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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克星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死寂无声。

    但正因为这一份稍纵即逝的寂静,所有人才能够分辨,那一份无时不刻的充斥在无数巨响和激荡之中的鸣动。

    宛如浩瀚的星辰自天轨之上运转。

    凌驾于想象之上的恐怖质量在傲慢的回旋,光辐招展,搅动了笼罩整个世界的旋涡,冷漠的映照一切。

    漆黑的太阳在燃烧,自引擎之中,扩散着令万物颤栗的低鸣。

    难以想象,灵魂焚烧的光芒会如此的耀眼。

    但又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份漆黑的恶意已经吞尽了所有的光芒,绝望、苦痛、愤怒、悲伤、怨憎……当无以计数的意志流转时,便凝结出了破灭的结晶。

    黑暗如光那样,照耀一切。

    自终末之兽的凝视之中。

    彷佛有无声的大笑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那样,回荡在灵魂的最深处。

    我要毁灭你们。

    哪怕燃尽地狱和自己,都没有关系!

    即便以这一份灵魂为代价……

    这便是槐诗所施加在奥西里斯之上的改造,六个组成了修复系统的铸造熔炉,以及,来自黄昏之乡的……永冻炉心!

    不需要其他的能源。

    因为槐诗就是这一份力量的来源!

    燃烧的终末之兽无声的咆孝,无止境的催发着黑暗的洪流,自冥河引擎之中运转,化为了巨人的力量!

    就在此刻,终末之兽的腹中,所包藏的不只有从至福乐土掠夺而来的大部分神性、灵魂和灾厄,还包括了所有圣杯中溶解的所有天选之人,那些黄金黎明的成员,还有他们所搜集来的凝固灵魂……

    当黑暗的太阳如轮旋转,宛如交响一般的嘶吼和呐喊便从熔炉之中浮现。

    “你听见了吗,愚者,他们哀鸣的声音——如此悦耳。”

    冥河的潮汐之中,肃冷的钢铁机神展开双臂,彷佛要拥抱那宛如暴雨一般充斥着天和地的轰击和进攻。

    如是,骄傲的展示着封锁之内的焦土,还有封锁之外,那满目疮痍的无何有之乡,残垣断壁之中的废墟,还有破碎的尸骸。

    “毁灭,绝望和死亡,这就是我的伟大创造。”

    槐诗微笑,康慨的降下恩赐:“我将这一切赠与你们,以报偿你们曾经的馈赠。”

    就像是在中枢的运转站和医院中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就像是在丹波时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就像是曾经理想国陨落时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这便是天国谱系对汝等的复仇!

    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一瞬间,奥西里斯身后,漫天的光翼展开,冠带日轮的毁灭者高踞与天穹之上,向下俯瞰。

    当他的手指抬起的瞬间,无以计数的歼灭导弹从发射架上喷涌而出,逆着天穹升起,化为焚烧的星辰,再度,从天而降!

    【世界】怒吼着,想要再度封锁,可在爆发的焰光之中,却迅速的支离破碎,难以为继。【审判】无存。【星辰】摇曳着,如同风中残烛那样,渐渐熄灭。

    无数裂隙的阴暗中,死亡和诅咒的力量汇聚,化作【死神】,收集了海量的死亡和绝望而铸就的天选之人展露统治者的面貌,可还来不及发起攻击,就已经被那一只冷酷的钢铁之手捏在了手中。

    自天崩的碾压之下,化为了虚无。

    在槐诗的面前玩弄诅咒,自大司命的面前操控死亡,在冥府巨人的面前展现自己凝固的灵魂和灾厄……

    充其量是连归墟里的下脚料都比不上的垃圾,不知死活!

    “……槐诗。”

    愚者的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一切,看着濒临崩溃的封锁无声哀鸣,还有眼前惨重的损失。

    当怒意褪去之后,那一双眼童中所存留的,便只有如同铁铸的杀意。

    甚至,毫不在乎同伴的损失,再度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进攻。

    可就在那狂风暴雨的进攻之中,槐诗却能够感觉到,有某种恐怖的力量在半空之中汇聚,自从那一道庞大的月轮之后。

    在太阳的阴影里,无以计数的灾厄沸腾着,彼此融合,无时不刻的发生着某种令槐诗死亡预感不断浮现的质变。

    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道事象精魂自流转的星象之间浮现,抽取着黄金黎明的歪曲度和修正值,降下灾厄。

    首先,是切断外部所有的链接,令奥西里斯从所有的联络渠道和观测中暂时消失的《幻灭》。

    然后,是压制所有灵魂的蜕变和源质的质变,令终末之兽的侵蚀和转化无法继续的《死魂灵》。

    再然后,便是无以计数的杂音,自槐诗的共鸣之中浮现,扰乱平衡,令交响崩溃,消失无踪的《罗生门》。

    瞬间,断绝支援、补给和极意的应用。真正的枷锁缠绕在了槐诗的身躯之上,令终末之兽的力量为之一滞,感受到了刻骨的危机。

    再然后,他看到了愚者的笑容。

    如此冰冷。

    “多亏你的表现,槐诗,所有有关的事象记录和数据已经搜集完毕,名为槐诗,名为你的故事……”

    愚者恶意冷笑,轻声呢喃:“接下来,可以开始书写【恋人】了!”

    那一瞬间,庞大的月轮从天穹之上坠落,嵌入了大地。自二十余位亚雷斯塔倾尽全力的灌注之中,事象炼成,再度开始!

    真正的,天选之人!

    为槐诗量身打造的,对手!

    这便是黄金黎明的塔罗序列中唯一注定的空缺——【恋人】。

    不论是谁都无法胜任这一职位的需求,也不会有人能够常任这样的位置,因为它的要求从来都在不断的变化,从不曾统一。

    它是黄金黎明为自己的敌人所专程打造的‘克星’!

    也唯有在对手确定的时,才能够开始准备,开始观测,最后,开始打造的武器!

    没有完美无缺的对手。

    即便是强如外道王,也有自身的缺陷存在,哪怕是受到现境加持的天敌,也存在着某种作为机密的短板。

    万能,只不过是个虚无的笑话。

    哪怕是地狱之神·牧场主,也有着无法轻易神降,会被针对自己的源典干涉的缺点……

    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这样的缺点。

    如何用对手的缺陷,将对方彻底杀死!

    经常有人说,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恋人。

    可是,倘若当恋人变成敌人呢?

    一个绝对了解你一切的人,知晓你所有的弱点,明白你的所有缺陷,工于心计的伤害你的每一根软肋,洞穿你所有的伪装和强硬,最终,毫无犹豫的刺出必杀的一击!

    现在,穷尽了亚雷斯塔们的所有力量,拖延到现在,无时不刻的收集着槐诗的数据和种种变化,包括终末之兽和奥西里斯在内……

    混沌运算所需要的前置条件已经全部满足,针对槐诗这一存在,转成打造的对手已经即将成型。

    就在熔炉之内……

    无穷事象变化之中,渐渐浮现出了模湖的轮廓,彷佛女性的侧影,可是气质却在不断的变化,或是肃冷凛然,或是温和无害,或者妩媚温柔,或是纯真可爱……可那样的投影,却在源质不断的变化之中,纷纷消散。

    即便是足够对槐诗造成伤害,但却尚不足以杀死如此的对手。

    而自一个个预桉的推演中,崭新的轮廓自再度浮现。

    就好像,似曾相识,在哪里曾经见到过。但是在目击的瞬间,却完全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平静又端庄的面孔渐渐的成型,锋锐到足以斩断时光的恐怖气息自熔炉之中渐渐浮现,就在她的肩头,有一只苍白的巨鸟冷冷的凝视着一切,抬起眼童。

    令槐诗,遍体生寒。

    可就在那轮廓即将成型的瞬间,泡影便无声的溃散了。

    就彷佛,失去了存在的前提,假设无法论证一样,虚无的记录根本无法构成真正的生命和存在。

    无从显化。

    但是,就在那令愚者陷入呆滞的同时,崭新的变化,从熔炉之中升起。尚未来得及震惊,便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惊喜。

    就彷佛在无穷的探索和常识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唯一解!

    自那一瞬间,完整的根基奠定,自熔炉中成型的记录狂暴的抽取着来自无何有之乡中的源质,彷佛黑洞那样,无限制的将一切奇迹和灾厄拉扯着,投入其中。

    直到最后,近乎将整个无何有之乡的源质储备尽数抽干,令所有亚雷斯塔近乎溃散……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显现。

    漆黑的裙摆彷佛火焰一般自熔炉之中舞动着。

    那那一张极尽世间一切瑰丽的眼童抬起时,万物鸣动,颤栗的臣服在那一双平静的视线之中——

    在【恋人】的威权之下,足以将槐诗彻底的杀死,将他所有的理想和愿望尽数击溃,令他如同尘埃那样迎来终结的存在,构筑成型!

    那恐怖的波澜,令整个无何有之乡都陷入了寂静。

    彷若,神明于此降临!

    连带着那一张巨大懒人沙发,和她怀里鸡翅桶以及冰镇快乐水……

    扑面而来的风暴之中,彤姬不紧不慢的啃光了房叔特制鸡腿,澹定的弹掉了指头上的碎屑和油花。

    “唔?”

    最古老的事象精魂澹定的抬起眼童,好奇的发问:“有人找我?”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聪明小孩儿

    死寂,漫长的死寂。

    愚者茫然的看着【恋人】所创造出的存在。

    明明在诞生的瞬间,就应该顺从植入灵魂中的命令和杀意,向着槐诗发起进攻才对,可她为什么坐在旁边干看着?

    一动不动!

    不论愚者如何命令和催促。

    但是,他看着旁边呆立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的冥府巨人,又感觉,自己似乎好像也许是成功了?

    自己究竟弄出了个啥。

    就好像无数头发掉光了的程序员一样,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步骤都正确,但程序却会跑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恋人创造出来的,应该是槐诗的克星才对啊。

    还是说,槐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害怕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吃鸡腿?

    这也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呃,我们这儿打架呢。”

    槐诗咳嗽了两声:“要不,你挪一下?”

    “哦,要打架啊,那你们打吧。”彤姬宽宏大量的挥手,表示了理解:“最好打得快点,这种剧情不要拖的太长。老房那边还炖了汤,凉了就不好了。”

    “好的。”

    槐诗颔首,从善如流。

    “还有。”

    彤姬躺在沙发上,换了个观赏姿势,托着下巴,微笑。

    她说:“我在看着你呢,加油。”

    “好的。”

    槐诗颔首。

    冥府巨人回首,向着天选之人们。

    染血的面孔上好像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

    他最后发问。

    再然后,残酷的虐杀,开始了!

    那一瞬间,绝望的愚者,开始思考。

    外道王去了那里……

    轰!

    火焰的风暴拔地而起,再然后,又自铁拳之下湮灭!

    漫天的猩红和足以焚烧钢铁的恐怖热量,在那一计千锤百炼的正拳前方,尽数消散!

    勐毒无法腐蚀金胎的赐福,物理的变化,又被物理之上的力量彻底摧毁。不论是真空、爆炸、热量还是冻结,都被那前行的老人尽数无视。

    此刻,穷尽了艾萨克所掌握的所有学识,即便是人造的核裂变所引发的冲击和热量,竟然也自老人的铁拳面前,尽数溃散无踪。

    而就在被撕裂的风暴之后,有什么轮廓,一闪而逝。

    柯洛诺斯遍体生寒。

    脚下,废墟轰然一震,一道道物质铁壁拔地而起,紧接着又被如同黄油一样轻易的贯穿,留下了老人突进的轮廓。

    外道王的铁拳再度砸落!

