这些所惑。

    而在不断沉落之中,到了某一刻,一团浓郁青气映入三人意识之中。

    这是青灵天枝所有生机团聚之所在,而借助此气,便能达成此来目的,三人到此不再迟疑,意识勾连到一处,元神一齐放出光明,便同时催发了一个意念!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连天贯烈光

    孤阳三人意念一落,似是接触到了一个宏大意识,一个恍惚之间,那团浓郁清气顷刻间稀薄了许多。

    而在外间,青灵天枝主干急颤了一下,可见伸展在外面一些枝干迅速枯萎,许多枝节之上攀附的空域顿时为之消散。

    哪怕是诸多玄尊所镇守的中圈诸阵禁,也是出现了些许不稳的迹象,这是青灵天枝一瞬间消耗生机太多所导致的。

    倒果为因,哪怕是镇道之宝,也需付出极大代价。

    且只要这件事还没有真正落定,那么就会持续不停的消耗青灵天枝之上的元气,但是好在孤阳三人之上还有三位上宸天大能可以兜底,这三位是不会坐视镇道之宝耗尽生机的,所以这刻他们倒是不慌。

    而他们三人的付出也取得了回报,就在虚空某处,凭空出现了一根苍翠茁壮的枝节,其中一端在虚空之中扎出了一个深深空洞,而另一端则是在延伸出去后渐渐淡至虚无。

    就在这一刻,悬天道宫之中,首座道人和十二位廷执都是生出了一阵感应,他们皆是朝着那枝节所在方向看去,却见洞开了一个巨大而略显狭长的空洞,一根虚实不定的枝节似是凿穿了虚壁,将另一个界空与此世连接了起来。

    而里面隐隐有一股赤红色的光芒闪现出来,一眼看去,仿佛通红的炉膛,又像是一只嵌在虚空之中的凶狞眼瞳。

    林廷执看了一会儿,便明了其中变化,他肃声道:“不想青灵天枝竟能凭空打通虚空,孤阳子三人躲在后面,原来竟是打得这等主意。”

    钟廷执试着感察了下,才道:“那空洞背后无有动静,寰阳派似不见过来,不过诸位廷执,方才那一瞬间,青灵天枝却似是少缺了许多生机,上宸天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应当也是有什么把握的,能够确认寰阳派必然会至。”

    陈廷执沉声道:“寰阳派到了也好,没到也罢,不都在我等事先预判之中么?不必为其所惊扰,仍是按照事先定下的策略行事便好。”

    此语一出,众皆称是。

    首座道人看向下方,道:“林廷执,可依策而为。”

    林廷执对上端打一个稽首,道:“是,待我排布。”

    他默念法诀,少顷,朝殿下一指,一道白气从指尖之上垂落下去,直落大殿正中,听得清泉涌涌之声,随后就有一座由莲花花瓣拱托的玉石圆盘自那里缓缓升起,上端有无数细小道箓闪烁不已,犹如虹霓星雾。

    这玉盘震动片刻后,像是蓄势足够,便有一道气光冲天而起,直入外层虚空。

    廷上诸位廷执此时各自催动法力心光,便驾驭起一缕缕清穹之气往此盘之内灌入进去,而那冲起气光受此一激,顿时散开,显现出了一个巨大银星漩流。

    这漩流之中有万千星辰,无不是随着光气旋转而动,随着气光愈盛,这些星辰忽然一个个从原处消失,却是凭空挪跃至了那一根洞穿虚空的枝节之外,而后在那里分散开来,于顷刻之间排布了一个大阵。

    些星辰都是天夏之前便祭炼好的,当初浑空老祖祭炼了一个银星推过来对抗外宿,而现在,天夏却是动用了万余颗地星,布下这个万曜冲星之阵,再有清穹之气为阵机,足以将对面寰阳派堵上一段时间。

    当然,万余星辰也不全是由天夏玄尊祭炼的,他们只是需要祭炼过一颗地星,余者皆是利用清穹之气化演出来的。虽这其中也需要所有廷执一同出力驾驭,但却比一枚枚祭炼容易许多,也快上许多。

    但这只是第一步,寰阳派现在还未曾到来,终究靠得还是这根枝节连通此世,若是能将此枝毁去,那么就进不来此间了。故是待阵法一成,诸廷执再度发力,清穹之气就往那根枝节之上蔓延而去,试图将之化消了。

    在清穹之气逼压之下,此枝节也是由实转虚,缓缓淡去。

    而此时对面那空洞之中,却有一道灼盛烈光冲出,整根枝节顿时变得通红不已,望去好若烙铁一般,但并不似上回那般灼烧生机,反而是因此粗壮了一圈。

    廷上诸位廷执见此,继续催发清穹之气,缓慢而坚定将枝节之上的力量一丝丝化融剥去,位于虚空这一侧枝节缓缓消失,逐渐化散,可当这股势头再往空洞另一端蔓延过去时,便就遇到阻碍了,很难再往前推进。

    张御化身此刻虽立身法坛之上,可他有目印在身,却是能清晰看到虚空之中的这番较量。

    他发现天夏此刻所遇到的情况,与之前攻打上宸天时相类似,由于贯通的通道有限,他们无法送渡去太多的力量,也便导致僵持了。

    不过这般现在这般情况其实天夏也能接受,寰阳派暂时被堵在外间,那么他们就可以先把力量集中在上宸天这里,待把此派消杀,寰阳派便得回来也没有用处了。

    可是寰阳派怕不会甘心等待下去,后面一定会尝试着突破的。

    因为他在玄廷安排之中是负责应对寰阳派这一处,若是有什么变故,那便需由他出面应对了。

    正思索间,感到训天道章之中有意念传来,立刻注意上去,便听得风道人传声言道:“张守正,诸位廷执让我告知你,寰阳派已得入世之途,现有阵法维护,暂不必人手上去,但需守正做好准备。”

    张御点首道:“请风廷执转告廷上,御知晓了。”

    悬天道宫之内,钟廷执见局面稍缓,便道:“倒是需要防备孤阳子三人,先前他们不曾出来,乃是为了沟通寰阳派,现在目的已然达成,那定会出来主持大局,却要慎重对待了。”

    韦廷执道:“此言有理,这三人若是出面,不可等闲视之。”

    孤阳、天鸿、灵都三人皆是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的,他们所执掌的青灵天枝之时所能发挥的威能也绝非赢冲可比,有这三人和无有这三人的上宸天是完全不同的。

    钟廷执道:“这三人若是出面,正清道友一人恐是难以应付。”虽然天夏这边派遣过去有三十余位玄尊,可若是同时面对孤阳三人,仍是力有未逮。

    武倾墟这时在座上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沉声道:“首执,便由我去一趟吧,也可免得两界之间隔绝被坏。”

    首座道人言道:“那就劳烦武廷执了。”

    武倾墟再是一礼,便就步下了台座,出了悬天道宫,脚下踏住一个玄金玉台座,穿渡云漩,往上宸天落去。

    上宸天这边,赢冲察觉到虚空之中变动,顿知事机已成,他留一具化身在此,自身从高穹横枝之上降落下来,落在虹殿之中,迈步到了内殿之中,对座上孤阳三人打一个稽首,道:“见过三位上尊。”

    孤阳子道:“赢道友,我此前所做我等皆是看在眼里。你可继续主持局面,我等自会驾驭青灵天枝,以为你之助力。”

    赢冲回道:“如今中圈阵法守御固然严密,可是天夏那边派遣了正清前来,此人手段厉害,再加天夏一众玄尊,我等抵挡艰难,方才外圈之时,柏道友便是不敌身故。”

    天鸿道人冷笑一声,道:“三百余年不曾与正清照面,我倒是想领教一下他如今功行如何了,也不知道被天夏驱逐出去之后,是否还有以往那般能为。”

    他正说话之时,忽见对面云漩耀目光芒一闪,一个道人身裹乌色灵光,乘云驾雾,踏玄金玉台而来。

    天鸿道人微微一惊,“武倾墟?”他嘿了一声,道:“不想三百余年不见,此人倒也摘取了上乘功果?”

    灵都道人看有片刻,才道:“武倾墟气机深湛,当不是方才成就,此人素来深藏不露,又不喜张扬,到底何时成就,却也难说。”

    天鸿道人转念一想,道:“倒也有理,不定那时候他就有成就了,倒是小看了他。”

    若是只有正清一人,他们三人倒是可以出一人下场对峙,可若再加上武倾墟,这却不能轻易动手了。

    天夏那边不说功行莫测的首执,至少还有一个陈禹还没动手,且也难说还有没有其他摘取这等功果的修道人存在。

    三人再是交流了一下,都是决定暂不露面,还是先以手中掌握的青灵天枝权柄固守为好,只要寰阳派能在随后突入进来,那么便能迎来转机。

    计议一定,三人令赢冲回去主持大局,而后一同催发青灵天枝,不过片刻之间,浓郁的青色光幕遮掩下来,一下罩着整个中圈阵势。

    此刻攻入中圈的诸多天夏玄尊很快发现,对面守御之力比方才强盛不止了一点半点,而那青气蔓延上来,竟是使得他们身上生出滞重之感,外间用于屏护的清穹之气也是消耗极快。

    正清道人见此,看了一眼已至近处的武倾墟,道:“诸位道友且先退,这里自有我与武廷执断后。”

    说话之间,他身上绽放出一圈如水清光,推动清穹之气向外张开,武倾墟面无表情往那处一立,身上一道乌光放开,两人合力之下,顿将那一股青色气幕挡住了,而众人也没有迟疑,趁此空隙,俱都驾起遁光,纷纷往外退走。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吞天见神昭

    众玄尊在退了出去后,就回到了之前天夏布下的阵机之中。

    此间阵机每时每刻都在增多和加固之中,充斥满布者清穹之气,足以作为后方之依托,现在上宸天若是只依靠自身,那么已经失去了反攻的可能。

    众人在回来了两三息之后,就见正清道人和武廷执二人也是从对面阵中深处退了出来,不过二人并没有入阵,而是直接站在了大阵之前。

    可以看到,在他们出来之后,前方中圈之中的阵势气象陡然为之一变,若说上宸天方才的阵势有着极多漏洞,那么现在就是气象森严,密不透风。

    整个阵势就像是与后方的青灵天枝长在了一处般,除却他们所占据的这块地界,浓盛的青色生机几是将大半个天原都是盖住,并还在向着他们这里挤压过来。

    天夏这边自不会任其施为,从阵中涌出了团团清穹之气,将之挡在了外沿,两股气机涌动碰撞,在中间形成了一道十分清晰的两气界线。

    不过因为两界已然挨近,天夏纵然还无法投入所有力量,可此刻仍是胜过对面一筹,清穹之气在被稍稍迫退片刻后,就又重新反压上去,很快又一次冲到了那中圈阵势之前,不过到了这里,因上宸天那里有阵势相助,便就很难再往前推进了。

    傅玉阶站在阵中看了几眼,又感应了一下,道:“此阵势与方才大不一样了,袁道友,你可能看出什么来?”

    袁勘也是看了看,摇头道:“情势这般变化,应是上宸天孤阳子三人出手了,那阵势又如此严密,非我所能轻易观明。”

    有一名李姓浑章玄尊见那些悬停在那处的斗战飞舟,建言道:“我等不能这般坐视不动,只等着玄廷前来调布,不妨先让那些斗战飞舟再攻杀数轮。看一看前面现在到底是何情形,若见破绽,我等可以趁隙攻入。”

    众人一想,这倒是也一个好办法。

    方才十余万驾飞舟一同轰击的力量他们也是有目共睹,而这般试探也用不着他们自己亲身上前,少了一些危险,关键是或能凭此试出对面阵机的薄弱之所在。

    傅玉阶道:“那我等设法遮护一二,对面已知此能,当会有所应对。”

    众人皆是称是。

    从方才那几次攻袭上他们也是不难看出,玄兵威能虽是不小,但是直来直往,当中缺少变化,若是手段高明一些,完全可以在半途将之截下,令其无从落在正确所在,所以这里就需得他们加以遮护了。

    那位李姓浑章修士立刻通过训天道章将此建言传回,廷上反应很快,只是几息之后,斗战飞舟这边就得有传令,当下立时放了三轮玄兵过去。

    众玄尊见此,纷纷法力撑开法力以作护持,再加上清穹之气相助,这些玄兵得以顺利冲入了对面阵势之中。

    可是这一次,玄兵在落入进去,仅仅是在那青色屏障之中出现了万千点闪烁芒光,几乎在眨眼间就便就熄灭下去,也没有任何声息动静传出来,好像其所散发的力量在一瞬间就被吞没去了。

    悬天道宫之内,诸廷执也在关注这一击,见到此景后,立时辨出那里阵机几无明显漏洞,明显凭眼下投入的力量难以攻破此间。

    不过对于此中情势,玄廷其实早有判断,因为在最早时候,玄廷就是把孤阳三人一并考虑在内的。

    陈廷执这时对座上打一个稽首,言道:“首执,武廷执和正清道友两位能与对面对峙,但尚难攻破阵禁,陈某当下去相助两位道友。”

    首座道人言道:“陈廷执且稍缓。”他看向林廷执,“林廷执,撞天梭可是备好了么?”

