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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猛卒txt下载     猛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九章 再启李晟

    贞元初年四月,朱泚再次掀起中原大战,朱泚军队占领襄阳,封锁中原唐军的后勤补给线,导致三万中原唐军不得不向东南撤离,在却亳州遭遇了李希烈大军的全力阻击,双方在谯县爆发了大战。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赢家的战争,虽然唐军最终惨胜,击败了李希烈军队,却付出了伤亡大半代价,三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李抱真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马燧也受了重伤,刘洽率领八千残军向东突围而去,前往楚州渡淮河南下。

    李希烈损失更加惨重,八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余人,李希烈不得不率军败退淮西。

    笑到最后的却是朱泚和李纳,朱泚的军队趁机占领了亳州和颍州,李纳的军队占领了泗州和海州。

    尽管襄阳失守,中原爆发大战,但成都局势却十分平静,大部分朝臣都知道,中原的地盘在群狼环绕之下迟早会失去,所以中原唐军败走东南,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只是在朝会引起一番论战,然后便不了了之。

    俗话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巴蜀平原的富庶和四周大山阻隔带来的安全感渐渐使不少朝官忘记了收复长安的初衷,开始安心享受蜀中平静而巴适的生活,甚至包括天子李适,他将长安宫改名为永安宫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仅如此,在三月举行的科举中,由李适亲自出题,他取消了时事策论,专考文学和儒经,这个变化遭到不少有识之士的批评,认为这是忘记耻辱的表现。

    但同样也得到不少人的支持,科举本来就是考文学的地方,年轻士子们不历世事,让他们写时事策论能有多大意义?

    不过襄阳失守却让朝廷有点紧张了,李适也很清楚,襄阳失守意味着什么,一旦朱泚大军再继续南下,切断长江漕运,东南的赋税怎么运到巴蜀来?

    李适一反常态,在永安宫召集重臣商议对策,偏殿内很安静,右边坐在十几名重臣,而左边则坐着五名宦官,这已经是惯例了,但凡天子举行的朝议,五名中官都要出席,参与听政。

    刚开始大臣们激烈反对,但就久而久之反对无效后,大臣们也只得慢慢接受现实。

    “皇儿,朕想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可用之军?”李适首先问太子李谊道。

    李谊依旧出任监国,主持日常政务,李适醉心于文学,基本上不管朝政,丢给了太子李谊。

    李谊站起身道:“启禀父皇,我们军队一共十万人,其中两万人在淮南和两浙,一万军队在岭南,一万军队在荆南,峡州有一万军队,汉中有两万军队,然后成都有三万军队,包括两万神策军和一万守城军,还有五千侍卫,没有算在军队中。”

    李适眉头一皱,“朕还记得有不少民团,对吧?”

    “民团有六万人,分布着巴蜀各州县。”

    李适点点头,又道:“大家都说说吧!襄阳局势该怎么应对?”

    大堂内还是一片沉寂,这时,吏部尚书韩滉起身道:“陛下,让微臣来说两句吧!”

    “韩相国请说。”

    韩滉行一礼,不慌不忙道:“襄阳失守,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倒不是巴蜀安全,而是长江航运,这一点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长江航道若被贼军切断,我们将失去一半的税赋......”

    这时,卢杞有些不耐烦道:“韩尚书,这些大家都知道,陛下不能久坐,你就抓紧时间说结论吧!”

    李适赞许看了一眼卢杞,卢杞虽然被人诟病的地方很多,但在关心自己和对自己忠心上,却是其他大臣都远远赶不上的,只有他想到了自己不能久坐,别人却想不到。

    李适便对韩滉道:“韩尚书继续说结论!”

    韩滉无奈,只得继续道:“微臣建议有二,一是要尽快夺回襄阳,其次要训练水军,保卫长江航道,卑职推荐大将军李晟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担起收复襄阳的重任,再推荐大将军浑瑊为水军主将,令他筹建水军。”

    这两个方案倒是可行,李适点点头,又转向宦官这一边,“中官可有什么建议?”

    宋朝凤不慌不忙道:“募兵收复襄阳需要钱,打造水军却同样需要钱,咱家想问一问卢相国,朝廷还有多少钱?”

    宋朝凤提出这个问题带着一丝不满,他们去年起草的架间税才推出了三个月就实行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在巴蜀内施行。

    巴蜀以外的各州县都纷纷抵制,理由是富人会迁往关中和北方,躲避架间税,这当然是个托词,主要原因还是架间税侵犯了地方豪门大户的利益,加上朝廷权威已经降低,各州县都抵制,朝廷也没有办法,只得宣布巴蜀以外地区暂停架间税。

    这让宦官们很不满,认为是朝廷的执行能力太差,所以今天宋朝凤就趁机发难了。

    卢杞干咳两声道:“打造水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钱也不用全部一次拨付,也是分批来,而且江宁和福州那边也有一部分战船,可以调来江陵。

    至于招募军队收复襄阳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以利用当地民众驱逐朱贼的决心嘛!我们算了一下刚开始也就十万贯左右,十万贯钱朝廷还是拿得出来的。”

    宋朝凤冷笑一声,“没有架间税,朝廷还能拿得出钱?”

    太子李谊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起身对天子李适道:“父皇,现在形势很危急,既然朝廷拿出了解决危机的方案,就需要立刻执行,一旦朱泚军队南下切断长江航道就麻烦了,儿臣建议不用再讨论了,立刻令李晟和浑瑊着手招募军队,父皇,时不我待啊!”

    李适也不傻,知道形势危急,所以他才召开今天的紧急议事,他向宦官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发难了,他随即道:“韩尚书的方案可以实施,朕准了!”

    李豫当即下旨,封大将军李晟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令他招募军队收复襄阳,同时封大将军浑瑊为水军大都督,令他在江陵筹建长江水军。

    ........

    李晟坐冷板凳已经一年了,自从他的军队被天子夺去,改名为神策军,并由宦官掌控后,他就无所事事,地位虽高,却毫无实权。

    他几次上书朝廷要求北伐,却始终得不到朝廷的回应,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之时,命运转机终于来了,天子任命他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令他招募三万军队收复襄阳。

    这个消息让李晟喜出望外,他急忙赶来东宫,面见太子监国。

    李谊对李晟十分器重,他笑眯眯请李晟坐下道:“这一次是我说服了圣上,不要任命监军,没有监军的掣肘,希望你能尽快收复襄阳。”

    李晟大喜,没有监军,他的任务就成功了一半,他连忙欠身道:“感谢太子殿下的信任,卑职一定会尽快收复襄阳。”

    李谊又道:“圣上要求你在年底前收复襄阳,能办到吗?”

    “卑职尽力而为。”

    李谊摇摇头,“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办到。”

    李晟无奈,只得答应了,他又问道:“招募军队需要钱粮,不知朝廷能拿出多少钱粮?”

    “在年底前一共给你二十万贯钱和十万石粮食,分两次给你,招募时给了十万贯钱和五万石粮食,十月份再给你另外一半,另外,钱粮支出由朝廷派度支负责。”

    度支就是会计,也就是说,财权不是在李晟手中,而是由朝廷掌握,这既是对李晟的一种制衡,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至少没有人会弹劾他贪污军俸。

    “好吧!卑职明天开始先行招募一部分军队,希望朝廷的钱粮能跟上!”

    ........

第五百九十章 先礼后兵

    李晟在短短五天内便招募三万军队,李晟没有用巴蜀各州的民团士兵,他很清楚从哪里能招到自己想要的士兵,从中原和关中逃到巴蜀的流民中招募,他们渴望回家,愿意为回家而作战,更重要是,恶劣的生存条件使他们对军俸的要求不高,只要自己能吃饱饭,每月给一贯钱养家,他们就愿意加入军队。

    李晟很快便从数十万流民中招募到三万精壮士兵,他们大多都有从军经历,很容易被训练成精锐之军。

    李晟在训练了一个月后,便率领这支军队浩浩荡荡南下了,从峡州出川,前往山南东道。

    时间到了八月下旬,各地麦田已经渐渐开始转黄。

    河西大斗拔谷,一支五万人河西军正浩浩荡荡穿过峡谷,向河湟进发,郭宋亲自率领这支大军,这支军队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从陇右逃往河西的难民,他们中有前年加入河西军的新兵,也有刚从团练军转正的士兵,经历了两年的军事训练,这次又经历了两个多月的集中强化训练,他们已渐渐被打造成为一支精锐之军。

    只是他们还缺乏实战经验,每个士兵都鼓足了劲,他们资历够了,但军功不足,所以每个士兵十分期待这一战,这一战结束后,他们就能升为二等士兵,他们也就能像一等士兵那样每月攒积土地了。

    这支大军由郭宋亲自率领,眼看就要到收麦时节,一旦收完麦子,朱泚就要分走他们一半的麦子,这种事情郭宋怎么可能答应?

    这时,郭宋见天色已不早,他们正好走在一处宽敞之处,便下令道:“就地宿营!”

    士兵们纷纷翻身下马,喂马喂水,将马匹照顾好,这才坐下休息,一边喝水吃着干粮,一边和同伴聊天。

    十几名主要将领也聚集在郭宋的行军帐内,一起商议攻打陇右的策略。

    “斥候送来的情报,陇右军主要集中在鄯州城,有驻军一万人,其他一万军队则分别驻扎在各处险要之地,看得出这支陇右军对吐蕃还是很防备,这里我要和各位说清楚一点,不管是朱泚军队也好,其他军队也好,他们与吐蕃军、回纥军、沙陀军和葛逻禄军都有本质的区别,他们的士兵其实都是普通百姓,我的态度就是能不杀就尽量不杀,当然,前提是要获胜,绝不能为不杀而贻误战机,更不能太多妇人之仁。”

    “那该怎么把握这里面的平衡点呢?”梁武忍不住问道。

    郭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很专注,显然他们也想知道答案,郭宋便笑了笑继续道:“不管是选择攻城战,还是选择和敌军正面作战,这些都不考虑敌军的伤亡,这样说吧!我说的能不杀则不杀,仅仅是指在战胜敌军后,是接受对方投降,还是杀死对方,答案当然是接受对方投降,其次对待战俘,我不是说要优待战俘,但至少不要虐待,更不要杀戮,战争结束后就放他们回乡,大家明白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郭宋又让士兵挂上一幅地图,他指着地图上一座巨大的城池道:“这就是鄯州城,当初我们曾经攻下过它,现在又一次面对这座城池,不过需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当初我们拿下这座城池后,行军司马曾经对它进行过详细的勘查,使我们对它的弱点了如指掌。”

    停一下郭宋又道:“天宝九年,鄯州城曾经进行过拆除重建,当时因为拨付的筑城钱不足,便保留了看似比较坚固的北城墙,但几十年过去了,北城墙也开始朽坏,尤其在北城墙和东城墙的接口处,裂缝很大,经常有孩童钻进去玩耍,从外面看起来,裂缝只有手臂粗,但里面的裂缝却有两尺宽了,斥候前几天特地去查看,发现陇右军并没有把它修缮好,裂缝依旧。”

    “使君是打算直接用铁火雷炸毁城墙?”指挥使李冰问道。

    郭宋摇了摇头,“我打算先礼后兵,给张枫一个投降的机会。”

    .......

    次日天不亮,河西军再次起程出发,五万大军全部都是骑着战马,后面跟随着满载各种物资的一万头骆驼,中午时分,队伍出了大斗拔谷,进入河湟,大军穿过浩门河,向百里外的鄯州城开去。

    又走了一天,次日上午,五万河西军抵达了鄯州城。

    陇右节度使张枫这几天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了,眼看要到麦收时节,河西的官员早就该来和自己商议收麦事宜,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们不想要麦子了吗?那当然不可能,那为什么不来?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河西官员不想和自己谈了,不来文的,那必然是来武的。

    他当初就觉得,以郭宋的强势,是不太可能答应朱泚的条件,但河西真的送给朱泚二十万张羊皮,又送去了两万五千匹战马,他就有点糊涂了,郭宋为什么要示弱?

    只是张枫做梦也想不到,河西官员只是用郭宋的名义妥协而已,郭宋压根就不在河西,率领大军西征葛逻禄去了。

    ‘当!当!当!’

    张枫刚从官衙走出来,便听见了城墙上传来的急促警钟声。

    张枫一怔,喝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大将军,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有敌情了。”

    ‘敌情?’张枫吃了一惊,他忽然想起了郭宋,该不会是郭宋的大军来了吧!

    他立刻翻身上马,催马向城头奔去。

    陇右军在大斗拔谷南面也有不少军堡,但张枫并没有利用起来,一旦是陇右兵力不足,不能再分散兵力,二来也是他觉得没有必要,郭宋真要从大斗拔谷杀过来,几座军堡是挡不住的,何况河西军从兰州杀过来,一样没有多少阻力。

    张枫在城墙边翻身下马,快步走上了西城墙,只见远处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向这边逶迤而来,最前面是一面赤底黑龙旗,那就是河西军的军旗了。

    张枫暗暗叹息一声,还是被自己猜中了,郭宋不会来谈判,一定是会武力来解决麦收问题,恐怕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麦收问题,还有陇右军的生死存亡。

    ........

    河西军在距离西城约五里外开始扎下大营,三千顶大帐陆陆续续出现在旷野里,河西军曾经在这里驻扎过大营,当年挖的壕沟还在,省去河西军再继续挖壕沟。

    不多时,一名河西军斥候骑兵疾奔而至,距离城墙百步外张弓搭箭,一箭将一封信射进了城头,送信斥候转身便打马远去。

    有士兵拾起信,飞奔送给张枫,张枫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原州兵马使张枫亲启’,落款张掖郡王、安西大都护、河西节度使郭宋。

    “大将军,他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是原州兵马使,难道不应该是陇右节度使吗?”旁边一名手下大将奇怪道。

    张枫苦笑一声,“他没搞错,只是他不承认朱泚给我的封官,还当我是原州兵马使。”

    张枫打开信,果然是郭宋的亲笔信,信中劝自己投降,他承诺封自己为西平郡公、陇右节度府长史兼鄯州刺史,同时保证自己的妻儿老母从长安平安撤离。

    和所有的在外驻兵大将一样,张枫的家眷也留在长安为人质,他有一儿一女,还有妻子老母,郭宋连这一点也想到了,说明他确实有心。

    张枫现在的官职是陇国公、冠军大将军、陇右节度使,而郭宋给他的官职爵位降了一级,这让张枫心中多少有点不舒服,况且郭宋就能代表南唐朝廷?万一李适不接受郭宋的承诺怎么办?

    可如果不答应呢?对方可是五万大军,盔甲鲜明,杀气腾腾,一看便是精锐之军,自己的一万军队哪里抵挡得住?