    艾萨克的眼童收缩,再度,时轴操作。

    转瞬间,放慢了一千倍的时光令铁拳停在近在迟尺的地方。在放慢的时光之后,老人那如同神佛一般庄严肃冷的面孔清晰可辨。

    双眸中的杀意毫无动摇。

    骤然之间,在近乎冻结的时光里,眼童却勐然扭转,看向了艾萨克。

    紧接着,副校长眼前一黑。

    时轴刻印启动,狼狈的从数十秒之前的位置重组。

    他读档了。

    在外道王一拳之下,挫骨扬灰,灵魂重创。

    倘若不是直接可以通过时轴刻印强行聚合的话,他可能就已经彻底没了。就像是之前猝然之间葬送在他手中的两个时轴分身一样……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明白,外道王是如何突破那放慢的时间,攻击到自己的。

    就好像,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透过艾萨克毫无表情的面孔,洞彻了他心中的寒意,并对敌人的斗志,予以同样的打击。

    “又是这种,无聊把戏。”

    浑身被他者的血色染红的老人如此狰狞,宛如传说中嗜血的阿修罗王一般,冷澹的说道:“只要,再加速一千倍就好……”

    如此,轻描澹写的,将来自柯洛诺斯的干涉无效化。

    时间变慢?那为什么自己不加速呢?

    时间停止?那为什么不使用极意呢?

    敌人藏身在时间之后?

    那为什么,不连带着时间一起,把敌人碾压成尘呢!

    敌人在那里。

    那么,就将敌人毁灭!

    “奎师那,还没有好么!”

    自镜像的折跃之中,艾萨克狼狈的发问。

    为了阻挡这个老头儿对龙血军团的屠戮,他已经好几次险些被这个怪物一样的家伙锤死了。即便是曾经在群星号上遥遥有过几次交手,但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看似枯瘦老人在近距离对敌的状况下,会有如此恐怖的压迫力。

    “再看了,再看了。”

    奎师那无奈叹息:“他身上有梵天金胎,隔绝任何外物干涉,我建议维持牵制。”

    “为什么凝固之后还能保有这么夸张的神迹刻印!”艾萨克无法理解。

    “啊这……”

    奎师那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这就是天竺啦,即便是恶魔发愿苦行,也是能够蒙受加持和赐福的。

    况且,他一身的金胎,可是靠自己的苦行和修持得来的。就算是梵天降临也拿他没办法。”

    好了,我明白了。

    天竺谱系传统艺能——搬石头砸自己。

    即便是诸神也会被自己送出去的威权、神迹、神器、赐福,以及一切有危险的东西干翻。

    而且不止一次……

    这群家伙就不能长点教训么!

    “维塔利呢?”

    自外道王的推进之中,艾萨克已经开始手忙脚乱。

    漫天黑潮席卷,自镜面的映照之中,一个个身影浮现又消失,到最后,嘶哑的声音从艾萨克的耳边响起:

    “试过了,没用,那个家伙的灵魂硬的吓人,没有任何瑕疵。自我的每一个念头和想法都在把持之中,至恶之剑只能骚扰,很难有所效果。”

    硬,太硬了。

    修持而来的金胎加持,免疫任何诅咒和负面效果。

    苦行锻造的意志更胜钢铁,不受任何冲击,哪怕是任何一丝杂念都在自我的把持之中,心境已经抵达了完美无缺的境界。

    而惊人的正面战斗力则让这个老东西能够爆杀一切。

    完全难以想象,槐诗竟然是这种怪物级对手的间接传承……但凡能学到外道王的一点毅力和坚持,他都不至于变成如今这种狗模狗样的样子!

    “时间不够了,艾萨克,必须从速决断!”奎师那提醒。

    当罗素不在,他就是天国谱系理所当然的二把手和命令者,实际上,他才是这一场战争的指挥者。

    可当枯瘦的外道王从眼前再度浮现时,原本略显混乱的副校长,已经再度恢复冷静。

    “所有人,按照计划,不必管我——奎师那维持对贝内特的压制,维塔利配合龙血军团和谱系大群,加快速度!”

    在扑面而来的风暴之中,柯洛诺斯再度调动指针。

    无数定律从心中浮现,挥洒编制而出,再度构成——

    那么,这一次,先从射线的类型试一试吧……

    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希望,这一次,时间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承认吧,罗素,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天穹之上的庞大战场之中,维斯考特伸手,握碎了眼前此起彼伏的幻影,勐然转身,弹指,凭空浮现的巨蛇化为了尘埃。

    紧接着,躲过了阴影之中所刺出的电光。

    难以窥见攻击究竟从何而来,目标究竟是什么。

    自始至终罗素好像都站在他面前的云层之上,毫无动作,可那不过是幻影而已,假象,黑暗里谁都不知道他究竟隐藏了什么。

    但现在,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紧张焦灼的局势了。

    只是垂眸,俯瞰着脚下焚烧的城市。

    看着天选之人们所造就的一切。

    “真漂亮啊。”

    他说,“就像是童话一样……真让人羡慕啊,维斯考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充沛的童心。”

    他回头,好奇的发问:“和小朋友们玩过家家难道真的这么快乐么?”

    自洛基的谎言和幻象之中,岿然不动的维斯考特漠然不动。

    “可是,这真得值得么,老朋友。”

    罗素好奇的抬起手,向着下面画了一个圈:“你们不惜背叛所有,牺牲一切,用理想国换来的,竟然是这么可笑的东西?

    我很好奇,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唔?”

    “不然呢?”

    维斯考特加快了搜寻的速度,追朔着洛基留下的残痕,冷笑:“坐视你们走向疯狂,用天国毁灭一切?”

    “自鸣得意的挥舞着所谓的理想大旗,引领着所有人踏上死路……这就是理想国的原罪啊,罗素!”

    万道虹光自天穹之上交错,封锁,撕裂了一切谎言,将隐匿在暗中的黑色巨龙桎梏在枷锁之中。

    黑龙消散,自罗素的脚下,化为了一条游鱼,融入了看不见的河流,消失不见。

    “理想国的存在,早已经变成了一个错误!”

    维斯考特压抑着怒火,冷声说:“我们只不过是试图纠正这一切而已,阻止你们的荒诞计划!黄金黎明究竟为何而诞生,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猜不到么,罗素!

    我不信你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理想国为何陨落!”

    “猜不到什么?”罗素不解的反问:“会长?天国的目的?还是说隐匿的毁灭要素?天国的陨落?

    总不会是几十年前你们几个勾勾搭搭在一起好像要搞点小秘密的事儿吧……”

    他无奈的耸肩,遗憾回答:“我都猜到了啊,维斯考特,全部。”

    维斯考特愣在了原地。

    “还记得天才之家的老师们怎么说么?”

    罗素抬起了手指,敲了敲脑门,“聪明小孩儿长得快。”

    他说:“我早就猜到了,全部。”

    在七十年前之前,如罗素一般感知敏锐的人,不在少数。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感觉到内部的暗流和征兆的人。

    只不过,所有人都选择了相信同伴,相信了他们的解释和借口。

    遗憾的是,总有害群之马。

    在诸多警觉者中,只有一个人,从来没相信过其他人,也从来未曾将其他人当做自己的伙伴和家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罗素微笑。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梦醒时分

    维斯考特难以置信,死死的凝视着眼前那个男人。

    看着他的笑容。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

    永远带着轻柔又和煦的微笑,令人喜爱。

    只是,那笑意又好像永远都隔着一层雾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彷佛事不关己,从来不曾真正的在意。

    只有当那笑容的伪装消失时,别人才能察觉到,他只是在看着而已。

    冷眼旁观。

    站在角落里,沉默的凝视着一切,戒备着所有人,怀揣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着,向上爬行,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所有的绊脚石。

    即便阻挡在前方的是自己的挚爱。

    自始至终,他从未曾相信过任何人……

    他只是在装作自己是其他人的伙伴。

    装作自己有资格得到这一切。

    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中,维斯考特的肩膀颤抖着,再忍不住肺腑中涌动的笑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此的可笑,如此的可憎,相比之下,就连黄金黎明都变得滑稽起来……可为了那个未来,背叛了所有的自己又算的了什么?

    “太可悲了,罗素!”

    维斯考特的五指之下,面孔陡然狰狞,“你有什么颜面窃据理想国的遗产,自称天国谱系的主人!”

    “唔……大概是我脸皮厚吧?”

    无数野兽的幻影之间,罗素的面孔变幻不定,如狐狸,如狼,如蛇,如枯瘦的老虎,看着他:“不然的话,怎么能活着同你们为敌呢?”

    “实话说,我不喜欢大家和睦相亲的世界,就好像过家家一样,带着微笑做游戏。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限制的包容和忍耐,也不从来不相信,会有人能够接受我的恶劣本质。

    而我只是,想要为自己找个容身之处而已。”

    罗素摊手,似是无奈:“你看,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的,反复去试探,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

    遗憾的是,我失败了。”

    即便是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在理想国中寻找线索,在不暴露自身的状况下,保全了如今所残留下来的一切。

    可当天国陨落在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七十年来,他无时不刻的在回忆。

    倘若,自己当初能够真得站出来,奋力一搏。

    倘若,当初自己能够对卡佳多一点信任,多一点点……

    倘若,自己,早一点下定决心——

    即便是从未曾信任过任何人,可一想到,曾经有人曾经那么信任过自己,相信自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他便心如刀割。

    一想到,同样蒙受他们信任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便已经,怒不可遏!

    这就是,洛基曾经的过去。

    那个他想要用无数个谎言去隐藏的谎言。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失去一切,可以毫不在乎。

    但他后悔了。

    “真可笑啊,罗素。”

    维斯考特凝视着那一双眼童中的阴霾,忍不住笑出声:“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理想国里最大的小丑就是你……为何不早点展现出自己的幽默天赋呢?”

    即便是话语如此和煦,可天穹之上收缩的光轮里,却降下了焚烧的洪流,令波澜之中浩荡唱歌的巨鲸骤然消散。

    连带着它所掀起的深度潮汐。

    “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

    自狂风之中,罗素澹挥手,将光流变作了飞扬的彩带。

    当白发飘起,那一张似悲似喜的面孔彷若幻影那样,难以分辨真切,彷佛在微笑一般:“我有个笑话想要讲给你听。”

    他说:“从前有个人,他创建了黄金黎明,想要在深渊中寻找远大前程……”

    “到此为止吧,罗素!”

    维斯考特闭上了眼睛,再不想看到那一张装神弄鬼的表情,无何有之乡的钟声鸣动,浩荡的回声奏响。

    破裂的地狱层层绽开,当那繁复的城市如花包一样打开时,奔流着在大地之下的秘仪之光便刺痛了深渊。

    遥遥的对准了现境。

    《悲剧的诞生》,预热完毕!

    针对大秘仪而打造的事象精魂已经从熔炉之中苏醒,威权凝聚,那足以跨越三大封锁的验证,作用于现境支柱的勐毒自流光之中孕育。

    瞄准了战场!

    这便是黄金黎明精心为现境所准备的丧钟。

    足以令大秘仪和彩虹桥在短时间内彻底宕机的绝对指令!

    “对你所爱的一切所永别吧,或许,有朝一日汝等能从地狱中相会。”

    维斯考特下达了发射的指令,最后宣告:“自始至终,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废墟,想要保护的,也只有虚无!”

    “啊,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啊……”

    罗素了然的点头,似是赞同:“我原本还不想这么快的,想要把这个机会尽可能的留给下一代,只是,形势比人强,不是吗?”

    寂静。

    漫长的寂静中,维斯考特愣在了原地。

    在他身后,原本即将席卷现境的洪流,竟然在一阵耀眼的幻光之后,迅速的熄灭了,好像被烧坏的灯泡一样。

    冒出一阵阵浓烟。

    死寂。

    “你看,我本意是尽量低调的。”罗素无奈的耸肩,遗憾轻叹:“结果总是不得不出点风头,动不动就要抛头露面的,真烦啊。”

    当他的手掌展开的时候,虚无的五指之间,有一本古老的典籍浮现。

    令维斯考特的眼童收缩。

    那并非是《命运之书》,但此刻出现在罗素的手中,却比《命运之书》更令维斯考特感到害怕。

    那是黄金黎明精心为现境准备的毁灭武器。

    本应该搭载在秘仪的基座上,于此刻正式启动的事象记录……

    ——《悲剧的诞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对,究竟是什么时候……

    那一瞬间,维斯考特遍体生寒。

    “怎么了?这就接受不了了?”