    林廷执还有一礼,道:“已然备妥,随时可用。”

    首座道人道:“天外既然有些变数,那也不必等到内圈之阵再用了,可先行凿击当面之阵。”

    林廷执立时应下。

    他坐定下来,默诵法诀,不一会儿,云海之上气流翻滚,流光四溢,一枚枚有若金光凝就的长梭自大气中浮现出来,正好是三百六十周天之数。

    长梭皆是三寸大小,看着一掌可握,然则每一枚都有清穹九岳之重,只一出来,周围云气却是纷纷朝其汇聚过去,却又无声无息消失,像是被其吞入了无形虚空之中。

    这时他伸手一拨,气机动处,一枚枚长梭霎时跃跳虚空,直接落在在了对面中圈阵势之内!

    本来此阵凝就一体,浑然无隙,可此梭一落,却像是生生嵌入了三百多方空域,顿时便将阵机搅乱。

    撞天梭乃是玄廷动了诸多上层之宝材,汇聚诸多玄尊之能合力打造而成,虽不及镇道之器,可也达到了玄尊层次所能祭炼法器的最顶层。

    此物不仅自身威能无俦,且还能变化气机,令对面阵势以为其与自身乃为一体,故是一上来便贯入了其中。

    其实这与此前攻破上宸天护壁是一个道理,利用清穹之气化化变成青灵天枝生机,令阵势一瞬之间难以分辨敌我。

    孤阳三人虽不似赢冲,能够辨明此中之势,可一来撞天梭凭空跃遁,防无可防,二来他们也不是青灵天枝的真正御主,想要立刻将之排挤出去,那也是没可能的。

    正清道人、武倾墟二人见这等机会出现,哪里会错过,立时遁光而起,再度往阵中冲入,身后玄尊也是纷纷腾起浩浩荡荡的气光跟上,后方清穹之气更是掀起倾天之势,恍若巨浪一般覆压而来。

    中圈阵势本来稳固无比,可在此内外夹攻之下,骤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上宸天各自坐镇的玄尊也多是神色大变,手忙脚乱。

    天鸿道人看了一看,站起道:“不可让正清、武倾墟二人突破进来,不然中圈必告瓦解,我当出面抵挡。”

    灵都道人道:“如今陈禹还不曾露面,我与道友同往吧,也好有个接应。”

    要知天夏那边还有一个镇道之宝元都玄图还没有动用,若是利用此物直接将陈廷执送至阵中,那么天鸿道人一去就可能遭到三人围攻了。

    孤阳子也知此刻除这般做也无太好办法了,毕竟是天夏是以强击弱,以大压小,他们本就是势弱一方,应付起来自是艰难。

    他郑重道:“两位道友小心为好,便是中圈失了,还可退回内圈阵势,还有天枝主干可作依凭。”

    两人应下,打一个稽首,身影一虚,已然从虹殿之中遁离。

    悬天道宫之上,诸廷执正在凝注着此刻战局,他们自也能看出此刻已到关键之时。

    若是上宸天这时选择按压不动,那么就继续保持进势,直至突破中圈,要是有孤阳子三人之中有人出面抵挡,那么陈廷执就会顺势加入战圈。

    而除了陈廷执之外,天夏这边其实还有一位摘取功果的修道人,只是此前在云海之中潜修,不曾露面,对外也是一直秘而不宣,若是见有机会,也是上前参与这一场围杀。

    就在这个时候,首座道人忽有所觉,往虚空之中看去,却见那里洞开的空洞之中有如蜂窝一般的孔洞出现,像是虚空之壁被什么东西啃噬了去,扩张势头看去极不正常。

    诸廷执也是同样察觉到了这里变化,纷纷看了过去。

    韦廷执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诸位廷执,觉得这是否像是那物的啃噬之痕?”

    钟廷执看了看,道:“却有几分相似,若是那东西的话,那岂不是说……”

    陈廷执沉声道:“若是那东西的话,那就是说对面不止寰阳派一家,还有可能是神昭派与其在一处。”

    诸位廷执相互看了看,神情顿时了凝肃了几分。

    神昭派乃是古夏时期的一个门派,在古夏向神夏演变之时,有大量门派归并一体,也有如上宸天、寰阳派这般因自身势大,只是名义上从属,但实际上仍是自立一地的宗派。

    但也还有一些门派,却是在此事机发生之前便早早离去了,这神昭派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主动离开的,其实是极少数,因为没有上层大能看顾,根本无可能离世而去。

    若是神昭派与寰阳派在一处,那边麻烦了,因为其等背后同样坐镇有上乘大能,亦有镇道之宝握持在手,那啃噬虚空之壁就疑似是此物。

    崇廷执沉声道:“根据先前探查,上宸天之前找去时,寰阳派并不在原先被逐退之地,凭他们自身之力,很难脱离那处,不定那时此辈那时是与神昭派牵连上了。”

    韦廷执神情凝重道:“若是如此,虚空对面压来的就不止是寰阳一派,而当是两派了。”

    诸廷执也是面色肃然,两家宗派与一派之间所带来的压力那是绝然不同的,虽然神昭派也就差不多与元都派的实力相仿,可即便按其原先的势力来考虑,与寰阳派联手之下,也已足够能给他们带来一定威胁了。

    既是如此,那上宸天这里进攻是否当要缓下?

    陈廷执这时沉声言道:“上宸天这里攻势绝不能停下!”他看向上座,道:“首执,我当与严道友一同攻杀上宸天,以期尽早破开面前之阵。”

    林廷执却是反对道:“陈廷执,神昭派那镇道之宝能坏法阵虚空,若无一合适之人前往坐镇,那肯定是不成的,首执不能轻动,严道友也并不合适,唯有陈廷执能往。”

    首座道人身为首执,需要坐镇中枢,总理诸气,不可能轻易离开,而那位严玄尊则是善攻不善守,不适合坐镇阵枢,那么如今看来,能去那里坐镇最为合适的就只有陈廷执了。

    竺廷执缓声道:“只是上宸天那里若是少了陈廷执与严道友,那都是难以打开局面的,说不定返回陷入僵持,拖延下去,于我也是不利。”

    陈廷执想了想,抬起头来,正声道:“首执,诸位廷执,陈某推荐一人,或可得坐镇那处!”

    林廷执问道:“陈廷执,不知是哪一位?”

    陈廷执看着上方,缓缓道:“如今守宫宫的张御张守正!”

    ……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变势转道机

    林廷执讶然道:“张守正?”

    他沉吟一下,谨慎言道:“张守正本是我等安排对抗寰阳派之人,论理遣他上前也合情理。可是……”

    他摇头道:“张守正虽然实力也是不弱,但林某记得,寰阳派当年摘取虚实相生功果之人亦有三位,如今还不知如何。而神昭派那里当也有厉害人物,张守正现在只是炼就了炼虚功果,又如何与这些人物相争?“

    陈廷执转首看过来,道:“我观张守正功行,其实已在临门一脚之上,那我等可助他一助。”

    林廷执不觉疑惑,道:“如何相助?”

    陈廷执环顾众人,道:“诸位皆知,陈某手中握有一枚大道之印,但是我修浑章,自觉无可执拿此印。

    后我闻知内层有一名弟子得了此印残印,我以为此乃天缘,故是将他收归入了门下,望他能得此缘法,然而他却无从运化,后便将此印献于了我,我自觉也无缘执拿,就将此交付了廷上了。”

    他一抬头,对座上打一个稽首,道:“而今我呈请廷上,将此印交托于张守正,以助其功成,而后便可令他坐镇前阵,阻挡来犯之敌!”

    竺廷执略作思量,开口言道:“以张守正之天资禀赋,此事确实可以一试。”

    戴廷执想了想,道:“张守正若能摘取此等功果,对我眼下局面大有益处,若是他未得成就,那也无需勉强,再用原先之策便好。”

    玉素道人道:“此事我亦认为可行,我等此前传了张守正清穹之气变化之道,他如今运持此气,绝不在诸位廷执之下,若是可得成就,确然足以坐镇那处了。”

    座上其余廷执此时倒也没有人出言反对,因为这事的确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修士摘取这一功果,乃是靠自身修持,能成便就能成,不成便就不成,短时之内便可有结果出来,耽搁不了多久,试一试也是无妨。

    而且那道印现在连浑章修为最高的陈廷执也说用不了,那便是廷上无人可以驾驭了,那放着也是没用,倒不如就给了张御。更别说在摘取了功果后,自是需去对阵寰阳、神昭两派之同辈,这也是需冒极大风险的。

    风道人看了诸人一眼,想了想,便自座上站起,抬袖对上座一揖,道:“首执,诸位廷执,风某以为,此事不妨廷决。”

    几位廷执看了看他,却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让此事在廷决上通过,从而杜绝某些后患,今后也不再会落人口实。

    首座道人思量片刻,颔首道:“好,便以廷决定决此事。”

    玉素道人一振袖,伸手拿起身前的玉槌,在玉磬之上敲了一下。

    戴廷执则是第二个拿起玉槌,敲响了玉磬。

    风廷执在坐回座位之后,自也是立刻持槌敲了一下。

    接下来,晁焕、竺廷执、韦梁等廷执的座上纷纷磬声奏响。

    钟唯吾、崇昭、长孙迁三人在交流了一下之后,也是敲响了玉磬。

    身为廷执,他们很清楚此刻的局面,要想在上宸天那个方向上取得胜势,那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加入进去,而唯有那位严玄尊与陈廷执二人都是入场,才能有较大的把握。

    二人随便少得一个,都无可能确保此事。

    要是此时张御真能仗此成就,再加上阵法和清穹之气相助,那足以将那边拖住一段时间了,这样他们就不需要再进行策略上的变动了。

    而在这等大局之下,其余小节都没有必要去计较。

    陈廷执见大部分廷执都是表明了意见,自也是拿起玉槌,击落在了玉磬之上,悠悠声息传了出去。

    首座道人见此,颔首言道:“诸位廷执既无异议,那此事就照此安排。”

    而在天夏这边商量对策之际,上宸天这处,孤阳子三人也是同样察觉到了虚空之中的某些变动。

    灵都道人此刻已然落身在中圈阵中,他往虚空异变看了几眼,心下讶道:“吞天虫?莫非是神昭派么?”

    他一瞬间想到了许多,随后暗自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此前还有些疑问,为何三位祖师接连两次降下法符,看去好似不在意世之承负。

    如今看来,很可能是在发现寰阳驻落之地后,知悉了寰阳与神昭两派已然并落于一处,故才有后来之举。

    寰阳派和他们上宸天联手对抗天夏,胜负可谓难料,任谁也不敢说定能克压天夏。

    可若再加一个神昭派,那就不同了。

    神昭派虽是不及他们与寰阳派,可也是有镇道之宝的,现如今的局面,哪怕多一件镇道之宝,都是有可能改变大局的。譬如虚空之中那破坏虚空之壁的,很可能就是此派之宝“食天虫”。

    天鸿道人这时也与他一般看出了些东西,他道:“神昭派?这却有意思了,三位祖师看来也是早有所见了。”

    灵都道人道:“道友,还需小心了,现在神昭派显露踪迹,天夏下来要么分散力量守御,要么全力谋我,我以为后者可能更大,我等稍候接敌,绝不可能恋战,哪怕阵势因此少失,也需以保得自身为上。”

    天鸿道人哂然一笑,道:“道友以为我定要与正清、武倾墟二人论个输赢么?若是无有退路,那自当与敌搏命,可大局变化在前,我何必非去与他们较劲?”

    说话之间,两人便见前方阵势被层层洞开,有清穹之气如海潮般冲入进来,隐隐可见前面两名道人身影正在过来。

    两人神情一肃,皆是拿捏道决,同时身上法力一长,一同鼓动天枝生机,迎着对面来势推了过去!