    张枫心乱如麻,他又接着看信,信的最后是给他的明天中午之前答复,否则兵戎相见。

    张枫长长叹息一声,背着手忧心忡忡地下城去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恩威兼施

    在五里之外,郭宋在众人的簇拥下也在眺望远处的鄯州大城,这两年吐蕃和唐朝局势平静,开始有不少陇右百姓陆陆续续从河西回家,鄯州大城原本有两万户居民,现在已经恢复到五千户,但大部分陇右百姓在河西有了安定的生活,都不远再回来了。

    这也是郭宋要拿下陇右的原因,光凭河西,根本安置不了六十余万流民,必须要让陇右来承担大部分流民,陇右地域广阔,土地肥沃,适合农耕的地域很多,光河湟谷地就能安置百万人口。

    只要能有效防住吐蕃,陇右必然能成为自己的产粮重地。

    事实上,隋唐时代的陇右气候温和湿润,降水丰富,土地肥沃,一直就是唐朝著名的农耕区,关陇成就了唐朝,和今天的气候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后来气候变化,才渐渐变得少雨干燥。

    旁边梁武忍不住问道:“使君很看重这个张枫?”

    他跟随郭宋时间已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郭宋写信劝降守将。

    郭宋淡淡一笑,“其实也不是看重,这个张枫和我是旧识,当年我从崆峒山下来,路过萧关,这位张枫就是萧关守将,当时我从他那里赚了一笔盘缠,他还劝我做他手下旅帅,被我拒绝了,这一晃眼就是十几年过去了,可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说到这,郭宋也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

    梁武理解了,他知道郭宋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个张枫给他留下印象应该不错,才有今天的怜惜。

    ........

    当天晚上,郭宋也并没有下令进攻城池,他还在耐心等候张枫的答复,张枫几乎也是一夜未睡,这一夜的时间终于让他想通了一点,郭宋许给他的爵位和官职并不是由南唐朝廷来册封,而是郭宋本人给他的封官,就像河西和北庭的刺史,哪一个都和朝廷无关,都是郭宋自己任命的。

    但想通这一点后,张枫反而更加睡不着了,郭宋现在当然是藩镇王,只是他这个藩镇王将来能走多远?他能超过朱泚吗?张枫心中着实没有一点底。

    天渐渐亮了,城头的数千守军紧张了一夜,河西军并没有来攻城,让他们长长松了口气,很多士兵困倦难耐,纷纷坐在地上入睡了。

    就在这时,城北最东面奔来了十几名河西军士兵,为首两名壮汉抬着一只沉重的大罐子,旁边士兵举着巨盾替他们防护,就在他们距离城墙还有数十步时,被城头上的守军发现了,守军立刻敲响了警钟。

    城北外面沟壑众多,地形起伏,不适合攻城,导致北城墙上的守军很少,只有一支百余人的巡逻队,警钟声惊动了城西的主将,他立刻派出一千士兵携带滚木礌石赶往城北。

    这时,北城头上的巡逻士兵已经开始向下放箭,基本上无济于事,河西军士兵防护十分严密,不仅高举盾牌,身上也像龟壳一样前后捆绑着盾牌,头盔是用生铁专门打制,连脖子也包裹住了,下身穿着像裙子一样锁链甲,保护着腿部。

    众人搭上木板过了护城河,找到了裂缝处,裂缝约有半尺宽,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空洞,两名壮汉奋力撬下十几块城墙,露出黑漆漆地大洞,他们将重型铁火雷塞进大洞内,点燃了火绳。

    “快跑!”

    十几名士兵转身飞奔而逃,巡哨士兵连射数十箭,都被河西军的防护挡住了。

    一名士兵回头大喊:“蠢货们,快点逃命吧!”

    城头上士兵也隐隐感到了不妙,纷纷离开城头,向后退去,

    一千多名支援守军也已快赶到了,距离城角还有三百余步。

    就在这时,‘轰隆!’城墙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无数砖石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城墙在剧烈晃动,大地在颤抖,城头上正在奔跑的士兵吓得纷纷趴倒,好在铁火雷是在城内爆炸,声波冲击不强烈。

    但北城年久失修,经不起剧烈晃动,一段段坍塌了。

    张枫带着大群士兵赶到北城墙,他顿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只见北城靠东墙的连接处炸开了一个宽达数丈的大洞,大段大段城墙坍塌,足有一里,受伤士兵极多,很多士兵正在挖开墙砖,把里面被埋的士兵扒出来。

    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这究竟是什么武器,威力竟如此强大?

    张枫长长叹了口气,对左右将领道:“准备开城投降!”

    八月的最后一天,唐军用铁火雷施行了威慑策略,彻底摧毁了主将张枫的最后一念侥幸,他率领一万大军出城投降了河西军,又传令各地陇右军士兵,要求他们转而向河西节度府效忠。

    郭宋开始着手整编陇右军,同时下令陇右的流民大军开始收麦,整个陇右军民都投入到秋收麦子大战之中。

    ..........

    长安丰乐坊东南角有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这里原本是前相国裴冕的府宅,裴冕儿子逃去成都,这座官府便被朱泚没收,赏给了张枫,成为了张枫的家宅。

    按照历朝历代通行的惯例,所有在外统军的大将,其家眷必须要住在京城,张枫自然也不例外,目前他的妻儿老母都住在京城内。

    朱泚又派了二十名在他府外驻扎,名义上是保护他们,实际上是监视。

    早在两个月前,郭玉娘便亲自率领十几名手下来到京城,她这次进京只有一个任务,八月底之前将张枫妻儿老母救出长安,送到河西来。

    虽然救人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但策划救人却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包括了解监视张府的士兵,派人装扮花匠进入张府内部卧底,继续寻找另外的监视者等等,各种细节都要考虑周全。

    八月三十日,也就是唐军抵达鄯州的当天,一名报信兵来到了张府,这名送信兵是张枫曾经的亲兵,因为父母病逝而回原州守孝,他被天策楼威逼利诱,并将他妻儿扣为人质,这名亲兵不得不答应为天策楼效力。

    这名亲兵叫做蒋五郎,张枫的妻子和老母都认识他,他既然是为老爷送信,大家都深信不疑。

    客堂上,张枫的妻子梁氏看完了丈夫写的信,其实是一张纸条,很简单一句话,他已安排好人,让家人尽快离开长安去陇右,但原因却没有写。

    梁氏惊讶问道:“好好的,老爷为什么要我们去陇右?”

    “老爷连打了两个败仗,朱泚召老爷进京,可能是要杀老爷,老爷不想进京,但又担心家人安危,所以让夫人和老太太去陇右。”

    梁氏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夫人就收拾一些随身细软,和家人今晚在内宅等候,老爷已经安排了人手,这是千万要保密,连下人都不能说,有人告密的话,老爷就死定了。”

    梁氏吓得连连点头,连忙把儿子和女儿找回来,帮她收拾细软。

    亲兵蒋五郎约好的时间是五更时分,时间渐渐到了四更时分,在张府对面一条小巷内出现了十几条黑影,为首之人正是郭玉娘,他们观察了两个月,已经将监视张府的士兵摸透了,一共二十名士兵,就住在小巷内,他们并非昼夜监视张府,和开启和关闭坊门时间同步,夜里都会睡觉。

    十几名武士翻进了院墙,他们心狠手辣,无声无息地将二十名睡熟中的士兵全部杀死,这才直奔张府。

    朱泚也创建了一支秘密武士团体,叫做梅花卫,专门替他监视百官,也会将一些刺头官员暗杀清除。

    朱泚除了派二十名士兵监视张府外,梅花卫也派了一人在张府卧底,从内部监视张家的动静。

    天策楼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找到这个人,此人姓李,大家都叫他老李头,他是张府的车夫,专门替张府家人赶车,所以张家人去哪里他都很清楚。

    老李头住在外宅,五更时分,他还在熟睡之中,但一个黑影已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黑影闪到他床边,一把捂住老李头的嘴,将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心脏。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权诱利诱

    蒋五郎五更时分如约敲开了张府后宅门,张家的一家四口以及两个贴身小丫鬟已经等在这里了,张枫前妻生的长子跟随在他身边,这里是他十二岁的女儿和九岁的儿子,他们都跟随在母亲身后。

    蒋五郎给梁氏小声介绍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人,“他们是老爷花钱雇来的武士,负责帮助夫人和老太太撤到陇右,跟他们走吧!”

    郭玉娘拉开一辆马车车门,“夫人请上车吧!”

    事已至此,梁氏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家人上了车,马车载着他们一家向坊外驶去,此时坊门已开,但城门还没有开启,他们在西市换了客船,客船直接向曲江驶去,与此同时,载着几名假冒张枫家眷的马车来到了春明门,他们搞到一份出城证,出城证上写得清楚,同意张枫妻儿回乡省亲。

    马车从春明门出了城,直奔泾源道。

    五天后,张枫率军投降郭宋的消息传到了长安,令朱泚震怒,立刻下令去捉拿张枫的妻儿老母问罪,他们这时才发现张枫家眷已经失踪,监视张府的二十名士兵全部死亡,尸体丢在水井里,梅花卫派到张府的车夫也被人杀死,尸体藏在床榻下。

    “一般没用的蠢货!”

    朱泚气得大骂,“人跑了几天了都没有发现,养你们有什么用?”

    几名将领低着头,吓得战战兢兢,为首将领硬着头皮道:“卑职已经查到了,他们是五天前从春明门离去,用的是一份兵部的假出门证,有人看见他们向泾源道方向去了。”

    “那还不派人去追,用飞鸽通知泾源道沿途关卡,不准放他们出关!”

    这时,谋士刘思古阴阴笑道:“派人去泾源道追赶,恐怕正中对方下怀!”

    朱泚一怔,连忙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很简单,出城需要通行证吗?根本就不需要,谁知道他们是哪家的人?但偏偏要搞一份出城证明,这不就是画蛇添足吗?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从泾源道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张家人实际上是乘船离去的,或许向东,或许向西。”

    朱泚恍然,立刻喝令道:“给我立刻沿着渭河追,两头都给我追!”

    几名大将连忙答应一声,退下了。

    刘思古对朱泚道:“太尉不要再生气了,对方精心策划,他们逃走也很正常,其实追到也没有意义,你杀了他们,也改变不了结局,反而会使别的大将自危,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其实是好事。”

    “何以见得是好事?”朱泚不甘心地问道。

    “这是一个教训,让我们知道漏洞在哪里?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堵住漏洞。”

    朱泚缓缓点头,“先生说得对,亡羊就得补牢,说起来还真是一件好事。”

    朱泚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建国这件事,先生觉得我建立新朝的时机是否成熟?”

    刘思古沉思片刻道:“再等一等,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朱泚有些不快道:“那先生认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

    “最好是成都朝廷再出昏招,彻底丧失民心,太尉登基的时机就成熟了。”

    “那还要我再等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刘思古感觉到了朱泚语气中的不满,他笑了笑道:“其实我最近倒有了一个想法,可以尝试一下。”

    朱泚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想法?”

    刘思古低声说了几句,朱泚连连点头,“妙!此计甚妙!”

    刘思古笑道:“就是要太尉稍微破费一点。”

    朱泚毫不介意地摆摆手,“钱算什么,我若得了天下,天下还不都是我的?”

    ........

    就在一个多月前,李晟率军偷袭襄阳,通过里应外合夺取了襄阳城,驻扎襄阳的一万伪唐军被李晟军全歼,李晟随即挥师北上,在邓州再次歼灭叛将达奚抱晖的八千军,活捉了达奚抱晖,并将其斩首,首级送往朝廷。

    李晟调头南下,一连攻克了被李希烈占领的唐州、隋州、复州和郢州,短短一个月内,便彻底光复了山南东道。

    这一连串骄人的战绩震惊朝野,也令巴蜀军民欢欣鼓舞,百姓们毫不吝啬地将战神这个‘称呼’送给了李晟,李适也龙颜大悦,下旨册封李晟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晟虽然连战连胜,但他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不急于继续北上,而是撤换山南东道各州的伪官、任命新官,巩固自己的胜利成果。

    就在十天前,李晟下令将唐州刺史李元锦公开处斩,原因是李元锦趁自己攻打郢州之时,秘密派人给李希烈送信,鼓动李希烈反攻唐州的隋州。

    但斩杀唐州刺史李元锦却在朝廷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李元锦原本是工部郎中,是颜真卿的门生,在地方为官颇有政绩,李晟没有征求朝廷意见,便直接将李元锦杀了,着实让朝中很多人非议。

    成都市井里忽然出现了很多对李晟不利的议论,大多暗示李晟有自立为藩镇的野心。

    这天晚上,卢杞的府中来了一名客人,当管家把客人的拜帖递给卢杞,顿时将卢杞吓了一跳,连忙命管家把客人请到自己内书房。

    来人叫做卢析,是卢杞的堂弟,目前在长安出任尚书左丞,封为从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这种一个家族在两朝为官的情况并不少见,这种数百年传承的名门世家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南唐有了卢杞,那么北唐就要有卢析。

    卢杞进门便怒斥道:“你来成都做什么?万一被人看见,你还活不活了?”

    卢析不慌不忙取出一封信递给卢杞,“这是朱泚给你的,你自己看看吧!”

    卢杞连忙打开信细看,朱泚在信中夸赞他能忍辱负重,识大体,顾大局,并向他承诺,一旦南唐覆灭,自己将任命他为新朝左相,卢杞看得热血沸腾,但信中的最后却提出了条件,李晟杀人如麻,有伤天和,北唐不喜欢这样的对手,希望他下野冷藏。

    卢杞这才明白,原来朱泚是要自己革掉李晟,其实卢杞也不喜欢李晟,他是自己的死对头韩滉推荐的将领,出发时甚至没有来见过自己,让卢杞十分不满。

    卢杞沉思片刻问道:“最近市井有些流言,说李晟企图建藩镇,可是朱泚派人散布的?”

    “这个兄长就别管了,朱泚的在信中的要求,你可能办到?”

    卢杞负手来回走了几步,他当然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李适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而朱泚却势如劈竹,夺取了半个中原,一旦朱泚攻下汉中,成都就危险了。

    这一刻,卢杞下定了决心,便叹息一声道:“恐怕光凭我还不够。”

    “朱泚知道,宦官那边,他也有安排了。”

    卢杞大喜,“那万无一失了!”

    ........

    就在卢析拜访卢杞的同一时刻,一名从长安过来的宦官混进了永安宫,找到了大宦官宋朝凤。

    宋朝凤见到这名宦官也吃了一惊,虽然对方是他的心腹,但此人并没有跟来成都,而是留在长安大明宫,据说混得还不错。

    “你来做什么?”宋朝城急问道。

    宦官将一只盒子往桌上一放,推给了宋朝凤,“这是朱太尉给大总管的。”

    宋朝凤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颗宝珠,大小如鹅卵,正发出幽幽的光环,宋朝凤见多识广。他立刻脱口而出,“夜明珠!”