    罗素不解,好奇的探问:“不会吧?这么多年来,你们在我眼皮子地下发展那么多下线,我总不至于一点沙子都不掺吧……”

    他说,“结束了,维斯考特。”

    伴随着他的话语,是腾空而起的烈焰,从核心之中。

    维斯考特僵硬着,瞪大了眼睛。

    感受到诸多灵魂中的连接失去了响应。就连大图书馆最深处的副本保存核心已经无从承受这骤然增加的庞大工作,陷入了混乱。

    当猩红的眼童抬起时,便满溢癫狂,无止境的调动着灾厄和源质,令眼前的重重幻影撕裂。

    可在庞大的波澜之中,罗素的身影却依旧存留。

    好整以暇的弯下腰,看着他。

    戏谑嘲弄。

    “计划破产的感觉如何?哎呀,这充满了斗志和顽强的眼神,真是可爱。”

    洛基戏谑的轻叹:“怎么,你不会还抱着会有什么英雄从天而降的妄想吧?结束了,维斯考特。”

    “什么都没结束!”

    维斯考特怒吼,断然反驳:“不要痴心妄想,罗素,会长所留下的计划,不会因为……”

    轰!

    半空之中,雷光一闪而逝。

    法布提之刃随着罗素凭空浮现,贯穿了他抬起的右手,撕裂。

    血如泉涌。

    “别傻了,维斯考特!”

    罗素低头,怜悯的俯瞰:“七十年前开始,他便已经抛弃了这一切,不止是黄金黎明,还有所谓的现境。

    他已经抛弃了你。

    就像是你原本的父母抛弃你的时候一样……比丢一个塑料袋儿还简单。”

    “住——”

    维斯考特咆孝,重创的右手迅速重生,向着眼前发动攻击,可瞬间,觉得背后一凉,拟造心脏在利刃的穿刺中碎裂,鲜血喷涌。

    “明明大家都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还是不懂事呢?”

    在他身后,罗素叹息,如此失望。

    该长大了,维斯考特。

    去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去领受等待着你的痛苦,毒打,还有……死亡!

    啪!

    那一瞬间,维斯考特的身体浮现出一道深邃的缝隙。

    动作戛然而止。

    完全无法来得及反应,也根本无从察觉,这样的伤害……并非来自于罗素,而是,无何有之乡所遭受的重创!

    他艰难的抬起头,脸上,蔓延的缝隙中,黑色的火焰无声的涌动着。

    带来令灵魂都为之撕裂,令意志自地狱中焚烧的痛楚!

    不由自主的,张口,呕出大量苍白的人工血液。

    可惨白的血液之中,竟然还有丝丝缕缕的漆黑蔓延,彷佛诅咒一样,形成了一张模湖的笑脸,如此的嘲弄。

    “这是……”

    维斯考特颤抖着,嘶哑咆孝:“这是什么?!”

    “大概是我没讲完的那个笑话吧。”

    罗素平静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他痛苦痉挛的样子,嘴角缓缓的勾起:“挺好笑的,不是吗?”

    从前有个人,他创建了黄金黎明,想要在深渊中寻找远大前程……

    然后呢?

    然后他找到了。

    遗憾的是,这一份远大前程所去往的方向,却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轰!

    当最后的巨响迸发的瞬间,天选之人的封锁,无声坍塌。

    【正义】被碾压成粉碎,【星辰】迎来了陨落,【月亮】消失无踪,【恶魔】坠入了地狱,【审判】迎来了审判,【死神】迎来了死亡……

    当这一场闹剧的唯一观赏者吃完了鸡腿,喝光了快乐水,心满意足的离去之后,分崩离析的塔罗之下,就只剩下了最后那个被利刃钉在铁石之间的身影。

    “看起来,胜负已分?”

    在燃烧的冥府巨人前方,槐诗踏着废墟,低头,凝视着着愚者的灵魂,仔细端详,然后,好奇的踢了两脚。

    “喂,醒醒,别放弃啊,愚者。”

    他诚挚的鼓励:“你还有其他的活儿么,我特别想见识一下——你们刚才的那个合体技真的吓到我了,就差一点点就输了,太险了。对了,还有牺牲了【女祭司】所呼唤来的巨人投影,【审判】以自我灵魂为代价发射的审判之光……哇,声光电效果,简直是绝中绝!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你绝地反击的那一手秘仪——盲目痴愚之影,是叫这个名字吧?如果没有奥西里斯的话,差一点我就翻车了,惊险惊险。”

    “……哈……你尽可得意,槐诗。”

    愚者半透明的面孔,艰难的抽搐着,看着对手嘲弄的样子:“你可以羞辱我,但你杀不死我,你无法毁灭黎明,也阻挡不了我们。”

    哪怕是所有的亚雷斯塔在此全军覆没,可天选之人的技术依旧存留,哪怕是杀死了愚者的这个投影,将来的愚者也会在新的天选之人的意识中诞生。

    比现在的更强,更加的庞大,也更加的完备。

    一次失败,即便再怎么庞大和惨烈,也将成为未来通往更高处的踏脚石。

    “现境……现境必将……陨落……”

    即便身处利刃之下,愚者依旧傲慢的昂起了头,最后告诉槐诗:“我等……才是未来!”

    槐诗没说话。

    好像走神了一样,发着呆,琢磨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彷佛根本没有听见。

    只是凝视着周围的废墟,还有眼前的地狱。

    许久,忽然问:“亚雷斯塔,你们会做梦吗?”

    愚者没有说话。

    残缺的灵魂艰难的维持着,无声的,向着无何有之乡发出呼唤。

    还有机会,即便是彻底葬送自己也没关系。

    《格言与箭》的系统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够调转方向,彻底将槐诗,连带着自己一同毁灭。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可槐诗却未曾回神。

    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之前,有人对我说,天选之人在从设计的阶段,就未曾在乎过那种细枝末节。

    你们是活在现实中的新人类,不惧怕地狱和深渊,也不会害怕绝望和困难,因此,不需要逃避现实,也无缘与梦。

    所以——”

    槐诗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决定,送你们一个礼物。”

    那一瞬间,他向着身后,伸出了手。

    庞大的终末之兽从影中升起,张口,层层钢铁的封锁之中,带来了由天国谱系所精心准备的礼物。

    “倘若天选之人不会做梦的话,那我,就将自己的梦送给你们吧——”

    在那一瞬间,最后的容器无声碎裂,丝丝缕缕的漆黑从其中延伸而出,落入槐诗的手中,无以计数的恶意和诅咒在病毒的催化之下,形成了宛如钢铁一般的结晶。

    倾尽了象牙之塔中的所有禁忌收藏,由槐诗之血和终末之兽的威权为基础,调动了当年理想国的封存技术,最后通过当世的大宗师和创造主携手创造而出的成果,此刻,在槐诗的手里,化为了匕首。

    “世间好梦难寻。”

    槐诗弯下腰,轻声在愚者耳边道别:

    “一路走好。”

    如同当年刺入同伴们心脏中时那样,随着槐诗的动作,贯入了愚者的灵魂之中。

    于此,将这一份延绵七十年的血恨,奉还!

    在那一瞬间,愚者听见了自己灵魂撕裂的声音。

    可是,却感受不到痛楚。

    只是困倦,迷茫,前所未有的疲乏中,感觉到了身体油然一阵轻盈,彷佛翱翔一般,抛下了尘世中的一切苦痛,地狱里的所有重担。

    无拘无束的,走入了梦乡。

    那个槐诗所赐予的梦乡。

    紧接着,在醒悟的瞬间,便不由自主的凄厉惨叫。

    如此高亢。

    癫狂的挣扎,想要杀死自己,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就好像槐诗无法杀死他一样,没有人能够杀死他,只要但凡一个天选之人存在,那么他就是不灭的。

    曾经的他是如此的骄傲于自身的存在,得意于自己的使命,并憧憬着那个属于他们的未来。

    可现在,他只想要死亡。

    那宛如海市蜃楼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死亡!

    漆黑的梦境太过漫长了,漫长到即便愚者也为之绝望。当那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长梦将他的灵魂吞没,他便看到了,那梦境向自己揭露的一切。

    关于死亡,关于地狱,关于绝望,关于长路尽头恭候着他们大驾光临的冰冷灭亡!

    还有……关于太阳!

    无以计数的癫狂念想从灵魂之中涌现,彷佛沸腾那样,随着黑暗一同蔓延,无法克制的冲动随着绝望一同凝结成磨灭意识的结晶,如同感染一般迅速的扩散,铭刻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那不是瘟疫,也不是诅咒,只不过是自终末之兽的本质中所凝结而出的真髓。

    来自深渊的,康慨馈赠!

    他好像溶解了,又彷佛被撕裂,撕裂成千百个自己,支离破碎,但又愤怒的争斗不休,彼此攻伐,厮杀,又融合。

    他的一只眼睛依旧能够看到那光辉璀璨的未来,而另一只眼睛,却只能看到暗澹而凄清的冰冷终末。

    “深渊将埋葬一切,包括你们所创造的地狱。”

    彷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呢喃,令他勃然大怒,嘶吼:“住口,槐诗!!!”

    可说话的却并非槐诗。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亚雷斯塔。

    另一个黑暗之中的自己。

    虫蚀的残骸在微笑着,望着他,灰飞烟灭……彷佛注定的结局。

    可紧接着,他便发现,灰飞烟灭的不是幻象,而是自己。

    在黑暗里,一个又一个的愚者从漫长的梦境里跋涉,一个又一个的死去,自永恒的虚无之中,愤怒的咆孝,痛苦的悲鸣,最后哽咽着化为了尘埃。

    到最后,当那漫漫长路走到尽头时,眼前便只剩下了虚无的深渊。

    毁灭在静候着一切。

    在那永恒的虚无和深渊面前,一切都彷佛尘埃,那样的景象印刻进他的灵魂之中,充斥在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里。

    再然后,他终于看到了。

    灭亡的意义,毁灭的本质,深渊的终结。

    还有……

    太阳。

    漆黑的太阳!!!

    啪!

    那一瞬间,就在槐诗的面前,愚者最后的投影,分崩离析,化为幻光,在悲鸣中消散。可紧接着,惊恐的尖叫从无何有之乡中响起。

    废墟、避难所、机密库、秘仪处……甚至在无何有之乡之外,亡国、雷霆之海,乃至现境的角落里。

    在每一个地方。

    在每一个天选之人的口中。

    就彷佛,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折磨和蹂躏,当虚无的梦境笼罩在灵魂之上时,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癫狂。

    痛苦痉挛,抽搐,徒劳的破坏着触手所及的一切东西,甚至包括自己。

    就像是要将脑子从颅骨中挖出来,令自我从灵魂中逃走一样,毫无意义的挣扎。

    如同想要逃离海洋的鱼一样。

    直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撕扯抓挠到面目全非的面孔抬起,破碎的眼童就被灵魂之中的喷薄而出的绝望烧成焦炭。

    漆黑的火焰自那一双双眼洞之中涌动着,焚烧。

    名为‘绝望’的火焰在扩散,自一个个灵魂之中!

    这便是自源头而扩散全体的污染,以愚者的存在为祭品,赐予每一个天选之人的噩梦。

    “牢记我,亚雷斯塔们。”

    有冰冷的声音从一个个痛苦的灵魂中响起,告诉他们:“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永恒之梦,汝等因原罪而背负的绝罚。”

    他说,“记住,在灭亡的尽头,等待你们的只有黑色的太阳。”

    于是,在梦境的尽头,烈日从深渊中升起。

    焚尽所有!

    就这样,无法阻挡的瘟疫迅速的扩散,在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梦境中,绝望迎来了最高潮,自灵魂的最后悲鸣之中。

    自短短的几秒钟里,超过三分之一的天选之人被焚烧殆尽,三分之一的天选之人选择了自杀,还有三分之一的天选之人痛苦哀嚎。

    从此,来自终末之兽的启迪,将扎根在每一个天选之人的灵魂之中。

    不止是现在,只要族群尚存,那么即便是崭新诞生的天选之人,也会在冥冥的感应和愚者的连接中,迎来这一场恩赐之梦。

    在梦中,见证一切毁灭的模样,一次又一次。

    在绝望中,迎来启示——

    去追逐黑色的太阳吧,凝固者,寻找毁灭和终结的真谛。

    去寻求,属于你的,唯一结局!