    守正宫中,张御正身正在持坐之中,这时他忽觉外间有感应传至,因是分身在外,他对此刻战局也大致了解,故猜测是玄廷唤自己出战,便即起身自内殿出来。

    到了外殿,便见明周道人站在那里,其手中托着一枚谕旨,见到他后,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玄廷传谕,还请一观。”说着,将谕旨递来。

    张御点了下头,他上前将谕旨接来打开,可目光一落,却发现上面内容与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诏旨上面先写得是如今局面,言及此番归来的,并不止寰阳派一家,疑似还有神昭派的身影,当需有一位摘取虚实功果之人前去阻挡。

    只是如今若把对付上宸天的力量抽调过来,难以保证必胜,故是玄廷决定赐下道印,助他摘取功果,若他能得此成就,当需前往虚空之中堵住两派来犯之敌,并坚持到天夏镇灭上宸天为止。

    他看过之后,问了一下明周道人,才知赐印之举乃是陈廷执的建言。

    他眸光微动,却是不禁想到了陈廷执之前给他道书观览之时,在最后落下的那一段留语,那上面就提到了那一枚道印的存在,并且还赠了他八个字,“当持定静,以待时机”。

    当时看到句话,他便想到了许多,而现在看来,陈廷执对于给予他此印,应该早就有所打算了。

    不止如此,他还想到了东庭玄府的玄正崔岳。这位乃是陈廷执的弟子,许是那时,这位廷执就在关注自己了,感觉上,这位关注恐怕不仅仅是功行修为,还有自己的能力品性。

    不过既然对方肯给,那他自然也要接。

    在玄法一道上,他敢说眼下没有谁人比自己更合适持拿此印了,哪怕不为此,只为这次势争,他也是当仁不让,该当挺身而出,接过这等重任。

    只是除此外,有些东西他还是需了解的,他将诏旨合起,言道:“明周道友,诏旨之上所说不多,那神昭派是何情况?”

    明周道人便将神昭派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又道:“神昭传承也算悠远,背后有一直一位大能坐镇,历代掌门也都能摘取虚实相生之功果,而其镇道之宝也是其实厉害。此物被称之为‘三气虫’,据传这东西最早是来自于姒虫。”

    他解释了一下,姒虫传说中乃是荒古之时万虫之母,不见形体,无可触摸,能食天地万物,荒古之时有传说,此虫有朝一日食尽诸天星辰,可令诸宇重归寂暗。

    不过后来被古夏之时大能察知,此虫实乃有亿兆之数,只是被看作一体,并记载下来,到了神夏之时,神昭祖师对此虫很感兴趣,亲入虚空诛灭此虫,并将之炼化为三虫,一曰‘吞天’,二为‘食阳’,三为‘服幽’,并以此成了镇道之宝。

    张御听到这三虫名字,心下微微一动,这三虫单独看是没什么,可连在一起便就有意思了。

    所谓“吞天”莫非是吞上宸之天?“食阳”可是食寰阳之阳?倒是服幽不知何解,但许也是针对某一派。

    他再问了几句后,便就让明周道人回去复命,自己则是回到了后殿之中,并在此坐定下来。

    定静片刻后,他将诏旨一端悬挂的星袋摘了下来,心力转入其中,就自里取出了一枚犹如瓦片的玄玉。

    他意念往里一探,眸光微微一闪,暗道:“却是这枚道印么……”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虚实照元一

    张御以大道六印之一的言印入道,后来又持有目印,对于大道之印已算是熟悉,故是此刻意念微微一触之下,便已知悉此一印为何。

    此乃是大道六印之一的“命印”,对应的是六正印之中的“身印”,身即命,乃是一切生灵驻存之根本。

    要说六道印中最为根本的道印,也就是此印了。

    此印其实也称得上是的六印之主干,他入玄法之后,也是先行修身,而后再及其余,若是得有此印,无疑可以进一步牢固补全他的根基。

    他心下一转念,当初自己以言印为道基,得以跨入了玄尊之境,后来成就寄虚,目印也是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现在到了去执妄这一步,没想到却又得了这枚“命印”。

    其实对于如何破开执妄,当初在观看过诸多道书后,他就有一个想法。

    我为何要去破执?

    对着执去,便落于执,那是破无可破。

    道书给出的答案,那就是考验修道人自身的修行,对于道法的领悟理解,得道悟真,那执妄自解。

    这里很可能需要极长时间来参悟领会,也难怪有许多修道人都是阻在了这一关之上。

    当然,只从道理上论,炼就“虚实相生”并非是通向上境必经一关,玄尊便不取得这等功果,亦是有可能渡去上层的,只不过凡是去到那里之人,大多数都是得了此等功果的。

    他对自身认识很深刻,单纯比较对道法的掌握,自己是比不过那些动辄修持数百上千年、乃至数千载的同道的。

    不过大道万千,非止一途。

    他对道法也自有一套领悟,特别是在近来在频频去到那一片高渺之地感悟之后,便知此道之上并不止一条路。这也印证了许多前人的著述记载,此中便提到了其他的一些上进之法,但大多只存在于论述之上,不见验证。

    因为留下记述的前人,大多数都是从精微变化,穷通道理上着手,进而再过去关障的。这就好比攀山过涧,通过寻机辨理,从那些平缓低洼处过去,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由此迈过种种阻碍。

    可实际上,若是你根底足够,那么自可不必去理会这些,任你万水千山,我自跨越而过,直趋终途便是。

    他觉得这条路更适合自己,不必非要去效仿他人。尤其是他自身入道乃是得取三元,六印同修,根基完固,这等长处自当发挥出来,不然岂不是舍长就短,白取了这些功果?

    观证下来,这一步其实只要往六正印和心印内渡入足够多的神元,达到自身完满地步,再举神气入虚,最后达到返虚回照,化合相映,即可成就此境。

    道理上可以述通,再是自身根基也足以支撑他攀行此道,那理所当然当循此而去。

    而且话回来,此番逐道并不似此前成就玄尊那般是以下境渡上境,从一个层次跃跳至另一个更高层次,本质上而仍是在玄尊层次之内的修持,所以只要方法对,又有足够的力量,那就能够过去。

    也是因为有这种种考量,所以近来他一直在积蓄神元,本来以为还需要一段较长时日,等到有了足够把握后再行此事,不过有了这“命印”,那他却是敢于现下便就尝试了。

    不过要行此道,却需得收归一切在外之力,不使自身有任何疏漏,故是所有分身化影皆需唤回。

    这时他心意一转,那位于清穹云海法坛之上的化身骤然化去,而位于东庭那一处的化身在对李青禾关照了一句后,留下一枚法符,也是倏而回转正身,不过虽然他不在,可东庭那里如今还有那株益木镇守,少却他片刻,也是无妨。

    在所有分身皆归正之后,他却并没有就此收手。

    因为这一次求取功果不仅仅是他自身之身,此中还涉及玄廷之重托,故是必须确保稳妥,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皆需用上。

    他望去那寄虚之地,由他执拿的那一株益木虽存于另一处神虚之地中,但是此树却是有补益神气生机之用的。

    此刻他神思一转,可见此树一晃,树冠枝叶舒展开来,每一根枝叶之上似有露珠凝聚,而后从枝节之上一滴滴滑落而下,最后汇聚到了一处,带着无尽生机如瀑布般遥遥落来,将他全身上仿若冲刷洗涤了一遍。

    他的身躯周围,也是因此浮现出一团团灵芝般的氤氲玉雾,将他围裹在内。

    这时他才看向手中那枚玄玉,心光入内,感察少时,意识微微一动,那一枚道印已然从玄玉内中消失。

    此刻他于心下一唤,身外顿时浮现出一片宏大光幕,却是将大道玄章唤了出来。

    他注目看去,见目印、言印之旁,又是多了出一个“命印”,只是此刻稍显黯淡。

    这同样也是一枚残印。

    这也不奇怪,大道之印皆乃是大道之触角,从道理上说,只要他没能达到大道尽头,那么所有道印就不会完满。

    此印虽然比不上言印之完满,但却比当初到手的那枚目印强出大多了,他凝视此印片刻之后,就毫不犹豫将自身积蓄的神元往里填入进去。

    这道印霎时一亮,而后章印之上一道明亮光芒照落下来,将他整个人都是笼罩住,光芒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才散了去。

    他此刻再观大道玄章,却是发现,命印这一成就,却是将自身本来早已是稳固的根基又硬生生拔高了一大截,六正印和心光之印都可由此渡入更多神元。

    也幸好之前他已是积蓄了足够多的神元,感应下来,应该也足以将之填满了。

    其实不够也没有关系,现在是玄廷让他设法渡过此关,甚至为此连道印都赐下了,假设他自认有把握过去,但需向玄廷借取一定的玄粮的话,那么玄廷是绝然不会吝惜的。

    他此刻试着感受了下,发现这“命印”不愧是根本之印,对于言印、目印都是有所补益,这两印比起之前竟又是稍稍完整了一些。

    道印更加完整也即意味着他又向大道所在方向前进了一些,同时他所执掌的两印威能也是因此提高些许。

    这时他眼眸之中有神光一闪,此印已得,那么接下来,就当设法摘拿功果了。

    他没有急着动,而是稍稍调息了一下,待把气息稳下,心神也是持定之后,就将神元分别往六正印和心光之印中渡入进去。

    此间之神元除了他此前炼化玄粮获取的,更有自身修炼得来的。

    在得取三元再成就玄尊之后,他通过修持提炼出来的神元就已是远胜同辈了,现在数载积蓄下来,也颇可观。

    随着神元逐渐渡去,那六正印和心光之印逐渐被填补到原先身印未得的层次之中,待距离完满尚有一段距离,可此时他便已然感觉自身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是一种难以言述的玄妙之感,像是自身从尘世之中淡去,正逐渐与天相合。

    而随着他继续施为,神元源源不断入去诸印之中,六正印和心光之印上的光芒也是愈来愈盛,这就像是原本池湖已被缓缓填满,随时可能满溢出来。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觉自身好似冲破了某一个桎梏,浑身神气勃然,蒸腾欲发,更有万丈光芒从身躯之上绽放开来,霎时照亮整个守正宫,更有一缕缕妙声仙音回荡不绝。

    他感觉自身好似完全与虚空相合到了一处,而在此时,那本需要玄浑蝉撞破虚实两界关门却是轰然洞开!

    像是引动了什么契机,他双眸一闪,浑身气息一鼓,一股神气霎时从坐观之地冲起,直入那寄虚之所在!

    这一股神气之柱连天接地,贯穿虚实,瑰丽壮观无比,忽有星光一闪,玄浑蝉观想图也是于此刻飞了出来,围着一股神气之柱绕旋飞驰,不断向上。

    他不觉仰首看去,随着浑身上下的气息不断冲去,寄虚之地里的神气也是持续增加之中,那一团神气明光也是愈来愈盛。

    而在那神光达到某一个极致之后,似若清云化变甘霖,有丝丝缕缕光气垂降下来,直落入他身躯之中,并不断充壮补益着,待得身躯足满之后,又炼化出神气再往上去,而等神气盈积,再得扩张之后,便又一次垂落下来,如此循环往复,每一次他的根本都是壮大一分。

    神气与正身虚实相生,互为流转,在周流三十六次之后,便就不再断绝,成就相照互济之势。

    至此,他已然是摘取了“虚实相生、阴阳互济”之功果。

    感受着体躯之内恍若汪洋恣肆的强盛心光,这一次功行提升之大,还有带来的诸般好处,完全出乎他此前所想。

    那虚实之间也再无任何阻碍,似自己气意一动,仿佛便可化入虚空之中,而神气一落,便可驻世长存。

    他微微抬头,看着玄浑蝉扇动灿烂若星河的翅翼,在虚实两界之中自如穿梭,来回游走,口中不觉慢吟道:“吐呵真言天机动,观持玄理见神通。阴阳互济虚实照,天人化合一命同!”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循功理命机

    张御一语吟毕,便收摄了心神回来。而此时此刻,此前许多心中难解之理,因为道果已取,此刻却是豁然明朗。

    一般来说,修道人去掉执妄,己身化虚与神相合,进而再投世重演体躯,至此虚实相生,阴阳可得互济。

    而他现在走得路,乃是直接将寄虚之地的神气填补足满,从而对应此身,直接跳过了这一关。

    两者对比下来,要说对道法的运用,其实前一个方法更为巧妙,以微小之力渡证大道,可谓完全实现修士本身对道法的参悟、领会,运用再到最终印证的整个过程。

    这也是符合真修道法的一向路数。

    不过他这法门却是从直中而取,堂皇正大,以自身绝强之力推开关门,不与你讲什么变化,大道可攀,我便可至,无道可走,我便冲闯而出,途中山河险阻皆是推平!