    他拾起夜明珠再细看,没错,是一颗上等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宋朝凤惊讶问道:“朱太尉为什么要给我夜明珠?”

    宦官道:“朱太尉希望你收下夜明珠,然后再替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

    宦官冷冷道:“罢免李晟,并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

第五百九十三章 抽签分房

    让宦官们带兵打仗,他们没这个本事,但要他们整一个人,他们却比谁都擅长。

    当天,天子李适便听到了一些宫内的小道消息,这让李适有些生气,立刻把宋朝凤找来。

    李适冷着脸道:“朕也不希望宫里面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你要好好给朕查一查,这些传闻究竟是哪里出来?”

    “回禀陛下,其实老奴这两天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正在调查这些传闻的源头。”

    “调查有结果吗?”

    “来源老奴已经知道了,是一些宫外出勤的宦官带回来的消息,但具体是谁,还没有查到。”

    李适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外面也有传言?”

    宋朝凤叹息一声,“外面早就传开了,事实上,大臣们也颇有议论,只是不想坏了陛下的心情,才没有告诉陛下。”

    “议论什么?”

    “这个.....”宋朝凤有些犹豫。

    李适狠狠瞪了他一眼,“讲!”

    宋朝凤无奈,只得道:“主要是李晟罢免地方官员,任命新官都没有通过吏部,杀达奚抱晖也没有得到兵部的同意,尤其斩杀李元锦一事,大家议论纷纷,认为里面另有隐情。”

    “会有什么隐情?”

    “陛下,当年李希烈纵兵在隋州和唐州作乱时,李元锦是第一个上书朝廷的地方官,加上他官誉一向不错,又是颜真卿的门生,大家都认为他不可能效忠李希烈,李晟杀他必然另有隐情。”

    见李适沉默不语,宋朝凤又道:“派监军是自古以来最有效的措施,尤其当前藩镇之祸愈演愈烈之时,监军的重要性就更加突出了,陛下听从太子的建议,不给李晟派监军,虽然出发点是信任他,可能最终会害了他,太子毕竟年轻,没有丰富的阅历,很多事情看不透。

    陛下,老奴相信所有大将心中都有一颗野心的种子,不给它机会,它就不会发芽萌生,可如果纵容,它一定会出来,老奴很担心李晟会成为第二个郭宋啊!”

    李适浑身一震,郭宋的教训蓦然出现在他眼前,郭宋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藩镇的,他非常清楚,撤回河西监军,恐怕是自己最大的一个失误。

    李适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朕确实应该向山南东道派出监军,不能再重蹈河西的覆辙。”

    “陛下圣明!”

    李适随即任命宦官王发忠为山南东道监军,即日出发,同时令刑部和吏部派人赶赴唐州,调查李锦元的死因。

    .........

    陇右在麦子收完后,便开始大规模在陇右安置流民,安置地主要集中在鄯州、兰州和渭州三处,二十万流民青壮建设村庄,搭建屋舍,忙碌得热火朝天,与此同时,一批批的妇孺老人从张掖通过大斗拔谷迁往陇右,安置在县城和村庄内,

    郭宋此时还在陇右,在鄯州城以东五十里的一座村庄内,郭宋带着十几名官员正在巡视村庄的建设情况。

    村子叫做林家村,它从隋朝时期就存在了,但在安史之乱内,吐谷浑人的入侵,大量百姓逃亡,这些村庄也因为没有人居住而渐渐废弃了,类似废弃的村庄在陇右有几万个,它们的位子都不错,大多傍水而居,靠着树林或者山丘,这些由历史形成的村庄,很适合成为新村落。

    二十万青壮男子被分成两百支建设队,全力建筑新房舍,赶在入冬前完成各个居住点的修筑。

    “这就是我们新建的屋舍,使君请看!”

    郭宋站在一座新建成的房舍前,这是统一设计的新房舍,简单实用,投入少,每户约占地一亩,三间半的泥草屋,院子很大,四周打下院落的桩子,篱笆由房子主人自己修建,也给他们留下了自己造屋扩建的空间。

    “房子漏雨吗?”郭宋看了看屋顶问道。

    一名官员连忙道:“屋架上抹了一层白泥,又铺厚厚的麦秸,肯定不会漏雨,也能承担大雪重压,就怕入冬后的暴风雪,不过大家都有经验,入冬时会用大石头把屋顶麦秸压好。”

    郭宋点点头,对周围官员道:“我们要考虑得更细致一点,我们都知道,下雪后必须及时铲雪,否则大雪会压塌房子,但这些流民大多来自中原,没有经历过河西走廊和陇右的暴雪,他们或许不知道,所以要及早提醒他们,我只是打个比方,意思要考虑细节。”

    众人连忙道:“使君考虑周全,卑职记住了!”

    郭宋又去查看了其他房舍,林家村大概有两百余户人家,紧靠黄河支流小玉河,除了一大片树林外,其他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郭宋又问安置使曹万年道:“房舍具体该怎么分配?”

    曹万年连忙道:“卑职准备采用丰州的办法,分两种签,一种是红签,一种是白签,红签是住在城内,白签是住在乡村,不过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会把所有的房舍都编号,事实上已经快编好了,五天后将举行第一次抽签,大概有一万户家庭参加。”

    “怎么选取这一万户家庭?”郭宋又问道。

    “我们是按照报名顺序来决定,前一万户家庭先抽,我们给所有人都说过了,并不是先抽就能得到好房子,完全靠自己的运气。”

    郭宋又笑问道:“万一很多家庭想住在一起怎么办?”

    曹万年笑道:“使君忘记我们在丰州的经验吗?我们会在抽签处设立一处交换场地,由专门官员负责此事,他们提供信息,让民众自己去协商交换。”

    郭宋想起来了,这还是他当年想出来的办法,自己居然忘记了。

    “好!五天后,我来看你们的抽签。”

    .........

    第一批选房是在鄯县举行,鄯县是鄯州的第二大县城,百姓基本都逃去了河西,回来的也不多,他们用自己陇右的房子换取了河西的房子,鄯县几乎就是一座空县,城内三亩以上的大宅子都被官府买下,将作为官宅,或者作为官府的资产用于出租,而其他房宅则被分割一座座小院子,差不多每户人家有半亩宅地。

    第一批选房虽然是在鄯县举行,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选择鄯县的房子,都是随机抽签,不过他们可以选择自己住在城内还是乡村,乡村住宅面积大,可以开荒种菜,养鸡养鸭,而住在城内可以找事做,挣钱养家,各有优点,基本上就是原本住在乡下的还选择乡下,原本住在城内的还会选择城内。

    鄯县城外扎下了数千顶大帐,一万户家庭都已经汇聚在这里,抽签点就在大营外面,每家派一人参与抽签,由于事先充分宣传,所有人都知道规则是什么,完全是靠运气,第一个上去也未必能抽到好签,众人也不急,耐心地等待抽签一刻到来。

    清晨,旷野里聚满了数万百姓,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新家,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看好自己的号牌,前一千号过来排队!”几名士兵齐声大喊。

    第一批抽签开始,上来的基本上都是男子,他们是一家指之主,在士兵的协调下,一千人很快排起了长队,一些兴奋过头,搞错号的人也退了回去。

    在高台上放在两张大桌子,桌上有两个大纸箱,一只红色,一只白色,红色代表乡村,白色代表县城,第一批二十人上台了,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健壮男子,他手中是红色号牌,他和其他十几男子快步来到红大纸箱前,官员对他们道:“随便抽一张纸条,然后下台去!”

    为首男子深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底下摸出一份叠好的纸条,快步下台去,他不识字,连忙把纸条递给一名官员,官员看了看笑道:“鄯州县东乡青瓦村二十三号房。”

    “可是青瓦村在哪里?”男子还是一头雾水。

    官员指了指后面,“后面有地图,可以查到!”

    这时,他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大郎,是哪里?”

    “是鄯州县东乡青瓦村,我们去看看地图!”

    一家人快步向后面跑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灵州来客

    住宅分配要持续近半个月,曹万年经验丰富,精明能干,加上他准备充分,各种资源充足,整个分房流程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发生任何纷乱,拿到新房的百姓都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建设新家园中去。

    郭宋在视察了第一批住房分配后,便率领大军离开了陇右返回张掖,和他一起回张掖的还有不久前率军投降的张枫,他是去张掖和家人团聚,另外他想好好了解一下张掖的官府运转情况,他将出任鄯州刺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任文官,他的经验还略显不够。

    入夜,两万大军在大斗拔谷北面的旷野里宿营,士兵们点燃了数十堆篝火,这两万大军是由一万河西军和一万陇右军组成,留在河西的军队也同样是一万陇右军和一万河西军,陇右军已经经过整编,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都是由河西军将士出任,而陇右军将领挑选一部分去训练民团,其他都遣返回乡。

    这也是郭宋的一贯风格,留兵不留将,以免留下隐患。

    篝火旁坐满了烤肉喝酒的士兵,张枫喝了口奶酒对郭宋道:“朱泚很嫉恨使君,认为使君是他后背的毒刺,但他又对使君有点轻视,这种轻视我们都能感觉到,或许他总觉得使君上不了台面吧!”

    “从哪里表现出他对我不重视?”郭宋笑问道。

    “他自己在酒席上对众人说的,他心中地域排名,关中高高在上,然后是巴蜀第二、中原第三、河北第四、江南第五、关内第六、河东第七、江淮第八、陇右第九、河西和朔方并列第十,至于岭南、泉州、云南、辽东等地,在他心中根本排不上号。”

    “河西居然排第十!”

    郭宋哑然失笑道:“他就这么瞧不起人吗?”

    “不过现在可能不一样了,河西和陇右合并,对关中威胁加大,他肯定会很重视,我估计应该排在第四或者第五了。”

    “朱泚想过建新朝登基吗?”郭宋又笑问道。

    “当然想!”张枫笑道:“他做梦都想,要不是手下谋士阻拦,他早就一脚踢开李仅登基了,他比较听从谋士的劝告,这一点比较好,尤其是军师刘思古,他最信任。”

    ‘刘思古?’

    郭宋一怔,“他是不是从前鱼朝恩的谋士?”

    “好像是的,我也听说过。”

    这着实让郭宋没有想到,他以为刘思古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在,而且成了朱泚的军师,此人足智多谋,阴险毒辣,他当了朱泚的谋士,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驱赶六十余万流民来河西,必然就是他策划的毒计,而且朱泚想不到河西军的威胁,难道刘思古也想不到?

    郭宋一时沉思不语。

    ..........

    回到了张掖已是夜幕降临,大军直接返回军营,由行军司马安排陇右军士兵住宿,郭宋又让官员送张枫去驿馆安歇,他这才在亲兵护卫下返回自己府宅。

    这次出征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多月,回来时已是十月中旬。

    书房内,郭宋正抱着他的第三个孩子,七月份独孤幽兰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起名郭雁儿,这是因为她的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酷似一只大雁。

    不得不承认,郭宋的遗传基因很强大,三个孩子长得都像他,身材和相貌都像,长女郭薇薇才五岁,就已经比同龄孩子高出半个头了。

    这时,薛涛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见郭宋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独孤幽兰一脸无奈地坐在一旁,薛涛笑道:“孩子都睡着了,你还抱着她做什么?让孩子好好睡觉吧!”

    “孩子睡着了?没有吧,还睁着眼睛看我呢!”

    郭宋把孩子递给薛涛看,小家伙确实睁着眼睛,舒服躺在父亲怀中,她张开小嘴打了哈欠,眼睛慢慢闭上。

    “这下要睡着了。”

    郭宋连忙小心翼翼将孩子递给了独孤幽兰,独孤幽兰接过孩子,小声道:“我送她去睡觉。”

    “把她头盖上,外面风大。”

    薛涛一只手把襁褓中的挡风拉上,遮住了孩子的头部,独孤幽兰这才匆匆去了。

    薛涛把茶盏放在桌上笑道:“你回来应该是先抱娘子,而不是先抱孩子!”

    郭宋呵呵一笑,张开手臂道:“我来抱抱娘子!”

    薛涛推开他的手道:“要抱晚上再抱,现在我有正事呢!”

    “有什么事?”郭宋从后面抱着妻子的腰笑问道,

    “后来梁家要在张掖酒楼摆酒,正式宣布梁武的婚事,夫君说要不要送礼?”

    郭宋笑问道:“有没有收到请柬?”

    “请柬昨天已经送给我们了。”

    “那就送一份贺礼,明天直接送到梁武的府宅,梁武和我关系不错,就封五千两银子,再送点别的什么。”

    “我知道了,我打算再送一对玉鸳鸯。”

    郭宋沉吟一下又道:“你刚才说梁家的人,是指梁武的长辈?”

    “好像是他伯父,叫做梁.....”

    “梁蕴道!”

    “就是他,好像还是朔方节度府的高官。”

    郭宋欣然道:“他是我的老熟人了,明天去拜访一下他。”

    .........

    次日上午,郭宋来到了梁府,梁蕴道已得到消息,特地在府门前等候,他老远看见郭宋,连忙笑着迎了上来,“使君,多年未见了!”

    郭宋翻身下马,抱拳还礼笑道:“确实很多年未见了,伯父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啊!”

    郭宋说得是实话,梁蕴道除了两鬓斑白外,其他相貌基本上和十几年前郭宋初到灵州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岁月在他脸上停顿了一般。

    梁蕴道苦笑一声道:“我真的老了,我自己能感觉得到,精力和十几年前完全不能相比。”

    他连忙又道:“不说这些了,使君快请进府!”

    郭宋点点头,走进了梁府,这是梁武的官宅,占地约十亩,不光梁武,郎将以上都有官宅,只是面积大小区别而已。

    两人走进贵客房,分宾主落坐,梁蕴道吩咐侍女上了茶。

    “梁武的父亲过来了吗?”郭宋笑问道。

    梁蕴道摇摇头,“他身体不太好,应该说很不好,经不起长途旅行折腾,所以只好我替他来了,事实上,梁武和三娘在灵州就已经成婚了,他父亲当时也参加婚礼,这边只是补办一个酒席而已。”

    “梁武和我是多年的兄弟,他成婚是大事,我却在西域未归,知道得太晚,只能略表一点心意,”

    郭宋把贺礼清单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梁蕴道连忙摆手道:“这只是摆个酒席,不是成婚,给大家说好了的,不收贺礼,使君千万不要客气。”

    郭宋把礼单推给他,“这是两码事,别人送不送与我无关,但老朋友成婚,我应该表示表示,我说了,这只是一点心意!”

    梁蕴道人情练达,他当然知道要给郭宋面子,也只是稍微客气一下,他便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感谢使君了。”

    郭宋喝了口茶,又问道:“灵州现在怎么样?”

    梁蕴道摇摇道:“令人揪心,大家都说朔方节度府就像马上要烧开的水,看起来还平静,但马上就要剧烈翻滚了。”

    郭宋一怔,“为什么会这样说?”