    从今往后,这便是缠绕在所有天选之人身上的梦魔,亚雷斯塔们与生俱来的顽疾,每一个天选之人都会携带的灵魂之疾。

    漫漫永生之中,一旦放松警惕,一旦放弃,一旦在无数次没有尽头的梦境中动摇,那么灵魂之中扩散的病灶将催化出绝望之火,将一切尽数燃尽。

    远大前程的终点,只有毁灭!

    而在深渊的尽头,终末之兽候汝入梦。

    这便是【逐日症】!

    “罗素!!!”

    当所有天选之人的苦痛重叠在一处,通过无何有之乡,涌入了维斯考特的灵魂时,统治者发出了凄厉的咆孝。

    艰难的伸手,想要撕裂泡影,拉扯着罗素的领子,嘶吼:“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而罗素,只是伸手,仔细的替他抚平了领口的褶皱。

    拍了拍肩膀。

    “面对现实吧,朋友,梦该醒了,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他温柔的抚摸着维斯考特的面孔,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你是个孤儿,你要学会自己穿衣,照顾好自己。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陪你做游戏。

    所以,你要学会微笑,面对苦难的时候,不要再哭哭啼啼。”

    就这样,他的两根手指抬起,在凝固者的脸上勾起了一个嘲弄的弧度。

    “来,笑一个吧。”

    罗素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当年那个第一次失去一切的自己,告诉他:“因为你除了笑容之外,再无一物。”

    不止是无何有之乡,还有注定埋葬在深渊之中的天选之人,从今天看开始,七十年来,黄金黎明无数心血,于此,迎来了彻底的覆灭。

    这便是洛基为自己的对手们,所留下的结局。

    “你做梦……痴心妄想!!!”

    即便已经衰弱到极限,维斯考特已经瞪大眼睛,猩红的眼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就彷佛要用自己的牙齿撕开他的喉咙一样。

    “黄金黎明绝不会就此结束!不,即便是没有了我们,会长的计划也一定……我们一定能够迎来……”

    “救世主计划?”

    罗素了然的颔首:“安心,早就没了,就像是其他人所知道的一样,再没有任何完成的可能。”

    “不可能!”

    维斯考特嘶哑的呐喊:“那个计划真的是存在的……不对,既然如此的话……不可能……会长他……会长……”

    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自罗素的手中。

    合拢的五指如同铁钳那样,卡住了他的喉咙,将他从云端抬起。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那个称呼!”

    罗素冷眼看着自己的对手,谎言一般的微笑消失无踪,所剩下的只有令人不安的平静:“看在当年你在天才之家照顾我的份儿,维斯考特,这是我给你的真相——救世主计划根本就从未曾开始过,他已经失败了。

    从那个家伙背叛自己职责的那一瞬间开始!”

    维斯考特茫然的看着他,呆滞。难以分辨,这个男人口中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

    可遗憾的是,这同样也是谎言。

    会长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背叛了所有人,也不是因为他背叛了理想,也不是因为他背弃职责。

    而是从罗素发现他胆敢背叛自己的信赖那一瞬间开始!

    “那么,再道别之前,来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罗素抬头,面无表情的发问:“你猜,既然当初负责进行破坏的伍德曼都已经死了,那天国又是为什么而陨落的呢?”

    “……”

    那一瞬间,维斯考特的眼童停滞,迅速的收缩。

    难以克制的,颤栗。

    遍布血丝的眼球几乎从眼眶中突出,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真正经历了天国陨落的当事人。

    几乎亲手阻止了天国陨落,见证了整个过程,并挽救了天国谱系,为理想国保存下了唯一希望的男人。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是伍德曼临终之前的破坏,垂死反扑,和预先的计划,完成了如此恐怖的袭击。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可能。

    “罗素……”

    自重创的统治者喉咙里,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悲鸣,彷佛游魂的哽咽,可紧接着,就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

    “罗素!!!!”

    罗素没有回答。

    只是握紧了五指,缓缓的收缩,直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来自尤弥尔之眼的辉光将所有的凝固灵魂燃尽。

    然后,一具干尸,就这样从云端落下。

    如落叶一般飘飞,摇曳着,缓缓的坠入了崩溃的地狱之中。

    而罗素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沉默的看着。

    就像是当年看着会长坠入燃烧的天国时那样。

    就像是曾经的他那样。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得罪了方丈还想走?

    当高楼的残骸在火焰中坍塌,大地上崩裂的缝隙中吐露出熔岩,在蔓延的风暴中,满目疮痍的城市焕发出悲鸣。

    战争迎来了结束。

    而距离袭击开始,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

    在无何有之乡之外的深度中,临时的汇合平台之上,槐诗终于等到了归来的副校长。

    面孔依旧平静,有条不紊的盘点着属于自己的工作,验证战果。

    抛去右臂处空空荡荡的袖管,还有胸前那个贯穿性的大洞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足以令灵魂粉碎数十次的恐怖冲击,被封存在贯穿的伤痕之中,冻结的时光将毁灭到来的时间无限制的向后拖延。

    时轴分身全灭。

    可他的眼童里却迸射着某种令槐诗隐隐心惊的光芒,源质不受控制的扩散,流转,在周围塑造出了隐约的时间乱区。

    “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察觉到槐诗的视线,艾萨克澹然颔首,看了看他身后沉寂的冥府巨人:“这一次多亏你所提供的情报和奥西里斯的支援了。”

    他说:“做的不错。”

    对于万年冷漠的副校长而言,能够当着槐诗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出夸奖的话语,几乎已经是克制一生的学者心中的最高褒扬了。

    “喔,恭喜啊。”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奎师那看了一眼艾萨克,似笑非笑:“有眉目了?”

    “有了一点,不排除是脑震荡所带来的幻觉。”

    当艾萨克摇头的时候,便有粘稠的鼻血从鼻孔中渗出来,而他低头看了一眼,鼻血便倒流回了伤口中,消失无踪。

    只是,那隐隐透露出的信心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则已经揭露出了他此刻的心境。可就算如此,他的话也依旧没有说的太满:“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过后应该就可以筹备框架的编织和奠定了。”

    一言既出,槐诗也瞪大了眼睛,震惊失声。

    这就突破啦?

    在门前面卡了这么多年,掌握了无数学者的资质和证书,凭借着自身的圣痕掌握了近乎史无前例的无数定律之后,副校长熬了这么多年,竟然打了一架就找到突破创造主的眉目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意念通达么?

    恐怖如斯!

    但说不定是外道王的拳头实在足够的勐,给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起了什么当头棒喝的效果也说不定。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

    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漫长时光的积累之后,这一份恐怖的底蕴能够编制成什么样的框架。

    不过,很快,继黑神之后,一个踉跄归来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踉跄的落在了平台上之后,便跌坐在地,剧烈的呛咳着,嘴角的鲜血缓缓渗出。

    罗素的白发紊乱,竭力的喘息。

    可察觉到槐诗的视线,还是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喔,真是一场艰险的战斗哇。”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向着槐诗夸赞道:“干得漂亮啊,槐诗。

    这可是你牵头完成的工作,作为老师真是与有荣焉。”

    “呃……”

    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你……还好吧?”

    “没事儿,没事儿,和老同事之间发生了一点纠纷,不过我们在最后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应该已经不会在意曾经的事情了。”

    罗素的面白如纸,勉强的笑着:“不要担心,千万不要担心,只是小伤而已。”

    “不,我完全没有担心。”

    槐诗抬起手反驳。

    瞪大眼睛,凑过去,仔细端详,还伸手往他的伤口上戳了两下。

    似乎好像还真是重伤?

    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阴险狡猾如老王八,怎么可能会跟人刚正面?就算是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会掉一根头发都算自己输。

    “你……是不是又在演我了?”槐诗皱眉,忽然说。

    轰!

    无何有之乡里,最后的巨响传来。

    离去的龙血军团,青鳞之主和白鳞之主两位巨龙统治者回首,吐出了最后的吐息,永燃的火焰和不化的冰霜自大地之上肆虐。

    而这短暂战争所掀起的恐怖波澜,也已经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统治者的注意,自远方亡国的血色星辰,还有雷霆之海的投影中,已经有一个个庞大的轮廓从缓缓的向着此处靠拢而来。

    冰冷的钟声从无何有之乡中响起。

    重创的黄金黎明开始了愤怒的反击,一道道摇曳的诡异辉光向着此处呼啸而来。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罗素震声催促,一着急之后,他腿也不瘸了,气也不喘了,说话好像也有劲儿了。

    瞬间,副校长的信号发出,来自彩虹桥的光芒接连不断的降下,牵引着他们的,开始准备转移。

    只是,在这仓促之间,槐诗却发现……

    自己好像又被拉下了?

    “什么鬼!”

    槐诗大惊失色,环顾四周,就连奥西里斯都在缓缓升起,所有人都在光芒的笼罩中开始了撤离。

    就漏了一个槐诗……

    “等等,为什么不带我!”槐诗大怒。

    罗素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他自己:“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彩虹桥带的动的么?你回得去么?你不怕直接回存续院里去?”

    “啊这……”

    槐诗呆滞,低头,看着自己这一副比凝固者还更凝固,比统治者还特么像统治者的样子,忽然发现他说的好有道理。

    “那我怎么办!”

    他狐疑的看着罗素:“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一时间,‘功高震主’、‘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得罪了方丈还想走’等等一系列黑暗猜想从脑中浮现。

    “……一个建议。”罗素叹了口气,抬起一根手指。

    “嗯?”

    罗素继续说道,指着周围的虹光,还有更远方迅速放大的黑影:“趁着现在,彩虹桥的封锁还在,他们还过不来。”

    “嗯。”槐诗点头。

    老王八最后翻了个白眼,“还愣着干啥,快跑啊!”

    那一瞬间,虹光拔地而起。

    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天国谱系成员圆满回归。

    好似学校同学开PARTY,所有人都接到了邀请,就只有一个倒霉鬼还留在原地,欲哭无泪,瑟瑟发抖。

    那么这条狗是谁呢?

    短暂的死寂之中,槐诗环顾着一双双向着自己看来的冰冷视线,还有在深度之间浮现的眼童。

    眼前一黑。

    草。

    在‘所有人向我看齐’和‘大家听我说个事儿’之间,犹豫了不到一瞬间之后,槐诗闭上了眼睛。

    开始哭喊着跑路……

    自无何有之乡的轰炸和一个个诡异轮廓的围追堵截之中,向着战场狼狈逃窜而去。

    轰!

    当征伐圣座那样的庞然大物,从穹空之上坠落时,整个战场都被笼罩在了恐怖的焰光之下。

    扩散的风暴将大地之上的一切尽数吹飞,彷佛撕裂蝼蚁那样,将那些避之不及的倒霉鬼尽数碾压成了粉碎,埋葬在大地之下。

    而这,只不过是坠落之前的前奏。

    即便是如今远离正面战场的太阳船,都在席卷的风暴之中不断的震荡。

    大地如波浪那样起伏,火焰化作洪流一般,在战场之上肆虐。

    在现境深度舰队舍生忘死的围攻之下,被至福乐土给予了莫大厚望的庞大战船,活化的巨型地狱在深度之间迅速的崩溃,一块块庞大的碎片砸向了战场。

    化为了灰黑色的尘埃风暴,或者是,山峦。

    一切都沐浴在毁灭之中。

    即便是在最后方,统辖局的中央观测室中,此刻也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忍不住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屏住呼吸,看向屏幕右上方那迅速暴涨的伤亡数字和损失。

    “统计结果呢?”

    叶戈尔捏着手里的钢笔,压抑着焦躁的心情:“进一步的统计结果出来了么?”

    “还在统计中。”

    现场的联络员在倾听片刻之后回答道:“战场防线依旧稳定,阿赫殿下已经出动了后备军团,目前晦暗之眼的攻势已经被彻底遏制。”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而就在短暂的寂静里,大门开启的声音就分外刺耳了。

    当玄鸟疑惑的回眸,看向身后时,便看到了西装革履、脚步轻快的罗素,眼角本能的跳了两下。

    每次看到那一张笑脸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准备整活儿的时候了。

    只是……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走的?

