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留下来
聚餐搞多了,慢慢也摸索出经验。
多人吃饭,炒菜通常比火锅便宜,所以李沐决定吃火锅,高兴嘛!
近几年在饮食上,明显丰富多彩,京城连粤菜馆都有了。许非好吃,但口味保守,加糖西红柿炒鸡蛋这种,打死都接受不了。
火锅好啊,火锅能让南北祥和,天下大同,顶多让你一手鸳鸯锅。
《渴望》的工作人员加演员近百位,直接包了店铺,在还没入冬的夜里守着一蓬蓬白气升腾,肉与汁的翻滚,味蕾与灵魂纠缠,齐齐得到了升华。
“小许!”
韩影端着酒凑到旁边,“要说咱们有缘分呢,连续三年吃散伙饭,可惜今年他们都不在。”
“您这意思是怀念胡同,不喜欢《渴望》呗?”
“诶,挑拨矛盾啊!来,我敬你一个!”
韩影走后,李程儒过来了,“托您福,圆了把演戏的瘾,这角色太绝了……哎,你怎么喝啤酒?”
“晚上有点事。”
“有屁事,换白的!”
李程儒启开瓶二锅头,哗,一杯高高的。
他自己先闷了,许非无奈,喝吧。
刚撂下,李雪建又冒出来了,“呵呵,虽然见面不多,但特别投缘,期待下次合作。”
哗,又一杯高高的。
好容易打完一圈,本想歇歇,李沐又开始打圈。
“你小子倒满!”
“我晚上有事呢……不是,我真有事……行了行了,倒点得了。”
大家反倒奇怪,都知道他酒量好,今儿居然不喝,越不喝越灌。
眨眼一斤下去了。
“不不,真不行,喝啤的吧。”
“服务员,来箱啤酒。”
又五瓶下去。
许老师迈入新阶段,开始觉得自己很聪明,拍着桌子道:“展现成果,这思路就错了!京台近几年不错,但说成果也就那么回事。你当人家领导不知道么?知道的东西,你再给展现一遍,没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李沐道。
“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许老师感觉思维在下降,赶紧补了一杯,聪明的智商瞬间占领高地,“89年要过去了,80年代要过去了,跟着就是90年代了!
从这上面做做文章,领导视察京台和中心,不光是看电视剧的。电视台是一个重要的文化输出阵地,给社会传播什么思想,倡导什么价值观。
去街采啊!”
他铿锵有力的撂下两个字。
街采,搞京台春晚的时候就做过,效果不错,但没有用于常规手段。
郑小龙有点眉目,道:“就是问问大家,80年代很快要过去了,你有什么想对它说的?”
“对,内容再丰富点,什么都可以问。”
许非拽过大钢子,道:“你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呃,就是进入中心,投身文艺战线吧,算圆了我一个梦。”赵宝钢非常认真。
“失意的事儿呢?”
“失意啊……至今没怎么成功吧。”
“喜欢的影视作品或者书籍?”
“当然《胡同人家》啊!”
“收获爱情了么?”
“嘿嘿,哥们早结婚了。”
“明年最期待的事?”
赵宝钢配合的贼溜,此刻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亚运,亚运会在京城举办,我非常非常期待!”
“对90年代说一句话吧?”
“大家越来越好,祖国越来越好。”
啪啪!
许老师拍拍巴掌,跟赵宝钢勾肩搭背,“就这种模式,一个月足够。现在的电视工作者总爱往高了走,忽视群众,其实群众才是永恒的话题。”
李沐自身才学有限,最大的优点是知人善用。
郑小龙、赵宝钢、陈彦民这批人,本就是在他的支持下才得以施展,并取得成功。只不过现在多了个许非,痛并快乐着。
几人兴致上来,聊的热火朝天,别桌都散了这桌还在白话。
“来来,我最后说几句。这届金鹰奖绝不是巅峰,只是一个开始,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坚守住这份荣耀并且发扬光大。”
“干杯!”
“干!”
……………………
“下面为您播放的是《体坛英姿》,欢迎收看……”
“为您整点报时……”
蛋糕摆在桌上,小旭躺在床上,看完了一个又一个节目。
瞅眼钟,十点半。
她狠狠摔了下遥控器,抱着被子生气,一次就罢了,两次都没谱。估摸又喝多了,然后被同事送回家。
小旭倒头想睡,躺了会又爬起来,跑到阳台观瞧。
外面一片漆黑,只数家还亮着微弱的光,顺着幽静的小区往大门口望,空荡荡的街露出一角,连个行人都没有。
“……”
小旭心中烦躁,忽地睁大眼,只见从自行车棚里溜达出一人,在楼下乱转,进去出来,出去进去。
光线太暗,她瞅了半天,总觉着很像。
于是回身摸了头蒜,掰开一瓣,啪!砸在自行车棚上。再一扔,吧嗒,正掉在跟前。
那人抬头,似乎也在辨认,喊道:“你干嘛呢?”
“你干嘛呢?”
一听动静,果然是他。
蹭蹭蹭上楼,开门进来。状态不是很好,眼神不集中,面色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喝的。
“你什么时候到的?”
“10点来钟吧。”
“那你在底下转悠什么呢?”
“我不寻思吹吹风,醒醒酒么……”
许非往手心哈了口气,“你看这味儿就淡多了。”
“你!”
刹时间,小旭被勾的心里发酸,他总是这样子,又气又舍不得。
“好了,咱们吃蛋糕吧,你晚上吃饭没?”
许非拉着她进卧室,见其不应,笑道:“我这不来了么?还没过十二点呢。”
说着剪开包装,动手准备。
这年头的生日蛋糕都一样,一张厚饼涂上奶油,拉点花,写点字。这块也差不多,印着一行红字:
“18岁生日快乐!”
“其实在西方都有个帽子,我没找着,给你折一个。”
许非特意买了彩纸,做了个粉色的圆锥小帽子给她戴上。小旭瞧着那字,问:“18岁什么意思?”
“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是18岁啊。”
“又胡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哈,其实是祝你永远18岁。”
许老师满嘴跑火车,插上小蜡烛,点着火,灯一关,“过生日有套流程,我先唱歌啊……祝你生日快……”
嘎!
他挠挠头,国内有这歌了么?没印象啊。
此曲原名《good morningyou》,于1893年创作,在1935年改成了如今的生日快乐歌。
他也懒得纠结,唱完又道:“来,许个愿。”
“……”
小旭懵懂,默默许了个愿,吹灭蜡烛,算走完了流程。
许非切下两块蛋糕,“没给你买礼物啊,去年给你你不要,我这心拔凉拔凉的。”
“谁稀罕,我有人送!”
她起身拿出一条围巾,颜色漂亮,花纹讲究,得意道:“张俪给我织的。”
“她回来了?”
“蹭剧组的车,呆十分钟就走了。你说她在香山也不做正经事,成天给我织围巾。”
嘁!
许老师翻白眼,你俩秀恩爱,我算啥?
他打开包,摸出一个物件,“那我也只好拿出来了,在魔都买的,算当地手工艺品吧。”
小旭一瞧,是个精巧的顾绣团扇,背面是微缩的大观园景致,正面是桃林,乱红叠错中,黛玉坐在青石上。
只是画风奇怪,脸蛋似包子,笑眯眯眼,一手还比了个v。
她认得,当年一起卖挎包,他说这叫q版人物。魔都当然不卖q版人物,当然是专门定制的。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小旭拿在手里轻轻扇,“你不是说要跳出林黛玉么,怎么还送我黛玉?”
“对啊,所以她是笑的,我就希望你开开心心。”
“开开心心……”
小旭听这四个字,诸般滋味又涌上心头。
她放下扇子,低声道:“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像你们这样好过。我爸妈也好,但他们不懂。你们俩就像天上掉下来似的,一个是我的蛔虫,一个是我的枕头……”
“你这个比喻很灵性啊!”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总之,都好好的就行了。”
许非见状不妙,连忙捂住脸,开始嘤嘤嘤,“呜呜……她对我这样好,我又不会织毛衣,我拿什么还她……呜呜,你对我这么好,我又买不起扇子,我拿什么还你……呜呜……”
本要哭的小旭顿时憋回去,羞恼道:“你给我住嘴。”
“呜呜呜!”
“你出去!”
她脸上挂不住,往外赶人,“出去出去!”
“好了好了,不哭了。”
许非捉住她的手,道:“你这份多愁善感啊,也就是我,不然没第二个人受得住。”
“那我还得谢谢你?”
“倒不用。我的意思是,其实对我来说,你也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低下头,嘴唇印在那温热的,淡粉色的手心里,“所以……”
“唔……”
小旭只觉掌心湿湿的痒,这痒就像几条活鱼哧溜溜钻进皮肤,攻城拔寨,挑逗着汗毛孔纷纷舒张,又狠狠收紧。
“你,你该走了。”
“……”
许老师一顿,看看钟,“也是,太晚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酒精在神经和内脏中肆虐,不禁晃了晃。小旭也看看钟,十二点,那小手揪着衣角,“你怎么回去?”
“打车吧,也不知道有没有。”
许非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费劲穿鞋,道:“对了,那个那个……”
他敲敲脑袋,“广告啊,明年投放,别着急。”
开门,出去,轻轻带上。
“……”
屋里只剩一人,小旭呼吸糟乱,莫名烦躁,完全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平复。
她正想上前锁门,吱呀!
那人靠着门框,带着淡了许多的酒气,“太黑了,不,不太敢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洽谈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太阳地儿。
许非强打精神睁眼,见时间不早,匆匆起床穿衣。找了半天没有新牙刷,只得干洗了把脸。
他拍拍床上那只茧蛹,“你一会自己弄点吃的,我得上班了。”
“你就上呗。”
被子里闷闷的回了一句。
“你不嫌热啊?我可走了,你不看看我?”
“……”
被子慢慢松开,露出个小脑袋,像只刚出生的小动物。
“这段忙,可能去长白山踩景,临走我告诉你一声……你再睡会儿。”
他伏下身,轻轻吻了半分钟,拿包出门。
屋内瞬间悄静,小旭望着天花板发怔,好半天忽地一扯被子,又蒙上脑袋。
………
许非只觉得累,恨不得请假休息,怎奈实在有事。
这地儿叫金宝街,比较偏。他买了包子边吃边走,刚拐过一个弯,远远瞧见一座不开放的古建筑,那是明朝大太监刘瑾的家庙。
在大街边等了会,没等着一辆出租,正琢磨坐公交车时,身后“滴滴”两声。
呦嗬!
许非乐了,眼前一辆长长方方,通体屎黄,顶着“出租”牌子,大玻璃窗视野宽阔,司机还跟自己摆摆手。
拉门上去,里头7人座,最后一排还能放倒,空间巨大。没错,这正是名震江湖的天津大发,在出租车界俗称“面的”!
“同志您去哪儿啊?”
“京台。”
“哟,那可远。”
司机没启动,先回头介绍:“我们这打表,起步十块钱,包十公里,多一公里一块。”
“知道,您就走吧。”
“好嘞!”
面包车行驶在大街上,屎黄色独具一格,显得孤立无助。但再过几年,京城就会被黄面的占领,铺天盖地。
老百姓亲切的称之为,蝗虫。
面的出现在八十年代末,最早引进了50辆,一年半就收回了全部成本。因为对比皇冠、尼桑等出租车,这玩意儿太亲民了!
许非上辈子第一次来京城,在98年,当时就是坐面的。
“这车空间挺大哈?”
“大,别看六个座,挤十人都没问题。”
“多少钱一辆?”
“三万多吧。”
“去津门买么?”
“京城好像有卖吧,不清楚,反正公司发的。”
许非越看越喜欢,以后自己单飞攒组,有车能省不少事,服装也可以运货,“挺好,有空得买几辆。”
嘎吱!
司机猛打方向盘,开车差点404,没见过这么吹牛逼的!待到了地方,一看表,“14块钱。”
许非摸出两张十块的,想了想,又递过一张一块的。
嗯?
司机一愣,默默接过,又找回七块钱。
这人不仅吹牛逼,脑子还不好使。
…………
许老师倒很开心,蹦蹦的跑进楼,直奔主任办公室。
张副台一脸严肃,传达上级指示:“台里已经决定,由小许担任我方制片人,全权负责《雪山飞狐》拍摄事宜。
其实你的能力我很相信,可有些人就爱拿资历说事儿。这次金鹰奖来的及时,如果没有金鹰奖,可能真不会批准。”
“谢谢领导信任,一定不负所托。”许老师立马表态。
“台湾方面人员昨天抵达,晚上碰面,一会中国电视国际服务公司的人过来,先跟我们沟通一下。”李沐道。
这家公司,是中国电视国际总公司的前身,国内剧集所有的出口事项,都由它代(long)理(duan)。
“那边都有谁?”
“一个叫周游,一个叫李朝勇。”
许非晓得这两位,周游不用说,李朝勇是导演,也是她老公,小了十岁,在七十岁的时候出轨64岁小三。
堪称神奇。
他翻了翻资料,大概计划是三个月筹备期,略紧张,11、12、1月过后,马上开拍。
因为今年春节来得早,1月份就过年。而长白山4月之前都是雪期,拍外景肯定要抢时间。
台剧制作周期短,顺利的话能连上夏天的开幕式彩排。
他没啥感觉,两位领导却忧心忡忡,“小许,涉及两岸关系这种事,一定要仔细周全,千万慎重。”
“你是个不吃亏的,那边不清楚什么态度,万事以大局为重。”
“我觉着吧,应该在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
许非想了想,道:“咱们总觉得自己封闭,发展没几年,其实他们以前也封闭,只是开放的更彻底一些。
台湾电视业发达,没错,可这是建立在速食、娱乐的基础上,很多作品也是成本低廉,粗制滥造,有些还比不过咱们。
别看他们这次拿了几百万投资,那是台币,换成人民币也就一两百万。这点钱拍部三十五集的武侠剧,还是雪山实拍,没我们和吉台帮忙,根本玩不转。”
原版《雪山飞狐》四十集,有着台剧一贯的冗长毛病。他写的35集剧本,那边也没说什么。
后世的台湾影视界,一个个仗着政策打压欺人,早期倒还可以。
而且原版确实穷,堂堂毒手药王连间屋子都没有,露天睡觉。程灵素的小屋跟胡一刀的小屋是一个……
如今京台包下服化道,能省掉一大块。
…………
当天晚上,饭店。
张副台、李沐、许非、吉台负责人等候多时,忽地门一开,国际服务公司的人领着两位进来。
男的还算斯文,耷拉眼角,满脸苦相。女的很矮,踩着高跟鞋仍然很矮,一卷头发跟松狮似的。
正是李朝勇和周游。
双方介绍,别的都好说,轮到许非一听这是编剧,周游刷的眼睛一亮,“张台长,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啦,你不要介意嚎。当初你们给我看剧本,我还以为是个老先生写的,怎么真人这么年轻,真是有吓到。”
她现在还没有阿姑的外号,许非笑道:“周制作,我这人也心直口快,您说您五十岁,看着一点不像,太年轻了!”