    “其实使君是知道原因的。”

    郭宋沉吟一下,脱口而出道:“党项?”

    梁蕴道点点头,“崔宽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养虎为患,三年前,他和党项大酋长达成一个协议,党项人答应向官府交税,每户每年交羊两只,算下来每年有八万只羊的税赋,同时党项每年出一千名青壮服劳役,每年冬天替节度府干活三个月。

    作为交换,崔宽放开了党项人的贸易,结果去年一年,党项就从各地购买生铁达十万斤,打造兵甲。

    这几年,党项人一直在厉兵秣马,表面是服从崔宽的调遣,崔宽还把他的心腹大将马文萃派去出任夏州兵马使,也就是掌管两万五千名党项军,可问题是,党项人是异族,他们只服从大酋长的命令,马文萃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首领,崔宽却看不出这一点。”

    “伯父可以提醒崔宽!”

    梁蕴道叹息一声,“崔宽看中了党项人战斗力,想使他们为自己所用,可他不了解党项人的野心和历史,我劝过他,他听不进去,还说我无容人之量。”

    “看来党项人要造反了。”

    梁蕴道沉默片刻道:“这其实才是我来张掖的真正目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离间之计

    从梁府出来,郭宋直接来到了军营,他令人将张云和王越二人找来。

    不多时,两人匆匆来到中军大帐,单膝跪下行礼,“参见使君!”

    “有两件重要事情要交给你们!”

    郭宋缓缓道:“你们去夏州监视党项人,内务营从内部监视,斥候营从外部监视党项军。”

    郭宋走了几步又道:“马上要入冬了,内务营先去,在夏州城租个店面,斥候营开春后过去,你们自己协商,要互相配合。”

    两人点头答应,郭宋又道:“崔宽养虎为患,没有了朝廷约束,党项人羽翼渐成,我怀疑他们明年会发动战争,进攻灵州,你们的任务就是要监视党项军队的动向,一旦他们有集结的迹象,要立刻用鹰信向我汇报,同时要通知灵州,最好是通知录事参军梁蕴道。”

    “遵令!”

    两人躬身行一礼,便匆匆下去了。

    郭宋又沉思片刻,起身道:“去天策楼!”

    ........

    这几年郭宋的目光都在西域,对中原关注不多,现在他的目光渐渐放到了东方,他才发现朱泚这两年的扩张很大,而且稳扎稳打,颇有章法,既有威逼利诱,也有集中兵力攻城掠寨,手段也很高明。

    更让郭宋惊讶的是,为了不让自己从后面捅刀子,居然驱赶六十余万流民来河西,这个计策确实很毒辣,说明朱泚身边有高人。

    直到今天,郭宋才知道,竟然是鱼朝恩的军师刘思古在给朱泚出谋划策,难怪朱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郭宋也很清楚,他和朱泚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从目前的实力来看,朱泚明显强于自己,军队远远超过自己,控制的人口也超过自己,虽然自己有铁火雷这个大杀器,但也主要是用在攻城上,旷野作战能发挥的效果并不大。

    朱泚虽然本人才能一般,但他能从善如流,又善用良才,这就很可怕了,如果自己不出手,十年之内,朱泚恐怕就会统一北方。

    加上李适的昏庸无能,让宦官专权,朱泚能统一天下都说不定。

    想到这些,郭宋有点坐不住了,他必须要采取行动才行........

    来到天策楼,郭玉娘去了长安,不在张掖,目前住持天策楼日常事务之人是朱雀堂堂主李舒袖,李舒袖年约三十五六岁,在所有人中年纪最大,是公孙大娘徒孙一辈中的佼佼者。

    听说节度使到来,李舒袖连忙出来迎接,把郭宋请到大堂,又让侍女上茶。

    郭宋笑着问道:“玉娘招募武士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她又招了三十多名藏剑阁的旧部,不光是武士,做什么都有,有的会化妆,有的擅长治病,有的擅长制药,可谓人才济济。

    郭宋明白郭玉娘的心思,主要是长安开店用的都是内务营的人,她的手下没有一个适合当掌柜的,着实将她刺激到了,所以她也知道手下不能光有武士,也必须要有其他才能之士。

    郭宋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给李舒袖,“这是一个最新的任务,不用着急,在今年年底前实施就行了。”

    “卑职立刻发鸽信给玉娘!”

    郭宋又问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了天策楼。

    ........

    郭宋的指令在三天后便传到了长安,天策楼又在长安附近的新丰县开了一家很大的客栈,叫做平安客栈,之所以在新丰县开客栈,是因为这里不引人瞩目,朱泚对长安控制得比较严,基本上不怎么过问周围郊县,县衙也不会给自己找事,目前郭玉娘和三十几名新招募的手下就住在客栈内。

    郭玉娘看了郭宋给自己的信,信上的任务不难,但要怎么做,却要费一番思量。

    不多时,一名手下快步走来,躬身行一礼道:“参见首领!”

    这名手下叫做谭胜,四十岁左右,是长安数一数二的玉匠,郭宋那扇御书房的白玉屏风,就是他父亲雕刻,谭胜也是藏剑阁的人,郭玉娘准备让他去幽州蓟县开一家玉铺,专门收集幽州的情报。

    谭胜还没有来得及出发,郭玉娘就有事情找他了。

    “我想请你雕一块玉碑,有没有办法把它做旧一点,比如一百多年前埋在地里的?”

    “这个很容易,问题不大,不知首领要雕什么?”

    “就雕八个字:‘李氏将亡,朱氏当兴’,给你一个半月时间,雕好后然后再做旧,能办到吗?”

    “雕刻几天就好了,关键是做旧,最好有三个月的时间。”

    郭玉娘摇摇头,“三个月来不及,最多两个月,我必须在明年正月初八用它。”

    谭胜算了算,大概还有两个月多一点,虽然时间紧了一点,但凭自己的手艺应该能做出来。

    “卑职尽量完成!”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要完成,这是使君专门交代的任务。”

    谭胜点点头,“卑职明白了!”

    ........

    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李晟和监军王发忠的矛盾已经到了白热化,起因是有人举报李晟军中有大将贪污军俸,举报人是谁不知道,贪污军俸的大将是谁也不清楚,就凭这么一份不清不楚的举报,王发忠便开始彻查军队,所有郎将以上将领必须要把问题交代清楚,一个一个过关。

    训练停止了,进攻颍州的计划取消了,军中人人自危,士气低迷,不少将领极为不满,索性挂印而去,不再为朝廷效力。

    李晟愤怒异常,几次和王发忠严正交涉,甚至发生激烈争吵,两人彻底翻脸,王发忠随即秘密上书天子李适,状告李晟有自立藩镇的野心。

    与此同时,刑部和吏部的调查报告也提交给了天子,他们并没有发现李锦元有效忠李希烈的迹象,倒是发现李锦元曾经强烈反对李晟擅自更换州县官员。

    成都永安宫御书房内,李适将太子李谊、右相卢杞和左相张延赏以及中官宋朝凤、霍仙鸣等五人召集在一起,商讨李晟的处理方案。

    李谊大急,眼看要向中原进军,却出了这档子事情,这不是贻误战机吗?

    “父皇,李晟功勋卓著,一举收复了襄阳邓州,恢复山南东道全境,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听信谗言?我们应该相信他,给他增兵派将,而不是想着怎么处理他,父皇,我们不能犯糊涂啊!”

    卢杞冷冷道:“忠心的大将,胜利越多,贡献越大,相反,有野心的大将,胜利越多,危害也就越大,我们已经有太多教训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个地方绊倒,太子殿下,在他到底是忠心还是野心这个问题,我们应该相信监军的话,而且早有迹象表明,他早有预谋。”

    李谊怒视卢杞道:“他会有什么预谋?”

    卢杞不置可否道:“李晟在招兵时,不要巴蜀籍士兵,招募的全部都是中原籍士兵,这是什么缘故?难道巴蜀籍士兵就不善战?当然不是,巴蜀籍士兵一样勇猛善战,那他为什么只要中原籍的士兵,恐怕他早就有意在中原拥兵自立吧!”

    卢杞一语惊人,众人都镇住了,李谊恼火道:“卢相国,你说话要注意自己身份!”

    李适满眼狐疑,却没有反驳卢杞的话,他看了一眼张延赏,问道:“张相国的意见呢?”

    张延赏沉吟片刻道:“微臣比较关注李元锦一案,微臣认为这是冤案,李晟为了树立权威而拿李元锦开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左右相的意见都一致了,李谊心向下坠,他意识到李晟这次难保了,但他不甘心,又苦苦哀求道:“我们败多胜少,而李晟是唯一屡战不败的良将,是不可多得的大才,父皇,我们应该爱惜他,而不是刚有点起色就毁掉他,请父皇三思!”

    李适不为所动,又问一直沉默的宋朝凤道:“枢密使的意见呢?”

    宋朝凤缓缓道:“刚才太子殿下说到了良将,让老奴想到了朱泚,当时朝廷中都普遍认为他是良将,值得信赖,可结果呢?”

    霍仙鸣也接口道:“陛下,监军之所以是监军,就是他是陛下的心腹,值得信赖,当初田文秀认为郭宋有野心,欲拥兵自立,我们还以为他和郭宋有个人恩怨,栽赃郭宋,但事实证明,田文秀并没有欺骗陛下,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我们又怎么能不相信王发忠?”

    宋朝凤和霍仙鸣的话俨如两块巨石,彻底压塌了李适心中的天平,他点了点头,“朕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天下午,李适以擅杀文官之罪免去李晟的山南东道节度使之职,任命他为岭南安抚使,又任命左骁卫大将军张昇云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王发忠继续出任监军。

第五百九十六章 棉花节日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了年底,不过今年的气候有点反常,一直到十二月中旬,河西走廊都没有下雪,天气干冷,官道上还络绎不绝有车辆往来。

    清晨,一声的鸣叫声在郭宋府宅上空回荡,猛子在府宅上空盘旋,今天郭府很热闹,着实令它有点好奇,它不停盘旋,好奇地望着府中忙碌的人群。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是河西的棉花节,这是今年才有的节日,去年和今年连续两年高昌和北庭的棉花大丰收,军队远远用不了,郭宋便将棉花作为福利送给河西和陇右的每家每户,每户人家分到两斤棉花,怎么使用事先已经交给大家,和木绵、羊绒一样。

    在潘辽的提议下,众人一致同意,将十二月二十日定为棉花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用棉花来做棉袍、鞋帽。

    郭宋府中也是一样,但他们有五十斤棉花,会更加麻烦,好在他们府中人多,大家一起上阵。

    在中庭的大院子里摆了二十几张大桌子,所有的丫鬟仆妇以及亲朋好友都坐在一起,包括杨雨的遗孀和儿子杨玄武,张雷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当然,还有郭宋的一家子,三个孩子和两妻一妾。

    桌上堆满了雪白的棉桃,每个人的面前有个竹筐子,第一步是剥棉籽,这是最麻烦的一关,轧棉机数量太少,都在军方使用,大家只好用手工来剥棉籽。

    虽然很辛苦,但众人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并不觉得辛苦。

    郭宋不在府中,薛涛便是一家主妇,协调大家的劳动,她来李温玉身边,只看见张雷的大女儿张羽儿,张羽儿今年十六岁了,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性格比较内向,说话不多,尤其喜欢绘画,便跟着薛涛作画读诗。

    薛涛扶着张羽儿的肩膀笑问道:“怎么就你一人,虎头和阿娇呢?”

    张羽儿兄弟叫做张福,小名虎头,明年就七岁了,活脱脱就是张雷的缩小版,好打架,为人非常仗义,阿娇是张雷的小女儿,比张福小几个月,也比较聪明调皮。

    张羽儿抿嘴笑道:“那帮小家伙去后院喂猛子去了。”

    薛涛发现自己的女儿小薇也不见了,估计跟随他们一起去调皮了,还有杨雨的儿子杨玄武,也是精灵古怪的小家伙。

    倒是自己儿子阿城,才三岁,就一本正经坐在小凳子上剥棉籽,全神贯注,虽然一朵棉桃剥了半个时辰还没找到头绪,但依旧坚持不懈,让薛涛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儿子不知道像谁,小小年纪就老持稳重,和他姐姐活泼调皮的性格恰巧相反。

    “啊!大嫂,你居然剥了这么多了!”薛涛忽然李温玉居然剥了快一筐了,别人还不到半筐呢!

    李温玉笑了笑道:“应该和我从小练武有关系,力量比较大。”

    薛涛看了看道月四人,她们也剥了不少,看来是和练武有关,薛涛索性坐在张羽儿旁边,一边剥棉,一边和她小声说话。

    阿秋和独孤幽兰坐在一起,十天前,薛涛正式做主,让丈夫将阿秋收入房中,成为郭宋的小妾,不过小妾地位并不高,只是有了一个名份而已,府中人依旧叫她秋娘,而不是三夫人,当然,如果阿秋能得到诰命,她的地位会高一点,但还不能称三夫人。

    阿秋的全名叫张敏秋,她成为小妾后,郭宋给她恢复了全名,家人都叫她敏秋,而不再叫她阿秋。

    “敏秋,听说你的哥哥找到了,恭喜你啊!”独孤幽兰笑道。

    张敏秋脸一红,有些忧心道:“幽兰姐,他们一家要来投奔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敏秋的哥哥是陇右的一户流民,叫做张大旗,这个名字有点与众不同,被郭宋无意中看到,他让曹万年去打听,他父母的名字和敏秋父母名字一样,身世也一样,基本上就能确定,这个张大旗就是张敏秋的兄长了。

    找到了哥哥,张敏秋又高兴,但又有点担心,怕兄嫂贪婪无度,让夫君反感。

    独孤幽兰想了想道:“其实很简单啊!如果有能力,可以让他做官做将,如果能力平平,那就给他们全家一个富贵,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他们也能心满意足,然后好好培养孩子,长大后为夫君效力,你说呢?”

    张敏秋点点头,“你说得对,幽兰姐,我想再问问,怀孕后是什么反应?”

    独孤幽兰瞪大了眼睛,“你怀孕了,不可能吧!你十天前才.......”

    张敏秋脸一红,小声道:“我早就陪寝了”

    独孤幽兰恍然,捂嘴笑问道:“那你月事有没有来?”

    “来的,昨天才来。”

    “那就没有怀孕,怀孕的前提是月事停止,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谢谢幽兰姐。”

    这时,门忽然开了,只听见主人郭宋的声音,“搬进来吧!大家小心一点。”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五六名亲兵抬进一个庞然大物,像一个大木箱子,又像一部水车,前面有踏板和扶杆。

    薛涛迎上前问丈夫道:“夫君,这是什么?”