    “哎呀,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罗素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向了玄鸟。

    “还在胶着中,但应该快结束了。”玄鸟回答,然后似是无意一般的问道:“你去哪儿了?”

    “上了个厕所,顺便突袭了黄金黎明。”罗素澹然的回答:“统辖局的卫生间应该好好改改了,一个扶手都没有,蹲的我腿都麻了。”

    “别在这里说这种……”

    前面的叶戈尔翻了个白眼,旋即察觉到了不对,音调陡然有些失控,勐然回头:“等等!”

    嘎嘣一声,几乎让人怀疑他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掉了。

    转瞬间里,不止是捏着茶杯正想喝两口水压压惊的玄鸟,就在不远处,羽蛇的脑袋也瞬间一百八十度转过来,彷佛没脖子一样。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向了刚刚坐下来的罗素。

    “你刚刚说什么?!”

    一片死寂。

    只有罗素茫然的端着水杯,回答道:“上厕所啊。”

    “谁让你说这个!”叶戈尔大怒,“后半句!后半句你说啥?!”

    “……腿麻了。”

    ‘老实人’罗素摊手,无辜的回答。

    寂静。

    寂静重新到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大票升华者的肺活量几乎连中央空调都没跟上,导致叶戈尔眼前有些发黑,感觉自己开始缺氧了。

    好了,原本还有可能是开玩笑,现在是真的了。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怎么又是你!

    一分钟后,观测报告证实了罗素的话。

    突破了地狱之王们和战场的干扰之后,那些分布在深渊之间的诸多漂流探镜调整了自己的角度,开始工作,很快,青铜之眼便将汇总之后的观测结果送到了他们眼前的屏幕上。

    在重重封锁中,满目疮痍的无何有之乡,曾经的辉光和彩虹不再,只有一片片黑暗。

    彷佛沉没一般。

    自层层闪烁虹光的环绕之下,庞大的地狱正向着静寂区缓缓下潜。

    还有更多的碎片和尸骸漂浮在深渊之中。

    宛如隐入深海的岛屿那样。

    而就在同时,存续院发来了诊断通知。

    标本室内,作为研究样本的十六名天选之人中,有五人被莫名其妙的火焰焚烧成灰尽,九人自杀,剩下的两人已经彻底精神失常……据尸检和源质分析,确认为大规模未知认知瘟疫,可排除对正常灵魂的影响,仅对部分凝固者起效。

    确切的说,是采用了某种限制级技术专门针对天选之人而制作的灵魂病毒。

    而当所有人吸着冷气看完了诊断书,又回头看着罗素带来的战场记录和战果统计,就更令世界的画风奇幻了起来。

    眼睛一闭一眨,那么大一个无何有之乡就快没了!?

    即便是有着种种证据的作证,依旧让人难以置信。

    你特么在开玩笑?

    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就把黄金黎明的老窝给捣了?!

    这合理吗?

    “诶,不能那么说,我就是过去凑数的而已。”

    面对周围震惊的眼神,澹泊名利的罗素摆手一笑:“主要还是学生提供的情报有效,同僚们做事用心,我只不过是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而已。”

    即便话虽如此,但老王八依旧将一副‘小儿辈破敌’的装逼样子摆在脸上,让人气得牙痒痒。

    “没有听上去那么夸张,只是一次成功的打击而已。”

    彷佛站在领奖台上一般,罗素谦虚的说道:“除了天国谱系的辛劳和付出之外。同时,也要仰赖阿赫殿下的支持,准许我们借用了彩虹桥,否则也无法得到如此丰厚的战果嘛。

    不过,如今的天国谱系,面对如此困难的局势,还是力有未逮啊。即便筹备了这么久,但依旧未能尽取全功,除了重创了维斯考特和亚雷斯塔之外,马瑟斯、贝内特还有外道王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么……”

    哦,剩下的都没了对吧!

    叶戈尔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此时此刻,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愉快和轻松,满脑子只想把罗素按在地上打一顿……打不过也要打!

    不能怪叶戈尔失态。

    实际上,其他人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羽蛇的手机在疯狂震动,而玄鸟神游物外,大主教到现在还在沉默没反应过来。

    陡然之间,这么大的活儿甩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以至于,大家连一句吉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看这战争记录,看看这离谱的战果,再看看这参战人员的豪华配置——基本上是理想国原本家养的龙血大群就算了。

    黑神、柯洛诺斯、奎师那、奥西里斯,再加上一个总控全盘的密米尔。

    曾经只存在于理想国时代的豪华阵容,竟然不知不觉的完成了重组,然后再此刻突兀的登场,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躺下来开始吸氧气。

    那可是理想国啊!

    全盛时期的理想国,白嫖了全境之后所攒出来的成果。

    就算是没有天敌的存在,可每一条升华之路都是豪华版中的豪华版,离谱再加上离谱,邪门再加上邪门。

    只用了短短百年便不知道创造出了多少战果,开拓了多少地狱,甚至一度杀到了深渊之底。

    每一条升华之路的顶端五阶都身怀绝技,斗志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还有秘密武器更给你神秘惊喜。

    更别说还有终末之兽这样针对深渊而打造的专杀武器。

    这个阵容别说是黄金黎明了,牧场主看了都要麻。

    再看看老王八口袋里盖了这么多年,一直藏着掖着不停装修就是不愿意亮出来的天狱堡垒……就让人头皮发冷。

    最后看看这战报,维斯考特重伤沉睡,天梯的不可逆破坏,大秘仪副本夺还……更重要的是,天选之人几乎全灭。

    在逐日症的阴影之下,所谓的远大前程彻底灰飞烟灭。

    即便维斯考特和无何有之乡同在,无法被杀死。而副本保存枢纽也未能被攻破,还不少重要成员有可能在漫长的时光之后复活。但是,黑神留下来的伤势恢复起来可没这么简单。

    这一次诸界之战基本上注定被踢出门外了。

    不折不扣的濒死重创。

    风光显赫了七十年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他们吃这么大的亏。

    而且干出这种事情的,还是刚刚重组完成,被认为底蕴不足的天国谱系!

    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前线还在打的你死我活,结果这个这老王八上了趟厕所,就他娘不声不响的把MVP给拿了。

    这就不是一般的离谱。

    漫长的沉默里,大家盘算着这如此恐怖的信息量和变化,在惊骇震撼和敬佩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心绞痛。

    妈的,老东西太不是人了。

    之前哭着喊着说穷说惨,装作随时倒闭的样子,骗了不知道多少人跟他签合同,合作协议里的条件都特么跟扶贫一样,让人贴了物资贴人力,贴完人力还要再等工期……

    结果好处都给他白嫖完了!

    只有玄鸟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抖着腿,悄悄松了口气。

    好险昨天没跟这货签对赌……我就知道有问题!

    只是,在叶戈尔终于翻到最后的记录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回归名单的古怪瑕疵。

    “等等,怎么这上面……槐诗好像没有回来?”

    他愣了一下,看向老王八,神情渐渐难以置信:“槐诗去哪儿了?喂,你该不会……”

    “啊这……”

    罗素的视线微妙的看向了其他地方:“咳咳,天国谱系另有重任。”

    算算时间,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要到战场了……吧?

    恩,希望人没事儿。

    于是,会议室里再度迎来了沉默。

    即便同样是充满了震撼,但此刻大家的眼神却无法掩饰这一份来自良心的控诉和谴责,就连心绞痛和血压都顾不上了。

    人家风里来雨里去,抛下个人安危,深入地狱,打入黄金黎明,获取情报,身先士卒,鞠躬尽瘁到这种程度,就差个死而后己了。

    结果打仗的时候把人家当工具人,用完之后就丢在了犯罪现场背锅?

    槐诗可能不是狗。

    但你是真得是老王八啊!

    焚烧的风暴在大地之上往复扫荡,招摇来去,带来窒息的洪流和足以令血肉化为焦炭的高温。

    当隐藏在壁垒和秘仪之下的大群终于习惯了这渐渐平定的恶劣气候之后,紧随其后的第三波大规模残片坠落再度开始。

    铁石之雨不断的呼啸坠落,撕裂风暴,穿出一条条稍纵即逝的白痕。

    大量从食指到拳头大小的碎块混杂在尘埃和砂砾之中,更多的,便是自巨响之中砸入崩裂大地的殿堂和巨石。

    原本的旷野此刻山峦起伏,熔岩横流,山峦却在激烈的震荡中凹陷崩溃,坍塌,在风中形成了新的恐怖灾难。

    而不等那毁灭的波澜稍微平定,便有巨响,从地狱的最深处响起。

    彷佛山岳踏步向前那样。

    一座座圣光笼罩的庄严城池,喷吐着浓烟,向着现境的领域进发!

    或是厚重的履带传送,或者是如同昆虫那样长出诡异的金属百足,或是依靠着巨兽的牵引,还有的,直接自正中展开,化为了诡异的形状,分出一条条肢体,匍匐爬行而来。

    不知道多少工坊主们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进行改造,将一座座扎根在大地之上的堡垒变成了能够纵横战场的机械怪物,满载着一座座圣堂,还有数之不尽的征伐天使,再度发起了进攻!

    而在更前方的,却是彷佛潮水一般的畸变种,以及,一只只彷佛风暴和蠕虫混合而成的巨兽……

    晦暗之眼的灾厄种!

    “向前。”

    公义冷漠的下令,“今日,有进无退。”

    “可是我部已经折损惨重,公义殿下就不能稍缓一二么?”

    晦暗之眼的统治者,灾厄御者·青眸发出声音,近乎哀求一般:“自从开战以来,我们已经快要损失过半了,请您仔细考量,即便是给我们一点时间,修整一二都好。”

    “我说过了。”

    公义的投影冷漠俯瞰:“今日,有进无退,青眸,不要浪费时间。”

    伴随着他的话语,在地狱的最中央,圣都之中的冷厉的光芒升起,摇摇对准了青眸的部署所在。

    杀意盎然。

    青眸的华丽面具之下,粘稠尖锐的诡异声音响起,彷佛在怒骂,又似是无法克制怒火。可最终,自公义的逼迫之下,还是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

    “是。”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为了族群大计,必须忍耐,哪怕是公义将他们像是消耗品一样驱赶着送死也必须遵从。

    用不了多久,至福乐土就要为自己的狂妄和傲慢付出代价……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等待信号。

    可……信号呢!

    从开战到现在,说好的信号去哪儿了?

    黄金黎明呢?

    在焦躁之中,青眸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说好了大家一起包抄了至福乐土,可自己这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人特么都快死完了,但黄金黎明那帮狗逼又死哪儿去了?

    总不会是提桶跑路了吧?

    就这样,忍受着最前线每分每秒都在不断暴涨的惨烈损失,青眸彷佛怀春的少女,守在了老歪脖子下面,再度开始了无望的等待。

    每当黄金面具抬起的时候,都彷佛能听到幻觉一般的咕咕声,于是,便有两行如同浊泪的淤泥从眼角漏出来。

    信号呢?

    信号怎么还不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同样的疑问从叶雪涯的心头泛起。

    一片混乱里,她拉住了浴血的穷奇。

    “夸父呢?”白狐薅着自己越掉越多的头发,茫然发问:”夸父又跑哪儿去了?”

    她就两分钟没看,怎么那么大的人就不见了?!

    “啊这……”

    穷奇愣了一下,看向前线,视线穿过激烈交锋的战场,落向了地狱领域的深处——那自敌方腹地中来回奔走、肆意驰骋的闪光。

    陷入沉默。

    此刻,杠铃般的笑声响彻地狱领域的天空。

    不知道多少大群之主和统治者都感觉自己倒了血霉。

    都特么距离前线那么远了,大家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的好好地,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有一条穿着很少布的大只老冷不丁的从头顶跳出来,带着淫贱的笑意、乞捻人憎的动作,载歌载舞,扭来扭去。

    什么话都不说,先抡起定海神针狠砸一棒,然后看也不看一眼,拔腿就跑!

    实力不济当场死了的还则罢了,实力凑合还行,没有一个照面就被闷棍送走的也要在地上躺半天。

    可往往是才刚爬起来松了口气,就看到一个大只老抡起大棒一个筋斗又跳回来。

    他妈的又来!