周游嘛,没别的爱好,就爱收干儿子、干女儿。
她发出颇为夸张的笑声,“哎哟,比不得你啦,年少有为。你叫我周阿姨就好。”
“周阿姨!”
许非不想当儿子,可也得顺杆爬。
李朝勇在旁边一声不吭,做小白脸状,明显女方绝对强势。
(读者群以本书公布的为准,勿要上当受骗。尤其那种说进群能抢先看五十章的,拜托,我能有五十章存稿嘛??)
第三百一十八章 暴殄天物
周游在工作上敢打敢拼,眼光一流。
除了潘迎紫那几部,后来还有《唐太宗李世民》、《雍正小蝶年羹尧》、《怀玉公主》等等。只是跟杨佩佩、琼瑶一样,没有突破,注定被新时代淘汰。
饭桌上相谈甚欢,她看许非愈发喜欢,但听到对方不仅是编剧,还是制片时,有些不满道:“张台长,我心直口快啦!
我入行三十年,从歌舞团到电视界,吃了多少苦才当上制片人?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他这么年轻,我怎么能放心合作呢?”
“周阿姨,我是这么看的啊……”
许非给倒了杯酒,哄着唠,“就说您,您年轻的时候在歌舞团,那叫妖娆多姿,演艺红星。二十多岁拍电影,也是入木三分,脍炙人口,还拿过表演奖。
那后来为什么做幕后呢?您比我清楚,因为台语片没落,小荧幕崛起,涉及到自己转型,也涉及到产业的变化。
您能抓住时机,说明眼光好,有魄力。当年您多大啊,不也就20多岁么?
我现在的情况跟您差不多……”
“对对,小许虽然年轻,但已经做过四部戏。还拿了金鹰奖,这是由百万观众投票选出的一个重要奖项,大获成功啊!”李沐补充。
“哈!”
周游又开心又惊讶,她这人好场面,最喜欢听夸奖,而且对方居然了解自己年轻时的事情。
“你这个小子,你是我见过最会说话的。不过光凭嘴巴不行,我们几百万投进去,不容闪失。”
“您放心,我们这边更重视……”
许非取出一份前期筹备方案,周游仔仔细细看了一会,不断点头,“我就叫你阿非啦!哎,这个做得好,大陆也是蛮有人才的嘛!”
“……”
她可能随口而出,几人却有点不舒服。
这便是港台人士的优越感,很长一段时间就靠这东西活着,当这东西没了,自然失衡。
不过湾湾现在确实很富,1990年的gdp为1700亿美元,内地为3878亿美元,相当于内地的43.8%。后来呢,一边开始增长迟缓,一边开始坐宇宙飞船。
再后来,就是省跟省比较了。
“现在还剩一个事,您是先看景还是先看演员?”许非问。
“当然看演员喽。”
“那好,我尽快安排。”
………………
之前经过多次沟通,才达成了以台湾方优先,共同挑选演员的权利。
都想塞人。
周游想用自己一手捧红的孟飞做男主。孟飞是大陆人,十几岁偷渡到香港,考入邵氏公司。一直不红,后到台湾发展,跟潘迎紫是荧幕情侣。
此为还有程灵素,周游相中了香港的巩慈恩,觉得符合那种气质,而且台剧很喜欢找港星。
福康安,她找了一个叫林伟的演员,田归农则是汤震宗。
汤震宗就是《封神榜》里的伯邑考,他也是始终不红,各处发展。跟台湾的电视台签了部头约,结果快到期了还没演过一部戏,电视台就给塞进《雪山飞狐》。
剩下的袁紫衣和苗若兰,周游也有备选,但不是太中意。
几日后,上午。
众人齐聚京台,等待演员试镜。
寇占闻最先过来,他加入中心后,一直在拍外面的武打戏,总算有部自制剧了。
许非站在外面迎接,低声道:“角色肯定不大,重要的是幕后职务。武指叫程天赐,跟过张彻,风格相对写实,不是那种飞来飞去的,正适合初学。”
“明白明白,我早盼着这天呢!”
“你那帮兄弟都通知了么?”
“一共十二个,全是好汉!”寇占闻拍拍胸脯,神色激动。
“小点声,又不让你上梁山!记住喽,能学多少学多少,我一腔心血都在你们身上了。”
“嗯?”
寇占闻粗中有细,撇撇嘴,“许老师我早看出来,你脑后有反骨。”
“滚!”
许非等了一会,又有人来。长相颇似欧阳,圆脸分头,眉清目秀小帅哥。
“毛格平吧?你好你好!”
“您是许制片?哎哟,太年轻了。”
毛格平非常惊讶。
他本是学越剧的,毕业后分到越剧团,结果自学化妆,成了小有名气的人才,担任过《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的化妆师。
前阵子有人电话邀请,说是一部大戏,愿不愿意来。他当然愿意啊,今儿头一次见面。
待毛格平进去,挺久不久的伍玉娟出现。
她现在发展不错,拍了《疯狂的代价》、《龙年警官》,五朵金花里仅次于巩丽。
还是那么爽朗,上来要拥抱,许非吓得连连后退。伍玉娟大笑,“许老师你以前胆子挺大的,怎么还腼腆了?”
“开车越久,胆子越小……唉,反正你不懂,先进去吧。”
一连来了仨,还剩最后一位。
许非又等了几分钟,一个窈窈窕窕的身影走进院里,国色天香,鼻子上有颗小痣。
许老师承认,见过那么多女明星,这位是最美的,钗黛远不如可自己喜欢。
“陈小姐!”
“许,许制片您好!”
陈虹见到文艺界青年的杰出代表,略显紧张,同时又古怪,毕竟只比自己大三岁。
她上戏毕业,分到京城青年艺术剧院,拍了几部戏,还在电影版《红楼梦》里演紫鹃。
今年有部《傣女之恋》上映,美爆!!!
“你从剧院过来?”
“没有,最近回了趟家。”
“哦,那还挺辛苦的。”
俩人进了大楼,到了化妆室。许非扫视一圈,道:“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是跟台湾合拍的作品。原本的意思,我们只负责服化道,没有选演员的权利,经过多次争取才有了些余地。
老寇不算,你是幕后,你们两个……”
他指了指伍玉娟和陈虹,“三位女主角,你们占其二。台湾人也没什么,得有信心,既然挑中你们就一定给我拿下来。
还有毛格平,为什么今天带妆试镜,就是让他们看看我们影视工作者的实力!”
在这个年代,人们很容易激情澎湃。
整体造型还没出来,杨树云先画了几张草图,毛格平热血沸腾的开始化妆,旁边有做好的发饰,只是缺衣服。
“……”
许老师瞧着,忽然感觉欺负人。
杨树云的发型,毛格平的妆,李健群的衣裳,这种梦之队拿来做《雪山飞狐》,暴殄天物!!
(还有……)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陆竟恐怖如斯
原著描写苗若兰,是“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而原版饰演者是王璐瑶,没半毛钱挨着。
王璐瑶也漂亮,但脸盘大,骨架粗壮,不适合文雅秀气的角色,她最适合演唐朝美人,露着白胸脯,美艳奔放那种。
所以许非找了陈虹。
毛格平很快化完了妆,戴好发饰,道:“许制片,您看看怎么样?”
伍玉娟和陈虹并肩而立,许制片打量几眼,拿过两件戏曲外袍,“衣裳还没做,先简单穿穿。”
俩人里面是毛衫,把外袍套上,他再度观瞧,“大娟你靠边点。”
噗!
陈虹忍不住一乐,大娟……
跟着又听他问:“看原著了么?”
“看过了。”
“对苗若兰有什么理解?”
“呃,大家闺秀,外柔内刚,温柔善良,聪明伶俐。”
许非不置可否,道:“那你做个苗若兰的站姿看看。”
“站姿……”
陈虹好歹科班出身,试着拗了个鹌鹑造型。
“太生硬了,电视剧版《红楼梦》看过吧?林黛玉怎么站的有印象么?”
陈虹想了想,又调整一下。
“好多了,再收一点。不是真让你学林黛玉,借鉴那个风格,我要你一瞬间的东西。”
许制片略微调教,满意的点点头。
“哎,我呢我呢?”
伍玉娟嚷嚷,她跟很多合作者一样,最爱看许老师讲戏了。
“你笑就行了,露牙笑。”
…………
屋子里,周游、李朝勇、李沐坐定。
许非推门进来,道:“人到齐了,咱们开始?”
“开始吧。”
“老寇,毛格平!”
他唤了声,二人进屋。
“这位叫寇占闻,以前是京城武术队的,底子好,主要做武行这一块,当然是跟程老师学习。角色么,我想让他试试曹云奇。”
曹云奇,辽东天龙门北宗的掌门人,绰号“腾龙剑”,是田归农的徒弟。
周游一看形象,粗壮魁梧,面相很嫩,岁数应该不大。曹云奇是配角,她无所谓,便客套一句:“好,你也多辛苦啦!”
许非继续介绍,“这位叫毛格平,负责整部剧的化妆,嘴上不好说,您看看效果就知道了。”
请二人就座,正戏开场。
门一推,伍玉娟亮相,穿着身戏装,英姿飒爽的头发,“周制片好,李导演好!我叫伍玉娟,24岁,有过几部戏的经验,想试试袁紫衣这个角色,还请二位多多指教。”
落落大方,周游第一印象就很好。
而紧跟着,这姑娘说完,又非常自然的笑了笑。
哟!
周游暗自惊讶,她从未见过,能用笑容给自己加这么多分的演员。
明朗爽快,纯粹干净,牙齿也白白的。
这点很难得。
现在的孩子可能都不晓得四环素牙。四环素是一种抗生素,5、6、70年代使用广泛,小孩一生病就吃四环素,久了就会侵蚀牙齿。
受灾人群相当多,小旭就是四环素牙。
“……”
周游暗自赞许,再看看脸,甜美俏丽,明眸动人,波动着强烈的青春气息。
“咦?”
她忽地站起身,上前细瞧,“这个妆好自然哦,朝勇你快来看。”
李朝勇也凑过去,颇为意外:“我还以为只化了淡妆,这个效果不错啊,镜头里一定很好看。”
废话!肯定比你那紫嘴唇和紫眼影强啊!
许非及时吐槽。
俩人不停赞叹,末了又觉失态,道:“伍玉娟小姐是吧?外形上,我觉得你很优秀啦,能不能小演一段看看?”
“没问题。”
伍玉娟退开几步,酝酿片刻,忽地一抬眼,脚步轻晃,语带调笑:“你这个小胡斐,竟敢偷本姑娘的马?”
“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许非搭了一句。
“呵,赵三叔还夸你英雄了得,我看也不过如此。”
“你认识赵三哥?”
“嗯?不许占我便宜!”
她猛地转身,眼睛微眯,像极了一只动气又可爱的小狐狸。
虽穿着戏服略感违和,但那发饰,那脸,那神情姿态,活生生一个调皮聪慧,甜美俏丽的江湖女侠。
咝!
周游和李朝勇惊诧,大陆竟恐怖如斯!随便拎出个女演员就有此等实力?
“两位觉得怎么样?”许非问。
“很,很好啦。”
“伍小姐蛮适合的。”
“那就好,咱们看下一位。”
“……”
李沐在旁边揉揉鼻子,当初胡同试镜,也是这么一个个进来,然后一个个镇压评委。这孙子好像有个人才库,每每需要的时候,总能拎出让你满意的。
吱呀门又一开。
全场惊艳!
李朝勇顿时睁大眼,觉得本土美女都弱爆了。太现代,不古典,古典的也没有这位标准。
“二位好,我叫陈虹,21岁,想试试苗若兰这个角色。”
她少言少语,按照许非嘱咐,微低头,弱态生娇,明波流慧,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周游毫不给脸面的瞪了李朝勇一眼,道:“你侧个身看看,45度就好。”
“好。”
陈虹踩着碎步,稍稍偏转,面部曲线就像抹了蜜的小蛋糕,柔美甜软,精致无比。
“唉……”
周游忽然很感慨,扭头道:“阿非啊,你是故意请这两位小姐来气你阿姨的吧?”
“哪能呢,您觉得合适么?”
“明知故问嘛!我原本准备的两个,全给比下去了。”
“您又谦虚,您找的巩慈恩就很好啊,哎哟,怎么就那么好呢?到底怎么就那么好呢?”
“你这小子……哈哈!”
周游忍不住大笑。
李沐特心酸,辛苦了小许,为了祖国的文艺事业还得以色事人……
其实双方一接触,他就觉得许非真适合干这活,没皮没脸的哄一松狮老太太开心,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唉,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男足在替你,啊呸,都是小许在替你负重前行。
………………
长白山的雪期漫长,10月份甚至9月份,主峰就开始下雪。不过等大雪形成规模,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那种,也得等到入冬。
周游在京城呆了好几日,一直关心那边的气候。
当听说长白山连续数日飘雪时,大家决定启程不能太晚,不然交通太麻烦了。
第三百二十章 公干
饭馆,汪朔跟一帮朋友聚餐。
冯裤子敬陪末座,递烟点火,倒酒奉茶,伺候的周周全全。大家见怪不怪,心里不齿,表面也不能说什么。
而且冯裤子会来事,老师老师叫着,伸手不打笑脸人。
汪朔现在挣了钱,飘,膨胀,夹了口菜道:“哎,老马,许非怎么没来?你没叫?”