    实际不管如何走,只要能够走通,那便皆为大道,且眼前这条路更是适合他自己,而不是去单纯效仿前人,立意之上,反而更高一层。

    眼下尽管摘得功果,可他并不急着向玄廷传告此事。

    成就归成就,运使是运使,他还需将自身此刻所具备的神通能为稍加熟悉一下,才好在下来与敌对战。

    越是这时,越当沉稳,不可仓促行事。

    若是因为本可拿捏对手,却只是因为自己没能发挥出该有的能力而导致失机落败,那却是绝无应该之事。

    要是自己之事,他还能由自身一力承担,可现在事涉天夏之大局,他却不得不更为谨慎持重一些。

    而若说眼下自身之能,这里最为主要的当就是“命印”了,正如言印、目印自有神通,身为大道之印之一,也自当有着本来之神通。

    他稍作感察,见此印着实带来了不少好处,首先自是在于心力之强盛,身为驻世之根,命即固世之本。

    到了虚实相生之后,尘身一失,便由神气反照入世,神气若绝,便由尘身渡化寄虚,周流往返,不予断绝,但若层次的修道人交手,那还有破绽可寻的,要是舍去神通杀招不谈,那么就是比谁的根基深厚,谁的道行修持更高了。

    他有“命印”为持,在这一方面尤其稳固,并且只要他愿意以神气相渡,那么他变化出来出来的分身,除却无有玄异观想图,那几乎正身没什么差别。似这般化身,他目前只可化得一具,再多变成负担。

    转念到这里,他也是一挥袖,化出一道化身,依旧是回去镇守东庭,不过这只是寻常化身,并没有渡以神气。

    “命印”之中其实还有更多之变化,但这不是眼下能立刻了然的,他也是没有再是继续深研,而是把注意力投到了更为实际的地方。

    此时他意念一驱,就将蝉鸣、惊霄二剑转入到了心光深处。

    每一次他功行大进之后,都要重新祭炼一下双剑,以求其与自身完满契合,只在这时,他发现双剑似也生出了某些变化。

    两剑在落入心光之中后,居然又自行去了寄虚之地游转。

    这两剑其实早是被他祭炼成了护持寄虚之地的法器,去得那里似也不奇,可在随后,却见这两剑与他自身一般,每在虚实之间转旋一次,便就变得强盛一分。

    他心下一转念,这两剑因为炼化较早,实际已然算他自身的一部分了,现在他摘取了虚实相生之功果,那么两剑有此变化也算是理所应当。

    可就在同一时候,他感得一股玄妙意念由剑身之上传递过来,在仔细分理之后,他不觉若有所思,道:“剑上生神……原是如此……”

    “剑上生神”之术乃是修道人真念之寄托,在下层境界之中,需要专注唯一,舍绝他物,既为求剑,又为求道,到时候破开道障,也是还补于剑上,称得上是互相成就。也就是说,剑上生神本就可以直去虚实之境。

    而若境界有成,反过来再是执剑,其实也是一般。虽然比起纯以剑法入此道之人他是不如的,可不碍他能够把握到这一层法门。

    再说他之剑上生神乃是“斩诸绝”,也从来不需要什么变化,遇到什么阻碍,都是一剑斩去便好。

    那双剑在虚实之中不绝来回,待也是流转三十六数后,听得两声剑鸣,齐齐从虚无之中跳跃出来,化光在外流转一圈,再次落回到了他的心光之中,并向他心神之中放出一阵阵宛若新生一般的剑鸣。

    他不觉点了点头,这可称得上是成就之后的最大收获了,随后气意一转,就将飞剑安抚下去。

    收妥双剑后,他察看了一下其余地方。

    发现此刻自己还有一个“玄异”正在缓缓生出,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可成,他自感这应该应此番变机而生,许是待击败来敌,才有可能获得,对此他也没去太过在意。

    倒是身为玄法开道之人,到此境界之中,似当也立下了一印,后来人凭此可攀,只眼下还需去面对来犯之敌,此事可先放在一边,他需回来再慢慢梳理了。

    念转至此,他便即唤出训天道章,寻到了风道人。

    廷上诸廷执一直在等候消息,风道人见他传意到来,当即关切问道:“道友,如何了?”

    张御道:“幸不负命,御已然摘取功果,稍候当承玄廷之命,去往虚空之中。”

    风道人闻言不觉精神大振,他又追问一遍,在确认之后,对张御唤言稍待,而后自座上站起,对着诸位廷执打一个稽首,带着一丝激动道:“诸位廷执,方才张守正来言,说他已然摘取功果!”

    首座道人颔首言道:“我观守正宫中,方才有一股神气冲虚,往复而生,张守正的确当是得此成就了。”

    座上其余廷执确认此事,不觉心生感慨。

    本来陈廷执提出此言时,因为他们大多数人自身也在求取此功果,深知此事之不易,故也是认为这不过是姑且一试,其实内心深处并无多少指望。

    可现在见张御过果真得成,倒也是对他颇为佩服,同时也是感叹陈廷执看人见事之准。

    陈廷执倒是神情不变,看去对此事似是早有把握,他这时出声言道:“事不宜迟,既然张守正已成功过,那这便请他往虚空中去,所需一应法器之物他可自行去拿。”

    林廷执郑重他道:“林某会令诸位道友与张守正配合好。”

    玄廷当然不会是让张御一个人前去那里镇守,还有其他玄尊一同跟随前往,并负责一起镇守大阵元节。

    风道人待廷上议毕,也是通过训天道章对张御言道:“张守正,我已禀明廷上,现如今廷上令你即刻去往虚空,取拿诸般宝物,尽量堵住来犯之犯,若有所缺,你可提出,廷上会尽力提供支应。”

    张御应了下来,收了训天道章,他起身来至后殿,见一枚枚晶体长梭悬浮在那里,其以头尾中线为轴,在那里缓缓旋动着,并持续发出沉闷的风雷震鸣之声,若不是殿内禁阵始终压制着,恐怕整个守正宫都会随之震荡起来。

    这是他之前为配合自身斗战之术并补全短板而祭炼的定压克拿之宝,只是单纯一枚作用不大,所以此后他一直在换取宝材不停祭炼之中。

    如今数来,此物正好有了百零八枚之多。

    此际正逢大战,不必继续,当拿来一用了。

    不过当给这法器取一个名字才好。

    他看着此梭排布有序,如同布棋阵列,周围有雷光闪电环绕,忖道:“此为镇夺之宝,当以‘玄光天元’为名。”

    随他语声落下,这宝器齐齐一震,于一瞬间焕发出夺目光芒,而后又一同收敛了下去,但看去隐隐与方才有所不同了,似又多了几分生机。

    他心中略有所觉,但这刻不是深究的时候,意念一动,百数玄梭如群鸟归巢一般全数飞入大袖之中。

    待收妥后,他忽感守正宫外有气光声色震动,便即转身向外,走了出来,一路出了正殿之门。

    此时抬头一看,便见守正宫门前站着一十二位玄尊,这些玄尊见他步出,俱是恭礼对他打一个稽首。

    他们都是奉玄廷之命,此回听从他调遣的。

    张御也是抬袖还有一礼,他能看到,这其中有毕明、施呈这两个熟人,其余人大多未曾见过,当也是原本在云海潜修的玄尊。

    这些人应当与他一般,也是原先玄廷准备应对寰阳派的,只不过原先镇守阵机,不出去对抗已是足够,但现在可能对面多出了一个镇道之宝,并多出取得上乘功果的修道人,那光靠这些人来镇守原先阵势就显得很是薄弱了,但若有一名摘取虚实相生功果的人带领镇守,那又有不同了。

    他道:“诸位道友,时间紧迫,我就不在此多言了,只请诸位道友稍候镇守大阵,若有强敌来犯,交由我来应付便好。”

    这些玄尊此刻也知他已然取得上乘功果,不说过往功绩,只看此刻功行,他们也自是服气的,故都再是稽首一礼,道:“愿听守正安排。”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持符镇界关

    张御微微点首,他于心中唤了一下,少顷,就有几道流光飞了过来,落入他袖中,这里面都是他此番所需要的一些法器。

    这时场中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殿台之上。他对张御打一个稽首,取出一枚玉符,恭敬言道:“守正,明周奉诸位廷执之命,将掌制万曜冲星大阵的阵枢玉符送至。”

    张御目光下落,玉符飘了过来,他拿在了手中,道:“有劳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道:“廷上诸执有话带给张守正,此番务必堵住两界通路,在我拿下上宸天之前,切不可放得对面大敌过来,若有任何变机,或需人手支援,守正可及时呈报廷上。”

    张御郑重言道:“我必守定此间。”

    明周道人再是一礼,身影就化光散去了。

    张御待他离开,就把自身气机往玉符之中渡落,只是须臾之间,就将此符祭炼了。

    此时他再抬头目注前方,天地之中徐徐融开一个硕大空洞,在那后面,则是显现出了无边虚空。

    他对底下众玄尊道:“诸位道友,且随我入阵。”言毕,他当先而行,踏步入内,身影一晃之间,已是消失在了空洞之中。

    那一十二位玄尊也是跟随而来。

    在他们之后,则还有三十余名玄廷调拨过来的玄修,这是为了方便各人彼此之间的沟通。大阵之中虽也有勾连方法,可依旧是不及训天道章的。

    张御在踏过空洞之后,就出现在了万曜冲星大阵的一座地星之上,这里正是阵枢之所在,而他脚下所站之地,则是一个三重圆形法台,站在此间,可以观其所有地星,而在前方上端,就是那一处两界空洞,由此观去,仿若近在咫尺。

    他待一十二位玄尊俱是到来,就道:“毕明道友、施道友,你们二位请留下,我有话言,其余道友请前往镇守各处元节。”

    诸人对他一礼,各是尊谕离去。

    张御待人走后,便对毕明、施呈二人道:“我与两位道友算是相识,有些话需交代二位一声。”

    毕明、施呈二人知他说得必然是有关守御之事,都是肃然道:“请守正关照。”

    张御道:“寰阳派此前我曾了解过,神昭派则底细不明,但总不脱修道人的手段,不过此刻我等是立阵于虚空之中,却需谨防邪神出来作祟。”

    毕明、施呈二人都是受过邪神迷障侵扰的,也知道邪神之危害。

    施呈谨慎言道:“守正,以往清穹之气过处,邪神无不是退避,我等这里清穹之气弥散,邪神当真会来么?”

    张御却道:“只是退避罢了,难说不能攻我。何况我等又怎知此前不是其等故意作势呢?要说以往之邪神,行事混乱,不可捉摸,可如今之邪神,其动静却是有了些章法了,不可掉以轻心。”

    毕明道人赞同道:“守正说得是。不过我等又当如何提防?”

    张御道:“我有一言,你们二位且记住,稍候两位若生疑惑,可念出此言,自可得证。”说着,他道出了一个玄妙而短暂的音声。

    毕明、施呈二人两人立时记下。

    但奇异的是,他们发现听得时候明明白白,也明确知道自己是记下了,可随后尝试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将之说了出来。

    凭两人之功行,他们也是很快明白,唯有等到自己真的陷入迷障,方才可念出此声,二人想到这里,不觉佩服张御的手段。

    施呈对此感触更深,且他胸中还有一股与风道人一般的激动心绪。

    张御如今成就上乘功果,再加上其人以往之功绩,下来若是不出意外,哪怕只是靠镇守之功都能坐上廷执之位了,到那时候,玄修便不再是如以往那般无有话语权柄了。

    只再转而想到当下,他又不免有所担忧,道:“就是眼下这一关难过,也不知张道友能否守住了。”

    毕明道人在琢磨了一下那音声之后,抬头道:“守正,毕明有一问,为何不与其余道友也说此事呢,他们许也可能受到侵扰?”