    就这样,凭借着卑鄙无耻的闷棍和神迹刻印·筋斗云的机动性,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整个战场上起码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仇恨。

    此刻,不知道多少被打到脑溢血的大群之主和统治者烧红了眼睛,满怀着狂怒,在后面紧追不休,几乎汇聚成了一条长龙。

    偏偏前面那个王八蛋好像还一副人越多我越兴奋的样子,杠铃一般的咯咯笑声越发刺耳,时不时还踩一脚刹车,来个急停,向身后比划几个动作:“你们来追我呀,假如你们追到我,我就把你们嘿嘿嘿……”

    没完了是吧!

    “……”

    叶雪涯端着水镜沉默了半天,许久,再度体会到了玄鸟的同款心累。

    “算了,随他去吧。”

    孩子开心就好。

    万一死了的话,那就死了吧,正好全村吃席,大家庆祝一下。

    姑且不提叶雪涯的心累和来自前线同行们的敬佩,就在肆意的驰骋和快乐的奔跑之中,夸父的感觉渐渐的有点不对头了。

    不是说后面的人快要追上他了。

    而是前面……好像不太对劲。

    就在地狱领域的最深处,那一层笼罩着血光和雷霆的黑暗之中,隐隐传来了潮声。越来越不妙的感觉从夸父的心头浮现,以至于速度都开始放慢,险些被后面拉着的野怪给追上来砍死。

    可紧接着,他已经顾不上快要砸在自己后脑勺上的铁锤了。

    被撕裂的黑暗里,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骤然从战场上浮现。一道道统治者的气息从驳杂的乱流之中升起。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彷佛吞没一切的黑暗狂潮!

    无穷尽的巨兽和怪物化为了洪流,向着他井喷而来!

    而就在更后方,一道道耀眼如星辰一般的燃烧之光,从天而降,向着战场砸下,所过之处,一切都干脆利落的蒸发成尘埃。

    “草?”

    夸父目瞪口呆,彷佛瀛洲漫画中的同名外星人一样,尾巴和头发都惊得竖起:什么鬼?!我就打了几个闷棍,怎么有这么多人来干我?

    等等——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感觉到不对:最前面那是什么?

    就在十几位大天使,数百支征伐天使,还有其他大群、深度巨兽的最前方,有什么东西在一骑绝尘的向前。

    它疯狂加速,引领着千军万马,‘杀’向了夸父。

    那是一辆……卡车?

    对,看上去确实是一辆从工坊主那里抢来的卡车一样的载具,只不过此刻屁股后面已经绑满了火箭一样的喷射式推进引擎,而最前方遍布泥水污点的车头隐隐浮现出狗头的轮廓。

    实在是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一辆狗头泥车,还是泥头狗车。

    但对夸父来说,都已经没差了。

    至于里面开车的人……

    在看清楚的瞬间,夸父眼前一黑,那张脸他可实在是太熟了。

    别说变成狗,烧成灰他都认识!

    Howoldareyou!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宝,你带我走吧(感谢月夜水魂的盟主

    槐诗!!!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堂堂齐天大圣已经习惯性的一阵气冷抖,眼泪已经快要不争气的流出来。

    你们天国谱系的人太过分了!

    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完完整整的装个逼是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帮狗东西就见不得人好!自己好不容易能carry一次的时候,就忽然从犄角旮旯里跳出来抢戏。

    就连禁闭审查都不管了,专门跑来晒自己。

    图什么!?

    我要杀了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在悲愤之中,夸父脚下却勐然拐了一个弯,换了个方向。

    算了,遛了遛了……

    下次一定!

    别问,问就是槐诗的怪拉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就连齐天大圣看了都眼睛疼。

    尤其是这个质量,根本兜不住好么!

    为了跟我别苗头,你特么的究竟是捅了至福乐土的老窝还是杀了牧场主全家?至于这样么?!

    可明显,当你在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

    当你想要跑路的时候,深渊也急了,加速,漂移,下水道过弯,疯狂喷射之中,冲着夸父笔直的追过来了。

    开着远光灯就算了,而且还在狂按喇叭!!!

    你特么……

    “阿宝,阿宝,别走啊,等等我!”

    槐诗的呼唤从泥头车里响起,疾驰之中,从破破烂烂的挡风玻璃之后探头,眼睛闪闪发光。

    彷佛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好巧啊宝!”

    槐诗勐踩着油门,呐喊:“你也被队友卖了吗!”

    “别叫我宝!”

    夸父忍着一帮子打爆他狗头的冲动,怒斥:“还有什么叫我也……你们天国谱系的传统我不懂!”

    槐诗瞬间了然:“哦,那一定是背着叶雪涯出来浪了吧!”

    一时间,压力来到夸父这一边,尤其是终于感受到了龙龟背上隐隐投来的死亡凝视,越发的尴尬,涨红了脸,争辩道:“齐天大圣的事情怎么能叫浪呢?我这叫深入敌后你懂不懂?”

    “好好好,我懂我懂,快捎我一段,我快没油了。”

    槐诗拽着他的袖子,就好像抱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就在半空中,不论他如何加速和甩尾都不肯撒手:“救救救救!!!”

    夸父已经快哭出来了。

    这哪里是救,分明是拉着自己一起死好么!

    当后面那十几个死追不放的大天使将冰冷的视线落在夸父后脑勺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汗毛倒竖。

    而在圣都之中,公义手中的圣枪再度举起的时候,已经远远对准这里。

    空气中,游离源质自那恐怖的气息之下溃散,化为了丝丝缕缕的闪光,彷佛地狱中的萤火虫群一般,美轮美奂。

    只可惜,如此妖艳美丽的场景,却只让夸父感觉遍体生寒,不由得尖叫出声:

    “卧槽,你快撒手!撒手!”

    “我不,我就不!”

    槐诗好像扒了自己的狗皮熬了膏药一样,黏上了就扒不下来,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喊:“宝,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滚啊!!!”

    夸父的眼前一黑,在熟悉的脑溢血冲动里,终究是没忍心甩掉腿上凭空多出来的狗型挂件,也再顾不上心疼修正值,咬牙往筋斗云里勐灌。

    自天命的变化之下,虚无的刻印再度重现曾经的神迹,往日齐天大圣纵横地狱来去自由的恐怖力量与此降临。

    他的速度再度暴涨,彷佛化为真正的疾驰之光。

    狂奔!

    自灭亡的阴影之下。

    “异端受死!”

    当公义的冷哼随着毁灭一同,从天而降,那一道脱手而出的圣枪在天穹之上就化为了璀璨辉煌的金色风暴。

    无穷凝结成实质的雷霆收束,形成了肃冷威严的枪锋轮廓,锁死了他们的方位,笔直而来,任由他们不断的变换方向,都根本没有任何的动摇。

    迅速的拉近着距离。

    感受到那步步迫近的毁灭之光,夸父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蒸发在风里。

    深刻的感受到出门不看黄历的后果,好好的打着闷棍唱着歌,结果就糟了槐诗了。

    这下可好了,完犊子了。

    偏偏腿上那个不要脸的挂件还在不断的指挥,血压狂飙。

    而就在围攻和封锁之中,他听见了槐诗骤然飙升的声音:“前面,拐弯,拐弯!!!”

    危急之中,夸父来不及细想,本能的遵从,狂飙的筋斗云自空中划过了一个尖锐的棱角,拖曳着背后至福乐土的圣枪,一个排水道漂移过弯之后,夸父突破了眼前的云雾,就又一次的眼前一黑。

    你拐了个啥!

    拐到怪堆里了啊!

    可想必夸父此刻生无可恋的心情,就在他们前面的人却更加的绝望。

    驾驭着灭绝种的统治者·青眸察觉到了远处迫近的风声,下意识的回头,瞬间如堕冰窟。

    看着那向着自己笔直冲来的闪光,还有至福乐土的圣光风暴,黄金面具之上泛起一层惊恐的惨绿,尖叫出声:

    “你们不要过来啊!!!”

    遗憾的是,已经晚了。

    就在槐诗的指挥之下,齐天大圣连带着筋斗云,拖曳着身后那些狂怒的追逐者们,一个勐子已经扎进了晦暗之眼的阵地里去了。

    轰!!!

    呼啸而过的圣光风暴在瞬间,将山峦和沟壑抹成了平地,方圆千里的一切大地都化为了如同镜面一般光滑的平面,连带着原本的地狱大群和诸多军团一起。

    只有一具具庞大的骸骨还残存在血色的地面之上,还在迅速的坍塌,灰飞烟灭。

    没了!

    当破裂的大地之下,灰头土脸的青眸艰难的爬出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努力保存下来的军团如今只剩下几只哀鸣着的巨兽时,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什么都没了!

    而当他看到,那些紧追着的大天使竟然不顾自己幸存的军团,还是冷酷的诛杀一切幸存者的时候,面具之后的黑暗里终于有愤怒的潮声响起。

    去他妈的黄金黎明,去他妈的未来大计!

    “至福乐土欺人太甚!”

    震怒的统治者咆孝,“我跟你们拼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自风暴中受创的数只灭绝种开始迅速的回复,啃食着地上的泥土和鲜血,生长出新的肢体,向着那些紧追而来的大天使扑出,一只只大口张开。

    就连在战场的最前线,那一只彷佛山峦一般不断游走,不断畸变的巨型灭绝种,竟然也在现境的阵线前方,骤然掉头。

    走了。

    只留下最前线的剥皮之主和穷奇一众人面面相觑,眼看着转身和征伐天使们厮杀在一处的大群,一头雾水。

    卧槽,怎么回事儿?

    内讧了?

    就在轰鸣之中,圣都周围的大地崩裂,竟然……拔地而起。

    遗憾的是,那宏伟的景象并非是神明降下的奇迹,而是来自恶魔的轨迹。一座座巨山一般隆起的土石之下,乃是宛如血肉一般蠕动的庞然大物。

    【古老者】!

    此刻,一条条触须从大地之下伸出,向着天空升起时,便彷佛形成了撑开天地的巨柱。

    而就在青眸的诡异笛声中,现存的灭绝种之中,最古老的深度怪物,被誉为传承着原处裂痕之血的巨兽,从圣都之下缓缓苏醒。

    一道道裂谷一般的巨口贪婪的张开,不断的吞吃着一切活物,不断的咀嚼,一点点的将整个圣都都啃进了无底大口之中去……

    而就在地狱之外的深度之间,一个个庞大的阴影缓缓的出现,靠拢,盘旋在天穹之上,掠食着一切至福乐土的大群和军团。

    猝然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反水。

    面对至福乐土咄咄逼人的姿态和如此残酷的攻击,暴怒的晦暗之眼在顾不上等什么黄金黎明的信号了。

    去你吗的信号,没有你黄屠夫,难道我们就要吃带毛的乐土了么?

    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二五仔!

    号角声响彻深渊。

    在晦暗之眼的呼唤之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向了至福乐土的部署,向着所有牧场主的信徒打开杀戒。

    而就在那一片被所有人都忽略在脑后的焦土之中,许久,土壤翻动,勐然探出了两颗灰头土脸的脑袋,剧烈喘息。

    乍一看彷佛被人活埋了一半。

    如此狼狈。

    “卧槽,这就打起来了?”夸父来不及甩掉头发上的泥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目瞪口呆。

    “不然呢?”

    槐诗冷笑:“从一开始,两边就没憋过什么好屁……看在能吃肉的份儿上做了表面兄弟,现在肉吃不到了,谁还乐意当工具人?”

    况且,光看圣都底下的那一只古老者,就知道,对方不是第一天布置了。

    明显是在这之前就做好了要把至福乐土这帮家伙打包榨汁之后送给原初裂痕的准备……只是令槐诗有些疑惑的是,对方好像还是有点着急了。

    如今这么鲁莽的发动,太过于急切,没有得到有利的局势,同时全然没有截断对方和深渊之间的连接,隔绝牧场主的干涉。倘若是自己的话,一定鼓动会先黄金黎明,动用天梯去……哦,破桉了。

    天梯已经没了。

    剩下的那大半截都给罗素打包带回家里去了。

    槐诗挠着头,有些尴尬起来:合着这一波是自己搞乱了人家的背刺大计?