“没找着人,说是去长白山了。”马卫都道。
“这事我知道。许老师忙活祖国统一大业呢,跟台湾合拍一剧,长白山选景去了。”冯裤子接话。
“什么剧?”
“《雪山飞狐》,武侠片。”
“卧槽,这孙子还真拍武侠片,我可看不起他了啊!”汪朔骂道。
“你那想法太极端,现在电视剧明显起势,武侠片受众多多啊,弄不好再拿俩金鹰耍耍。”
马卫都闷了口酒,道:“说正经的,咱们海马成立快一年了,一个电视剧本都没有。得认清现实,现在小说就是干不过电视剧,不屈才。”
海马年初成立,拿出不少电影剧本,因为电影逼格高,但看许非在金鹰奖之后无限风光,心里也痒痒。
“马爷说的有理,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抓住一部分观众,就是海量数字……”
冯裤子忙不迭倒酒,见瓶子空了,“哎服务员,再拿两瓶啤酒。”
“来一打吧,今儿我请客。”马卫都招了下手。
“马爷豪气!”有冯裤子在,话永远不会掉地上。
“他特么现在最有钱!我一个字卖五块,他一个小瓶卖五十万,那能比么?”汪朔柠檬精。
“就俩糟钱儿,称不上。”
马卫都明显也飘,红光满面,叹道:“你说没钱的时候,心里想着;有钱了呢,心里还想着。总琢磨干点啥,不然就跟白瞎了似的。”
这个话头一起,气氛热烈,朋友们各种出主意。
冯裤子转了转眼珠,忽道:“您开一歌厅得了。”
“歌厅?”
“哎,还真行诶!”
“现在歌厅挣钱,京城这几家我全去过,每次去都排队。”
歌厅是新兴事物,能唱歌,能跳舞。京城有这么几家,门口卖票,买了票才能进。然后这张票能抵一杯饮料,或者一瓶啤酒。
马卫都也见识过,思想松动,“真行么?”
“绝对行!我经常去的那家,一百五十个座,每座五块钱,光这个就几大百。再加上酒水饮料,小吃零食什么的,海赚!”
“开,开!就叫海马歌舞厅,正好帮咱们宣传宣传!”
大伙一撺掇,老马憋不住了,“成吧,我,我先研究研究。”
…………
许非上次来春城还是柳理事,卖了三盆君子兰,赚了十几万。
时隔五年没啥变化,春城在八十年代绝对算大城市,但跟京城一比,中国盆景与非盆景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而且他有点胆战心惊,尤其坐火车、坐客车的时候。
改革开放以来,国内治安混乱,83年搞过一次严打,肃净不少。但从八十年代末开始,治安又开始糟烂,犯罪类型也越来越多。
车匪路霸案件猛增。
盗墓成风。比如潇湘的武冈县,一年被挖了五千三百多冢。
卖淫、赌博、传播淫秽物品的也多了,还有山林田地引起的村与村、县与县之间的械斗也在不断发生……
这使得国家在96年,开展了第二次严打。
许非上辈子还小,没啥经历,但听父辈讲过,车费路霸这玩意太吓人了,而且花样极多。
找个女人,**跪在路当间,司机一停,立马窜出几个彪形大汉之类的操作,根本不算啥。
当然这次没什么事儿,吉台同志全程陪同,毕竟有台湾同胞啊,出了事谁负责。
人家是地头蛇,已经预备了众多方案。几人工作加旅游,到处晃荡。
长影厂,影棚。
通过吉台的关系,剧组可以在此搭建内景。许非拿着一摞室内设计图,正跟技术人员沟通。
“咱们按类型搭建,我分了五类,大体相同,细节灵活,可以自由调整。
第一类,公共场所。
古代的公共场所很少,基本是各种商铺。我们以客栈为主体,围一圈布庄、脂粉店、药铺之类。
客栈不用太复杂,桌椅板凳越轻越好,容易移动。还有通二楼的楼梯,我只要那一截,下面装四个轮子,用木板挡住。
这样可以随意构造,咱不能让观众看了说,哎,这剧里的客栈怎么都一个样啊?那就丢脸了。”
“第二类,客厅。
客厅是待客、商讨事情的重要场所。也是以一间为主体,灵活变动。比如加个字画,挂把宝剑,桌椅换个颜色,摆个大花瓶……总之不同人家的客厅,得做出不一样的风格……”
京台出资,由吉台负责搭景。这边的制片主任叫张松,人家一听确实服气,不愧能鼓捣出《胡同人家》。而且有礼有节,待人真诚,生活作风相当好。
许非讲完,一转身,正瞧见一人进来,还是熟人。
“黎黎姐,你怎么来了?”
“你到我地头上,我还不得来瞅瞅?”
来者是姜黎黎,合作了两部胡同,她本身就是长影厂的演员。
许非见到老朋友很开心,又瞧对方肚子微微隆起,“哟,你这是有了?”
“刚怀上的,大夫说情况良好,明年生。”
“废话,肯定明年生啊!你又不是怀哪吒。”
俩人聊了几句,姜黎黎见周游在不远处参观,把许非叫到一边。
“姐不跟你客套,带着任务来的。这次三家合拍,你们两家都有演员上,吉省没有,脸上有点挂不住。”
“吉台不推荐好几个么?”
“那都是小配角,戏份重的人家都没看上,就让我来问问。”
“我也没办法啊,选的那几个确实不咋滴。你要没怀孕,你还能试试,演个少妇什么的。”
“少贫!赶紧想想办法。”
“呃……”
许老师挠挠头,吉省文艺界就是靠长影厂撑着,长影还没到九十年代中后期发不出工资的窘境,但势头已明显衰落。
特别是演员,培养不出什么大明星了。
“我们这是武侠剧,还带点偶像剧色彩,就是《上海滩》那种。演员得年轻靓丽,你们看看别的地方,像学校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许非把意见一说,这边效率相当快,第二天就拿来一照片,果真年轻漂亮。
吉省艺术学院大二学生,赵铭铭。
(偏头痛,偏头痛……)
第三百二十一章 热热闹闹
赵铭铭是盛天人,88年考入吉省艺术学院,在校期间已经拍了部电视剧《铁人》。
毕业后还有一部作品《女人不是月亮》,里面角色叫扣儿,也是很多人的童年女神。当然她最出名的,还是《我爱我家》里的贾小凡。
那两条大白腿,哧溜哧溜!
“许制片好!”
“嗯。”
长影厂内,许非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外表柔美,声音却稍硬,男孩气的感觉。
她在学校已经交了个男朋友,英达的堂弟英宁,不顾反对执意相恋,毕业立即结婚,结果被出轨。
“看过原著么?”
“没有,我昨天才翻了翻。”赵铭铭倒实诚。
“对马春花怎么看?”
“呃,我觉得她是个很可怜的女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那你认为她坏么?”
“……”
赵铭铭一愣,没反应过来。
“她明明怀了福康安的孩子,却还嫁给自己的师兄,你觉得她坏么?”
许非瞧她更紧张,继续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不完全对,但放在马春花身上非常正确。
她首先是天真幼稚,被福康安三言两句骗去,没认清对方的本质。
其次执迷不悟,被抛弃后相信福康安会回来找她,甚至临死前还在挂念。
看着愚蠢,可你又不能不说,这确实是份爱情,马春花就是爱福康安。她怀着孩子嫁给师兄,令人厌恶,师兄被杀了,却拼死为他报仇,又是她有情义的地方。
不要片面去看,人性是复杂的,懂了么?”
“懂,懂了。”
赵铭铭赶紧点头,这明显是提点自己。
跟着,许非带她去见周游。
周游都惊着了,大陆的美女也忒多了点。而且天然不造作,二十来岁,青春动人,努力生长的那股劲儿。
《雪山飞狐》的大部分角色已经定了:
孟飞饰胡一刀、胡斐,巩慈恩饰胡夫人、程灵素。这是很多剧的毛病,喜欢找一个演员演两代人,什么许仙、许士林,白素贞、胡媚娘的。
伍玉娟饰袁紫衣,陈虹饰苗若兰,巩慈恩未来的老公林伟饰福康安,韩国华侨慕思城饰苗人凤,汤震宗饰田归农。
其余的配角商老太、陶子安、阎基之类,由大陆演员和台湾演员共同担任。
所以大陆名额不少,已经违反规定,周游有魄力,干就干到底。
她跟妹子聊了聊,比较纠结。马春花是仅剩的一个份量较重的角色,原相中一位台湾演员,眼下又觉得妹子好,角色理解极其到位。
思来想去,毕竟要给吉台面子,定了赵铭铭。
不知不觉,许非一行在吉省呆了七八天。
内景在长影厂搭,外景选了长白山瀑布、小天池、龙潭山、官马溶洞等地。
累的不行不行,交通太差!
从春城到山脚要二十多个小时,爬到小天池又得一个多小时。可以想象等这里覆满大雪,剧组得如何艰苦跋涉。
…………………………
11月中,已然入冬。
下午四点左右,天色渐渐暗淡,小旭从蛋糕店出来,挥手招了辆面的。
嘎吱!司机探出头,操着一口天津话,“同志您上……好家伙,您似带鱼吧?”
“香山公园走不走?”小旭直接问。
“香山可远,回来都添黑了,我们一般不……”
司机习惯性话痨,见人家抹身就闪,忙道:“哎哎,我拉我拉,上车。”
她坐到后座,拎着个大包,塞着衣物和刚买的蛋糕。
司机眉飞色舞,不时从后视镜偷看,又没话找话,“您刚才买蛋糕吧?您家住这儿啊?这地儿挺偏的,哎,正好有个笑话我给您讲讲。
就前阵子,我一同事也是从这儿,再往后一条街吧,金宝儿那块。
拉一哥们,14块钱,他拿出两张十块的,完了又给一张一块的。我同事没反应过来,后来跟我说,合着让他找五块钱呢……哈哈,你说这不鲨逼么?”
“你能安静点么?”小旭皱眉。
“哦。”
司机委屈。
到香山公园三十多公里,出租车通常不爱拉,因为回程没人。待到了地方,一看表,“32块钱。”
她给钱下车,司机到底没忍住,好奇道:“您到这儿拍戏啊?”
“关你什么事?”小旭白了一眼。
“好家伙,这小脾气,一模一样。”
司机撇撇嘴,开车走人。
昨天下了场雨夹雪,她沿着石阶上去,薄薄一层冰湿滑难行,两侧草木挂着白霜,寒山空静。
《红楼梦》一别,她也好久没来香山了,翻出许老师的相机咔嚓咔嚓,磨蹭半天才爬到招待所。
“咦,黛玉?”
招待所还是那批老服务员,惊喜道:“你也拍《唐明皇》啊?”
“我找张俪。”
“哦,她在302,剧组刚回来。”
小旭找到302房,门微敞,轻手轻脚的溜进去,见是个双人间,但一张床上堆满了道具,不住人。
那人背对坐着,伏案书写。看身形又瘦了点,穿毛衣也蛮苗条,曲线从腰部滑下来,又捏成一个桃子形。
“呀!”
张俪只觉一个身子从背后抱来,跟着在耳边笑,“猜猜我是谁?”
“你都出声了还让我猜?”
她往后一靠,果然是那个最熟悉的,香香软软的小旭。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料到你会来呀。”
“嘁!好没意思。”
小旭往床上一坐,先拿出蛋糕,又取出几件衣服,“我来给你过生日,顺便陪你住两天。”
“你是过来蹭两天饭,顺便给我过生日。”
“你……”
她一抿嘴,捂住脸,“你就会伤人的心。”
张俪翻了个白眼,拽开她的手,捏住那张脸蛋,“我上次回去,你摆了一屋子咸菜,你不是来蹭饭你做什么?”
“放开我!”
“呀!”
打闹了一会,气喘吁吁。张俪给她梳拢头发,莫名感觉有点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我,我饿了。”小旭略显心慌。
俩人都没吃饭,张俪翻了翻箱子,还剩点土豆和半只鸭子。
平时给杨玉环、赵丽妃、武惠妃什么的做饭,屋里什么都有。先调配料,料汁多一些,不加水,鸭肉土豆倒进电饭锅,用汁一焖。
不多时咕嘟咕嘟,香气四溢。
“好香啊,今天吃……”
门忽然一开,又有二人闯入,气氛尴尬。
张俪起身介绍,“这是林芳冰,这是周洁,这位……”
“黛玉!黛玉还用介绍?”
林芳冰比较外向,赶紧过去握手,“小俪老说跟你如胶似漆的,今天总算见着了。”
周洁抿嘴笑,“是呢,我们早想认识你了。”
“呃……”
小旭不习惯这种自来熟,闷闷的寒暄。
“你本人比电视里还好看,今天怎么想着……”
林芳冰一眼瞄见蛋糕,惊道:“小俪,你过生日?”
“是呀。”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连礼物都没准备。”
“不拿我们当朋友。”
“没有没有,大家怪累的,我是怕麻烦。”张俪忙道。
“这,这不行啊。我屋里有瓶酒,我去拿来。”
“我也有点吃的。”
俩人出去又回来,一个弄了瓶进口红酒,一个拿了些罐头和零食。
转眼间,桌上满满登登,李老师也加入。
屋里凑了五个人,好生热闹。原本有点失落的张俪,不禁也开心起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视察(1)
夜深人静,姑娘们都走了。
张俪和小旭一人一个盆儿,坐在床上泡脚。
桌面一片狼藉,酒瓶子空了,吃食全光,连那破蛋糕都下去大半。若非怕吵到别人,她们能搞到第二天早上。
小旭揉着自己的小脚趾,哂道:“还以为你孤家寡人,结果这么热闹,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她们也不晓得,你又酸什么?”