    张御道:“这里自有缘由,我与邪神打过数次交道,后回来查验记载,发现凡是受到邪神侵扰之人,下回受到侵扰的可能更大,我疑若是短时内屡次受得其迷障,再加某些引子,或会发生不可测之事,只是现在还无有实证。”

    他看着二人,道:“那些道友长久在上层潜修,纵然以往曾与与邪神打过交道,也是隔得久了,而两位近来就与邪神照过面,故是最有可能受此牵扯。”

    两人心中悚然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开始他们被张御留下来,还以为是因为张御与他们认识,所以想交托一些重要之事,不想竟是这个缘由。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对张御深深一揖,以示对此事的感谢,若不是得了张御提醒,他们恐怕至今对此还不甚在意。

    张御点首回礼,就令二人回去镇守元节了。

    随后他拿出阵枢玉符,心光送渡入内,循此查验了一遍大阵,里外看过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意念一转,分出一具化身,去往各个元节镇守之地,与每一个镇守玄尊都是交谈了一番,并详细交代下来遇到各种情形该当如何应对配合。

    要是以往门派,各位玄尊镇守各处,他人自不会来过问,一旦遇袭,就当由得他们自行发挥。

    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天夏是天夏,上下一体,并非以往松散宗派,这既是阵法,就当发挥出整体的力量,要把所有人都是拧成一股。

    而他的这一番安排也无不是有着实际考量的,各种情形都是有所考虑,众玄尊自能分辨好坏,这些人愿意听从他最开始是慑于他的道行,但现在倒是对他有些佩服了。

    单纯拥有过人实力和拥有主镇一方的能力实则并不是能等同而论的,可在修士群体之中,你便再能调布大局,没有人愿意听你的那也是无用,因为你自身功行不高,那就没办法让人信服。

    而反过来说,在功行足够高深之时还拥有主持大局之能,那就不易了。

    他们感觉玄廷这次算是选对了人。不过想到张御还同时身兼一洲之镇守之职,却又释然了。心中暗想这也难怪玄廷择选廷执时都需要坐镇洲宿经历之人才得坐了上去。

    张御与诸人交流结束后,便即转了回来,重在法坛之上坐定。

    下来他再是通过玉符传递排布大阵的令谕,就发现比方才顺畅许多了,诸玄尊也知自己该如何配合,而非是像是最开始的时候那般只是完成自己该完成之事,余者一律不问的态度。

    待把阵势稳住之后,他这才往看虚空看了过去,那两界通道此刻在逐渐扩大之中,而旁边则有一个个仿若啃噬的孔洞,这应该就是神昭派镇道之宝“食天虫”了。

    如今神昭派的情形不明,到底是与寰阳派联手,还是被寰阳派降伏吞并,这都难说,可是镇道之宝却不是假的。

    从明周告知的情形看,这东西说是“虫”,但本质乃是无形之物,在运使出来之前,是无从察觉的,这也是其厉害之所在。

    他在看有片刻之后,见整个大阵已是逐渐运转起来,便持定玉符,推动清穹之气,往那两界通道所在冲涌过去。

    他是知悉清穹之气运转之法的,现在功行比以往更高,再得阵法相助,所能催发的清穹之气绝非先前可比,那如潮水般的清气这一涌上去,虚空之壁上的啃噬痕迹立刻便缓顿了下来,甚至有收敛恢复的迹象。

    他目注着通道那处,认为对面应该不会坐视自己此举,下来不是催发更多力量,那么就当是遣人出来破局了,亦或是两者同时施为。

    悬天道宫之中,诸廷执此刻都没有急着对上宸天动手。

    因为现在寰阳、神昭两派那里还未曾有太多动静,张御是不是真的能够守住,眼下还待观望,若能挡住,他们才好全力放手施为。

    上宸天这里,赢冲站在青灵天枝之上,仰首看着上空,也同样在关注虚空之上的局面。

    虽然现在他们挡住了天夏攻势,可在他判断之中,天夏那里却是杀机隐伏,应当还有后手未出。

    只是上宸天能用的手段现在都是拿出来了,天夏再是施压,他们仍是只能用现在仅有的力量去对抗。

    所以如今最为关键之处就在于虚空之中,假设寰阳或是神昭派那里能得突破,天夏则必得回援,那么他们这里的局面就可得以缓解了。

    而在此刻,他忽然见到那万星大阵之中气机大量,有无数清穹之气往那缺洞之中灌入进去,他对此反应很快,立便猜出,一定是有人前去主持大阵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是任由大阵自行围堵。

    这可对上宸天十分不妙,虚空那里拖延一分,上宸天就危险一分。

    他本是准备做些什么,可想了想,却是没有动。因为这是一个试探对面意愿的时机,假设寰阳、神昭两派此刻分毫不动,那么说明他就是想坐视上宸天被灭,那么他们就要考虑退路了,但若不是,那么这两家一定会对此施以反制手段的。

    他认为可等等再看。

    攻守双方此刻不约而同关注着虚空之中的局面,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是朝此集中了过来。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两道举神劫

    就在那一时无法为天夏所观知的两界通道对面,却有无数巨大的烈焰天球飘悬在那里。

    其像是一颗颗散发着灼光的大日,在虚空之中沉浮不定。一道道七彩霞烟将之彼此串联,这番景象称得上雄奇瑰丽,但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凶戾。

    而在这些天球正中所在,却有一团彻照虚空的烈烈纯阳。

    在看到此物的那一刻,所有的精气神意、所有的光芒灼曜,仿似都是被其吸摄而去,而除此之外的所有似都能被忽略了去,存于不存皆似无碍,天地万物好似本就该以其为中心,没有任何物事可替代。

    此物就是寰阳派的镇道之宝“炼空劫阳”,其有浑合万物,化炼诸空之能。

    而在劫阳之外延伸出来飘荡气珥之上,此刻或坐或站有三名道人。当中一位侧身斜靠,一手大袖展开,手肘搁在犹如树根盘结乌色藤座扶手之上,手掌自然下垂,指尖之上还挂着一只古拙藤壶,此刻犹自在那里晃动着。

    这人唇薄鼻挺,一双丹凤眼目,偶尔眸子斜撇过来,却是流露出几分轻慢不羁,此是寰阳派执拿劫阳的三宿主之一的关朝昇。

    在其人之左,则有一名负袖而立的白衣道人,这人身躯如标枪一般笔直,身前插有一只半丈来高的厚重剑匣。

    他神色冷漠,整个人如白玉塑就,五官仪容无一瑕疵,有清高众生,疏离人间之气。其名陈白宵,同为寰阳三宿主之一。

    在那最右侧,则是坐着一个温婉美妇,颈脖白皙,指若青葱,手腕丰腴,此刻正对着脚下潺潺流淌一汪清泉梳理仪容,然则仔细一看,她却又变成一个眉眼如画,双眸澄净,身形纤细,仿似集人间一切美好的黑发少女。

    但再看去,却见那分明是一个天真女童,她蹲在那里,两手托腮看着水中游鱼,露出一副好奇模样。

    这三种形貌似是随时都会交换来去,让人认不出哪个才是她本来面目。

    这一位,则乃是寰阳最后一位执宝宿主虞清蓉。

    而在与他们相隔极远之处,却一道飞跨虚宇的彩光霓虹,在那里别开一天,内里凝聚百岳千川,皎月之下,万木显葱茏、夜风动暗香,一派静好风光,与外面那一片充斥着烈焰灼气的地界大相径庭。

    月光洒落的山崖之巅,则是站着两人,一位乃是披发老者,相貌清癯,颔下一缕清须,座前摆有一琴,身畔伴一鹤,此人宽袍大袖,神气渺远,眸中似有悠然怀古之意。

    另一人则是一个少年道人,红袍大衣,气势傲然,卓尔不群,他面如冠玉,唇若一点涂朱,眉眼之中蕴有一股飞扬神采,背后有一只浮空神轮,上系红色飘带,猎猎劲飞不止。

    这是神昭派栖霞二仙的李弥真、丹晓辰二人。

    神昭派与寰阳派并不似上宸、天夏所想一般乃是上下臣属、或被某一方吞并关系,而是正经联合。

    但这并非自两派修道人自身之意,而是来源自于上层之决定,故是两派修道人之间哪怕并不和睦,却也只能暂时站在一处。

    五人如今正目注着前方虚空通路,可是原本被啃噬出一个个缺口,正在逐渐扩大之中的界洞,此时却是被似一股无形力量所干涉,竟是在弥合之中。

    寰阳派这边,关朝昇本来是一幅漫不经心之色,这刻似被牵动了注意力,他丹凤眼微微一眯,把袖一抬,将那藤壶拿起,倒入杯中,仰脖一饮,随后在那里把玩杯盏,玩味道:“看来贵派之神虫,终究难敌天夏清穹之气。”

    这等神气传语,哪怕双方相隔极远,也是准确被神昭派两人所听见。

    那一身红衣的少年道人轻哼一声,转头道:“师兄,对面如何了?”

    披发老者目光落去身前案上,那里摆放着一只匣子,此物名“玉呙石匣”,正是镇道之宝神昭三虫的寄托之所。

    石匣上面的盖子分为白赤玄三色,分别对应三虫,匣盖一闭,便可收得回来,石匣一开,则放了此虫出来,而如今白色之盖却开着,内中似隐隐有白气腾出。

    他拨弄了一下白气,沉吟片刻,才道:“对面天机混乱,应该是神夏,嗯……天夏那边搅乱了天机,现在当是有人入驻前方阻道大阵,此阵得了主持,鼓动清穹之气弥补漏洞,若想破开阵机,只凭我神昭一家之宝是难以与其相抗衡的。”

    红衣少年道人撇了撇嘴,朝寰阳那边看了一眼,道:“寰阳派定住了两界通路之中的青灵天枝,我若再要他相助,分明就是自承不如他们了,我看他们就是存心如此,我们神昭派岂能输了他们?”

    披发老者想了想,道:“想凭我神昭之力洞破阻碍,那便只有你我之间去得一人前往冲撞阵机,牵制清穹之气了,这般天夏无力弥补漏洞,我等就能再行试着洞穿虚壁。”

    红衣少年道人却是意气风发,他伸手一拨身后神轮,道:“就如此做,师兄,就由我去吧。”

    披发老者一摸胡须,点头道:“稍待。”

    他伸手一引,从那白气之中摘出一缕气机,而后琢磨了一下,道:“对面鼓动清穹之气的手段并非纯靠阵力,还倚仗着自身之法力,此力法力与我有些不同,这人或可能就是上宸天道友所说的天夏玄修了。”

    红衣少年道人一听,却是有不满道:“天夏这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一个玄修出来阻我,是在看不起我们么?”

    他们对对面之事其实也并非是一无所知,上宸天利用青灵天枝倒果为因,将枝节直接送到了虚空对面,同时也是将一些如今的大概局势情形寄于其中,使得他们了解了一些,从而也是得知,如今天夏有诸多玄修存在着。

    也不怪少年道人如此态度,古夏之时其实已有玄修了,不过那非是主流道派,修炼此等道法之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大能出现过,故是从来不受上层修士重视,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资才低劣,道业无望之人才会去修道。

    披发老者提醒道:“莫要小看玄修,从上宸天传递的东西来看,天夏去了彼世之后,寻到‘大混沌’之助,自此玄法得有了上进之路,如今之天夏,便是以此壮大,当有独到之处,不可小觑了。”

    红衣少年道人语生不屑道:“区区玄法怎及我真法?天夏眼下走得不过是邪路罢了,此辈怎还配承继古夏、神夏之名?古夏之道传,当由我辈来延续!”

    披发老者缓缓点头,道:“这话有理。如今之天夏,定下诸般规序,把我辈仙人与凡俗之人等同而论,这如何使得?我辈当去浊还清,再正乾坤!”

    他神手抚了一下身边的仙鹤,“让墨奴与你一同去吧。”那仙鹤也是张了张翅膀,仰了仰细长颈脖,姿态很是优雅。

    红衣少年道人眉宇中自有一股自信神采,道:“师兄还是留着吧,我自能应付。”

    这时他回头看了寰阳派那里一眼,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三个人背后的影子却似是三头狰狞妖魔的模样,待再一看,却又是原来的模样。

    他皱了下眉,哼了一声,气息一沉,脚下浮现出一团赤气云台,从这虹霓之上飘身而出,顿有一顿,把两袖一振,一道赤虹就往那两界通道之中冲去,霎时没入其中不见。

    张御此刻正坐于法坛之上主持大阵,他见前方两界通道之中有气光闪动,雷电穿梭,并伴有阵阵震动传来,就知对面定有人来,便抬目看去。

    那些镇守大阵元节的玄尊也是察觉到了动静,一同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在等有片刻之后,便见那气光轰然迸开,随后便见一个红袍红带,背浮神轮的少年道人自里乘虹而出,其到外之后,便即立定虚空,足下赤云台座纵开气烟,一片红赤之色滚滚荡开,有若鲜血一般夺目。

    他目光一扫大阵,放声言道:“我乃神昭派修气士丹晓辰,对面主阵之人可愿我一论道法?若是不愿,也是无妨,我自来破你便是!”