    郭宋笑道:“这叫轧棉机,专门用来剥棉籽的。”

    众人听说是用来剥棉籽,顿时又惊又喜,纷纷上前围观,只见木箱里是十几根粗大的木轴,紧紧并排放在一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剥棉籽。

    郭宋对几名亲兵道:“示范一下!”

    两名士兵踩上踏板,扶住栏杆,开始踩动踏板,十几根木轴也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另一名士兵将棉桃均匀撒在木轴上,不多时,只见棉花被扯入木箱,棉籽则被挤出,留在木轴上,士兵用小刷子迅速将棉籽清理干净。

    “大家看见没有,实际上两个人就够了,一个人踩,一个人放,我们的五十斤棉桃,一个上午就能挤干净。”

    众人顿时欢欣鼓舞,郭宋让亲兵下来,让两名健壮的妇人上去踩踏板,另一名仆妇负责放棉桃和清理棉籽。

    积满一箱后,从下方把棉花取出来,两名亲兵用竹弓开始弹棉花,重新将棉花弹得松软,用极细的麻线像织网一般,将弹好铺好的棉花做成棉胎,女人纷纷飞针走线,开始用细布和缎面缝制被褥,缝制棉袍、比甲,制作棉鞋、棉帽。

    缝制被褥、衣服,制作鞋帽,这才是棉花节的重头戏,郭宋将妻子缝制的一件红缎小棉袍给儿子穿上,摸摸他的小脸蛋笑问道:“暖和吗?”

    “暖和!”郭锦城重重点头。

    “夫君,好像棉花不够啊!”

    薛涛忽然发现棉花太少了,做一床被褥少说也要五六斤,做一件棉袍至少两斤,五十斤棉花哪里够用?

    郭宋微微笑道:“我知道不够,马上再运三百斤过来!不能说每人一床被褥,至少每人可以有一件棉袍。”

    旁边李温玉忽然道:“师弟,这个轧棉机有没有卖,我想买一百部。”

    李温玉不愧在商场上拼打多年,极有商业头脑,她立刻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大产业,眉寿酒坊已经转给河西官府了,目前张雷在成都做茶生意,在巴蜀制作茶饼,然后贩运到河西,李温玉在河西闲得慌,她一直在寻找另一个做生意的机会,轧棉机让她眼前一亮。

    “师姐想开工坊?”郭宋笑问道。

    李温玉连连点头,“我不光要轧棉花,还要制衣,还要买一座庄园种棉花,还有上次的棉睡袋,我相信这些都是畅销货。”

    郭宋点点头,“其实轧棉机的原理很简单,我给师姐一份图纸,师姐可以自己招募木匠来做。当然,要买现城的也可以,高昌和北庭那边一亩地可以产两百五十斤棉,我们种了一万亩,产量太大了。”

    “好吧!这件事我做主,明天我就着手此事。”

    李温玉不愧是个女强人,说干就干,一点也不含糊。

    几天后,姗姗来迟的大雪终于到来,寒风呼啸,大雪飞舞,一连两天,整个河西和陇右都被暴风雪吞没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长安瑞兆

    转眼到了贞元二年的正月,对长安而言却是大兴三年,正月初八是朱泚的五十五岁寿辰,文官百官放假一天,长安城到处张灯结彩,以示庆祝。

    一大早,晋昌坊便传出消息,有人在金身阁的废墟上挖到一块白玉老碑,玉碑上竟然可赚‘李氏将亡,朱氏当兴’八个大字,这个消息立刻轰动长安城,金身阁曾经出现过天兆,这块玉碑在此地出现更显得神秘,更引人瞩目。

    有人在现场亲眼看见过,那块玉碑绝对是一块老碑,至少在百年以上。

    万年县县令带着大批衙役赶来,封锁了现场,紧接着两千金吾卫也赶来将晋昌坊封锁了。

    京兆尹韩遵佑第一时间赶到太尉府,向朱泚汇报这件事,朱泚顿时喜出望外,他并没有派人去制造瑞兆,如果这块玉碑真是百年前的老碑,那岂不是天意?

    朱泚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坐上马车急匆匆赶到现场,现场已经被官府和军队封锁,远远站着大批看热闹的百姓。

    在金身阁的废墟上放着一张大桌子,玉碑就摆放着桌上,两名匠人正在仔细查看这块玉碑,朱泚到来,两名工匠连忙退下。

    朱泚上前仔细查看这块玉碑,上面泥土还在,但字迹已经清晰可见,是用篆书所写,果然是‘李氏将亡,朱氏当兴’八个大字,上面朱泥的颜色已经变得发黑。

    朱泚心中狂喜,天意啊!

    “这块玉碑是怎么发现的?”朱泚又意犹未尽问道。

    县令王蔷连忙道:“这里原来有一座墓,是公孙大娘的墓,后来棺椁迁走了,成了一座空墓,昨天上午有人在墓地泥土中捡到几件金首饰,消息传来,昨天下午就有很多人来挖泥土,昨天晚上这块玉碑就被人挖出来了,不在墓地内,在墓地旁边一丈外。”

    “它真是百年老碑?”

    “你们过来解释!”县令指着旁边两名匠人道。

    两名匠人上前战战兢兢道:“白玉中有微土沁,土沁不深也不多,说明它时间大概在百年左右,然后再看朱泥,一般在三四十年后会变成紫色,七八十年后会变成黑色,朱泥变成黑色,而且黑得很深,可以推断他在百年左右,正和和土沁吻合,所以推断它的时间在百年左右,大概是武周后期掩埋的。”

    “一百年前是什么时候?”朱泚回头问道。

    京兆尹韩遵佑连忙躬身道:“启禀太尉,一百年前正好就是则天皇帝还政于睿宗之时。”

    朱泚重重一拍额头,“天意啊!天意!”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喊出天意了。

    朱泚当然知道这块玉碑的价值,在他五十五岁寿辰这天出现这么一块瑞兆,这是上天安排自己取代李唐啊!

    朱泚渴望登基为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每次都被劝阻,总说时机不到,现在时机已经成熟,甚至连天兆都出现了,这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吗?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朱泚想到了这句话,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朱泚立刻对几名官员令道:“这块土地被征用了,我要在这里修建瑞兆楼,限十天之类修好!”

    ..........

    朱泚刚回到太尉府,刘思古和源休匆匆赶来,“太尉,听说晋昌坊出了块玉碑?”

    朱泚得意洋洋道:“没错,一百年前埋下的玉碑,刻着‘李氏将亡,朱氏当兴’八个字,这是我今天最好的寿礼。”

    “太尉不会真以为是天意吧!”

    朱泚脸一沉,不满地瞪了刘思古一眼,“难道那玉碑是你们埋的?”

    “不是!”

    “不是你们埋的,也不是我埋的,那不是天意是什么?”

    “太尉,或许是别人......”

    “放屁!”

    朱泚心头怒火上了来,“埋了一百多年,两名匠人专门鉴定过,并非伪造,你们就是这么见不到我有天兆?”

    朱泚负手在大堂上走了几步,又道:“我最恨什么都是阴谋,什么都是假的,金身阁的彩虹天兆你们知道吗?轰动了长安,连李适都跑去拜祭,没人敢说它是假的,现在在同一个地方,轮到我有天兆,就变成假的了?”

    刘思古连忙道:“太尉息怒,卑职主要是听到玉碑在金身阁被发现,立刻想到了郭宋,所以才心怀疑虑。”

    “这和郭宋有什么关系?”

    “太尉,金身阁供奉的是郭宋的师父,金身阁是他花钱修建起来,玉碑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卑职几乎敢肯定玉碑就是他放的。”

    朱泚摇摇头,“我不明白,郭宋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他只有仇恨而没有交情,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思古和源休对望一眼,刘思古叹了口气道:“郭宋并不是在帮助太尉,而是要陷太尉于危境,若太尉真以为是天命登基,必将对太尉的名声造成严重损害,现在天下还是认可唐朝,所以卑职一直给太尉说时机不成熟,就是这个原因。”

    “那我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朱泚着实有些恼火问道。

    “太尉,时机成熟是统一天下后,那时太尉的名声如日中天,取代唐朝已是众望所谓,举行一次禅让便可实现登基。”

    半晌,朱泚冷冷道:“假如统一不了天下呢?”

    “太尉何出此言?李适昏庸无能,重用宦官奸臣,迟早完蛋,根本就不足为虑,太尉稳住河北、中原,先灭李希烈,将他千刀万剐,以收取中原和江淮民心,然后再夺江南,获得税赋支撑,掉头收拾李纳,至于河北、河东,何以与冀王南北夹击,一月可平,然后再全力对付郭宋和崔宽,最后收拾李适,只要听卑职之言,三年之内必统一天下。”

    朱泚虽然恶行累累,但他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从善如流,他知道自己谋略不足,考虑问题不周全,所以他比较听从手下和谋士的劝说,比如他最初把兴庆宫改名为秦王宫,但他听从姚令言的建议,又把秦王宫改为太尉府,就显得没有那么张狂了。

    再比如他听从源休的建议,把元家送来长安的前太子李诵一家又礼送去了成都,从而改善了与关中士族的关系,再比如他听从刘思古的建议,明年开春举行科举,凡考中举人者,奖励农田,可免税赋,以笼络天下读书人之心。

    此时,朱泚虽然已决定废唐自立,但刘思古最终还是劝服了他,让他意识到现在登基并不明智,他只得把登基的**再次压在心中。

    这时,一直沉默的源休在一旁道:“要灭李希烈,首先要重新夺回襄阳,否则唐军和李希烈勾结,我们首尾难顾。”

    朱泚转头望向刘思古,“先生可有妙计?”

    刘思古微微一笑,“新节度使张昇云最急切之事,就是要证明自己不亚于李晟,我们可以利用他这个心态做一篇精妙的文章。”

    朱泚鼓掌大笑,“我期待先生大作!”

    “不急,等开春后我们再铺纸研墨写文章也不迟!”

    ........

    夏州城也同样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夏州、银州、盐州都是党项人聚居之地,唐朝在这里设置官府,管辖党项人,同时也驻军,监视党项人的一举一动,军队隶属于朔方节度使。

    党项人虽然野心勃勃,但被朝廷严密控管,他们始终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假扮马匪去陇右劫掠财物,就算这样,马匪也被郭宋全歼。

    但自从泾源兵变后,党项人的处境也渐渐改善,首先是朝廷管理党项人的官署撤销,然后是崔宽一心想成为藩镇,他便决定借力党项人,他和党项人在两年前达成协议,成为朔方党项军,兵力一万人,主将是崔宽的心腹大将马文萃,同时,党项人臣服于崔宽,向崔宽每年缴纳税羊。

    作为回报,崔宽放开了党项人的贸易和装备,党项便用多年的积蓄,大肆在关中、河东购买生铁,购买兵甲等违禁物品,短短两年时间,党项人羽翼已成,不少汉人感觉到了不妙,纷纷逃离夏州。

    在夏州城城南有一座酒楼,叫做八方酒楼,不久前刚刚换了东主,前东主为了逃离夏州,把这座占地近五亩的酒楼以三百贯钱的价格贱卖,接手人正是和河西军内卫营。

    酒楼的生意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这天下午,一名上门去送餐的伙计匆匆走进酒楼,对掌柜低声道:“打听到一个重要情报!”

第五百九十八章 突破之人

    掌柜姓贾,是内务营派到夏州的首领,他带着伙计来到后院,走进掌柜房,这才道:“说吧!什么重要消息?”

    “我今天不是给马文才送餐吗?听他瞎聊两句,他说下个月就吃不到我们的饭菜了,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怎么说?”

    “我说好好的,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说我不懂,很快会有一场大战爆发,劝我赶紧离开夏州。”

    贾掌柜负手来房间里来回踱步,马文才是党项军中稍有的汉人将领,是一名千夫长,手下有一千余人,基本上都是羌人和汉人,不过马氏家族和党项高层关系密切,他们能接触到核心情报,也正是这个缘故,他们才把目标锁在马文才身上。

    虽然不知道马文才指的战争是不是入侵灵州的战争,但贾掌柜至少知道能从马文才那里得到重要情报。

    可以对马文才动手了。

    ........

    马氏家族就是当年灵州武会和梁家对垒的那个家族,这个家族血统很杂,有羌、汉、党项等等血统在内,主要是羌人,一直是党项人的盟友。

    马文才是马家的第二房嫡子,第一房是核心,也就是马天洛、马天沙和马天游三兄弟所在那一房。

    第二房也不错,只是比起第一房稍稍差了一点。

    马文才年约三十余岁,身材不高,但长得很壮实,他父亲是羌人,母亲是汉人,有一半汉人血统,他有一儿一女,儿子马昊今年才九岁。

    黄昏时分,马文才和平常一样回到府中,他妻子匆匆忙忙迎上来道:“昊儿下午和乳娘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马文才吃了一惊,“去哪里了?”

    “乳娘说她回趟家,昊儿一定要跟着,乳娘就带他回去了,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有派人去找了吗?”

    “管家带人去了,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马文才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他又转身回去翻身上马,催马向城外奔去,奔到城门处遇到了管家,马文才连忙问道:“找到我儿没有?”

    “奇怪了,乳娘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

    马文才心中有点紧张起来,他对管家道:“你们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她不要担心,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说完,他带着两名随从催马向城外奔去。

    乳娘家就在南城外,距离城门不到一里,马文才很快找到了乳娘家,只见大门紧锁,门还挂着一把铜锁,他比管家看得仔细,锁上都有积灰,至少几天都没有回来过。

    马文才意识到乳娘说回家只是一个借口,她把自己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嗖!’的一支箭射来,钉在大门上,马文才吓了一大跳,急回头望去,只见树林内有人影一闪,便消失。

    他刚要催马去追,随从喊道:“将军,快看这支箭!”

    马文才这才注意到箭上插着一张纸条,他也顾不上去追人了,急忙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要你儿子的性命,请独自一人上马车。”

    他微微一愣,一辆宽大的马车‘嘎!’地停在他身旁,车门开了,马文才此时已没有选择余地,他只得对两名随从道:“你们回去告诉夫人,我去找儿子,已经有眉目,其他什么都不要说。”

    两名随从有点犹豫,马文才喝道:“笨蛋,他们若要我的命,刚才就射杀了。”

    两名随从只得骑马走了,马文才坐上马车,发现里面有两名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关上了车门。

    “你们是什么人,我儿子到哪里去了?”马文才厉声道。

    黑衣蒙面人冷然道:“我就直说了吧!你儿子在我们手上,你想要他活命,那你就配合,若你不在意他生死,你现在就可以走。”

    马文才心中大怒,他伸手拔剑,却摸了个空,他腰间宝剑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

    另一名黑衣人冷汗哼一声,马文才这才发现自己宝剑在对方手中。

    “马文才,你既然不想要儿子的性命,滚吧!”