张俪泡脚的时候还在看资料,确实瘦了不少,她脸蛋圆润才好看。
“嘁!我不来你就酸了……”
小旭哼了一声,又打量打量屋子,道:“哎,我记得当年我住隔壁,这屋住的是老太太(贾母),双人间,我们可羡慕了,现在瞧瞧也就这么回事。”
她摸摸暖气,“还是那么冷,我给你带了电褥子。”
说着从包里拽出一条新的单人电热毯。
“你现在这么富裕了,东买西买的?”
“接了几个小广告,赚了一点。我现在人手基本固定,明年肯定能搞起来。”
“那你有办公场所么?”
“在学校租呗,设备也租。”
“哦,钱不够就吱一声。前阵子邓洁给我来电话,说股票涨了,我也不太懂,反正现在七块钱了。”张俪道。
“七块……”
小旭惊讶,最初买了两千块钱的,一块钱一股,哇,一万四!
“行呀!你就当给我投资,等我成大款了回过头养你。”
俩人泡完了脚,准备睡觉。
张俪脱掉衬衣衬裤,里面鼓鼓的,粉色带花纹,下面更是圆润饱满。小旭一眨不眨的盯,甚至拍起了手,“好看!”
“别学坏。”
张俪瞪了她一眼,脸蛋微红的换了小背心。
招待所取暖差,电褥子也小,中间一条热乎。俩人拽过棉被挤在一块,外面北风渐起,走廊偶尔传来脚步声,隔壁的咳嗽清清楚楚。
老实说,这才是她们最习惯的相处方式。从《家春秋》开始同吃同住,从未分开太久,三年就这么过来了。
“你这边还要多久?”
“新年之前就能回去,跟着春节放假。对了,我今年假期长,回家一趟。”
“我也回去,想在家呆一段,我去年就没回。”
小旭缩在她怀里,低声道:“不过有时候也挺烦的,一过年就跟我讲个人问题。”
“个人问题?哦……”
张俪眨眨眼,反应过来。
“你们家不催你么?”
“以前跟妈妈谈过一次,之后就没说了。他们觉得我长大独立,就该有自己的生活,也不怎么管。”
“你多好,我妈肯定唠唠叨叨。”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呢……”
小旭抬头看看她,又偎下蹭了蹭,“我就不说了。”
……………………
周游呆到11月下旬,才跟李朝勇返回台北。
许老师忙的焦头烂额,回来立马跑了趟香山,找李、杨要人物设计图,给张俪补了个生日礼物。
跟着又立刻返回春城,跟工作人员沟通制作。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服装、道具、布景肯定由吉台生产,京台提供资金。
先在长影厂搭了一大片景,城镇街道,少女闺阁,客厅厨房,客栈药铺等等。
外景特难弄,龙潭山还好,山上有个龙凤寺,拿来做玉笔山庄。山洞里就是官马溶洞,当作藏宝库和胡斐居住的地方。
最难最难的是小天池,作为药王谷的外景,要搭建程灵素的住处这里还是《西游记》大战红孩儿的取景地。
原著是:“离大路数十丈有个大花圃……花圃之后三间茅屋。”
原版电视剧却变成了小院、小屋,还特么跟胡一刀共享。武侠剧不用那么较真,可有些地方真不能省,不然就会有一股廉价感。
用篱笆围了个大院子,真盖三间茅屋,屋里不用管,外表得像。末了又种上一院假花,“色作深蓝,形状奇特,每朵花像是一只鞋子,幽香淡淡。”
为了争取景区支持,许老师还给支了个招,说等电视剧播出,你在这挂个牌子“程灵素故居。”
好家伙,差点没被打死。
至于服装方面,原版还可以,就是老出现一些现代的流行元素,看了出戏。
清朝的冬季服装,有钱人通常穿裘皮马褂,毛有冲里的,类似加绒加厚;也有冲外的,类似貂皮大衣。
结果原版电视剧,全在围脖上做文章。男女一水的大毛围脖,时髦的不得了,胡斐更过分,直接弄只狐狸挂脖上。
李老师综合了一下,里面是马褂、长袍,外头狐裘披风,脖领加一圈毛,设计成拉成条的感觉,不臃肿。
大体符合朝代感,又不至于太现代。
………
许老师就这么忙活着,转眼到了十二月,元旦前。
这日,张桂琴早早爬起来,做了顿极其丰盛的早晨。青菜瘦肉粥,自己蒸的花卷,煎鸡蛋,红辣子浇上苤蓝一拌,外加两块腐乳。
苤蓝,可能有人不认识,这玩意做啥都不好吃,就得腌咸菜。
“小非!”
“小非起来了!”
许非慢吞吞从书房出来,张桂琴咔给端来一盆温水,毛巾肥皂,连牙膏都挤好了。
他吓一跳,“妈你缺钱跟我说,不至于这样。”
“缺你个头!今天别给我吊儿郎当的,要让人挑出来,丢得可是全家的脸!”
“就领导视察,你这么严肃干啥?”
“那是一般领导么?那,那是大领导!”
老妈充分体现了一个普通群众对政府的热爱,“一会穿大衣走,立整。”
许非没办法,穿上棉皮鞋,套上大衣,人模狗样的赶去单位。
“早啊!”
“早!”
“早!”
他一个个打量,同事们光滑水嫩,一尘不染,还散发着一股雪花膏的芳香。赵宝钢连发蜡都用上了,那头发跟狗舔的一样。
“哎哟主任,您不冷啊?”
“还,还行。”
里面毛衫,外面西装的李沐出现,招招手,“都过来,我先说两句啊!”
“从11月起,台里搞了个大干一百天行动,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经过这段时间的纪律强调,工作作风明显好转。
上下班都准点了,蹭公家电话的也少了,厕纸明显节省,侃大山的时间大大缩短,找谁也都能找着……
我们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今天么?俩月都坚持住了,千万别功亏一篑。”
李沐看看时间,道:“今天上午没事,大领导约莫下午一点半出发,先到台里,然后来中心。”
“能呆多长时间?”冯裤子问。
“不一定,汇报工作在台里已经完成,到中心就是转一转,聊一聊。但是把握好了,肯定能多留一会。
然后再过半小时,有人过来检查安全,大家一定配合……那个老郑,这边你先负责,我得过去准备了。”
李沐急慌慌闪了,郑小龙眨巴眨巴,我特么也没经验啊!
(还有……)
第三百二十三章 视察(2)
艺术中心头一次这么乖巧,严肃安静,有条不紊。每张办公桌都有人,每人都在忙,甭管忙啥,反正就是忙。
许非正在核算前期支出,忽听外面喧嚷,郑小龙挨屋通知:“先停一停,到院里集合。”
大家莫名其妙出去,好家伙!乌央央一群,台里同事也下来了。
院里停了两辆车,有人牵着大狼狗上去检查安全。一哥们拿着名册,道:“点名啊,点到名字的可以进楼。”
许非没穿大衣,冻得跟三孙子似的,心中八卦满满。
这就是安保工作啊?看楼上窗帘都拉了,马路对面还有人原地溜达,应该是便衣……新奇呀!上辈子可没机会被视察。
中心同仁捱了半天,总算听见:“李沐!”
“我们主任,在上面呢。”
“哦,郑小龙!”那哥们划了一道。
“到!”
郑小龙颠颠上楼。
“鲁小威!”
“李小明!”
“许非!”
“有!”
许老师声音洪亮,麻溜跑回办公室,“卧槽,太特么冷了!”
“冷是一时的,群众的热情才是永久的,一会就暖和了。”冯裤子呵呵呵笑,眉飞色舞。
待大家全回来,李沐忽然跑下楼,急道:“我安排一下啊!领导来了之后,都在屋里坐着,各忙各的。
我们先到会议室,老郑你带着几个人过来,可能问一些具体情况。那边,老毕你负责一下,快结束的时候我给你个暗号,你把大家叫到大厅,站好队,等让大伙都瞅瞅。”
“明白!明白!”
所有人紧张又兴奋。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许非也没心思算账,索性在本上画画。
他认为自己应该蛮淡定,可事到临头也紧张,就像小时候戴着红领巾,捧着鲜花,“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然后被摸摸头,夸句这孩子真可爱那种。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一阵汽车进院的声音,打破了全台的强装镇定。中心在一楼,能清楚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往楼上走去,逐渐变轻。
“……”
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嗖地绷紧了一根弦。
………………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八十年代即将过去,你觉得这十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买东西方便了,肉也比以前吃的多了,家里有彩电了!”
“工资涨了,物价也涨了。”
“就觉着街上的车越来越多,我最近想学车来着。”
“人好像越来越漂亮,大人小孩都漂亮。”
“俺娶媳妇了!”
……
“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
“处个对象,黄了。”
“没考上大学,再努把力就好了。”
“我妈生病的时候,我在执行任务,没,没赶上最后一面……”
“遗憾么,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能说没有,但已经过去就不考虑了。”
“看了本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很想去爬那个山,可惜去不了。”
……
“明年是90年代的开端,说说自己的期待?”
“亚运啊,肯定是亚运!”
“期待亚运会能圆满成功。”
“日子越来越好吧,能娶个媳妇儿。”
“自己再坚强一点,勇敢一点。”
“期待祖国越来越强大!”
……
京台大会议室里,领导看完了一个街采录像,沉默一会才点点头,“很有想法,你们怎么想到拍这个的?”
呼!
台长松了口气,道:“主要考虑80年代马上过去,十年间发生了很多故事,想听听群众的心声,从个人角度展现时代变化。”
李沐偷偷撇嘴,屁咧!
明明找了好几个托,排练无数遍才搞定的!当然真实采访的群众也不少,经过千挑万选才剪出一段。
“嗯,思路很好。现在的文艺风向喜欢扯大旗,其实根本没有落在实处,不错。”
大领导站起身,李沐赶紧凑过来,跟着队伍下楼。
同一时间。
郑小龙正疯狂招呼,“老鲁、小许,快快!”
核心的四五人连忙出屋,在中心的小会议室坐好,见一队人马簇拥着领导现身,立时起身鼓掌。
“好,坐,坐。”
领导摆摆手,李沐和台长敬陪,旁边还有拍照的。
“京台近几年在荧幕上大放光彩,听说是你们的功劳啊。作为国内第一家专业的电视剧生产单位,确实起到了典范作用。”
李沐连忙谦虚、表态一套嗑下来。
“你们的两部胡同,我看过一点,底下几个年轻人看的完整。社会上有一些争论,但我觉得既然他们喜欢,应该是好作品,何况金鹰奖也证明了嘛。
对了,今年拍什么剧?”
“一部叫《渴望》,正在做后期。还有一部跟台湾的合拍武侠剧,春节后开机。”
“哦,合拍是谁提出来的?”
李沐连忙介绍,许老师往前倾了倾身子,道:“制作这部剧,主要考虑两点因素。一是台湾电视界正进入黄金期,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借鉴。二也是为了加强两岸文化交流。”
他没有长篇大论,场合不对。
领导不置可否,道:“嗯,台湾在这一块确实很成熟。”
说完,出现了短暂冷场,要走的意思。
李沐正想给毕建华打暗号,突然见那孙子开口……飒!一瞬间,李主任毛都炸了。
“年初开大会,倡导多拍类型剧。其实现在是个非常好的阶段,有它们扎根生长的土壤,尤其是温暖治愈类。”
“哦?具体说说。”
领导从没听说“治愈”这个词,还能跟文艺作品联系到一起。
“当今社会在发生变革,以前的东西打破了,新的东西又不了解,部分人尝试接受,部分人十分抗拒。
这种挣扎、迷茫的心态,我觉得越来越明显。影视剧无疑能起到一个精神抚慰的作用,让观众在心灵上得到舒缓。
《渴望》就是这样的作品,它并非简单的告诉人,你要幸福快乐;而是在告诉大家,生活艰难困苦,但终究是很美的,千万不要放弃。
它看上去在讲家庭伦理,其实是在传达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温暖观众,治愈心灵……哦,我自己乱叫的。”
“这个说法有意思。”
领导笑道:“可如果太频繁,观众会不会乏味?”
“影视作品一定跟它所处的时代紧密相连,起码在这个时期,我觉得每个人都想喝一碗鸡汤。”
“呵,果然有点想法……”
领导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站起身来。
一行人陪同出去,毕建华组织大家站好队,有资历有能力的在最前排。大领导见了,果然过去勉励几句,可惜没握手。
从头到尾,一个小时左右,在中心呆了三十分钟。
折腾俩月,就为这一个小时。
待风平浪静,李沐过来,“你特么的,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当时就不怵?”
“怵啊,但该说就得说。”许非也有点怕。
“得了,你现在算挂了号。”
李沐拍拍这孙子,刚才的短暂对聊,不出几日准保传遍整个文艺界,甚至更往外。
虽然领导没表现出器重的态度,可旁人会脑补,会瞎合计啊。以后只要不犯生活作风问题,基本没人能搞他。
(友情推书:《我的末世有问题》)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见 80年代
冬日清晨。
许非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抻抻懒腰,竟然发现有点挤。
他猛地坐起身,却是昨天挪了床,已经挨到木架子边了。这屋子很大,怎奈被各种东西占据,现仅剩桌椅和单人床的空间。
“大大小小得有一千件了吧……”
他满是自豪,当初刚倒腾的时候,走家串户就能收,后来得去自发形成的小市场,或经人介绍。
五年多有一搭没一搭的,也算个小藏家,钱砸出去十几万,光家具就摆了整整一东厢。不过心头好始终没变,还是那笔筒、砚台。
许老师打了个呵欠,起床穿衣,瞄了眼挂历,12月30号再过两天便彻底告别80年代。
“……”
本没什么念想,但看着这个日期,莫名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许非坐床上搓了搓脸,有点愣神。
上辈子他活了三十多岁,平时聊天什么的,就是说“80年代、90年代”,从没像电视里在前面加个“上世纪”。
别扭。
同龄人也如此,因为对他们来讲,那段时光并未离的很远,它不是历史,就是自己的童年。
前世小孩没啥印象,这辈子以成年人的姿态经历了7年,突然发现它即将逝去……
“小非,吃饭了!”
“哦!”