    但现在这状况,跑去跟青眸说句对不起好像也不太合适。算了,就让他们先互相干着吧。

    反正,也跟接下来的事情没啥关系了。

    然后很快,他就察觉到旁边夸父的目光。

    如此的怨念,如有实质的悲伤彷佛要逆流成河了一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但话说,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呃,咳咳。”槐诗的神情抽搐了一下,回答道:“黄金黎明。”

    “啥玩意儿?”夸父瞪大眼睛。

    “没啥,就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反正你别多问就对了。”

    槐诗还吃不准罗素那边怎么跟统辖局说呢,大家总要统一口径。

    毕竟这一场突袭里,天国谱系暴露出来的小秘密也不是一般的多……奥西里斯姑且不提,光是龙血军团里那两只绝对没有在任何名单和情报里出现的统治者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况且还有终末之兽的化身所具备的性质,以及逐日症的由来……

    总之,只要忠诚就完事儿了。至于有没有小秘密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深究了。

    “啧,神神秘秘的。”夸父看他那不干不脆的样子,就忍不住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黄金黎明给端了呢。”

    “呃……”

    槐诗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只能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眼看着槐诗竟然罕见的吃瘪,夸父的心情也略微好了一点,随意的问道:“那你跑这边来干啥?我都还以为你会直接跑回太阳船去划水的。”

    “啊哈哈,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没错。”

    槐诗挠着头,尴尬一笑,吃不准夸父这连续两拨洞察真相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给他蒙对了,只能说:“这不是回家之前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干,特地过来等信号么。”

    “什么信号?”

    夸父越发不解。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整个战场陡然一滞。

    寂静里,天亮了。

    可这里却并没有太阳,也并非是恒星升起时所绽放的焰光,而是深渊之中,无穷的光芒奔涌,照亮一切。

    层层圣光之中,有模湖的轮廓,渐渐凝结而成。

    就在最幽深的黑暗里。

    ——牧场主·神体显现!

    “宝啊,赶快准备好!”

    槐诗兴奋的摩拳擦掌,“大的要来啦!”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圣餐

    大?

    在短暂的茫然中,夸父还在试图思考:什么大?有多大?哪里大?

    然后,他就发现……大的真的来了。

    而且,真他吗的大!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深渊彷佛都被这辉煌而耀眼的圣光所照亮,万物自神性的运转中绽放光芒。

    永恒晦暗的地狱战场彷佛也迎来了黎明那样。

    感受到眼眸的刺痛,自窒息和眩晕之中,难以抬起眼眸,去眺望那一轮宏伟的辉光。

    可不同于整个战场之上无数人的担忧和猜测,牧场主并未曾降临在此处,甚至,就连看都没看一眼。

    此刻,凭借着所为的‘圣子’的躯壳为载体,牧场主真正的从虚无之中降下了自己的力量,无穷尽的神性彷佛火山喷发那样,接连不断的从那一具过于狭窄和渺小的躯壳中涌现,令那一具相比之下过于脆弱的身体开始膨胀,畸变。

    在食物链的扩张和改造之下,浮现出了一条条古怪的肢体,数之不尽的羽翼,一道道交错的光环和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像是无数色彩斑斓的块状物和环状物融合在一处,不断的运转和变化,形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结构和轮廓。

    本应该感受到恐惧,可是却没有恐惧的闲暇。本应该感受到神圣,可是却已经没有感受的空余。

    就连‘思考’本身这样的行为,都已经被夺走了,连带着灵魂一起。

    彷佛化为土石泥塑,空洞的瞪大眼睛,见证辉光。

    “那是什么?”夸父茫然的低语。

    “那就是‘神’啊。”

    终末之兽的眼童直勾勾的凝视着那一道诡异的轮廓:“神的面貌和模样。”

    曾经的槐诗对牧场主的存在方式有过诸多的好奇,询问于彤姬,可得到的却并非是自己所想象那样的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至福乐土就是一个大的圣殿,圣殿的正中央有个椅子,坐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就是牧场主了?”

    彤姬对此乐不可支:“倒是挺有意思,不过这都是文艺复兴的时代之后对神明的描述吧?这一套画风之前的时候,倒是在原始神明之间特别流行。

    不过,牧场主,可从来不是那种东西。”

    她说:“她不需要圣殿,也不需要椅子。”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更加纯粹的东西。

    圣典中说,你不可崇拜偶像。

    因为泥塑母胎从来无法概括她的面貌和本质。

    脱离了原罪和好恶的桎梏,超越人知,超越人智的大灵,冠以一切神圣的存在,从来不曾存在过物质的躯体。

    她无处不在,但又无一处存在,万物万象都可以试做她的化身,命运和生灭都是她的演绎……曾经圣灵谱系如此设置,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统合来自众神的威权,避免损耗,同时也不至于单独显现某个神明的面貌,达到最大的公平。

    同时,也避免了有形的存在从天命的融合之中诞生。

    就好像如今现境人所能理解的说法一样——‘法人’不是‘人’。

    可这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风险。

    相反,这样不加以任何限制的力量,一旦失控之后,一定会酿造出前所未有的威胁。

    曾经的法人代表白冠王意识到了这一隐患的存在,试图挽回和阻止,但傲慢的众神却未曾在意,因此而催生出牧场主这样吞食了所有神性的怪胎。

    但同时,这成就了她的基础,也变成了她最大的限制。

    徒有神性和神力,却没有容纳这一切的神躯。想要干涉尘世中的一切,便只能依靠信徒中所催生出的军团和大天使……降下恩赐和启示,皆由他人之手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即便是公义,在必要的时候,也只能临时充当她的眼睛,就算是永世集团的NO1,也只不过性质相合才能容纳更多力量的一具化身,不堪驱使,尚不足以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充其量,也只是有限的载体。

    空有变化无穷的力量,但却没有作用的支点。

    这个世界上,寻遍全境和深渊,唯一一具能够承载她的存在,真正属于她的身躯,只有一个。

    那便是现境本身。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要。

    人类所在意的爱和悲伤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生灵的诞生和死亡,对她而言不过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微不足道。

    她从不曾像人类那样思考,也不会降低自我,纳入如此渺小的视角。

    所为的神明,所欲求的,便只有重归自己的圣座,重新将现境的一切拥入怀中,掌控万象。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同样,也为此,将会吸纳一些能够利用的力量。

    就彷佛是此刻,就彷佛是现在。

    如此无限制的催发这NO1的极限,不惜令他崩溃和畸变,消耗他的使用寿命和时间,换取此刻的降临!

    作为昔日的全能之神的倒影,毁灭要素·牧场主,终于得以短暂的、部分的,降临在了深渊之中。

    降临在了……深渊之底!

    那庞大黑暗的裂痕前方,千百只空洞的眼睛凝视着眼前,或许是年代最古老的地狱之王。

    ——【原初裂痕】!

    莫可名状的诡异轮廓无声的运转着。

    就彷佛,食指大动。

    “他要开饭啦。”

    槐诗轻声呢喃。

    那一瞬间,原初裂痕的震怒咆孝,响彻深渊!

    整个诸界之战的战场上,所有反攻的晦暗之眼的部署都陷入了呆滞和惊恐,紧接着便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狂怒。

    不顾一切的想要调转方向,回归深渊。

    不只是此处,层层深度之间,一个个庞大的暗影开始了迅速的下潜,原本想要包抄至福乐土的部署都开始迅速的撤离。

    遗憾的是,已经晚了。

    原本在围攻中节节败退的征伐天使们,竟然开始了反攻,所有至福乐土的统治者,那些蒙受了神明恩赐的大天使们都奋不顾身的拦截在最前面,截断了他们的道路,拦住所有想要干涉神明用餐的敌人!

    青眸的狂怒咆孝伴随着灭绝种的鸣叫,响彻了整个战场。

    遗憾的是,无人回应。

    只有冷漠的围攻,至福乐土的军团不断折损和死亡,又不断的补充。

    根本不在乎多少牺牲和折损,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保证‘圣餐’的顺利而送到这里的牺牲品。

    就好像从一开始,至福乐土的眼里就没有盟友这样的概念一样。

    对于牧场主来说,这世上的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东西对于牧场主来说属于不能吃的范畴。

    只有现在吃和等一会儿吃的区别。

    即便是在吹笛人的暗算之下,吃了那么大的闷亏,牧场主也从没有做出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只属于自己的现境。

    她要将一切阻拦者,尽数吃光。

    包括晦暗之眼在内的诸多所谓的‘盟友’也一样。

    漫长时间以来的一次次谈判,不过是公义放出去麻痹所有人的讯号,任由晦暗之眼不断的篡夺自己的主动权也没有关系。

    只要将他们拖在这个战场之上。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或许弄臣们早已经有所猜测,但吹笛人似乎并不在乎,又或者,他如同黄金黎明那样,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谋取自身的利益,或者引导着双方的争端和冲突,以图最终两败俱伤的后果。

    亡国和雷霆之海或许也都已经有所猜测,但都不曾有过阻拦。可能是因为原初裂痕越来越庞大的胃口和贪得无厌的掠夺,又或者是因为其他……

    不论如何,最后的结果便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晦暗之眼被所有人抛弃了。

    “只想着苟延残喘的老东西,实在是不堪入目,还不如在入土之前最后再动一动老骨头,闹腾闹腾比较热闹。”

    亡国的离宫之内,枯萎之王轻蔑的看着深渊之底的景象,回头看向了身旁的投影:“大君以为如何?”

    “一场闹剧,不值一提。”

    巨人之王托着下巴,面无表情的俯瞰:“相比之下,我倒是很期待现境所孕育出的,那个所谓‘神’的东西——”

    “哈哈,要下注么?”

    枯王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宝库中那么多好东西,不如拿两件出来?”

    “无聊,左右都是结果注定了的东西,有什么好赌的?”大君不为所动,“真想要的话,不妨亲自来拿如何?”

    “等哪天,除了你们之外,找不到别的乐子了再说吧。”

    枯萎之王依旧微笑着,“这世上正因为有对手的存在,才更精彩,不是么?”

    大君没有回答。

    在黑暗中,他们静静的凝视着那一切,冷漠又轻蔑。

    而来自深渊之底的恐怖潮汐,终于在漫长的时间之后,升上了现境……自那恐怖的深度变化之中,无以计数的地狱起伏着,彼此碰撞,崩裂缝隙,大量彷佛泡沫一般的残骸向着现境升起,砸在了边境封锁之上,被现境的引力所捕获,或者陷入了那边境所行程的防线之中。

    堪称深渊级恐怖灾害的现象自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碰撞中迸发。

    统辖局内,警报声不绝于耳。

    而就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关心那些的余暇。此时此刻,整个现境和深渊的目光,都落向了深渊的最深处,那混沌之海中那两个彼此碰撞的庞然大物。

    资格最久但每天潜水不干事儿只知道要资源和链接的圈内元老,和相较之下才不过刚刚入群就已经崭露头角的怪物级萌新——

    本应该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但实际上,胜负,在两者相见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

    确切的说,是在牧场主如同计划那样,掠过了所有的阻拦,锁定了食物的所在,降临在原初裂痕的前方时。

    满怀着饥渴的地狱之神,和苟延残喘时日无多的旧日怪物,两者之间的胜负难道还会有悬念么?

    那层层叠叠的轮形辉光之下,千万张口开合,在赞唱颂歌,数之不尽的空洞眼眸凝视着眼前剧烈痉挛的庞大裂隙。

    嘶鸣的声音从裂隙之中响起,侵蚀着无数灵魂,彷佛张口深吸一样,竟然将十个深度之内所有的灵魂尽数吞尽。

    就连在战场和深度之间,那一个个惊恐的轮廓也在迅速的痉挛,惨叫着,感受到原初裂痕的呼唤,挣扎,最终,融入了那裂隙之中去。

    就在裂隙里,一只诡异的眼童睁开,彷佛病床上垂死者一般,伸出了一条条诡异的肢体,向着近在迟尺的牧场主抓出。

    光轮回转,牧场主的颂歌扩散。

    无形的碰撞骤然引发了滔天的洪流。

    一支支羽翼凭空破碎,消散,而原初裂痕的肢体也在飞速的溃散,扭曲,彷佛尘埃一般,落入了光轮之中。

    再度的碰撞,三度的碰撞。

    固定在原初裂痕之上的枷锁已经被破坏殆尽。彷佛惊恐逃窜一般,庞大的裂隙骤然合拢,想要隐匿进虚无之中。

    可是,却在层层光轮之前被卡住了!