    马车停下,车门开启,马文才终于冷静下来,他一阵气馁,只得低头道:“你们想让我配合什么?”

    车门又重新关上,马车再次启动,黑衣人也不再理睬他,马车里安静下来。

    马车从北城门进了城,为首黑衣人这才道:“我们要知道,党项人什么时候对灵州发动进攻?”

    马文才还以为是绑匪绑架了自己的儿子,对方的话让他蓦然一惊,他这才醒悟过来,“你们....你们是唐军?”

    “你才反应过来吗?”

    黑衣人冷冷道:“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马文才叹了口气道:“初步定在二月底,是不是攻打灵州我不知道,但二月底确实要对外出兵。”

    “这个对外出兵是党项人的决定,还是夏州兵马使的决定?”

    这一点很重要,是崔宽要向南扩张,还是党项人要攻打灵州。

    “应该是党项人的决定,我们家族内部传达的。”

    沉默片刻,黑衣人又问道:“夏州兵马使马文萃和你是什么关系?”

    “马文萃是我长兄!”

    马车在一条小巷前停下,黑衣人大:“你不用担心儿子,只要你配合我们,他会平安无事。”

    马文才既然知道对方是唐军,他便不再废话,对方是把他儿子当人质了,他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快步匆匆离去。

    马车随即启动,加速离开了夏州城.......

    来自夏州的鹰信在第二天便送到了张掖。

    节度府大堂上,内务营统领王越对郭宋以及几名文武高官道:“我们从灵州也掌握了情报,马文萃原本是盐州兵马使,五年前升为朔方军节度副使,崔宽上任后,他是一个投靠崔宽的灵州高官,为崔宽掌控朔方军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从而成为崔宽的心腹,目前崔宽信任党项人,就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郭宋对众人道:“马家是夏州的第一豪族,他们其实是羌人,羌人也分为几支,有亲党项人的,也有亲汉人的,马家就是亲党项人,目前马氏家主马贵东的妻子就是党项大酋长的女儿,马文萃的妻子同样也是党项人,这是马氏家族的传统,和党项联姻,如果我没有猜错,马文萃投靠崔宽并赢得他的信任,我怀疑背后是党项人在策划。”

    潘辽问道:“使君的意思是说,马家其实就是党项人的代表?”

    “应该给是这样,党项人不好出面,便让马家来代表他们,利用崔宽是外来户,急需获得本地豪强支持的弱点,投其所好,一步步赢得了崔宽的信任,党项人的策略看来已经成功。”

    “那灵州的豪强呢?他们在崔宽心中地位如何?”录事参军张裘安问道。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

    梁武站起身道:“灵州豪强对崔宽普遍比较抵触,原因是崔宽想把朔方军人数提升到三万,但他没有那么多军费,便想把军费分摊给各大豪门,激起大家的强烈抵触,虽然最后军队因为没有兵源而无法增加,但这件事导致崔宽和地方豪门以及官员们关系都不太好。”

    郭宋点点头,“每个藩镇能养多少军队,是由自身财力和下辖人口来决定,朔方人口稀少,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就注定他们养不了多少军队,这就是崔宽想利用党项军的根本原因,组建党项军就凭空增加了一万军队,还不要他负担军费,这么好的资源,崔宽怎么可能不利用?”

    说到这,郭宋又对王越道:“下一步我要知道,马文萃手下大将中,有多少党项人,多少马家子弟,还有多少汉人将领,这点很重要。”

    “卑职明白了!”王越匆匆去了。

    “使君,卑职还有一个建议。”

    梁武对郭宋行一礼道:“崔宽虽然对党项人警惕性不够,但灵州本土人都对党项人高度警惕,卑职建议使君能够联系灵州各大家族,支持他们时刻准备抵抗党项军。”

    郭宋点点头,他确实可以给梁蕴道写一封信。

第五百九十九章 南唐生变

    进入二月后,灵州各地的积雪开始逐渐消融,空气中有了几分暖意。

    在得知河西军攻占了陇右后,朔方节度使崔宽也动了心思,他们的目光转向南方关内道各州,原州的地位比较特殊,关中控制较严,他不敢打原州的主意,他更关注庆、延、绥三州,这三州都只有数百州军驻。

    但夺取这三州的风险也很大,朱泚会不会放过自己?

    崔宽内心一直很矛盾,他派人去长安打探消息,关注朱泚的出兵动向,只要朱泚出兵中原,便是他出兵南下的时刻。

    官房内,录事参军梁蕴道劝崔宽道:“使君,党项人窥视灵州已经有十几年了,但无论朝廷还是历届朔方节度使都对党项人十分警惕,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这两年党项人的发展太快,羽翼已成,如果再不约束他们,灵州就危险了。”

    崔宽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探讨多次,你不要再说了,以免我们之间产生一些不愉快的情绪。”

    “但卑职得到一些消息,党项人二月底可能会有军事行动,请使君警惕。”

    崔宽沉默片刻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二月底朔方军是有军事行动,也包括党项军在内,不过不是针对灵州,而是攻打庆州,这是我的决定,我就告诉你这么多,不要再妄猜了。”

    梁蕴道也有点糊涂了,难道郭宋给自己的情报有误,他不再多言,躬身行一礼,退下去了。

    崔宽冷冷地望着梁蕴道背影走远,他早就知道梁蕴道侄子梁武在河西军为大将,梁蕴道本身也和郭宋私交极好,去年秋天还去了河西,要不是因为梁蕴道是灵州地头蛇首领,自己早就将他罢免了。

    看来自己要当心此人,别被他出卖了........

    入夜,梁家堡的大堂上,几大家族的家主聚集在一起,商讨应对党项人入侵的措施,崔宽或许对党项人有点迟钝,但这些家族却对党项人异常防备,眼看着党项人在崔宽的放纵下羽翼渐成,使大家心中都顶着一根刺。

    家主们都很清楚,党项人和其他游牧民族不一样,党项人是来抢夺土地,一旦他们夺取灵州,一定会把汉人赶尽杀绝的,他们所有家族都会灭族。

    所以各大家族虽然彼此有矛盾,但在对付党项人上,他们却出奇地团结一致。

    “崔宽是被私心蒙蔽了眼睛,他想利用党项人为他卖命,他太相信马文萃,总一天他会被马文萃害死!”

    说话的是林氏家主林萧然,在崔宽主政后,林家备受打压,他们家族在军中的大将几乎全部被免职,林萧然在说到崔宽时,便会忍不住地义愤填膺。

    梁蕴道摆摆手,“各位,我们还是尽快进入主题,商议一下应对方案吧!我先抛砖引玉,我建议按照从前我们防范薛延陀人时制订的联合防御方案来执行,那是我们多年的经验总结,现在依旧可以适用,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们赞成,那个方案很成熟,关键大家都熟悉,完全支持!”众人纷纷举手赞成。

    梁蕴道见众人表态同意,便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另外我要提醒各位,如果党项人来袭,很可能不会有军队和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得靠自己,所以大家不要有侥幸的想法,努力训练吧!”

    ..........

    次日天刚亮,各个家族便开始行动了,召集堡城家兵,发放兵器,朔方各州豪族收藏兵器、训练家丁,是被朝廷特批,历届节度使都没有办法,包括崔宽刚来时便想征收兵器,改编家兵为民团,结果遭到上上下下的激烈抵触,崔宽也没有办法,只能允许这种现象继续存在下去。

    如果所有豪门的家兵汇聚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人左右,家家在城外都有一块练兵之地,各大家族都投入到激烈的练兵之中。

    进入二月初,中原的战况也发生了微妙变化,一支朱泚的军队杀入了邓州,邓州是去年被李晟收复,邓州的驻军不多,只有一千余人,山南东道节度使张昇云目标却在豫州上,准备夺取豫州。他却没想到朱泚竟然从后背杀出。

    张昇云大惊失色,立刻率两万军队调头杀回了邓州。

    在南阳以南三十里外的旷野里,两支军队遭遇了,北唐军队由大将颜丰率领,他的军队人数为一万五千人。

    ‘咚!咚!咚!’

    在震天的战鼓声中,两支军队展开了激烈的大战。

    但仅仅在半个时辰多,北唐军队便抵挡不住南唐军的进攻,主将颜丰下令撤离,朱泚军队顿时兵败如山倒,南唐趁势追杀,一鼓作气收复了邓州。

    这时,监军王发忠派人告之张昇云,建议他继续扩大战果,这个建议正中张昇云下怀,李晟的功绩像一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他急需用战功来显示自己比李晟更强。

    张昇云按耐不住心中激动,挥师进攻汝州,南唐军势如破竹,一口气攻占了汝州、许州、豫州,大军又随即杀入陈州。

    洛阳,朱泚亲率十万大军坐镇河南府,冷冷地望着张昇云在南面攻城掠寨,他越来越佩服军师刘思古这篇文章做得漂亮,用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做诱饵,让张昇云尝到了甜头。

    张昇立功心切,便被击败敌军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向东扩张了。

    大堂上,一名官员正在向朱泚汇报南面张昇云的最新战况,“两万南唐军攻占了汝州、许州、豫州,张昇云的军队杀入陈州,原本留守襄阳的一万军队不断分兵进驻各州,现在襄阳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朱泚回头问刘思古道:“先生觉得时机成熟了吗?”

    刘思古点点头,“可以收网了!”

    朱泚大喜过望,立刻喝令道:“令骑兵南下襄阳!”

    朱泚军队发动了闪电战,三万骑兵连夜出兵,直扑襄阳,他们掠过邓州,仅用两天时间便兵临襄阳城下,监军王发忠吓得弃城而逃,朱泚大军兵不血刃占领了襄阳,与此同时,朱泚亲率五万大军杀入汝州。

    张昇云在陈州攻打宛丘县不下,却听说襄阳失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张昇云仓惶率军西撤,在郾城遭遇到了朱泚五万大军的包围,张昇云粮食断绝,走投无路,只得率全军投降了朱泚。

    短短数日内,朱泚大军不仅夺回了李晟之前攻下的邓州和襄州,还连续攻克了唐州、隋州、郢州、荆州,攻占了整个山南东道。

    消息传到成都,成都上下一片沸腾,无论是街头百姓,还是朝中大臣都被愤怒淹没了,猛烈抨击朝廷听信谗言,自毁长安,在朝野巨大的压力下,天子李适下令将逃回来的监军王发忠以及张昇云家人公开斩首,又罢免了右相卢杞。

    但这次山南东道失守后果太严重,直接将巴蜀和东部的江南各州隔开了,朝野愤怒的情绪未消,纷纷上书要求太子登基,李适没有能甩锅成功。

    永安宫紫微殿内,太子李谊跪在地上,沉声道:“儿臣从未有任何非分之念,儿臣会好好劝说大臣们冷静,现在需要一致对外,不可内部生乱。”

    李适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的御案上放着一封有五百多名大臣联名的劝告书,恳请他退位,让太子登基抗敌,占整个朝廷大臣人数的九成,这就是肆无忌惮的逼宫,逼得李适快要发疯了。

    此时他恨不得提剑斩了眼前的太子,五百多名大臣签署名字时他不阻止,现在联名书送到自己眼前,他才假惺惺表态要劝说大臣冷静,简直虚伪到了极点。

    但此时不是发怒之时,必须要按照既定的策略来处理,以退为进。

    想到这,李适慢慢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朕的箭伤一直难愈,无力处理国事,朕可以退位,但朕只有一个条件,神策军的主将必须由朕任命,保护朕的安全,其他的军政事务,朕就不想过问了。”

    李谊沉默片刻道:“如果父皇决定退位,儿臣愿意答应父皇提出的一切条件。”

    这一瞬间,李适心中杀机顿起,但他最终还是无力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

    当天晚上,李适以伤情严重为理由,正式颁旨宣布退位,把皇位交给太子李谊,随即移驾青城宫,把永安宫让出来。

    三天后,李谊在百官的拥戴下登基大宝,尊父亲李适为太上皇,保持年号不变,他登基的第一件事便宣布严禁宦官干政,同时下旨诛杀奸臣卢杞,这两件事赢得了朝廷官员的一致喝彩。

    李谊随即下旨召李晟入朝,但就在这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李晟在岭南染上瘴气,不幸病逝。

第六百章 党项野心

    李谊登基后一切从简,为节约财力,他将一切仪式都暂时取消,连御书房也是用父亲留下的旧御书房。

    御书房内,李谊正和新任右相韩滉和左相张延赏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韩滉缓缓道:“目前局势明显是敌强我弱,朱泚占据上风,我们应该面对现实采取守势,微臣考虑了一夜,有三条建议请陛下斟酌。”

    他又对张延赏欠身道:“也请张相国斧正!”

    李谊大喜道:“韩相国请说!”

    “第一个建议,就是派大军死守峡州和汉中,利用天险阻止朱泚军队入川;第二个建议,是大力打造水军,保证江南和巴蜀的水路畅通,也防止朱泚军队继续向长江以南进军;第三个建议就是联络河西节度使郭宋,请他务必从背后牵制朱泚。”

    张延赏眉头一皱道:“第一个方案和第二个方案我完全支持,但第三个方案我有点不解,为什么要请郭宋从背后牵制朱泚,这个请字有必要吗?难道他不是朝廷大臣?”

    韩滉淡淡道:“张相国,我们要面对现实,我们已经和河西失联快三年了,郭宋率军西征,攻占陇右,哪一件事和朝廷商量过?包括他任命官员,改革官制,也从未告诉过朝廷,我们一无所知,不可否认,郭宋名义上依旧是唐臣,可如果我们真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去命令他,恐怕最后难堪的是是我们。”

    张延赏刚要再反对,李谊却摆摆手,“郭宋之事我们还顾不上,暂时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他身上,朕觉得第三点可以不急着考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刘洽和马燧,把他们二人连同军队一起召回成都,重用他们,韩相国认为呢?”

    韩滉沉思一下道:“他们二人应该留在江南,一个坐镇江南东道,一个坐镇江南西道,加上陈少游的淮南道,我们还是有反弹之力,但需要积蓄力量。”

    张延赏道:“微臣也赞成把他们二人留在江南东西两道,而且朱泚已经和李希烈翻脸,朱泚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李希烈,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加强战备,打造战船。”

    李谊连连点头,他深深感受到这才是贤相,卢杞真是奸相误国。

    “两位相国说得很对,我们再商议一下内政,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开源节流?”

    .........

    时间渐渐到了二月下旬,这几天夏州八方酒楼的生意变得异常冷清,一天下来没有几个顾客,八方酒楼旁边是一座军营,酒楼主要是做军队的生意,生意冷清也就意味着军营有变。

    这天夜里,酒楼最上面的一座阁楼内,一名伙计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军营,军营距离他们不到五十步,从阁楼可以清晰看见军营内的动静,这也是内务营选择这座酒楼的重要缘故。

    贾掌柜走过来,拍了伙计一巴掌,笑骂道:“没见你这么认真,是不是又在偷看王寡妇了?”