许非出去,到饭厅,心不在焉的吃着,忽道:“妈,你对80年代有啥感想么?”
“啊?”
“再过两天就是90年代了,你有啥感受么?”
“啥感受,啥年代不也得过日子,就过呗!”张桂琴满不在乎。
“呵,还是您境界高,不像我多愁善感。”
许老师笑笑,匆匆扒了两口饭,出门上班。
一路骑到单位,刚进楼,便听中心那边大呼小叫。
只见赵宝钢拿着报纸,念道:“昨日,xxx在xxx和xxx的陪同下,到京城电视台、京城电视艺术中心进行考察……充分肯定了中心在近些年做出的一系列艺术成就,并鼓励其再接再厉,多拍出让人民群众满意的文艺作品。”
哟!
许非赶紧抢过来,正是昨天的事情,篇幅还不短,上下两张照片。
一张在京台听取报告,一张在中心会议室,旁人比较抽象,却给了自己一个45度侧脸,正跟领导汇报工作的亚子。
“许老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冯裤子笑得一嘴烂牙,柠檬味儿能飘出十里地。
“我这就飞黄腾达了?我要第二天立马当大官了,才叫飞黄腾达。”
他哈拉了几句,跑到主任办公室门口,一推门:“主任,我借台摄像机。”
“嗯?”
“自己拍点东西。”
“哦,弄坏了赔啊。”
许非现在的工作时间跟着《雪山飞狐》走,比较自由。他拿了台摄像机,正想出去,忽地拐了个弯又跑进来。
李沐眼睁睁瞅着一个又黑又粗的家伙怼到自己跟前,吓一愣,“你干嘛?”
“这不80年代要过去了么,聊聊感想。”
“刚给领导整完一出,你还弄它干什么?”
“不一样,这回说说心里话,咱们当个影像资料。”
许非扛着机器,问:“如果让您形容一下80年代,您会怎么形容?”
“呃……”
李沐瞧他玩真的,认真想了想,“跟70年代比的话,80年代给人的印象首先就是苏醒。文学、音乐、影视、思想等等,各领域都在焕发生机。
人们充满希望,富有理想,饱含热情,拥抱一切。”
“您觉得您会怀念它么?”
“会吧,会。”
“为什么呢?”
“因为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没意识到它快要消失了。这会想一想,忽然发现它非常短暂。”
“短暂,但记忆太多,所以令人唏嘘。”
“对,对。”
许非问完出去,李沐被勾搭起来,也跟着看热闹。外面还在哈拉,瞧见摄像机十分惊奇。
“许老师干嘛呢?”
“又有领导视察啊?”
“主任让我拍点东西,给中心留个影像档案。”
他把众人叫过来,机器往后挪,给了个全景。歪的歪,站的站,还有坐桌子上的,一地毛嗑皮……提前结束了大干一百天。
“开始了啊,我随便问,你们随便说。”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80年代,觉得什么词最恰当?”
“……”
大家没进入状态,还有点好笑,赵宝钢先嚷道:“穷啊!这十年没别的感受,就特么剩下穷了。”
“近两年好多了,奖金发的不少。”
“哎,年底又要发了,一块涮锅子去?”
“跑题了,用一个词形容!”许非纠正。
“80年代啊,我觉着是年轻,真诚,单纯。”鲁小威道。
“激情,浪漫。”冯裤子道。
“满大街都是理想主义者。”郑小龙道。
“烟火与诗情迸发的年代。”陈彦民道。
“迷茫,死了不少人。”
“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对我个人来说是挺珍贵的年代,我会怀念它。”
许非又问:“那你们觉得下一个年代会是什么样?”
“……”
不知不觉都认真起来。
郑小龙思索片刻,“别的我不敢说,拍剧的成本肯定越来越高,演员可能往港台的那种明星化发展,都是虚红。”
“钱吧,钱越来越重要。”
“物质社会!”
“诗人走了,诗歌死了。”
“理想主义者的破灭。”
“没人把爱情当回事儿。”
“哎哟,你们说的我心里发慌……”
许非经历过千禧年,跨年前全球都在热炒,说怎么怎么着,结果跨过来了,也没怎么样嘛!
所谓时代更替,绝大部分人不会刻意去想,但只要把心中的东西勾出来,每个人都能说上三天三夜。
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后来愈发郑重。
摄像机的灯一闪一闪,显示电量无多,许非摆摆手,“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下一代甚至下下代的孩子,会用什么眼光看80年代?”
“穷,脏乱差,三天吃不着二两肉。”
“单纯美好,拉拉小手就能**。”
“原始社会吧。”
“一群疯子。”
“没什么眼光,对他们来说空白一片,就咱们这帮老棺材瓢儿才念念不忘。”
“哈哈哈,没错没错!”
………………………………
30日,午后。
张俪拎着大箱子,费劲的爬到五楼,正要开门,小旭从里面出来了。
“呀!”
俩人都被吓到,“你出去啊?”
“去学校一趟,你怎么才回来?”
“车坏了,等半天。”
小旭帮忙拎进屋,揉揉她脸,“我走了啊,晚点回来。今天婶子请吃饭,晚上许老师来接。”
“接?”
“他说的,我也不知道。”
张俪看着她出门,莫名其妙的挠挠头,又收拾了一阵行李。
翻翻冰箱,那丫头可饿不死,备了一堆现成的。她没力气做,便切了几片腊肉,放在剩的米饭上一块热。
抱碗躺在床上,边吃边看电视。
熟悉的环境和床铺,会给人一种神奇的安全感。张俪在山上熬了仨月,心情一放松,全身就像散了架。
吃完饭本想歇会,没留意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觉鼻子发痒,一抽搭睁开眼,某人正拈着根高粱穗笑。
高粱穗,这年头往往用来扎扫帚,大扫帚扫地,小扫帚扫床,还有刷锅用的。
“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会了,都五点了。”
“五点?睡了这么久……”
她小小抻了个懒腰,腿在被窝里动了动,发丝凌乱,眼眸惺忪。
刹时间,海棠春睡这四个字俗不可耐,仿佛一朵红嫣嫣的花在许非眼前绽放,忍不住一探身。
“唔!”
张俪轻轻挣扎,又觉身子一起,被子滑落,他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坐在他腿上。
在香山时,虽然某些描写被和谐了,但不要忘记,事情是在往前发展的。
刚睡醒的懵,和此刻的羞意混在一块,使得那张脸看上去有些迷糊可爱。隔了两秒钟,姑娘才继续挣动,“你放我下来。”
“不。”
“你……”
她咬着嘴唇,“你别欺负我。”
这话软软糯糯,倒不如不说。许非腾地窜出一股火,强行压制,只抱了一会,“就是想你了,一个多月没见面。”
“分明是你胆子大了。”
张俪终于挣脱开,理了理头发,又恢复平常的样子。她总是温温柔柔,和气淡定,偶尔娇羞一露,煞是动人。
“小旭呢?”
“去学校了,应该快回来……哎,你怎么带着摄像机?”她发现一个大包。
“这两天在弄点东西,关于告别80年代的。”
许非见她不懂,笑得:“就是说说感受,我先在单位问了一圈,然后找戴老、王导、汪朔、莫言、以前租房子那大妈,反正跟我有接触的。”
“你拍它做什么?”
“自己一念想吧,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能有点深刻的东西。对了!”
他取出摄像机,“你要不要说说?”
“啊?不不,这个……”
“没事,这盘带子你留着。”
他对准姑娘,问道:“在香山呆了三个月,感觉怎么样?”
“……”
张俪嗔怪了他一眼,还是应道:“辛苦又充实,学到很多东西,也交了几个好朋友。”
“接下来的安排有哪些?”
“春节放假,节后去无锡的唐城,那边能启用了。”
“又走啊?这次去多久?”
“我们单纯的拍摄计划,是十七个月。”
啧!
许老师郁闷,“行吧,到时候我去看你……下面说说80年代,你以自己的感觉形容一下过去的十年。”
“前面与世无争,中间住进了大观园,最后上了班……”
张俪觉得古怪又有趣,笑道:“你要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其实没什么感觉,平平淡淡就过来了。”
“那有没有印象深刻,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是,就是……”
她看着摄像机后面的人,“加入《红楼梦》剧组吧。”
“我也是。”许非一露脑袋。
正说着,外面钥匙哗啷啷响,他赶紧调转镜头,对准门口。
“外面下雪……呀!”
小旭被个黑洞洞的家伙吓一跳,“你俩做什么呢?”
“采访啊,正好问你几个问题。”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哎哎,配合一下。”
“不配合!”
许非追着她到厨房,到卧室,来来回回溜,到底拍了一段。然后取出带子,很郑重的交给二人。
“保管好,别觉得我闲着没事,等我们老了再看这些都是宝藏。好了,走吧。”
仨人下楼,到小区门口。
天色漆黑,行人稀少,路边赫然停着一辆小夏利!俩姑娘惊悚,“你哪来的车?”
“跟阿毛借的。”
“不是,你什么时候会开车的?”
“这玩意学学就会,我这两天就是开车去转悠的。”
俩人战战兢兢的坐到后座,许老师搓搓手,嘴里嘟囔,“妈的手动挡,开了两天都不习惯。一踩,二挂,三开灯,放手刹……走了啊!”
他仿佛又回想起被驾校教练支配的恐怖,也有点发虚,左脚踩住离合,挂挡,左脚松开,松开,松开,咔!
熄火了。
“……”
“没事,别着急别着急!”
这货重新打火,踩住,松开,松开,车平稳前行,然后再踩,挂挡加速,嘿嘿成功!
“怎么样,说会开就会开吧?”
咣当!咣当!
俩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张俪勉强道:“还,还挺好的。”
“其实我早就想买车,但不能太显眼,坐夏利委屈你们了,以后一定弄辆好的。”
“谁稀罕,我们自己买。”小旭道。
“你们买也行啊,最好再学学车,以后开车是一项基本技能。不过管理太严,多少老司机都翻车了。”
他又开始胡说八道,问:“哎,几点了?”
“七点钟。”
“我妈得等急了。”
只要油门踩的狠,夏利都能赛林肯。俩人体验了一段,见他确实会开,才慢慢放心。
小车穿行在80年代最后一天的夜色中,京城仿若一只疲惫的庞然巨兽,在默默舔舐伤口。
许非不说话了,把着方向盘注视前方,昏黄的灯时而晃在脸上,泛出一层散乱的光。其实谁都不明白,他只是想留下些对自己而言,最真实的印记。
“几点了?”他又问。
“七点十五。”
“哦……”
他笑,“你们或许不了解,今天能跟你们在一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第三百二十五章 1990
“时间过的真快啊,才三百多章就七年了!”
许老师年复一年的发出感叹。
元旦过后,全球正式进入了90年代,也是20世纪的最后十年。提80年代还有点远,提90年代,好像就非常非常近。
第一批90后噼里啪啦的落地,其实想想,也快三十而立了。
今年时间充裕,小旭自由人,许非和张俪跟着剧组计划走,得到了一个长假期。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啊,鞍城!远方的游子,我终于回来了!”
从火车站出来,许老师吸了一口重工业城市的空气,跟着被一脚踢开。
“滚犊子!”
许孝文踹开儿子,接过张桂琴手里的行李,“路上没事吧,都好?”
“好,怎么不好了?”
“最近有点乱,尤其年根底下,那帮人啥都能干出来。”
就在三个月前,鞍城发生了一起特大持枪杀害军警案。本是一个惯犯,作案后被警察逮住,受了点伤在医院治疗。
他有两个兄弟,先杀了一名警察夺枪,跟着去医院救人,一路逃窜,共杀害了8名警察,轰动全国。
爹妈拉拉扯扯的秀恩爱,许非没眼看,打了辆车回家。
黑漆漆的过道,狭窄的院落,公用厨房,啥都没变。对面住的仍是张家,热情得过分,“小非,哎哟!老长时间没见着了,你小时候我就说,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你看看现在……哎哟,团里都想念你呢。”
“张叔您身体还好啊,我也想念大家。”
许老师一脸的商用表情,麻痹我两年没回来,整的跟我落叶归根一样。他见对方拉着个小屁孩,问:“这是?”
“我大孙子,两岁,出生时候你没赶上。”
“哦……”
许非一摸兜,掏出十块钱,“揣好啊,长大努力学习,为国家做贡献。”
“哎呀,你这是干啥?快拿回去,拿回去!”
“第一次见,给孩子的。”
“别撕吧,别撕吧!咱们几十年邻居客套啥?”
“给孩子的,给孩子的……”
俩人充分尊重了国人的民俗文化,走完一套流程,张叔眼睁睁看着那二十块钱塞进孙子兜里。
南方不清楚,就东北这块,逢年过节碰着小孩,通常都得给点钱。而且你第一年给了,以后每年都得给。
折腾一气,一家三口终于坐在里屋。
许非摸出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嬉皮笑脸,“爸,您最近身体咋样?”
“我硬着呢,一顿半斤酒两斤肉,我天天吃,哼!”
许孝文好久没见儿子,脸上紧板着,“别鼓捣那玩意,跟你说个事儿。那个昨天市广播电台找我,说让你去录段春节祝福,你觉得咋样?”
“他们咋知道我回来?”
“反正人家就知道,你去不去?”
“去呗,明天就去。”
“嗯。”
老爹的权威得到满足,心里倍儿爽。
开玩笑!
我儿子可是名人,拿金鹰奖,跟大领导合照那新闻都传遍了,这叫衣锦还乡。
许孝文坐了一会,就跟老哥们哈拉去了。
许老师里外转了转,一脸便秘。瞧这破院子,这两间房,里屋爹妈住,外屋自己住,木板搭床。
多新鲜啊!我百万家产,金鹰奖大户,优秀青年代表,俩女朋友,还特么睡木头板子???
狗不嫌娘丑,儿不嫌家贫,但既然有条件,没必要艰苦朴素。
“干啥呢,瞧不上老窝棚了?”张桂琴懂。
“妈,咱们有一说一。我现在还睡个外屋,大北风嗖嗖的,您觉得合适么?”
“那你想怎么着?”