    张御闻言眸光微闪,思索了一下,决定出战。

    他是天夏修士不是宗派修士,其实并不讲究论法决胜那一套,便是与人争斗,也是因为自身职责之所在。

    要是能够用阵法压制此人,那他是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出战的。

    但若是调运阵力去压制此人,那么就没法封堵那一方虚空通道了,是故必须将此人驱走或是杀死。

    而且这人是单独而来,这却是一个绝好机会。

    他一眼看出,此人乃是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的,这般修道人到哪里都是少见,若能将之其镇杀或者是囚困,那势必能削弱对面力量。

    他一振袍袖,自座上起得身来,同时有一团气息垂降下来,在脚下化作一团祥云灵芝般的白玉台座,周围有氤氲飘渺的玉雾呈举托之状,瑞光纷呈,灿烂华美。

    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之人俱是有这一异象随身,此乃有护持避劫之用,外观因功行法力而异,古夏之时,修道人常以“法驾”称呼,不过也有修士因功行道法之故不显于外,而无法一眼辨出的。

    他对坐镇各处的诸位玄尊关照了一句,就举云驾光,从阵中飘身而出。

    ……

    ……

第三百三十章 虚空横昼光

    悬空道宫之中,诸玄廷一直在关注着虚空之中的变化,见有一道赤光自里穿渡而出,知是对面终是忍不住要出面排开阻障了。

    林廷执看着那处,问道:“可有廷执识得这一位么?”

    陈廷执沉声道:“观此人气息,不是寰阳派的路数,应当是来自神昭派。”

    钟廷执看了几眼,道:“此人神气昭然,飞扬奋发,绝非屈就鄙下之人,看来神昭、寰阳两派非我所想那般,或可能两家因故已然合盟,若是如此,神昭实力许是并不如我所想那般孱弱。”

    诸廷执一想,确实如此。可要是的这样的话,那就要对此回世外来犯之敌的实力重作一番衡量了。

    韦廷执道:“且看张守正能否将此人阻住了。”

    戴廷执望着有几眼,道:“张守正似是选择了出战?”

    玉素道人却是道:“此是应有之理,阵力若被来人所牵制,又如何封堵阵门?该当主动出击,将来人逐杀才是。”

    众人也理解这等做法,从战策上说,这是很合理的选择。

    一旦胜过敌手,或是达成最为理想的结局,那么定能予对面以削弱与震慑,能够拖延更长时间。

    但前提是要能战败对手。

    若是不能达成目的,反挫对方锐气,那下来就难为了。恐怕到时只能困守阵势之中,坐视对方所为,这也会使得他们必须分出一部分力量随时看顾那里,从而影响到整个大的战局。

    故这一战,亦可称得上是关键。

    上宸天内,赢冲看着前方光幕,那里呈现出来的正是此刻虚空之中的景象。

    他身旁站着一名弟子,其人看了看那红衣少年道人,不解道:“老师,为何对面不多遣几位上境修士出来,那不是能轻易破了大阵么?对面既能来援我,不可能连几个人都是照不出来有?”

    赢冲道:“这里自有缘由,我观那渡去虚空的青灵天枝之上有烈气弥漫,那当是寰阳派之人在抽调镇道之宝的气息续延此枝,以确保两界同道存在,要维持此枝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恐是牵制住了他们绝多数力量。”

    倒果为因不是那么容易的,需得不断往破开虚空的枝节之中送渡生机,但在上宸天做得此事后就收手了,现在是由寰阳派在负责维系此物的存在,也是就说上宸天将这个麻烦丟到了寰阳派那里。

    其实在他看来,这也是他们给寰阳派反手埋下的一个钉子,也算是之前烈气反冲的回敬了。

    那弟子琢磨了一下,有些明白了,道:“所以眼下能到来这边的只有神昭派的上修了?听说神昭上修只有一位,想来就是这位了?”

    赢冲想了想,道:“这却未必。”

    他此刻心下推断,神昭派应该是两人,一人正驾驭镇道之宝神昭三虫,另一人则负责出面斗战。

    要是如此,对面两派的实力就大大超乎原先之想了,原本寰阳派若是势力与他们相当,那么彼此还能公平以待,可要是对面实力占据较大优势,上宸天那不定就只能屈居下游了。

    那弟子这时道:“师父,天夏此刻会如何应对?会退避坚守么?”

    赢冲看着光幕,缓缓道:“换了别人我不知晓,但那一位,一定是会出战的。”

    万曜冲星大阵之前,那红衣少年道人发出邀战之后,便那里等了一会儿,他正自不耐之时,便见前方阵机一动,内有云光四溢,而后便见一名年轻道人自里飘渡而出,他看了一眼,心中也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张御此时脚踏仙芝玉台,一身玉白色道袍,衣袍随气光飘拂,周身笼罩星光玉雾,一只灿烂华美的星蝉在身外绕旋飞驰,洒下点点星屑,其行来之际,恍若有璀璨银河相伴,望之恍若得道之真仙。

    红衣少年道人见他神采超逸,气清绝俗,原本傲慢之色顿时收敛了几分,正容问道:“敢问道友名讳?”

    张御道:“天夏守正,张御。”

    红衣少年道人惊异道:“尊驾乃是玄修?”

    张御点首道:“正是。”

    红衣少年道人又看了他几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看得出来张御内外气息如一,澄澈通透,这可打破了他对那些玄修侵染大混沌,早是外染污秽的印象。

    他忍不住问道:“玄法乃是邪道!道友怎能走上此路?”

    张御看了看他,道:“大道万千,各有登攀之法,非我之道,皆斥外邪,此等言语,方是谬论,早该摒弃了。”

    红衣少年道人却是大声道:“胡说!这方才是妄言!自荒古之时以来,诸般道流彼此竞逐,汰弱存强,去芜存菁,最终证实真法乃唯一正道,这非我一人之言,而是史载正论!”

    他语气有些激动,因为荒古之时,除了真法之外,亦有多妖魔邪法,在将这些道法尽数杀绝后,最后才是确立了正道,这里面不知亡去多少前辈大能,其中就神昭派的前人,故是在他看来,真法乃是唯一渡向大道之法。

    要不是玄法本来就修不成上境,也参与不到这等争斗中,那也传递不下去。

    张御平静站在那里,没去与他争辩,道法之争是不可能单纯在言语之上分出高低对错的。

    红衣少年道人也是冷静下来,他神色一正,无比认真道:“我却不能让道友走上这等歧路,今回我当要道友证明,唯有真法才是正法!”

    张御看他一眼,道:“御在此领教尊驾道法。”

    红衣少年道方才与张御说话,倒也不是单纯交谈,也在观察试探着张御的气息强弱。

    可不知为何,无论他怎么看,也无法看透张御虚实,他认为这许是对方身上有遮蔽气息的法器或是玄异。

    无论是法器还是玄异,通常都是配合着自身斗战路数的,张御遮绝此气,要么是自身强横,不想令人看透,要么就是自身羸弱,以此掩蔽缺点。

    他认为应该是后一种可能。

    因为按照上宸天的说法,玄法之盛也不过是两三百载,而玄修多数不问道法,只求神元,这般又能在法力上厉害到哪里去?遮蔽自身,不让对手察底细,这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眼中光芒凝聚起来,既然如此,自己就当以绝强力量镇伏对手,用以证明真法才是唯一正道。

    其实就算对手当真功行极强,他也敢于一试,因为他对自身的神通手段有着莫大自信。

    悬浮于一旁的神轮此刻在他气意催发之下,竟而飞快旋转了起来,并将一道道赤光渡入他的身躯之中。

    如此明显的聚势,分明就是明确告诉所有人,下一击必定是异常强横。

    可他丝毫不在意,因为似他这般擅长正攻之人,从来就不怕被对手得知自己的真实意图,对手若避,反而更会助长他的法力威能。

    张御这时心中也在思虑着此一战当如何打。

    他其实倾向于速战速决,因为后面还可能会遭遇到更多对手,缠战不是什么好事,也会导致自己手段暴露太多。

    但一见到少年道人如此举动,他不觉眸光微微一闪,认为此刻倒是不必再去寻思太多了。

    他心意一摧,六道之一的“命印”也是运转起来,寄虚之地中的神气泊泊落入身躯之中,不断弥补心力转运之中的消耗,自身气息在此补益之下也是在持续壮大之中,身外星光玉雾不断向外飘散张开,而他背后大阵受此波及,亦是隆隆震动着。

    红衣少年道人见此,神情用一下兴奋起来,背后神轮转动愈急。

    双方一上来几乎同时选择了倾力对攻,没有试探,没有转圜余地,这一下吸引了所有观战之人的目光,因为这等景象是极其少见的。

    哪怕是虚空这一边,寰阳派三人也是不觉露出关注之色,凝视界空对面。那披发老者更是伸手搭上向了案上的三色石匣。

    红衣少年道人身上气势很快升到极致,他凝视张御,此时此刻,天地似是骤然一顿,同时虚空一黯,再是被无边赤色光芒所充斥,一道赤色轮光骤然贯破虚宇,朝着前方轰来!

    此术名为“三持天轮”,一旦罩定对手气息便无可摆脱,且有三重之变,一重强过一重,每一重都将爆发出比上次更强一倍的威能来。

    他师兄李弥真曾感慨,在古夏之时,若是正面对撼,也少有人是他这一神通对手,多半需得避他锋芒。

    所以他对此也有极大自信,不管张实力如何,只要选择了正面迎战,那就败局已定!

    大阵之中的观战的诸玄尊一时为之色变,他们都能感觉出来,法力神光之中蕴藏的力量极是惊人。

    在异常危险的感应传递之下,他们不约而同法力渡入元节之中,以期固守大阵,准备迎接冲撞。

    张御看着那一道几乎罩定自身的气意,他站着未动,背后忽有一道虚空银河展开,里面星辰亮起,而后他抬袖伸手,对着前方伸指一点。

    这一刹那间,万千星光汇聚如一,凝于指尖之上,那里先是一点微光,随后无尽极致耀目的光芒发散开来,与那袭来赤光冲撞在了一处!

    ……

    ……

第三百三十一章 破尘剑摧神

    张御这一指点出的,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诸寰同昼”。

    然则自他成就上乘功果之后,对于道法的理解又有不同,比以往多出了精微细致的变化,力量变得更是强盛悠长。

    哪怕在同等力量之下,威能也绝不是先前手段可比。

    无量星光与赤光相冲,双方碰撞之所在,霎时形成了一个塌落空洞,可这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在随后过来的力量推动之下,两边气息回旋激撞,空洞被绞碎成了一道道破碎漩流,无数闪烁光芒跳跃出来,再被挤压破灭。

    红衣少年道人有些意外,对面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居然将他第一天轮轰碎了。

    不过见到对手并非不堪一击,他情绪却反而更为高亢,在此一击之后,还有第二天轮和第三天轮,每一次攻势都是倍于先前。

    他急切想看到对面抵御不住并因此溃败而场景,故是亟不可待的一个猛推,后续赤光汹然叠压了上去!

    张御在这一指神通施展出来之后,感受着“命印”之中灌入来的神气,体内心光非但不曾消耗,反而还在如涨潮一般飞速拔高,他眸光一闪,指尖又是一道威能更强的“诸寰同昼”轰了上去!

    但这并不是结束,在他如浩瀚汪洋一般的心力推动之下,紧接着又是使出了第三道,第四道……

    仅仅一息之间,他一连轰出了三十六道“诸寰同昼”!

    此刻观战之人都可见到,在最初的碰撞之后,那本来占据半边虚天的赤芒像是被星光强行撕裂开来,那浩然无匹的星光汇如巨浪,向着余下空域奔涌而去,似要将之一举填没!

    红衣少年道人先是惊异、再是惊愕,最后现出了惊怒,他不可置信得看着庞大星光向着自身倒涌了过来,而自身法力半点阻碍不得。

    他身后神轮旋转之急,几乎是成了无法分辨的虚影,可是依旧难敌那滔天巨浪,无边星光倾泻而来,他在不甘心的怒声中,整个人也是被连带着一同淹没入内!