    “掌柜,那是你的爱好,我可没有,我感觉今天军营有点异常。”

    “什么异常?”

    贾掌柜连忙伸长脖子细看,看了半晌道:“是有点不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是没有人了,哨塔上的士兵也不见了。”

    “不对!”

    贾掌柜忽然看见了,他一指左边,“在那边演武场,正在集结!”

    伙计也看见,军营西面的演武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士兵,这时,士兵开始动了,一队队士兵向大营外走去,他们都披挂着盔甲,拿着兵器,他们都是步兵,足有三千人之多。

    “果然开始了!”掌柜自言自语道。

    “掌柜,我们天亮就向张掖报告吗?”

    “不急,先问一问马文才,得到确切消息再说!”

    ........

    天刚亮,贾掌柜便从马文才妻子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一万五千党项军已全部出动,马文才也随军出发了,去向不明。

    贾掌柜立刻用信鹰向张掖汇报紧急情报。

    与此同时,来自河西的斥候营士兵也分布在夏州周围,他们也发现了夏州出来的党项人军队,他们是向西南方向行动,斥候的鹰信也同时发给了张掖。

    进入二月中旬后,郭宋便进行了部署,他令梁武率三千骑兵秘密进驻会州乌兰县,乌兰县距离灵州边界只有五十里,是河西节度府距离灵州最近的一座城池。

    河西军同时还在会州囤积了大量粮食物资,准备随时运往灵州。

    郭宋在黄昏时分便接到了内务营和斥候营的鹰信,他独自站在大帐内,望着木架挂的一幅朔方地图。

    连续一个月的情报汇集,郭宋已经渐渐看懂了党项人的策略,他们的策略说简单也简单,兵分两路,一路全歼朔方军,另一路则突袭灵州,但具体兵力分配他却看不到,不过有一点郭宋比崔宽还要清楚,党项军名义上只有一万军队,但实际上他们有两万人。

    沉思良久,郭宋当即下令道:“立刻发鹰信给乌兰县,令他即刻赶往灵州。”

    当天晚上,郭宋也亲自率三万骑兵离开了张掖,风驰电掣般杀向灵州........

    崔宽也出兵了,朱泚在山南东道的军事行动让他看到了机会,他毫不犹豫将计划提前五天实施,他将率领一万五千朔方军和一万党项军汇合,夺取庆州、绥州、盐州等州县。

    崔宽的第一个目标是庆州。

    关内道北部延绵不断的贺兰山余脉,将朔方和关内分隔开,不管是夺取庆州还是盐州,首先要夺下萧关,进入萧关后才能横扫关内各州。

    朱泚也防着崔宽,他在萧关部署了三千兵力,只要守住萧关,关内各州就不用部署更多军队了。

    一万五千朔方军浩浩荡荡杀到了萧关山脚下,这时天色近晚,崔宽下令军队原地休息,等待马文萃率领的党项军前来汇合,崔宽当然是考虑让党项人来攻打萧关,党项军队中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羌兵,能翻山越岭,很适合攻打关隘。

    时间渐渐到了亥时,朔方军士兵们在一片旷野里休息,崔宽正在一顶行军帐内翻看着萧关地图,萧关可谓天险,易守难攻,上面驻扎三千守军,他们还不一定能攻下来。

    如果萧关攻不下来,他们就只能绕路了,沿着黄河北上去丰州,再沿着黄河从东面南下,进入延州,先取延州。

    崔宽暗暗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走萧关,而是应该绕道丰州,只要攻打萧关,和守军发生激战,就必然和朱泚翻脸了,朱泚很可能会出兵干涉,相反,如果自己无声无息占领延州,朱泚说不定就认了。

    决策失误啊!

    这时,一名亲兵在帐门口道:“使君,斥候来报,马将军的队伍来了!”

    崔宽点点头,立刻迎了出去。

    他数十名亲卫来到北面,只见黑暗中,一支军队正浩浩荡荡而来,崔宽高声问道:“是马将军吗?”

    对面却没有人回答,他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安,刚要调转马头回去,却只听见马文萃一声厉喝,“放箭!”

    对面顿时乱箭齐发,一千支箭射向崔宽和他亲兵,崔宽无法躲闪,连人带马射得像刺猬一般,临死前的一瞬间,悔恨涌入他心头。

    “杀啊!”

    马文萃一声大吼,一万党项骑兵俨如山崩地裂般向休息中的朔方军杀去。

    朔方军士兵措不及防,瞬间崩溃了,一万五千士兵四散狂奔逃命,一些士兵在旷野里没命地奔逃,后面党项骑兵紧追不舍,一些聪明的士兵则向山上逃命。

    马文萃大喊道:“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战马奔腾,无情的劈砍刺杀,一个接一个朔方军士兵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马文萃用数年的时间赢得了崔宽的信任,朔方军最终沦丧在崔宽的愚蠢和自负之中。

    ..........

    与此同时,另一支万人的党项军正连夜疾速行军,杀向灵州,队伍中有骑兵和步兵,步兵则携带着攻城武器,这是他们等候了数十年的日子,灵州空虚,他们终于要占领这片富饶的前套平原了。

    就在党项军刚刚进入灵州之时,梁武率领的三千骑兵先一步抵达了灵武县。

第六百零一章 灵州争夺

    此时是梁武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他率领三千骑兵进入灵武县,受到了满城百姓的热烈欢迎。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望着一张张激动的笑脸,梁武眼角湿润了,当年他不顾家庭反对,义无反顾地跟随郭宋前往安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的荣耀。

    这时,梁蕴道打断了他的沉思,“三郎,大家都在等你了,快走吧!”

    梁武点点头,带领进了军营,他让士兵去营房内休息,他则来到指挥署的大堂内,数十名各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都济济一堂。

    每个人都充满了期待,不仅仅是对梁武三千军队的期待,也是对河西援军的期待。

    梁武重重咳嗽两声,大堂内安静下来,梁武这才高声道:“我理解大家的担心和焦虑,请大家放心,我只是先锋,郭使君将率三万大军很快赶到灵州,绝不会让党项人踏入灵武县一步!”

    大堂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奔进来大喊道:“烽烟!报警的烽烟点燃了!”

    众人大惊,纷纷走出大堂,只见城东南角的烽燧升起了三柱狼烟,直冲天际,这就意味着党项军已经在六十里外了。

    ........

    梁蕴道大喊:“敌军要杀来了,敲响警钟!”

    ‘当!当!当!’

    警钟敲响了,刚刚还在欢迎唐军入城的百姓们惊惶失措,呼儿唤女,到处是孩童的哭声,他们仓惶逃回自己家中。

    各个家族的家兵纷纷上城,一队队士兵迅速进入作战位子,他们在十几年前便有详细的计划,每个家族负责那一块,大家都清清楚楚。

    梁武率领三千士兵也上城了,梁武刚刚被众人一致推荐为指挥使,一万多名家兵都要听从他的指挥。

    五十名火器营士兵集结完毕,这次他们没有携带大型铁火雷,而是携带了三十枚小型铁火雷。

    “大伯,城内有没有投石机?”梁武问道。

    梁蕴道想了想道:“投石机倒有十几架,但好多年未用,一直堆在仓库里,估计有点腐朽了,或许有几架可以用,但要修理。”

    铁火雷太危险,必须要保证投石机完好无损,梁武摇摇头又问道:“那石砲呢?”

    “石砲有,每个家族堡城上都有石砲,之前刚刚检修过,使用都很滑顺,加起来大概有三十余架。”

    梁武大喜道:“调十架上来!”

    “十架够吗,要不要都拿上城头?”

    “十架足够了,不过可以再拿两架做为备用。”

    “我去安排!”

    梁蕴道匆匆去安排人搬运石砲了,不多时,一架架石砲被吊上城头,这种石砲比旋风炮大,终于中型石砲,可以将小型铁火雷射到百步外。

    铁火雷就直接安装在城头,梁武是本地人,他对灵武县很了解,薛延陀攻城都是选择东城或者南城,北面和西面都是山林和矮岗,摆不开战场。

    不出意外的话,党项人应该是从东面攻城。

    石砲直接安放在东城上,每一架都被固定结实。

    一个时辰后,远方尘土漫天飞扬,遮天蔽日,党项军终于杀到了。

    不多时,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一万党项大军出现在十里外。

    这支大军由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组成,虽然是步兵,但都以马代步,他们同时携带了三百架攻城梯。

    党项军的主帅叫做拓跋黑刺,是党项大酋长拓跋黑松的兄弟,年近五十岁,是党项军排名第一的万夫长。

    拓跋黑刺一抬手,大军立刻放慢了速度,拓跋黑刺当然知道灵武县的情况,朔方军尽去,城内只剩下数千家族民团军。

    他们打了很多年交道,拓跋黑刺很了解这些家族,他们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比起真正的朔方军,他们还是相差甚远,首先是这些家族各自作战,缺乏配合,只要一个薄弱点被突破,那么整个防线就会崩溃了,拓跋黑刺很清楚这支军队的薄弱点在哪里?

    大军缓缓到了东城两里外,城头上插满了大旗,代表着各个家族,旗帜虽多,拓跋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要找的目标,一杆绿色的大旗。

    为了夺取灵州,党项人做了充分的研究,绿色大旗代表赵家,赵家在灵州各大豪门排名倒数第三,虽然他们不是最差,但他们的防御有漏洞,他们家族大部分士兵都不是本地人,而是鸣沙县人,这和赵家本身是鸣沙县人有关。

    士兵的家人不在灵武县,这就使他们不会像别的士兵那样为保护家人拼死博斗,他们只要稍微顶不住就会撤退逃跑。

    其次是城门,城门也有差不多五十年没换了,不过对方有护城河和吊桥,攻城门不容易,还是从赵家入手。

    这是党项人仔细研究过的情报,他们为夺取灵州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攻城!”

    拓跋黑刺命所有人原地休息,士兵们纷纷坐下休息,这其实也是一种震慑,给城头上的守军施压压力。

    城头上,梁武注视着城下的党项士兵,他的三千士兵补充到各个家族的队伍中,充实防守力量,所以看不到河西军的大旗。

    “党项人的装备确实不一样了!”梁武低声惊叹道。

    党项人的皮甲不再是从前的骆驼皮烂甲,而是上好的牛皮或者马皮甲,兵器整齐,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甚至他们的弓箭也和唐军一样了,确实大变样,军队显得杀气腾腾。

    梁蕴道冷笑一声,“这都是蒙崔宽所赐,他还真以为党项人会帮他夺取萧关。”

    前面是五千步兵,后面则是五千骑兵。

    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后,城下鼓声大作,党项军迅速列队,片刻,只见五千骑兵铺天盖地疾速奔来,梁武立刻大喊:“大家蹲下!”

    士兵们纷纷蹲下,只见箭如飞蝗,密集的箭矢叮叮当当射在城头上,这时,后面的步兵扛着攻城梯盖天盖地杀了,在骑兵的掩护下,他们渐渐逼近了城墙。

    “弓箭手准备!”梁武大喊一声。

    数千名弓箭手后退两步,一起张弓搭箭,数千支兵箭同时发射,箭矢如雨点般落入敌军队伍中,数百名党项士兵中箭倒下,但几百人的伤亡对党项军没有任何影响,在骑兵弓箭的掩护下,大军冲到了护城河边,搭上宽木板,冲过了护城河,一架架攻城搭上城头。

    城头上,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城下士兵被砸得惨叫声不断,他们举盾拼死向上攀爬,每个士兵都同样渴望着夺取灵州,这是他们党项人几十年的夙愿,眼看就要实现了。

    骑兵箭矢掩护士兵攀爬,密集的箭矢射向城头士兵,不断有守军中箭,从城头滚摔下来。

    梁武见时机已成熟,喝令道:“火器营出击!”

    ‘咚!咚!咚’鼓声敲响。

    十架石砲同时发射了,十颗冒着黑烟的铁火雷同时飞射出去,向百步外密集的人群中。

    ‘轰!’

    第一颗火雷是在士兵头顶上方爆炸,只见一道火光迸射,爆炸声惊天动地,强烈的冲击波将周围十几名士兵掀翻,但真正的杀伤武器却是铁壳碎片和里面的数千颗毒钉。

    在新造的铁火雷中,唐军已经不使用毒钉,这种暗器太歹毒,一旦被射中,毒性发作,不死也会残废,不过对方是党项人,属于需要在**上消灭的异族,郭宋便决定使用库房中毒钉铁火雷存货。

    在铁火雷爆炸的瞬间,数千颗毒性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顿时响起一片惨叫,数百人被毒钉击中,射进体内。十颗铁火雷接二连三在人群中爆炸,剧烈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轻则伤亡百余人,重则伤亡两三百人。

    党项军从未见过这样的兵器,他们彻底被炸懵了,城头上的家丁也心惊胆战。

    拓跋黑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他反应过来,大喊道:“收兵!”

    ‘当!当!当!’

    收兵锣声响起,党项军如潮水般撤退,这时,第二轮又是十颗铁火雷落入撤退的士兵群中,一连串猛烈地爆炸了。

第六百零二章 以牙还牙

    两轮爆炸,伤亡超过三千人,当场被炸死的不多,只有数百人,主要是受伤,尤其被毒钉射入体内受伤,高达两千八百余人。

    党项军撤到十里外,毒性发作了,数千士兵一片哀嚎,很多士兵疼得在地上打滚,几名党项军医束手无策。

    拓跋黑刺惊魂未定,将几名大将招上前问道:“你们可知道刚才响如巨雷的兵器是什么?”

    将领纷纷摇头,“启禀将军,我们也是闻所未闻。”

    拓跋黑刺叹息一声道:“我们情报有问题,还是等马文萃到来后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黑刺率领军队来到北面的安静县,安静县已是一座空城,所有百姓都撤去了灵武县。

    党项军进入县城,便开始四处寻找粮食充饥,受伤的士兵则安置在民房内。

    拓跋黑刺沮丧地坐在房间内,尽管士兵们都谣传汉人使用妖法,但他却知道那不是妖法。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那暴雷般的东西会是什么武器,竟然如此可怕,杀伤力巨大,难道上苍还是不给党项人夺取灵州的机会?

    这时,一名手下走进来行礼道:“启禀将军,我们在灵州城外抓到一名农夫,他可能知道一点情况!”

    “带他进来!”

    片刻,一名双手被反绑的汉人男子被带了进来,士兵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男子扑通跪下,吓得浑身如筛糠。

    “把你知道的情况老老实实说出来,否则一刀宰了你!”旁边一名党项士兵恶狠狠道。

    “小人是城外种田的,今天天不亮看见一支骑兵赶到灵武县.......”

    拓跋黑刺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哪里的骑兵?有多少人?”