“咱买套房子吧。”
“你爸肯定不同意。”
“偷摸买啊,等装修完了,他不住也得住。”
老实说,张桂琴也不爱住,不禁心动,“那,那就买一套?”
“买买,现在就走!”
在老家买房,纯属大脑袋,就9012年,鞍城的房地产都没啥潜力。可没办法,迁就父辈么。
全国房改,鞍城也有了商品房。
俩人花一下午的时间,先订了套两居室,又去家具城,一趟齐活儿。特别买了一张床,代替那木头板子,顺便换了台大彩电。
邻居张家就那么看着,哎哟,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唆溜唆溜!
………………
转眼到了除夕,1月26日。
说起来今年是马年,去年蛇年,许老师的本命年。情感上确实危机重重,差点毛干鸟净,一无所有。
亏得他不要脸。
在平房过年就是有感觉,下了雪,冷,裹着棉袄,空气中飘散着硫磺味儿,屁孩子大吵大叫。
张桂琴买到了一些驴肉,包两样,三鲜馅加驴肉馅,还是荞麦驴肉的。
许非搭边凑热闹,忽听外面噼里啪啦响。出去一瞧,进来俩衣衫破烂的男子,一人打快板,一人抱着财神爷的画。
“财神到,福运来,老板年年发大财。爆竹落地纸开花,恭喜财神到你家。”
“爷们儿,请张财神吧!”
“多少钱?”张叔也出来了。
“五块钱。”
“啥,五块钱,我在市场买才几毛。”
“今天三十儿能一样么?来一张吧。”
许非懒得掰扯,掏五块钱买了一张,回屋一说。爹妈惊叹,这年头,干特么啥的都有。
而外面嚷了半天,到底买了。这就叫精准营销,因为国人有四大奥义:
“大过年的!”
“来都来了!”
“都不容易!”
“人都死了!”
其实应该加一个,“还是个孩子……”
八点整,春晚准时开始。
张桂琴忙不迭的准备饭,驴肉蒸饺,三鲜水饺,软烂的猪头肉,q弹的猪蹄,蛋肠、肉肠、碗坨子拼一盘,另有自己炸的土豆丸子。
仨人先干了口酒,许非夹了驴肉饺子,荞麦的劲道包裹着驴肉的美味,一口咬下去,油汁直冒,整个人都在升华。
今年春晚很特殊,分为歌舞队、戏剧队和曲艺队,队长为阚丽君、朱时茂和田连元。团队之间要进行擂台赛,李默然任裁判。
唱歌的最牛逼,除了开场大联唱,余下二十几首歌全是独唱。后世你敢想?后世除了阿毛年年往那儿一杵,有几个能独唱的?
老爹老妈的关注点不在这儿,一个劲谈论,“今年不说有本山么?啥时候出来?”
“等着呗,说有就有。”
“还演十三香么?那十三香太逗了,哎,他装盲人真像。”
“肯定新节目,老小品有啥看的。”
本山大叔,如今在本省已经非常红了,头一次登陆央视,家乡父老都很期待。当过去十几个节目后,荧幕上打出几行字:
小品《相亲》。表演者:本山,晓娟。
许非盯着电视,瞧那身标志性的衣服、帽子,还有那张猪腰子脸,第一次在全国观众面前亮相。
他早期作品很好,《红高粱模特队》、《我想有个家》、《牛大叔提干》等等,讽刺幽默,有深度。
《相亲》也好,讲老年人谈恋爱的事情。
这时期的相声小品,完爆后来那些尬煽情。就拿老年人来说,赵妈的“螳格儿奏是螳格儿螳格儿走……”
里面的人物形象,主题立意非常进步,后世的老人啥形象,蔡明坐轮椅吐槽那种……
“这些儿女纯盘无义无孝,就许他年轻人打情骂俏,连搂带抱,老年人就得一个人干靠!”
“哈哈哈!”
张桂琴前仰后合,“太逗乐了,亮相挺成功啊?”
“相当成功,没给乡亲们丢人。”
许孝文喝着小酒,品道:“这内容也好,讲现在的社会现象,哎?”
他一扭头,“我说你小子怎么想的,老年人都搞对象了,你啥时候结婚?”
“我这忙事业呢,哪有功夫结婚?”
“你特么的,你忙事业你先处个对象也行啊,都25了!”
“哎呀,不用你们管。”
“嘿!”
张桂琴一扒拉,“大过年的少说点。”
“行,行。”
许孝文来气,“真是翅膀硬了,不管就不管,你一辈子光棍才好!”
“……”
许非被搞的也有点烦,当然爷俩不能动真格的,过了会又开始搭话。
今年春晚的结构失衡,歌曲太多,印象深刻的太少,就有一个由某著名歌手演唱的《小背篓》。
语言类节目也不出彩,真就《相亲》是亮点。本山大叔可谓一鸣惊人,不过后面还有一位压制。
《主角与配角》,陈小二的巅峰之作。
“哦,你管得了我,你还管得了观众爱看谁么?”
“你看这鼻子,这眼睛,这脑袋瓜子,那几千年才出一个啊!”
“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有我这模样的能叛变。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朱时茂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哈哈哈哈!”
从头到尾,笑声没停过,对面屋也飘来欢乐的气氛。
许老师看到最后,因为知道有个大惊喜。果然,在谭元寿的《定军山》之后,十二点敲钟。
“盼望着,九十年代第一个春天的到来……咚咚咚!”
“各位观众,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xxx和xxx来到了晚会现场……”
哇!
许非在电视外都拍起了巴掌。
(还有……)
第三百二十六章 《雪山飞狐》开拍
大年初二,蓉城。
张俪在家里忙前忙后,把一个小孩子抱在怀里哄,招待的周到热情。一帮亲戚围着看,赞不绝口:
“会打扮了,比以前更漂亮。”
“我倒觉得精神气十足,女强人的派头。”
“这孩子从小就好,比她哥姐懂事。”
“在京城忙《唐明皇》呢,那可是大制作,不容易。”
“哎小俪,有对象了么?”
“没呢。”
“是不想啊,还是没看上眼的?”
张俪剥了个糖给小孩吃,笑道:“不急的,我现在很多工作要忙,也没功夫处理那些。”
“哟,还真要当女强人啊,挺好的。”
“晚点也行,一般人哪配得上我们小俪?”
“你们少夸她……”
妈妈也过来忙活,笑道:“这孩子从小在部队,独立惯了,反正她自己开心就行,我们也没法管。”
“您说什么呢?”
张俪难得撒娇,“我现在真忙工作,工作我就挺开心的。”
“嗯嗯,你好就行了。”
…………
“你给个话啊,到底看不看?”
“不看!”
“那我找人再介绍介绍。”
“谁我也不看!”
鞍城家里,陈母愁的不行不行,“那你不结婚了?你都25了。”
“25怎么了?我这是忙事业的时候。”
“还事业。你现在又没单位,在京城闲呆着,不趁年轻找个好的,等你老了往哪儿去?”
“谁说我闲着,我准备开广告公司呢!”小旭反驳。
陈父插嘴,“行了,大过年少说两句。”
“我不说行嘛?她真当自个林黛玉,老了也有人捧着?早晚不也得嫁人。”
“哎哎,重了啊!”
陈父更了解女儿,连忙制止,小旭眼泪已经出来了,扭头往外跑。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小阳,衣服给你姐,别又冻着喽。”
“哦。”
小旭哭着出来,正瞧见许非进院,手里拎着礼品。
没理他,低头跑了。
小阳在后面追,“姐,给你衣服!”
什么情况?
许老师莫名其妙,也不好去追。他进去拜了年,稍微坐坐,出来正想找时,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小旭靠在院门边的墙上,妹妹正在安慰。
“干嘛呢,大过年咋还哭了?”
“哎哟哥,你来的太及时了,反正我劝不了,交给你了。”
“红包,红包!”
小阳比姐姐小四岁,也是大姑娘。她接过红包一捏,鼓鼓的能有二十张,乐道:“哥你太敞亮了,我走了。”
待闲杂人等退散,许老师给她理理头发,把自己的棉帽子往上一扣,“溜达溜达?”
“嗯。”
小旭用围脖蒙住半张脸,大帽子顶着,像只毛茸茸的娃娃。
“你刚才哭什么?”
“没事。”
“快点,怎么了?”
“没事就没事。”
许老师来气,脑子里却忽地一闪,问:“是不是你妈……”
“别跟我提这个,一个字我都不想听。”
“可我得……”
他被对方的目光制止,抿了抿嘴,去拉那只小手。甩开,再伸,甩开,再伸,到底手拉手一块逛荡。
小旭又往围巾底下缩了缩,一直在想母亲的话。
她真觉得很可怕,自己参加培训班的时候才19岁,一晃25了这是个宁愿买大一号高跟鞋,绷着脚走路也乐意的姑娘,就因为穿着漂亮。
真要到了35,45,55岁……她又看看身边的人。
那货正瞅着小朋友的摔炮眼馋,手却忽然紧了紧,一路没松开过。
………………………
春节过后,小旭暂留在鞍城陪父母,张俪和许非一南一北,开始了漫长且紧张的工作阶段。
2月初,春城火车站。
许非拎着包,包里装着刀,大步走出站台,从头到尾没被发现。这年头想带点违禁品上车太容易了,特意买的细长片刀,能砍人,不能捅。
有备无患,虽然貌似用不着。
因为就在出站口,寇占文领着十二条好汉一字排开,方圆十米无人烟。都是练武术的,身矮精壮,面相凶恶。
“呃,大伙能换个阵型么?你们不丢脸,我丢脸啊。”
“许老师,我们这都排练过的。一会见港台同胞,不能弱了气势。”寇占文道。
“是啊,非哥!老大两年前跟我们说的,今天总算拍上戏了,不能跌份。”
“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我们十三太保都是好汉!”
“你等会儿……”
许非满脑袋黑线,“怎么,怎么就十三太保了?”
“非哥,我们自己起的,听着多威风!”
“团结向上,有凝聚力。”
“习武之人,名号就得响亮。”
好家伙,这尼玛一群中二啊!
许老师无力反驳,郑重的拍拍老寇:那你就是大保了,大保天天见。
《雪山飞狐》这部戏,台湾拿大部分资金、摄影设备、威亚设备,京台管服化道,拿钱让吉台制作,吉台还负责后勤保障。
在火车站等了片刻,几辆面包车来接。
“上车!”
许老师一挥手,后面咔咔大靴子响,一打壮汉,外加如花似玉的伍玉娟和陈虹。
是挺带劲儿!
车开到长影招待所,呼啦啦上楼,引得阵阵骚动。今天集合,基本全到了。
“周阿姨,李导演!”
“阿非,来来我给你介绍。”
周阿姨热情的把小伙子拽过去,道:“这位,肯定看过他的戏啦。”
“绝对看过,风流倜傥啊!”
台湾就不能叫老师了,许非一握手,“孟飞大哥,幸会幸会。”
孟飞38岁,个不高,皮肤黑,很客气的微笑,“久闻大名,果然很年轻。”
“这位,巩慈恩小姐。”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合作愉快。”
“许先生好,合作愉快。”
巩慈恩操着一口艰难的普通话,大眼睛好奇打量,据说是大陆方的制片人,好靓仔哦!
跟着又认识了汤震宗、慕思城等人。
汤震宗脾气特好,或者说他很懂分寸,知道自己不红。他在《封神榜》里演伯邑考,剧组还有别的香港人,每到吃饭时就去外面下馆子。
汤震宗从来不去,跟大陆人员一样,抱着饭缸子啃。
演员么,或者业务能力强,脾气差点,大家也能容忍。或者水平一般,但人缘好,片方也爱用。
最烦的就是水平、性格双垃圾,还特么有金主捧的人。
当然现今大陆还没有,以后会陆续冒头。
许老师比较近的一个小目标,就是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演员,再干掉讨厌的家伙。
“许叔叔,我不想努力了……”
就这种。
(这周推荐票好少……)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员复杂
长白山景区分北坡、西坡。
北坡有瀑布,小天池,主峰,还能到天池边上。西坡有个大峡谷,还能到中朝边界点,居高俯瞰天池。
各自对应的休整地,一个叫二道白河,一个叫松江河镇。松江河不得了,有个叫长青村的小地方,据说顾真人的道侣在那儿学过艺……
“滴滴!”
这日清晨,几辆长途而来的大客车打破了小镇宁静,进到林业局招待所,车门一开,许非当先跳下来,深吸了口气。
“啊,清新快活的空气!”
他上辈子来过两次长白山,第一次到了天池边上,第二次栈道就封闭了,所以觉得很幸运。
“哇,这就是长白山啊!”
“好厚的雪哦!”
“天啊,好美的地方!”
港台同胞呼啦啦下车,大呼小叫,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
雪后的小镇确实很美,白霜满地,银装素裹,抬头便是巍峨群山,半截苍灰,半截银白。
周游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吼道:“等下再拍照啦,先把东西拿进去!”
她是剧组皇太后,立马有人跳出来,“抬东西抬东西!那个寇占闻,你带人帮一下。”
好!”
寇大宝应了声,领着十二个兄弟搬设备。
本剧总导演是李朝勇,还有俩执行导演,一个叫杨玄,一个叫陈金贵。杨玄嘛,《三生三世枕上书》。
光摄像机就四台,分两组拍。
好容易搬完了,嚷嚷那哥们,也就是陈金贵,又道:“你们把饭菜准备一下,早饭还没有吃。”
“陈导演,我们不是做后勤的。”寇占闻道。
“都一样啦,准备一下。”
“……”
大伙不太舒服,二保嘀咕道:“老大,管饭找吉台啊,找我们干杰宝?”
“刚接触,还不熟吧。我去说一下,不能耽误大家吃饭。”
寇占闻粗中有细,去处理了这事,不过心里也不爽。剧组很多台湾同胞,大部分能维持客气,但免不了有些人优越感爆棚。
颐指气使,你们全是打工仔那种。
长白山开发的很早,八十年代初二代目就来过。当然跟后世比不了,后世的盘山路能从大门口修到主峰。
这家招待所只能说凑合,饭菜简单,馒头白粥加小菜。
周游以前吃过苦,不矫情,道:“明天我们在山上搞个开机仪式,这里的戏快些拍,拍完去龙潭山,然后拍内景,等雪化了再补一些镜头,就算大功告成。
阿非啊,第一次合作也不了解,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导演走?”