    张御保持着一指点出之势,前方那星光在持续了一会儿,陆续消散之后,方才是一振衣袖,收手回来。

    而此刻前方虚空,像是被清洗过了一遍,变得空空荡荡,再无一丝人影踪迹。

    此在一击之下,红衣少年道人的在世之身已然被生生轰灭!

    两人在方才那一刻,都可称得上是不留丝毫余地。

    这等倾尽一切的法力比拼一直是修道人竭力避免的,因为里面凶险在于此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身化飞灰的下场。

    此等比拼之中,强便是强,弱即是弱,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可尽管如此,方才碰撞之中双方其实也是有着诸多变化的。他前面仅仅是用了十二道神通,就将其人之势压了下去,而余下二十余道神通,几乎全是用来击压其人的神通玄异乃至护身法器的。

    但是任凭其人手段再多,这等情形下是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的,一切手段硬抗硬挺,终究还是败落在了三十六道诸寰同昼的轰击之下。

    上宸天内,赢冲通过不断晃动着的光幕看着这一结果,久久沉默不言。

    旁侧的弟子有些惊异,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师,这,这一战就这么结束了么?”

    赢冲缓缓道:“还未结束,那来人当是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在世之身虽是一时被毁,可只需再是凝聚出一具出来便就可以。”顿了下,他又道:“此战没这么容易分出胜负的。”

    其实与此相比,他更在意的,从张御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看,分明也当是摘取了这等功果了。

    这无疑是给上宸天增添了一个极大变数。

    他不觉摇头,要是三位上尊愿意听从他的打算,将此人早早灭杀,那么又何至于给此人攀升这等功行的机会?

    现在却是已然晚了。

    两界通道另一端,坐在炼空劫阳上的气珥上的寰阳三宿主也是意外这等情形。

    对于丹晓辰他们也算是了解的,其正攻路数确实十分了得,纯凭法力神通倒真少有人能正面拼过其人。

    他们设想丹晓辰或会压倒对面,也设想或会势均力敌,可是没想到,结果居然反过来被对面给碾回来了。

    关朝昇似是自语了一句:“这人是谁?”

    不过在这一句话后,他好像就没了兴趣,把身侧过来,又恢复了先前漫不经心之色,此人虽是厉害,可获得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之间的斗战,也不是单纯比拼法力,这一战还未远到结束的时候,谁又知结果是什么?

    不过当他把茶杯拿起欲饮之际,就在短暂的片刻之后,他似是感到了什么,又猛地转首看了过去。

    陈白宵、虞清蓉二人这刻也似有所察觉,一同目注过去。

    修士炼就“虚实相生”之后,身躯一旦被消夺,那几是立刻可以把在世之身重新化出,哪怕稍微耽搁一些,也不过是几息之间,可是现在过去多少时候了,怎么仍是不见丹晓辰回来?

    张御此刻一个人驻立在虚空之中,脚下踏着芝云玉台,袍袖随着身上玉雾星光飘动着,此景可谓孤寂高远。

    而此刻在那寄虚之地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见两道飞剑围绕一团赤光绕旋飞转,来回攻杀,而那赤光之外,则有两只神轮来回飞舞遮挡。

    只是其每每欲往世间投入神气,就被一道分化出来的剑光斩杀,而自身则削夺了一层中,几次之后,自身反被进一步削弱,便不敢再去尝试,只能于原地固守。

    炼就虚实相生的修道人很难杀死,但是同为获取这等功果之人,张御自是清楚该是如何对付此辈。

    就在方才轰出神通那一瞬之间,他便通过目印找到了对方的寄虚之所在。

    这也是对方一上来就倾尽全力与他拼撞,其人气息可谓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下次可不见得能撞上这等好事了,除非是他对目印的掌握能更高一筹。

    而到了这里,他才是发现,对方所持拿的神轮并非最早表现出来的那一只,实际上却是一对,只是一为守御,一为攻取。

    不过要是在关键时刻,负责守御的那一只也能放了出来袭敌,但是方才对方不及如此做就被他消夺世身了,而现在却俱被他剑光逼压在了这里。

    寄虚之地无有时光流转,只有因果起落,若一次攻杀不灭,则会再是起因,再是落果,气意也会碰触虚实界限一次,虽削夺的神气不会因此增加,可每一次都算得上是守御方重理阵势的机会。

    可张御两柄飞剑杀伐犀利,始终不曾让对方气意泄露出来半分,且他还有玄浑蝉在外飞驰,时时从益木神树之上抽调神气支援,攻势可谓如潮而来,不予断绝。

    那赤色神气之中此刻凝聚出了红衣少年道人的元神之影,他盘膝端坐于最为中心所在,双轮转动之际,时时鼓动赤气,使之若火焰高涨。

    但是他的神气终究是有限的,不似张御除却自身浑厚神气之外还有神树为后备,故在剑光一次次对拼围剿之下,神气被持续削夺,渐渐难以抵挡,外间赤光愈发黯淡,渐渐被剑光逼进内里。

    在某一刻,一道剑光倏尔一闪,竟是从那一团赤光之中直接穿透过去,而另一道剑光则是顺势一斩,其中一只守御神轮连带着后方的赤光,竟是被从中竖着劈成了两半!

    而在遭遇此等重创,又在失去了一只守御神轮之后,这团神气终于溃散了开来,两道剑光得理不饶人,上去一绞,将之全数杀散,却半分残气也不曾留下,唯有余下一只神轮因神气破灭,无法再寄虚之地内存驻,重落去了世间。

    张御也未去追剿,眼眸之中似有倒映星光闪烁了一下,那两柄飞剑被收回了他自身的寄虚之地内。

    这一战以如此结局收场,他自身还算满意,因为他并未暴露出自身太多手段,至多也是显现出来一个神通。

    而对方在没有弄清楚他的底细之前,应该是不会再轻易来攻的,这便给玄廷攻伐上宸天争取到了时间。

    或许对面所有人一涌而出能敌过他,可问题是两界通道还未稳定,不可能承载太多人,便能对方过来,那也是为上宸天分担压力,对面两派可不见得愿意为上宸天做嫁衣。

    这时前方光芒闪过,那落回虚空的神轮之上有光影一闪,红衣少年道人身影自里飘闪出来,他看着张御,面上露出服气之色,可却仍是昂首挺胸,大声言道:“张道友,你能胜我,我是的佩服的,可是你胜了我,却不等若说真法能胜玄法。”

    张御此前也听过类似之言,他看了看其人,淡声道:“玄法非我一人之道,而是千万人之道,不为胜谁而生,只为渡人而存。”

    红衣少年道人露出了些许疑惑,待要再问之时,身影却是一乱,于无声无息中变成了一团赤雾,顷刻间便化散了去。

    而那无主神轮凭空一转,却是往着两界通道方向投去,显是感察到什么召唤,想要飞转了回去。

    张御目光一注,落至其上,此物就被生生定住,而后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一直摄拿到了他身边,再一拂袖,就将之收了起来。

    ……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振威驻坚阵

    在了收了那神轮之后,张御又看有一眼虚空通道那里,见一时没有什么动静,便把大袖一挥,驾起白玉芝台,往大阵之中飘渡而回。

    此刻大阵之内所有镇守玄尊见他归来,都是自座上站起,对他打一个稽首。

    张御见此,站定点首,还有一礼,又道:“对面不会就此甘休,还要请诸位道友严加戒备,我等同心协力,一同守住此阵。”

    诸玄尊都是肃容称是。

    张御回到了位于阵枢的法坛之上,他摆开大袖,再度在此坐定下来,目光看向对面,下来只看对面会怎么做了。

    而在此刻,虚空内外,不拘是上宸天还是寰阳、神昭两派这里,观得丹晓辰被诛灭这一幕的真修都是默然不言,可所有人心中却俱是震动不已。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位摘取虚实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居然就在这一次对拼之中败落身陨了,这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冲击,但在同时对于能诛杀这等修士的张御,也是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忌惮。

    炼空劫阳气珥之上,关朝昇眼眸深处有惊异一闪而逝,可随即又是恢复成了先前那等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道:“看来上宸天之言也是不尽不实,玄修之中亦见高明之士,此人法力尤其强横,若下来与此人对上,当要避免与之正面相冲。”

    陈白宵冷冷言道:“方才似有剑气。”

    关朝昇眼目撇来,道:“哦?是剑修么?”

    陈白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不确定。”

    虞清蓉这时是一个女童形象,她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那人能杀绝神气,真是好可怕呀。”

    关朝昇拿起茶杯,拿在手里转了一转,摆袖道:“不必多想了,到时撞上,自能知晓此人底细。”

    他往披发老者那边看有一眼,“现在就让神昭派那里先是头疼吧。”

    虞清蓉所化的女童一副跃跃欲试之色,道:“要吃掉么?”

    关朝昇失笑一下,道:“不是时候,我们本要对抗天夏,自己却先斗了起来,那算什么?还是让他安心下为好。”

    虞清蓉不知何时,又化成了少女形象,她语声清幽,若石上清泉,“那么眼下该如何呢?我们前方被已被挡住了,现在无法过去了。”

    关朝昇道:“先把两界通道的枝节稳住,我等好能一同渡去,若是一个个上前,两位道友敢言能胜过此人么?如此虽会晚一些,可上宸派的道友既然能支撑到如今,那想必再支撑一些时候也是没有关系的。”

    远端虹霓之上,披发老者在丹晓辰身陨之后,便深深皱着眉头,一副忧虑之色,见寰阳派那里始终未见有什么动静,手这才从“玉呙石匣”上缓缓收了回来。

    那只仙鹤这时过来挨蹭了一下他,他伸手一抚仙鹤轻柔毛羽,道:“墨奴,不必安慰我,我辈修道人终有道劫,这是丹师弟他的劫数,唯有他自身能渡,只是不想,他却是落在这里。”

    仙鹤叫了一声。

    披发老者摇头道:“不,他并没有轻敌,我看得很清楚,最后他能用的招数都是用了,而那人也是厉害,便是在激烈之时,也不曾离开背后阵势太远,身上始终有清穹之气维护,我便欲引三虫算他,也是找不到一丝机会。”

    那仙鹤又是叫有一声。

    批发老者郑重道:“你且放心,神昭派如今只我一人,在不曾有后继之人前,我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轻易出手的。”

    上宸天内,赢冲则是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半晌,他对身旁弟子言道:“你在此等着,我去面见几位上尊。”

    说着,他便留下了一具化身在此继续主持局面,自己则是驾遁光入了虹殿,再急急步入内殿。

    待来至孤阳子三人定坐之处,他打一个稽首,道:“见过三位上尊,三位上尊当是见方才之战了?”

    孤阳子点首道:“我三人也是看见了,那张御居然摘得虚实相生之功果,我等确然不曾想到。”

    要是以往,他们还能不把张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是必须慎重对待了,天夏那处又多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对上宸天这里便又多出一分威胁。

    且张御在方才那一战中所显露出来的深厚心力着实令人心惊,也幸好此人此刻被牵制在了虚空,无法加入到这边战局中来。

    灵都道人道:“赢道友到此,是想说什么?”

    赢冲再是一稽首,语声郑重道:“三位上尊,我私下判辨,以为寰阳、神昭那处如今能投入此世的力量实为有限,先前那位同道一亡,一时当无力量驰援我派,而天夏那边得此振奋,下来必全力倾攻于我,我当早作准备了。”

    天鸿道人道:“这等道理不用你说,我等也是明白的,你来此间,到底是想说什么?”

    赢冲抬头道:“三位上尊,我以为天夏必然是有杀招的,只是此前一直未动,一旦用出,我未必能够敌过。还请三位上尊渡气虚空,助长那两界通路之内天枝,与寰阳派合力早些破开虚空之璧,助两派落于此,方好解我危难。”

    灵都道人却是立刻否道:“不妥,先前为倒果为因,已是折损了青灵天枝不少生机,我若再是渡去,生机耗损太多,又如何挡住当面之敌?清穹之气本已压我一头,再弱根本,那中圈阵势也不用守了。”

    孤阳子道:“赢道友,你需考虑到,我若渡去生机,寰阳派未必会领情,反还会知我心切,故意拿捏,到时候我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还白白丢了中圈。”

    赢冲这时沉声道:“那便丢却中圈,退守内圈。”

    灵都道人道:‘赢道友,你知在说什么么?’