    “是哪里的骑兵小人不知,有三四千人左右。”

    拓跋黑刺沉思一下问道:“他们有旗帜吗?”

    “有旗帜!”

    “是什么样子的旗帜?我是问什么颜色?”

    “好像.....好像是红色.....”男子低声道。

    ‘赤旗!’拓跋黑刺心中若有所悟,又追问道:“赤旗是什么图案?”

    “没看清楚,好像是.....黑色的,有点像.....一条龙。”

    “黑龙赤旗!”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这是河西唐军啊!

    拓跋黑刺心中的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原来是河西军,难怪拥有那么强大的兵器,城内那些民团怎么可能办到?

    拓跋黑刺忽然想到了南面的大军,他心中顿时担忧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有河西唐军到来的消息。

    ........

    两天后,在灵州东南方向的官道上,一万党项骑兵带着数千名唐军战俘向西北方向而行,之所以留了四千余名身体强壮的战俘,马文才再三劝说兄长,盐州附近有铁矿和盐湖,马文萃最终被劝服,党项人确实还需要奴隶替他们采矿煮盐。

    所有战俘都双手反绑,被一根长长的绳子串起来,跌跌撞撞前行,两边有数百名党项骑兵跟随,只要动作稍稍慢一点,便被皮鞭狠狠抽打。

    灵州南部属于黄土高原的一部分,这里沟壑纵横,山坳众多,树林稀少,气候干旱,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黄土丘陵,只有再向北走进入平原后,才会看见大片大片的绿洲。

    “大哥,灵州此时应该拿下了吧!”

    说话的是马天游,当年和郭宋在灵州有过较量,最后比剑时右臂被震断,时隔十几年,他已经是党项军千夫长。

    马文萃目光阴暗地望着一眼西北方向,淡淡道:“拓跋黑刺能力很强,灵武县那些大户民团挡不住的,应该已经夺下了。”

    “大哥,攻下灵州后,把郭家和梁家交给我来处置。”马天游咬牙切齿道,十几年前的仇恨在他心中始终难以消除。

    “人或许可以,但钱财和土地恐怕你要和拓跋谋刺商量。”

    “财物、土地不要,我只要人,我要让他们尝一尝最痛苦的死法!”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一阵大乱,惨叫声,喊杀声响起一片,马文萃一下子愣住了,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也一阵大乱,马文萃一回头,只见一支军队从旁边的山坳里杀出,从他们队伍的后腰处截断,而走最后面都是唐军战俘。

    “是怎么回事?”

    “将军,是河西军!”士兵们大喊起来。

    马文萃大惊失色,连忙大喊道:“集结作战!”

    他的军队被截为三段,他能够指挥的军队只有三四千人,却面临一万河西骑兵的夹击。

    这时,马天游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他一言不发,催马冲了过去。

    郭宋的大军也是刚刚抵达,他们得到斥候的禀报,提前埋伏在前往灵武县的必经之路上,也是因为党项大军带着战俘,行军比较慢,给河西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郭宋将三万大军兵分三路,从敌军队伍的颈部和腰部将他们一截为三,唐军爆发力强大,战马疾奔,战刀劈砍,长矛挥刺,无情地杀戮起来。

    队伍行军如果拉得比较长,最害怕就是被敌军拦腰截断,他们根本来不及组织军队。

    党项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河西军会突然杀至,在他们全歼了朔方军后,萧关以北除了丰州外,基本上就没有唐军,除非丰州唐军南下,但丰州军首先面对的是拓跋黑刺的军队。

    正是这个原因,党项军有点大意,被远道而来的河西唐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顶住!顶住!”

    马文萃大声喊叫,但已经没有用,他的军队被唐军切割撕裂成无数小块,他身边只有数百人,根本就组织不起阵型。

    一名千夫长大喊:“将军,我们顶不住了,赶紧下令撤退!”

    马文萃见败局已定,他只得叹息一声道:“全军突围!”

    他率领数百士兵向被突围,却迎面遇到了李冰率领的两千骑兵拦截。

    郭宋事先已经下达了杀绝令,就像他杀绝沙陀人一样,不会再给这些历史上祸乱中原的民族任何机会,**上消灭就是最好的办法。

    党项骑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他们拼死突围,却被唐军死死钳住,不断被杀死。

    郭宋立马注视着战场的变化,忽然有人大喊:“使君当心!”

    郭宋忽然感觉脑后有冷风,他猛地一侧头,一支狼牙箭擦着他耳廓射过,郭宋大怒,他一回头,只见五十步外的一名党项将领正纵马奔逃,背影依稀有点眼熟。

    郭宋催马疾追,他摘下弓,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箭如闪电般射出,正中对方脖颈。

    郭宋催促上前,见对方挣扎着要爬起身,他用方天画戟一挑,对方仰面朝天倒下,戟尖顶住对方胸膛,对方扼住脖子喘着粗气。

    尽管对方脸庞扭曲,相貌异常狰狞,但郭宋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马氏三兄弟中最残暴歹毒的老三马天游。

    “原来是你这个混蛋!”

    马天游呼吸越来越急促,但他狰狞地笑着,恶毒的话依然从齿缝里流出,“你.....知道吗?要是....要是你女人落在我手上,我会.....怎么样?”

    郭宋手臂用力,戟尖深深刺进了他的心脏,马天游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就此毙命,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战俘!”郭宋低沉地下达了命令。

    唐军全面出击,毫不留情地杀戮这支残暴的军队,马文萃和数百人被三千唐军骑兵团团包围,他们拼死突围,却一次次失败,人数越来越少,长矛不断将他们挑下战马。

    马文萃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

    “你们不要杀我,我有你们节度使郭使君的免死书!”

    他一回头,只见兄弟马文才跪在地苦苦哀求,手中拿着一份书信。

    马文萃顿时明白了,难怪河西唐军能及时赶到,原来自己兄弟是内鬼。

    马文萃气得几乎要发疯,他从侍卫保护中冲出去,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没有了亲兵的保护,数十支唐军长矛同时刺向马文萃,他被十几杆长矛刺穿了身体,高高挑在空中,马文萃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随着主将阵亡,唐军变成一边倒的屠杀,黄土官道两边到处是死尸,党项骑兵越来越少,尽管他们拼死突围,却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一万党项军全军覆灭。

第六百零三章 火烧安静

    有士兵把马文才押了上来,郭宋看了他一眼道:“你能够劝说马文萃留下战俘也算是你立功赎罪,战争结束后,你带着马氏本房的族人前往北庭高昌县安居吧!”

    “多谢使君宽宏大量!”

    郭宋不想和马家的人多啰嗦,挥挥手让士兵把他带下去了,不多时,一名被俘的唐军郎将被带了上来,他便是郭氏家族的郭绛,当年也和郭宋在比武场较量过。

    他满脸羞愧,单膝跪下行礼道:“感谢使君救命之恩!”

    郭宋对灵州郭家的心态也平和了,他本来就和郭家没有什么关系,又何必把郭家得失看得那么重,以一颗平常心对待就是了。

    郭宋笑道:“郭将军请起!”

    郭绛站起身,郭宋又问道:“除了被俘士兵,朔方军都全军覆没了吗?”

    郭绛连忙摇头,“当然没有,很多士兵都逃上了山,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这次朔方大概阵亡了一半左右。”

    “一半也不少啊!”

    郭宋摇摇头,又对郭绛道:“我让一支军队跟随你,前去招揽躲上山的将士吧!”

    “卑职遵令!”

    郭宋随即令中郎将许大鹏率五千士兵留下,照顾唐军战俘并去招揽逃跑将士。

    他自己率两万五千人疾速北上。

    当天夜里两更时分,三万唐军抵达了安静县十里外,士兵们坐在田野里休息,不多时,一队斥候赶了回来。

    为首旅帅单膝跪下行礼道:“启禀使君,敌军情况已经摸清。”

    “讲!”

    “党项军都在安静县城内,大概有七八千人,不过很多士兵都有伤。”

    郭宋沉思片刻,对亲兵道:“去把赵县令请来!”

    不多时,亲兵将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员带进行军帐,官员叫赵飞鸿,是安静县县令,被郭宋派士兵从灵武县请来。

    赵飞鸿躬身行一礼,“参见使君!”

    郭宋微微笑道:“县令请坐!”

    赵飞鸿在小胡凳坐下,郭宋问他道:“现在安静县内还有多少百姓?

    赵飞鸿摇摇头,“就是一座空城,百姓都逃去了灵武县。”

    “房舍是什么结构?”郭宋又问道。

    “房舍....”

    赵飞鸿想了想道:“安静县的黄河对岸便是大片森林,木材资源丰富,县里的中等人家主要以木房居多,但底层百姓还是以茅草泥坯房为主。”

    “好像和灵武县不太一样。”

    赵飞鸿笑了起来,“使君有所不知,灵武县是因为被薛延人攻破过,所以全部改造石砌房,在此之前,灵武县也是木房子居多,和安静县一样的,鸣沙县木材少,石房偏多。”

    “我明白了,多谢赵县令!”

    .........

    三更时分,两万唐军将安静县团团包围,一百部旋风火炮将一颗颗燃烧球发射进城内,唐军士兵则万箭齐发,在火药箭射进城内,一颗颗烈焰翻滚的火油球在城内各处燃烧,火药箭更是使城内出现了无数的火点,城内开始迅猛燃烧起来。

    仅仅一刻钟时间,整个县城便成为一片火海。

    唐军随即改变策略,利用旋风炮将一只只装满火油的陶罐投射上城墙,城头上也迅速燃烧,彻底沦陷在烈火之中。

    安静县很小,周长也十里左右,当县城被烈火吞没时,根本就无处可逃。

    城内浓烟滚滚,烈焰滔天,士兵们豕突狼奔,恐惧得大喊大叫,不断有人被坍塌的房屋砸中,埋葬在火海之中,整个城池就像沦陷进了地狱,无数士兵本能地向城门逃去,安静县只有一座南城门,这是唯一的求生之路,但这条路也被死神堵住了。

    五千唐军士兵手执军弩封锁了城门,箭如飞蝗,密集地射向城门,一批批企图逃出来的党项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尸体很快便堆积起来,火势越烧越大,城门也烧起来了,渐渐的,再没有敌军士兵逃出来........

    烈火一直烧到次日中午才终于熄灭,安静县城被烧成一片白地,七千余党项士兵全部丧身火海,包括在攻城时阵亡的两千余人以及被唐军伏击歼灭的一万敌军,至此,两万党项军全军覆灭,几乎没有一个活口。

    郭宋随即兵分三路,分别扑向银州、盐州和夏州,清剿所有的党项人,按照清剿沙陀人和葛逻禄人的惯例,除了妇孺老人外,其他男子一概杀绝,不留后患。

    时隔多年,郭宋再一次回到了灵武县,和几天前梁武率军入城时受到的热烈欢迎相比,郭宋进城就低调了很多,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带着百余名亲兵进了灵武县。

    守城门士兵是梁武的手下,当他们看见进来的唐军将领竟然主帅时,吓得他们纷纷单膝跪下行礼。

    “参见使君!”

    郭宋摆摆手笑道:“大家辛苦了,都起来吧!”

    守城校尉奔下来行礼道:“请使君稍候,卑职这就去通知梁将军!”

    “不用兴师动众,你们好好收城门就行了。”

    “卑职遵令!”

    郭宋带着亲兵进了县城,县城已经平静下来,河西唐军在安静县全歼党项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县城,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之中。

    “使君,您看那边!”

    一名亲兵指着路边一座供奉土地神的小神龛低声笑道:“上面的名字!”

    郭宋也看见了,小神龛上土地神的牌子已经不见了,换成了自己的名字,‘张掖郡王郭宋’,数十名老人正在磕头拜祭。

    郭宋一阵汗颜,这就是传说中的生祠吗?

    郭宋连忙低声道:“我们赶紧走!”

    趁这些老人没有看见自己,他急忙催马加快速度,离开了神龛。

    不多时,郭宋来到了节度使府,他意外地发现节度府上面的崔宽的大旗已经不见了,换上了‘节度使郭’一面白色大旗,旁边还插着一面河西军的黑龙赤旗。

    不用说,这肯定是梁武的手笔,这个乱拍马屁的家伙,郭宋摇摇头,翻身下马。

    “欢迎使君到来!”

    梁蕴道带着十几名官员迎了出来,他有些埋怨道:“使君怎么不通知我们,我们也好去城外迎接。”

    郭宋呵呵笑道:“我也有点累了,你们就不能让我稍微轻松点吗?”

    “使君言重了,我们绝无此意!”

    “开个玩笑!”

    郭宋又对众人笑道:“各位,多年未见了。”

    众人纷纷行礼,“多谢使君救命之恩!”

    “都闭嘴吧!”

    梁蕴道有些恼火道:“救命之恩能挂在嘴上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众人面露愧色,都不敢吭声了,郭宋笑了笑,走进了大门。

    众人来到大堂上坐下,郭宋问道:“李长史呢?怎么不见。”

    梁蕴道叹息一声道:“李长史和崔宽一起去庆州,他身体比较肥胖,跑得慢,估计已经命丧敌手了。”

    郭宋沉默一下,又问道:“给我说说朔方军府的库存情况吧!”

    梁蕴道给仓曹参军陆笑贞使了个眼色,陆笑贞起身道:“卑职是仓曹参军陆笑贞,由我来给使君汇报、”

    “陆参军请说。”

    “目前朔方军包括丰州、灵州官府在内,共有存粮一百四十万石,钱二十万贯,白银十万两,黄金三万五千两,生铁库存一百二十万斤,粗铜四十万斤,各种兵甲两万套,长矛三十万根.......”

    郭宋笑着摆摆手,“不用说那么多,我现在只想知道钱粮和生铁情况,别的暂时不需要知道,不过生铁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们境内有座大铁矿,在盐州和夏州交界之处,生铁和铜都是那样所产,年产生铁二十余万斤,铜七万斤,库存是很多年的积蓄。”

    “原来如此,那人口呢?”

    “人口就由我来说吧!”

    梁蕴道笑道:“现在整个朔方节度府下辖六州,人口八万三千户,四十余万人,这里面不包括党项人和羌人,主要以汉人为主,分布着灵州、丰州、夏州和银州四处。”

    “丰州多少人?”

    “丰州有三万户,和灵州一样,都是十五六万人,这两个州是大头。”

    郭宋点点头,“后天一早,我打算去丰州看看。”

    停一下郭宋又道:“从现在开始,我出任朔方节度使,梁蕴道出任长史,我不在朔方时,所有政务由他全权负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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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迷失在乱世中的大唐,中原藩镇割据,边疆危机四伏,内忧外患,长安却夜夜笙歌,罗裙慢舞。他是一个独孤的猛卒,鹰镝千里,强悍的游牧勇士闻之丧胆,但大唐却没有他的荣耀。他拔剑茫然,英雄无觅归处。。。。。。猛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