“我跟导演吧。”
“那好,阿贵,阿非在你们那组,有事要多商量。”
“好好。”
许非伸出手,“陈导演,请多关照。”
“小意思啦!”陈金贵扬扬筷子。
大家坐了非常久的车,状态略差,有些人只勉强吃了几口。许非一瞧,问:“还没缓过来呢?”
“头温。”
“胃口,唔想食。”
“哦,头一次来北方,可能水土不服,我带了些药,一会给你们送去。”
许老师表示了解。
吃完了饭,大伙歇着。
许非给张俪、小旭各写了封信,塞进小镇邮局,回来瞄见一家供销社。进去看了看,买了几小瓶蜂蜜,路上又瞧见有卖油炸糕,买了三个。
返回招待所,挨屋敲门。
“这是保和丸,大丸子,一天嗑两粒。”
“这是蜂蜜,没事冲水喝,也能调理脾胃。”
“多谢,多谢!”
汤震宗、巩慈恩特诧异,自己也拍过一些戏,从没见过这样的制片人,刹时间心里暖呼呼的。
许老师又到陈金贵房间敲了敲,隔了一会才打开。
“陈导,我们对对明天的流程?”
“……”
陈金贵上下扫了眼,态度比对寇占闻略强,“我现在没时间啦,等下再说。”
“好,那我一会找您。”
砰!
门关上了。
许老师眨眨眼,和蔼可亲。
…………
周游本身习惯亲力亲为,而且更信任自己人。
别看许非主持了前期筹备,真拍摄的时候,便有种高官闲置的感觉。在剧组地位很高,却没什么具体事务。
他也不急,在屋里喝着茶水,吃着油炸糕,继续给女朋友们写信。
所谓油炸糕,就是油炸的糕,豆馅儿,又甜又冒油,吃两个就会腻。
“咚咚咚!”
“请进!”
吱呀门推开,陈虹进来了,攥着剧本小心翼翼,“许老师,您忙么?”
“怎么了?”
“您能给我讲讲戏么?”
“嗯?有不懂的么?”
“以前没演过这种类型的,怕自己把握不好。”
陈虹俏生生的立在跟前,很像那天试镜的味道。
“……”
许非神色微妙,若是大娟子过来,定不做他想,可这位么……
他评估了一下自己,论相貌,论身材,论年纪,论持久力,总比《刘海堡垒》导演他爹强吧?
“可以。”
“谢谢许老师。”
陈虹连忙道谢,跟着又听:“你把寇占闻、伍玉娟、赵铭铭叫来,我一块讲。”
“哦,好的。”
不多时,四人聚集在房间里,见了许非都有一种安全感。
《雪山飞狐》由台湾方主导,吉台不参与创作,他便是大陆方代表,领导级人物。
“讲戏之前,咱们先聊聊。”
他护住自己的油炸糕,问:“也接触两天了,觉得同事们怎么样?”
“大部分还行,那陈金贵不咋地,早上还让我们张罗饭来着,我们又不是管后勤的。”寇大宝道。
赵铭铭和陈虹一惊,你还真说啊?
“总是居高临下,面上能过得去,背地里怎么说我们也不知道。汤震宗和巩慈恩倒不错,能聊得来。”伍玉娟更爽快。
另俩人不了解许老师的性子,不太敢讲,含含糊糊应了几句。
“这戏的人员结构确实很复杂,其实心里都清楚。我在这儿说一句,你们千万别起冲突,再不高兴也给我憋着,然后告诉我,我来解决,明白么?”
“明白了。”
“好,下面咱们讲戏。”
他之前跟周游沟通过,在人物方面大抵统一。
原著里,袁紫衣就是个婊。
她母亲是个乡下姑娘,叫袁银姑,被恶霸凤天南玷污怀孕,银姑的父亲去理论,被打了一顿,直接气死。
村人要将袁银姑浸猪笼,她一路逃亡,生下孩子,最后到大侠汤沛府上做工。汤沛也是**熏心,害得银姑悬梁自尽。
袁紫衣被一尼姑救去,自幼出家,长大后下山为母报仇,顺便勾搭胡斐。
但是,注意了!她报的不是凤天南,而是汤沛。甚至在凤天南作恶多端,害死钟家几口时,胡斐要除暴安良,她还拼命阻止。
理由就是,凤天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卧槽!
许非写不出来这种恶心的东西,改了改,把袁紫衣变成了一个内心非常挣扎的女孩子。她明知自己是出家人,偏偏喜欢上了胡斐,明知凤天南是恶人,偏偏心生顾虑。
不过最后魔障消除,手刃两个仇人,大彻大悟,回山清修。
说的复杂,演起来不用,因为武侠剧的转变和顿悟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什么在大雨中淋了三天三夜啊,在坟前嚎啕大哭啊,镜头从各个角度进来,刷刷刷各种大脸,再配上内心独白。
诶,这人就算黑化/洗白了。
(身体状态不好……)
第三百二十八章 艰难拍摄
清晨,天光未亮。
招待所已是一片忙碌。
许非更像一个后勤大管家,不厌其烦的督促,“军大衣都带好啊,有靴子的穿靴子,没靴子的多穿几双袜子。
热水,热水,一定要保证好!”
跟着又挨屋敲,“汤先生,有什么困难么?”
“啊,多谢。”
“巩小姐,有需要帮忙的么?”
“山上真的很冷么?”
“不仅冷,而且雪大,注意保暖。”
巩慈恩还是蛮听话的,想了想,穿上三双袜子,又顿了顿,索性八双袜子全套上。
八双袜子,还能穿上鞋,不服不行!
折腾好一会,器材上车,几辆大客驶出小镇。约莫35公里,抵达北坡入口又顺着山道往上。
开了不多时,车停。众人下车,阵阵惊叹。
崇山白雪,皓皓皑皑,宛如一片起伏连绵的白色荒原,风卷起漫天雪沫,如尘如烟。荒原深处一道飞瀑从天而降,在冰川雪岭间奔腾浩荡,钟鼓雷鸣。
瀑布右侧,倚山开凿出一条蜿蜒石梯,直通天池。
话说长白山天豁峰与龙门峰之间,有一巨大缺口,天池的水从缺口流出,形成一条河流,叫乘槎河。河水奔流到此,被巨石切割,飞跃而下,一落68米,便是这道壮美瀑布。
瀑下拓臼成潭,潭水汇集成二道白河,便是松花江的正源。
“……”
许老师从未见过冬季的长白山,一时悠然神往。
众人也驻足看了好一会,才继续登山。道路被覆盖,踩着厚厚的积雪搬运器材,十三太保算来对了,全是壮劳力。
巩慈恩闷头发抖,从里到外的冷,一脚一脚踏着,猛地一歪。
“我陷住了!”她无奈求助。
许非过去一瞧,好家伙,雪都没进膝盖了。
“过来帮忙!”
几个壮汉又扒雪,又使劲,总算把妹子拔了出来。
小天池在瀑布以北3公里,全靠走,寒风一卷,雪沫遮云蔽日,仿佛到了天之尽头。好容易抵达目的地,见一片用篱笆围的花圃,后面有三间茅屋。
“……”
众人愣了愣,此情此景仿佛穿越时空,真回到古代的感觉。
在茅屋前,李朝勇搞了个简单的开机仪式,没摆香案猪头,用块红布蒙住摄影机,“环境恶劣,我不多讲了。大家齐心协力,顺顺利利完成这部戏!”
说着把红布一揭,“开机!”
…………
当即分成两组,a组由李朝勇、杨玄带队,拍孟飞、巩慈恩谈情说爱。b组由陈金贵、许非带队,拍苗人凤祭拜胡一刀夫妇的戏。
胡一刀遭人暗算而死,夫人殉情,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苗人凤。这货武功高,人品好,但双商太烂,把孩子弄丢了。
剧组准备了一块石碑,刻着“胡一刀夫妇之墓”,立在隐秘萧寒的岳桦林中。饰演苗人凤的慕思城,披着狐裘大氅,端正古板,倒有几分威严。
陈金贵业务水平还可以,安排的井井有条,喊道:“好了没有?”
“预备!”
“action!”
慕思城扑通一跪,垂下头,面带哀色。
这段没有台词,内心戏,他跪了一会,磕了仨头。
“咔!过!下一场。”陈金贵喊。
“陈导,是不是再来一条?”许非问。
“有哪里错误么?”
“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可以再试试。”
“没错就好了啊,我们进度这么赶,下一场!”
台湾方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利索的准备下场戏。许非揉揉鼻子,难怪周期这么短!
苗人凤为了悼念胡一刀,在坟前蹦迪,耍了一趟胡家刀法。
武指程天赐上线,道:“替身呢?替身呢?”
“……”
一时没反应过来,许非推了一把,二太保才跑过去,“这呢这呢!”
程天赐瞄了眼,道:“你先跟着我做。”
他拎着刀,刷刷舞了几个套路。二太保有样学样,大体不差。
“还可以。”
他点点头,又叫过摄影,道:“一会双机拍,1号拍中景,2号拍分镜,ok么?”
“ok!”
许非也凑过来观摩,没办法,大陆的武打片经验太少。
二太保穿上苗人凤的衣服,深深吸了口气,听见喊什么爱克伸,立时耍了起来。
1号机拉到中景,背侧面,根本看不清脸。2号机专拍分镜,包括刀花、步法,蹬蹬蹬踩着上树……
这些后期剪辑有大用。
像徐克的武侠片,为什么干脆利落,行云流水?除了演员、设计之外,很大程度都是剪辑的功劳。
二太保耍了一段,猛地腾空跃起,卧倒在地。
“咔!快快!”
慕思城赶紧过去,以同样的姿势卧倒,镜头给了个面部特写。
“action!”
二太保又耍,咔一个劈叉,然后用腰腿的力量生生站起。
“咔,快快!”
慕思城又过去,上半身大特写其实他是蹲着往上起。
“……”
寇占闻和兄弟们看傻了,这套流程并不难,厉害在于他们的熟练度,嗖嗖嗖一会就搞定。
他自己演过武打片,大陆怎么拍的呢?
一台摄像机,要么左砍一刀,右砍一剑,比广播体操还简单。要么隔空摆poss,然后发波,“来根儿,来根儿!”
“阿里斯吐!”
“优惠!”
许老师拍拍他肩膀,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
寇占闻摇摇头,低声道:“我还以为自己懂点,今天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武指不光设计动作,还得懂镜头,怎么拍,怎么展示才好看。”
“所以要积累,别着急。”
金庸的武功体系,随着朝代递进而越来越差,北宋背景的《天龙八部》,战斗力明显超牛逼。
跟着是南宋、元朝的射雕三部曲,差一档;到《笑傲江湖》又差一档,独孤九剑这玩意不好评价。
再到明清的《碧血剑》、《鹿鼎记》、《雪山飞狐》等等,武功已经相对朴实了。
而这部剧的整体风格也如此,不全是张彻那种硬桥硬马,在硬的基础上又飘逸好看,最适合菜鸟入门。
……
长白山区黑的早,出工时间很短。
早晨六点钟出发,借着蒙蒙亮上山,天亮正好拍摄。下午三点,顶多四点就得往回赶,不然就得抹黑滑雪。
再加上准备、间断的功夫,第一天就拍了五个小时。
好在戏不多,争取在一周内完工,剩下的部分等雪化再来。
(还有……)
第三百二十九章 要狠抓团队建设
“快点快点!”
“加把劲!”
傍晚,已经冻傻的剧组回到招待所,个个脑筋麻木,手脚僵硬,勉强把器材卸车,闯进大门,终于感受到了人间的热气。
“大家先缓一缓,一小时后开饭!”
吉台的制片主任吼了一句,很多人充耳不闻,呆木的往里走。
周游跟了一天,都得让人搀着,李朝勇道:“你明天就不要上山了,身体为重。”
“是啊,周阿姨,您就休息吧。”许非道。
“那就辛苦你们了。”周游岁数大,没勉强。
各自回屋休整。
有暖气的房间不错,巩慈恩直愣愣的在床上坐了会,呜呜呜开始哭,冻的。她27岁,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哪见过这环境?
今儿一天都在山上晃悠,冷的要死还得你侬我侬,谈情说爱。
她抹了抹眼泪,蹭到脸蛋冰凉,红坨坨两团,于是又继续哭。好半天缓过来,开始脱鞋,手指头一扯,刷拉,冰碴掉了一地。
那袜子都沾上了,一双双往下撕。
撕完发现光着脚,又不好意思的敲隔壁门,“呃,请问你有没有多余的袜子?”
“哈,冻上了是吧?我的也是。”
伍玉娟拿来两双袜,爽快道:“新的,别嫌弃。你把那些袜子放暖气片上,明早就能干,再用热水泡泡脚,不然容易起疮。”
“哦,谢谢你。”
巩慈恩正想走,跟着又听,“哎,许老师一会做火锅,一块吃吧?”
“火锅?”
“给我们开的小灶,记着来啊。”
巩慈恩又回屋歇会,等到饭点了,却没胃口,想了想起身出门。
老实说,她头一次来内地,什么都不了解,但深感伙伴热情。虽有对香港人的特殊待遇,但也有很单纯的善意,比台湾同事多了些人情味。
特别那位靓仔非,刚接触几天,就感觉他颇受爱戴。
待到了许非房间,发现里面坐了七八个人,汤震宗也在。围着口大电饭锅,咕嘟咕嘟飘着肉。
“巩小姐来了,坐坐!”
许老师拿了个碗,咔咔盛满,“厚切羊肉,厚切牛肉,长白山的野蘑菇,你绝对没吃过。”
“怎么都是厚切?”
巩慈恩被这种粗犷吓到。
“因为薄的我不会切啊。”
“呃……咯咯!”