    天鸿道人却道:“等一下,我却觉得赢道友此言有可取之处,听一听也无妨么,赢道友,你且说一说你的道理。”

    赢冲看向三人,道:“现在寰阳那边当已能看到此间景象,他们一定也在关注我等,可是必然难见细处,若是我等退守中圈,此辈不会以为我等是主动放弃的,只会以为我等是被击退的。

    寰阳派和神昭派又不是当真无智,若是见我陷入危难,除非他们真是不愿回来,不然是不会坐视的。”

    孤阳子、灵都二人都是沉思起来。

    现在保有中圈,那便还有更多选择。可若将之放弃,完全退守内圈后,那就没有退路了,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就只剩下坚守到底这一条路可走了,希望也就只能寄托在寰阳、神昭两家之上了。

    天鸿道人道:“我以为可以一试赢道友的办法,他先前判断其实都无差错,何妨采信一次?天夏那边若有杀机,中圈迟早也是守不住的。”

    灵都道人道:“即便用此策,也需先见一见天夏到底还有什么手段,那样退守了内圈,也可提前有个防备。”

    赢冲心下暗想,若是如此,难免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过有准备的后撤,终归比骤然之间被攻破要来得好。

    孤阳子道:“好,赢道友,就由你来妥善安排此事。”

    而与上宸天这里一派沉肃相比,悬天道宫之内却又是一番景象,诸廷执目睹来犯之人被张御诛灭,俱是精神振奋。

    钟廷执反复确认之后,才是道:“首执,诸位廷执,那来犯之敌确然已被诛除,不曾有生机落于外。”此时他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张守正真神威也。”

    诸人都是点首,于正面摧破敌锋,诛大敌于一息之间,这般事情平常也就是想想罢了,可现在却当真见到了,这叫人如何忍得住不心生赞叹?

    陈廷执这时道:“诸位,张守正已然是做好了他该做之事,下来我等也该当做好我等之事了。”

    殿上诸廷执神色严肃起来。

    的确,张御那边诛灭来敌,守住了大阵,已然证明了自身足以在一段时间内守住那里。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该是全力进攻上宸天了。

    所有人都往上座望去。

    首座道人看了一眼上宸天方向,对陈廷执道:“陈廷执,你与严道友可往上宸天一行。”

    陈廷执打一个稽首,就从悬天道宫之上飘身下来,来至道宫之外。

    道宫殿台之上,此时站着一个望来大约二十上下的美貌女道,她长着一对杏目,眉儿弯弯,唇角带着微微笑意,看着令人亲近,见到陈廷执后,她手中白玉柄的拂尘摆动了一下,打一个稽首,“陈廷执有礼。”

    陈廷执还有一礼,道:“严道友,此番扰你清静,需劳烦你与我走一趟了。”

    严女道正容道:“贫道本就是天夏修道人,出力也是应当,陈廷执不必如此说。”

    陈廷执点了下头,他与严女道脚下各是腾起一座法台,便往上宸天这处过来。

    到了两天通路之前,陈廷执站定,言道:“上宸天尚还不知严道友,还需委屈道友先隐伏一旁,待见时机,再与我一同围杀上宸天之敌。”

    严女道微笑道:“好。”

    陈廷执转身入内,来至中圈阵势之外,正清、武倾墟和诸多玄尊见他到来,俱是与他见礼。

    陈廷执还礼之后,沉声言道:“正清道友、武廷执,张守正如今守住了虚空通路,外敌暂不得入内,我辈该是趁此时机合力倾攻上宸天阻路大阵了。”

    ……

    ……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承节立继枝

    武倾墟问道:“廷上已是定下了么?”

    陈廷执点头。

    正清道人看着前方大阵,道:“那两位廷执,我等便合力破阵吧。”

    三人计议定下,便又唤来此间诸位玄尊,将具体事机排布了下,下来他们三人会从不同方向冲撞前方大阵,而由其余玄尊负责在后方推动阵机。

    在关照后,三人便各化一道遁光,往那位于前方的上宸天中圈大阵冲闯而去。

    而在同时,那三十余位玄尊已是按照安排,各自坐定在那已然颇具规模的阵机之中,肃容凝神,一同推动清穹之气往前配合压上。

    陈廷执此番前行之路位于当前正面,他待靠近中圈阵势之后,根本不用什么神通道术,只是用自身法力推动清穹之气往阵中突破。

    他先是穿透了最外围那一层厚重的金砂屏障,而后才是冲撞到了那大阵之上,那里出现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沉闷撞响,整个阵势似乎往后塌陷了一片。

    中圈大阵之中的诸多上宸天玄尊一见是他冲入进来,俱是一惊,负责正面阵势的玄尊立刻鼓动阵势,推动阵力天枝生机,倾力堵向前方。

    不过这个时候,正清道人和武倾墟二人则却是从左右两边突杀而来!

    三位拥有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同时来攻,再加上后方大阵催动清穹之气向前,可谓声势浩大,使得上宸天诸玄尊一下压力大增。

    天夏如今位于后方的阵机随着不断布置已是逐渐完善了,虽还不及上宸天数百年加固的阵势,可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却在逐渐增多。

    再加上陈廷执等三人法力源源不绝,裹挟清穹之气如飞虹贯日之势冲来,哪怕有青灵天枝加持,诸人也是倍感吃力,整个阵势都好似层层波浪涌动般动荡了起来。

    孤阳子三人立时感觉到前方不稳,他们也没有坐视,一同催发生机,协助阵中玄尊将阵势暂且固住。

    可是他们知道,虽是在自己三人守持之下,能与对面形成一时之僵持,可只要陈禹三人不退,后方清穹之气就可以不断叠压上来,直至到大阵承受不住的那一刻,而且对面还有破阵利器可用,到时候怕还是守不住的。

    除非眼下他们三人能亲身上前抵住陈禹三人,那么才可缓解危局。

    可是他们不会如此选择的。

    他们很清楚,天夏矛头真正的指向无疑是在他们身上,这等举动就是在逼迫他们出去。不用赢冲多言,他们也能感受到那一股隐隐在后杀机。

    故是他们不能动。

    他们三人若是不存,上宸天崩塌也只在顷刻之间。

    灵都道人道:“陈禹也是加入了战局,赢道友判断还是有些道理的,天夏那边摘取上乘功果之士恐怕不止面前这三位,除去镇守虚空星阵的张御,当还有其他人,我等还是把诸位同道先收撤回来吧。”

    孤阳子考虑了一下,道:“再等一等,退得太快,且一无损伤,寰阳派可是不会有所动静的。”

    赢冲主意不错,可在实际执行之中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深知寰阳派是不会那么轻易下场的,除非他们真是无有退路了,他们若不付出一点代价,只是做个样子,此辈哪可能真的到来?

    天鸿道人这时道:“你们说那等在后方的会是谁人?”

    灵都道人思虑了一下,道:“会不会元都派那一位?”

    孤阳子沉吟片刻,道:“从元都玄图的权柄其人始终弃而不用来看,若无意外,荀季应已是快至那一步了,当也有更多牵扯,不太可能掺和此战。”

    天鸿道人道:“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灵都道人思索道:“当年未走那几位,都是有可能的,毕竟上层有玄粮为补益。”

    孤阳子看向外间,道:“至多只是一人罢了,不然此刻该是都压上来了,不必再暗伏杀机了。”

    同一时刻,悬天道宫之上,林廷执一直在观察阵势,他见在陈廷执三人持续攻袭之下,对面阵中原本厚重的青色光幕又是变得薄弱了,他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把袖一挥袖,再一次祭动了此前的破阵之器“撞天梭”。

    三百六十数的“撞天梭”裹挟着清穹之气,霎时跃入阵机之中,凡被此梭接触到的气机诸物都是被吞吸过去,再是无声无息消失。

    中圈大阵虽远较方才外圈阵势来的牢固,可是此刻力量都是拿来对付外间攻袭了,遭此一击,内中阵势顿被撕裂出一个个缺口,在这一刹间,竟被分断成了千余处单独的阵势。

    镇守各元节的玄尊顿感自己所在成了孤岛。

    他们还算好的,负责帮衬的弟子一见自己与同道和师长分割开来,顿时生出了慌乱,这更进一步加剧了大阵的崩塌。

    不过就方才在撞天梭落下来的那一刻,阵中有一名道人传声一句,道:“快走啊。”就已然化一道光芒遁走了,而其余玄尊却是犹豫了一下。

    而这一犹豫,自身便被困守于孤阵之中,若在无有遮护中再撤,那不定会被陈廷执三人盯上攻杀,他们一时倒是不敢离开了。

    而在此刻,正清道人、武倾墟二人两处边路倾攻之下,两处被分割开来的阵机只是支撑了几息,就被各自破散,里面镇守玄尊亦可攻杀在内。

    陈廷执正面所遇阻力最大,因为孤阳子三人纷纷调集了生机往他这里压来,不过他并没有去单独对抗哪个阵势,而是直往最深处突入进去,牵制着绝大部分阵中力量,这使得破碎阵机始终没法再度合拢。

    赢冲这刻正站在后方,他见一道遁光自远处过来,待看清来人,便问道:“常真人,你怎私离大阵?’

    常道人停下,他露出错愕之色,问道:“赢道友,我怎是私离大阵呢?不是你让我走的么?”

    赢冲道:“我何曾让你走了?”

    常道人道:“道友此前不是说,我辈需得保全自身为上,常某人见得天夏要动用杀招,那就唯有遵从赢真人之言,先一步退走了。”

    赢冲道:“然而阵势未崩,你却撤在前面,这又是何道理?”

    常道人往后看了一眼,疑惑道:“没崩啊,可我见是崩了啊。”他露出些许惭愧之色,叹道:“常某功行不济,看差了也。”

    赢冲知道他是在胡扯。若是从外圈撤往中圈对方敢这么干,他一定把其人重手处置其人,以此震慑人心。

    不过现在到了内圈,已是退无可退了。且这个时段也很微妙,名义上他是主持,实则权柄已交回到孤阳三人手中了,他不好去计较太多了。

    他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常道人,暗忖这位时机倒是拿捏的准。

    他摇了摇头,道:“常道友,回去镇守内圈吧。”顿了下,他缓缓道:“后面已是无可再退了。

    常道人神色一正,点了点头,对他打一个稽首,就退去后方了。

    赢冲望去前方阵势,见那里已经是濒临溃乱,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守不下去了,此刻他看到一股青气自后方涌现,又往前方笼罩下来,知是支援到来,他立刻传声道:“诸位道友且撤回来吧。

    此刻上宸天诸玄尊早是感觉难以维持了,但一时又不敢走脱,见得遮护到来,又是都得了关照,立刻就放弃了固守,纷纷全是由阵机脱出,转挪向外,退守到了内圈之中。

    内圈阵势已经是上宸天最靠近主干的所在了,但是守御之力也是最强,每一个人都能利用力量,守御之力不是外面两层可比,到了这里,诸人心中才稍稍安定。

    孤阳子见众人退守了回来,语声凝肃道:“两位道友,能否守住内圈,事关我上宸天之生死,可大势难测,我等须得做好最坏打算了。”

    灵都道人道:“是当早些做好安排。”

    天鸿道人看了一眼外间,道:“我无异议。”

    孤阳子一挥袖,洒下了五道玉符,过了一会儿,殿中有五个柱台亮了起来,随即便有玄尊化身在上显露出来,赢冲亦是身在其内。

    他们这五人皆是寄虚修士,也是上宸天的五位长老。

    赢冲道:“三位上尊有何关照?”

    孤阳子道:“此一战势关我上宸天存亡,但是寰阳若是迟来,或者始终不至,那我辈无处可退,必与天夏有一场死战。”

    灵都道人道:“天夏势盛于我,届时我三人必当亲自出战,我等若不在,则诸般俗务当交由赢道友处置。”

    赢冲打一个稽首。

    诸长老也是肃容一礼。

    孤阳子又缓缓言道:“我三人若是战亡,上宸天掌门之位,当是由鱼灵璧来接任,也当由她来执掌我上宸天镇道之宝青灵天枝。”

    诸长老都是不作声。

    赢冲也是保持着沉默。

    灵都道人抬头看向诸人,道:“此事我三人已是呈报给了三位祖师,三位祖师已是回有信谕,若是事情到那一步,诸位便按此行事。”

    赢冲及所有人长老都是打一个稽首,道:“我等谨遵法谕。”

    天鸿道人则是一挥袖,道:“既然诸位已明,那便退下吧,各自回去守好元节,勿令阵机有失!”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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