普通话要在她脑子里过一遍,才会散发出有趣的味道,试着吃了一片,居然蛮好。汤震宗更不客气,已经吃第三碗了。
许老师居中而坐,大管家的亚子,“今儿都冻着了吧?”
“亏得你带暖壶了,不然我们就得饥寒交迫。”
“习武之人还好,能抗住。”
“我们就不行了,没见过这种天气。”巩慈恩道。
“我都没见过雪,羡慕你们。”汤震宗确实合群。
“不用羡慕。北方人过冬靠暖气,南方人过冬靠一身正气。我以前呆过,那真是屋里比屋外冷,经常去外面暖和暖和。”
“哈哈哈!”
大伙乐的前仰后合,伍玉娟和陈虹是南方人,深有体会。
“哎,对了……”
许老师又拎出一瓶子,敲了敲,“我在春城买的,要不要尝尝?”
“你买瓶醋干啥?”寇大宝奇怪。
“这叫酒!虎骨酒!!!”
啪的一顿,转过很像醋的瓶子,上写“参茸虎骨药酒”,抚松制药厂。
1993年,中国加入联合国保护野生动物公约。94年,抚松出了最后一批虎骨酒,再往后全是假的。
这个当然是真的,丫买了一兜子。
虎骨酒首载于《千金方》,写了一大段功效,其实三个字就ok,“强腰肾”。因为国内的药材和保健品,只分两种:一种是补肾的,一种是不补肾的。
刹时间,寇占闻和汤震宗的眼睛都亮了,蠢蠢欲动又略显矜持。
“瞅你们那眼神,没文化了不是?这个男女老少都能喝,强身健体,有病治病,你们来点?”
“不要!”
几个女的齐齐摇头。
不要更好,男的各倒一点,小抿,哇!只觉一股热流坠入肠胃,游走四肢百脉,浑身无不通透。
“德行!”伍玉娟撇撇嘴。
你不懂,我任务重。
许公粮非
男人的快乐如此简单,半杯酒下肚,友谊已经建立。
许老师每次进组,第一件事就是搞小团体,啊呸,搞团建。效果确实好,底下人没闹过矛盾都是他跟人闹矛盾。
汤震宗愈发放开,笑道:“我来之前还担心很多事情,到了发现蛮有趣的。这里没有便利店,有那个,那个……”
“供销社。”
“对对,也没有红绿灯,每个人都很热情,哇,世外桃源一样。”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天太冷了,但给人的感觉很棒。”巩慈恩道。
“哈,那就为世外桃源干一杯!”
“来来女同志,汤满上,汤满上!”
…………
另一个房间内。
服务员领着个老头进来,黑瘦矮小,平平无奇,唯独眼睛黑亮,看着能年轻几岁。
“陈先生,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把头。”
“哦,你好你好。”
陈金贵握了握手,一脸和善,“老先生高寿?”
“八十三了。”
“噢哟,不得了啊!”
他给倒水沏茶,笑道:“实不相瞒,我想收购一些野山参,听说您是行家,有没有好货介绍?”
老头叼着烟袋,问:“你想要啥样的?”
“当然年份越久越好喽。”
“那价钱可贵。”
“价钱无所谓,只要品相好。”
人参在大中华圈和日韩等国都很受欢迎,台湾是需求量最高的地区之一。
而长白山的人参,由于清朝封禁东北,资源极其丰富。闯关东的时候,出现了第一批采参潮,很多规矩都是那时候传下来的。
什么三拜九叩啊,用系了铜钱的红线拴住啊,说是防止人参逃跑建国之后就不用了,因为人参不能成精啊!!!
改革开放以来,政府为了让山区农民脱贫,积极扶持参农,一时间气氛空前高涨,栽培面积成倍增长。
从而造成生产过剩,使得去年价格大跌。不过这是种植参,野山参又是另一个世界。
“……”
老把头晓得对方是台客,有钱,也挺动心,比了两个手势。
服务员解释:“他能联系到两棵,一个六十年左右,一个百年左右。”
百年!陈金贵心中一跳,“什么时候能拿来?”
“两三天之后吧,你打算出多少钱?”
“这个得看看品相,称称重才能谈。”
“嗯,成!”
简单商定,服务员领着老头出去,刚送下楼,正待回身,啪,一只手拍在肩膀上。
“许,许制片?”
他吓一跳,“您怎么神出鬼没的?”
“我就上个厕所,你干嘛呢?那谁啊?”
许老师露出一口白牙,和蔼可亲。
(啊!)
第三百三十章 要清除落后分子
长白山本没有路,拍戏的人多了,也便形成了路。
许树人
拍摄两天之后,大家逐渐适应。
好在没下雪,从瀑布到小天池慢慢趟出一条路来。保暖工作也懂得做了,巩慈恩又买了八双袜子,换着穿。
这日早晨,剧组第三次上山。
陈金贵又在吆五喝六,吼道:“都快点,快点!早一分钟,我们就能多拍一分钟的戏,你耽误时间,就是耽误大家的时间!”
“艹!”
搬运设备的三太保不忿,“我们扛着东西来回跑,他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逼货我算看出来了,就是这个!”四太保比了个小拇指。
“就是,搁咱们跟前装逼,碰着周制片就装狗。”
他们浑然没注意陈金贵走了过来,面色阴沉,“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没,没说啥,说工作的事儿。”
“对,就是看他们都入镜了,我也想试试。”
“哦,你想试试,可以啊!”
陈金贵记住这张脸,皮笑肉不笑的闪了。
话说胡夫人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苗人凤。苗人凤就是个棒槌,明明在同一家客栈,先是阎基跑到胡一刀卧室盗取财物,差点闷死胡斐。
幸亏平阿四赶到,一闷棍打晕。
跟着田归农又过来斩草除根,平阿四抱着胡斐逃走,之后苗人凤才发现孩子没了……
这场戏就是拍田归农追杀平阿四,二人在雪山跑啊跑,平阿四被砍掉一条胳膊,舍命跳下雪崖。
当然不是真悬崖,高一点的陡坡。
“平四,你还跑!”
“别跑!”
汤震宗提着剑,嘴里喷着呵气,追到一方大石上。二人短暂僵持,汤震宗喝道:“前面已经没路了,把孩子给我,给我!”
饰演平四的演员,做了个跳的动作。
“咔!下一场!”
陈金贵起身扫了眼,忽指着一人,“你,过来。”
嗯?
许非道:“陈导,这场替身不是他吧?”
“要给每个人机会嘛!你磨蹭什么呢,敢不敢跳?”
“敢,有啥不敢的?”
三太保站出来,换好衣服,被寇占闻拽住,“怎么回事,你得罪他了?”
“说点小话被听着了,没事,要不我也想试试戏。”
三太保不在乎,到位置站好。
镜头拉远,看不清脸,陈金贵一扬手,“预备,action!”
只见他抱着襁褓,纵身一跃,石头到雪面的高度比较大,山坡也陡。他将要落地时,就势一滚,一使劲,站起身蹭蹭往下跑。
“咔!”
陈金贵吼道:“你搞什么东西啊?平阿四不会功夫,你要笨拙一点,懂不懂?”
“再来一遍!”
“action!”
“咔!我换个胶片。”
“再来一遍!”
“咔!狼狈的感觉不够多,再来!”
试了几条,都看出陈金贵在故意刁难。许非皱眉道:“陈导,我觉得可以了。”
“可以了嘛?”
“起码有两条效果不错,今天行程满,拖延进度就不好了。”
“哦……”
陈金贵摇摇头,“小子,说大话谁都会,没真本事可不行哦。”
“谁说我不行,我肯定能跳好!”
三太保性子冲,不受激,又跑上去,“再来一遍!”
“你看,这是他自己上进。”
“action!”
三太保站在大石上,喘了口气,又奋力一跳。
若是正常落地还好,关键得做出狼狈翻滚的样子,他试了多遍,体力消耗很大。
而此刻,他双脚一沾地,腿部忽然发软,整个人往前栽。
“老三!”
寇占闻喊出了声,只见他大头冲下,脖子猛地一撅,跟着身子才翻过来,然后咕噜咕噜往下滚。
“好!好!这次效果最棒!”陈金贵拍着大腿。
“你!”
“别冲动!”
寇占闻一拦,示意几个兄弟赶紧接应。
三太保躺着不动,有个懂正骨的摸了摸,松了口气,“骨头应该没事,就是撅着了。”
当即安排下山。许非脸上一汪水,拍拍几人肩膀,过去道,“陈导,该下一场了。”
“……”
陈金贵见没有大事,更加无所谓,“好,下一场喽。”
………………
“哎,今天好像比昨天暖和点?”
“温度一样,是你适应了。”
“尽扯,才几天就适应了?”
“你还别说,我头天连饭都不爱吃,现在一顿六个馒头。”
傍晚,剧组回到招待所。大家逐渐熟悉,热闹了不少。
陈金贵哼着歌,并未当什么事儿。台湾电视界就是这种环境,大明星才受重视,底层人员很苦。
谁拿武行当人看?
他心里惦记着人参,随便吃了口饭,坐房间开始等。约的六点钟,六点四十左右,才听到咚咚咚敲门声。
“吱呀!”
他打开门,服务员领着老把头,还带着个粗壮的中年人。
“怎么才来?”
“有点事,不耽误你。”
“哦,是是,老先生请坐。”
陈金贵迫不及待的问:“东西带来了么?”
老头拎着口袋,先摸出俩盒子,又拿出个小秤。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棵干参。
野参讲究五形、六体。
五形,指芦(芦头)、纹(纹路)、皮(表皮)、须(须子)、体(形体)。六体,指主根的灵、笨、老、嫩、横、顺。
陈金贵懂得一些,确实是老山参,品相好。至于到没到百年,得请专业人士鉴定。
再称重,60年的7克,百年的91克。
人参成长周期极慢,如果被野兽踩踏、虫鸟啃噬,或者太冷太热,就会进入休眠期,开始负生长。有些百年参才20几克,便是这个原因。
过百克就是绝品,这株不算绝品,也是上品。
“老先生,您打算怎么卖?”
“我不好说,你开个价。”
“我讲实话啦,小的不值钱,大的还可以。两棵,一千块怎么样?”
“不诚心!”
老头把盒子塞进口袋,起身就要走。
“哎哎,好商量好商量!”
“两千块。”
“两千五。”
“三千块,最多了!”
“……”
老头跟中年人嘀咕一会,点点头,“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呵呵,不要急,我们都是讲合约的,我立个字据。”
陈金贵刷刷写了张字条,念道:“今以3000块收购张老汉两株人参,双方认可,自愿交易……”
老头不认字,但也瞅了半天,又拿给中年人看,对方点点头。
“成!”
他从口袋里取出盒子,摆在旁边,“我不会写字,按手印吧?”
服务员拿来印泥,各按了手印。
陈金贵狂喜,一把抱过盒子,“大陆真是个好地方,不虚此行,不虚此……”
嘎!
他就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只见里面躺着两棵主根色白,体胖质嫩,芦细长的大人参。
他认得,这叫林下参。
“老先生,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给钱!”
“刚才那两株呢?”
“就这个,给钱!”
陈金贵蹭的站起身,脸气的刷白,“你们大陆人不讲信用!骗子,骗子!我要刚才那两株!”
“艹!”
老头83了,脾气丝毫不减,指着鼻子骂:“去你妈的,谁不讲信用?你特娘自己写的啥,心里没数么?”
“给钱,白纸黑字写着的!”
“给什么钱?你们都是骗子!”
服务员往旁边躲了躲,见陈金贵气急败坏,要去抢那口袋,被中年人一甩哒,砰磕在桌角上,脑袋全是血。
“啊!”
他捂着脑壳,手心湿湿黏黏,杀猪般喊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剧组人员纷纷冲进来,一头雾水。周游见状,更是又急又怒,吼道:“怎么搞的啦!给我住手!”
“阿贵,你说!”
“我想买点野山参,说好了的,结果被他调包了,还打人。”
“这位老先生,是这样子么?”
“哼!”
老头懒得搭理。周游拿起纸条一瞧,“今以3000块收购张老汉两株人参,双方认可,自愿交易,以买方货币结算……”
“……”
刹时间,众人神色古怪。
寇占闻等暗呸了一口,明摆着欺负乡下人不懂,想坑一笔。就算事后明白了,仗着自己身份也能赖掉。
结果被反坑。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又一阵吵嚷,两个民警出现,了解事情后大为头疼,这是台湾同胞啊!怎么弄?
可另一方也不好管,老头是本地老姓,人丁兴旺,自己都得叫声二大爷。
“周,周女士,您来一下。”
警察把周游叫到屋外,道:“按照程序,我们得带回去询问,如果伤势严重还可能,呃……”
周游最好面子,心里快气炸,勉强道:“我了解,我了解。我们私下解决就好,我们来拍戏,和气生财,发生这种事都不想的。”
她又进去,问:“阿贵,你感觉严不严重?”
“还,还可以。”
陈金贵不自觉的开始抖,他了解对方的脾性,这下算搞大了。
“还可以?那好,合同就算作废。还有这位老先生,你毕竟伤了人,赔偿点医药费不过分吧?”
“你说作废就作废?我要没反应过来,我活该受骗呗?他又没写野山参,什么价钱买什么货,他出这价,就是林下参,要嫌贵我再添两棵。”
老头活的比建国还久,啥风浪没见过,手一伸,“先给钱!”
周游直哆嗦,“阿贵!”
“……”
陈金贵捂着脑袋,哭丧着脸摸出三千台币。
老头还真没见过台币,捏了捏往桌上一拍,“医药费!不够再说,走!”
带着中年人闪了。
……
折腾半宿,终于带陈金贵去卫生所。
不严重,开了个口子,得去县里缝针,于是又折腾。
周游召集主创人员开会,气的直拍桌子,“引以为戒!不要再给我搞事情,好好拍戏!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要议论。
阿贵可能要休息一阵子,明天的戏……”
她犯愁,现在缺经验丰富的人手,如果把杨玄调过去,a组又缺。周阿姨扫视一圈,纠结片刻,道:“阿非,你自己带一组可不可以?”
“好啊,我尽量试试。”许老师一口白牙。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