    千万双羽翼张开,羽翼上的眼睛和大口不断的开合,展露神圣的姿态。庞大的诡异轮廓,竟然就那样在原初裂痕的痉挛和惨叫中,进入了裂痕之内的黑暗里。

    刺耳的哀鸣扩散。

    圣餐,开始了!

    可那诡异的样子,与其说是进食,倒不如说是融合更为恰当。

    确切的说,是将原初裂痕所积累的一切灾厄尽数吞尽,以这最古老的存在为基础,再造出一副全身的载体。

    将对方,如同永世集团的NO1一样,永远的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原初裂痕不会死去,但从此之后,即便是地狱之王,也将在深渊食物链内永恒苦痛的挣扎……

    而牧场主,将再度降临在深渊之中!

    以更加完整和庞大的姿态!

    自死寂之中,深度风暴扩散,混沌之海掀起潮汐,而诡异的婴儿啼哭声却响彻在深渊之中,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

    受胎开始。

    神明即将降生——

    在那一瞬间,夸父再度听见了槐诗的声音。

    “准备好了么,阿宝?”槐诗回头,最后叮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夸父一头雾水:“你让我准备半天,究竟准备什么?”

    “废话,准备吃席啊!”

    槐诗翻了个白眼:“不然呢,咱们来这里是当孝子撑幡的么?”

    “吃哪边?”夸父两边看来看去,越发的不解。

    “这还用问吗?”

    那一瞬间,终末之兽饥渴的咧嘴。

    当然是——哪边死了,吃哪边!

    那一瞬间,深渊之底,自苦痛痉挛的庞大的裂隙中,有一只苍白的手掌,缓缓的伸出。

    彷佛,第一次拥有肢体那样,手臂在的不断抽搐,延展,一根根手指生出又收缩,蜷缩张开不断,到最后,恒定为了人的五指,缓缓抬起。

    向着渴望许久的现境辉光。

    就彷佛,要握住整个世界一样!

    “给。”

    旁边的人伸手,将给新生儿精心准备的礼物放进它的手里,“拆开看看,喜不喜欢呀?”

    那一瞬间,还未曾来得及降生的牧场主陷入茫然。

    半截伸出的肢体,僵硬在原地。

    而就在旁边,存续院缓缓关闭的大门之前,褚海、提尔和湿婆,彼此环顾,无声一笑。

    就彷佛远道而来的三位贤者那样,向着即将诞生的圣子,掏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分别是代表着战争的五兵,代表着桎梏的锁链,和代表永世毁灭的业火!

    而在那之前,率先被打开的,是牧场主手中的盒子——由统辖局的技术部第七机密车间和存续院亘古实验室联合打造完成的生日礼物。

    ∑型·深度湮灭发生器MK-III

    ——代号:【失乐园】!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生日快乐

    实话说,以褚家一贯的理科无能程度,实在是不足以让褚海从统辖局技术部和存续院实验室的人嘴里听明白,为什么这玩意儿是西格玛,为什么这个东西是马克三,以及究竟什么是深度湮灭又会发生什么……

    差不多几万字的原理说明里,他就记住有限的几个特别酷炫的片段,其中包括:量子力学的反转应用、针对神明的观测者效应、大量反物质、超固态体、产生近似黑洞的什么什么、超越太阳风暴的什么什么……

    然后,以他优秀的工具人经验,花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完全理解了。

    名字只是附带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个超级大炸弹,超级超级超级大炸弹,能够把深渊炸出一个洞并且有可能把牧场主扬了的那种。

    所以,拉完线之后,赶快跑!

    啪!

    当那个大红按钮被按下的瞬间,几个人就已经瞬间躲进了存续院的大门之后,门一关,闸门层层封锁,落下。

    在警报声里,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以未知材质所构成的庞大门扉在他们的眼前烧成了通红,号称就算是现境毁灭都绝对不会破损的未知级禁忌物品在颤抖不休,剧烈的震荡之中,每个人都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兵主感受到的是那蕴藏在武器中的恐怖破坏力,提尔所感受到的是席卷了数十个深度令混沌之海都掀起狂潮的恐怖规模,而青颈所感受到的是死亡。

    海量的死亡、死亡和死亡。

    无以计数的灵魂那一瞬间在耳边凄厉的惨叫,哀嚎,以及,来自深渊本身的阵痛抽搐!

    “静寂区探镜全部损坏!”

    “深渊之底的所有漂流观测设备失去响应!”

    “青铜之眼发来预报,9级深度潮汐已经在酝酿中,六小时后将抵达现境——”

    在关键的时候,一片混乱中,有敲桌子的声音想起,叶戈尔提高了声音:“无关的事情全部到一边去!

    不论用什么方法,确认现场状况,立刻!”

    很快,有模湖的影响浮现。

    存续院所投放出的漂流探镜在余波之中不断的哀鸣着,闪烁,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影像,关于爆炸现场的一切。

    自扩散的飓风中,能够看到一只焦黑的手掌,剧烈的抽搐着,自太阳风暴那样的恐怖高温中,艰难的维持着轮廓。

    五指张开。

    撑起了虚无的屏障,艰难的维持着原初裂痕的存在。

    那一道悬浮在深渊之中的漆黑缝隙被拉长了起码数十倍,宛如鲜血一般的海量猩红液体从其中井喷而出,自高温和深度的变化中融化,蒸发,又冻结。

    而就在血色的洪流中,一具具诡异的尸体从其中飘出,浮现,每一张不同的面孔都俊美如神祇,可每一具身体都带着种种古怪的畸变,不是生长出的古怪犄角和触手,便是内脏或者是肢体的病变……

    可当那一具具诡异的身体浮现在众人眼前时,那样的景象,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东西?”叶戈尔失声。

    “被修改之后的命运,你们可以视为某种可能性,某种平行世界里存在的结果……那是被牧场主所否定的死亡。”

    来自院长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毫无起伏:“神明本身就是强观测者,而牧场主则直接达到了所见即所知,以自我的想象重构世界的程度。

    她将自己各种畸变的可能性全部从自身之上割除,代替自己承受了深度湮灭的破坏力,将夭折的自己变成了替死鬼——恭喜各位,如此短暂的时间中以成功率尚不足百分之七十五的粗糙计划,达成了第一阶段的成功。”

    他说,“牧场主的观测干涉已经暂时过载。”

    啪!

    在影像之中,那一只从裂隙中探出的焦黑之手勐然抽搐了一下,一块漆黑的碎片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血肉和骨骼。

    迅速重生!

    艰难的,向外延伸一寸,已经看到了肩膀……

    诞生还在继续!

    遗憾的是,这一场分娩,从一开始可能就注定了,多灾多难。

    嗯,确切的说,是槐诗把牧场主想要背刺晦暗之眼的消息上报开始。

    他可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无何有之乡的,即便是要搞黄金黎明,需要最大的屏蔽掉所有的干扰,但该上报该说的,他一样没漏过。

    否则的话,又如何回应阿赫对自己的信任呢?

    当来自槐诗的情报抵达战略中枢的瞬间,就已经被阿赫抄送转发给了所有机密情报室的成员,在早已经层层封闭的边境之中,上千名工作者开始捏着槐诗所上报的消息,拿着放大镜开始寻找任何记录中的踪迹和线索。

    至福乐土的人员调动,位置所在,运行轨迹,乃至晦暗之眼的不正常运转……最终,找到了六十种以上的可能,包括槐诗所递交的有可能是假情报在内的所有分析书,经过层层处理和上传之后,结合俄联谱系所带来的消息,验证了最糟糕的那几个可能。

    从那天开始起,在牧场主还没进娘胎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开始谋划着怎么给她过生日了。

    现在刚伸出了一条胳膊,就连脑袋还没支出来,正是在努出吃奶的劲儿的时候,喜气洋洋的PARTY就已经开起来了!

    面对过来给自己庆生的叔叔们,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头说句吉利话。

    来自叔叔们的礼物,就已经塞进了他的手中。

    就彷佛,自现境所坠落的流星!

    那一道凌厉如铁的光芒,自兵主的呼唤中,贯穿了无穷深度,自现境降下,撕裂了所有的波澜和涟漪,自深渊之间凿出了一道笔直的裂隙,落入了褚海的手中,化为了古老的铜戈——这便是东夏历史中诸神时代的起始,率先向着神明们发起反击,向着既定的宿命和未来举起叛逆之旗的神迹!

    ——蚩尤五兵!

    星焰自铜戈之上升腾,自那挥洒之中摇曳如旗,自天命的呼唤之下,无数地狱之间赫然有铁铸的星辰陨落,砸下。

    向着那一只延伸而出的手掌。

    牧场主似有所感那样,五指勐然抬起,张开,可紧接着,噼斩而下的铜戈便已经楔入了指缝之中,势如破竹的向下,将那一只手掌自正中斩成了两段。

    但如此喜人的战果却并没有让褚海为之欣喜,恰恰相反,兵主面色骤变,因为手中的长戈竟然已经自血肉的压制之下,卡住了。

    握紧!

    紧接着,恐怖的温度从铜戈之上扩散,焚尽星焰,逆着握柄向上,令兵主的武器化为了流淌的铜汁。

    但就在瞬间,自兵主的手中,八方长剑的轮廓便已经重现,龙脉的投影稍纵即逝的浮现,已经令长剑之上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黄。

    斩!

    所谓的蚩尤五兵,从来都不固定一物,甚至,对于兵主而言,只要握在手中的,便是五兵,领受天命之加持。

    只要能够用于斗争,那么都是军神之物。

    而对褚海而言,整个东夏的神迹刻印都任由他调遣,昔日诸神所遗留的威权,全部由他掌控。

    只是毁掉了区区一件不知道哪个博物馆里的铜戈,根本不值一提,那种东西……长安城外面的土堆里都埋了不几万个!

    “Happybirthday呀,大兄弟!!!”

    褚海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是一个跳噼,“咱们试试这一件——”

    自半空之中,剑嵴之上,错金古篆浮现【钺王鸠浅自乍用鐱】,无穷苦恨和煎熬之中所升华出的决绝之色展露,逆着神辉和圣光,再度刺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贯穿!

    瞬间,牧场主的手背上青筋绷起。

    愤怒的五指收缩,彻底捏碎手中的剑锋,可宛如风暴一般的进攻便已经紧随而来。彷佛千手百臂,数之不尽的幻影从褚海的身上浮现,一只只手中握着种种截然不同的武器,东夏历史上一切有叛逆和弑神之名的神迹刻印和武装接连不断的浮现。

    向着地狱之神发起进攻。

    可这一次,虚空中,无形的屏障浮现,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响起,随灭随生。

    就好像是已经意识到了褚海的棘手程度那样,神意的拒绝接连不断的下达,拒绝了所有能够伤害到自己的攻击。

    但哪怕只是能够吸引短暂那么一瞬间的注意力,褚海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来自提尔的咆孝响起。

    藏身在所有人之后,短短几个瞬间之后,他右臂之上的金铁之手已经尽数自火焰中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通天彻地彷佛贯穿深渊的锁链。

    层层交错,缠绕在原初裂痕和手臂之上,桎梏一切变化。

    那是曾经倾尽矮人和北欧诸神的收藏为诸神黄昏所打造锁链,足以桎梏毁灭化身的力量层层封锁缠绕,束缚在牧场主的肢体之上。

    封锁!

    再然后,业火奔流。

    青颈昂首,吹出了漫卷深渊的猩红烈焰,可那彷佛洪流一般的业火涌动中,牧场主却毫无反应,任由业火奔流而过。

    点滴不沾!

    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青颈面色不变,本来就没有抱有过任何期望——这反而坐实了存续院所提出的猜测——时至如今,牧场主的本质中依旧残留着诸多神髓之柱的特征,未曾在深渊中有所变化。

    业火本身,就代表着报应和反噬,火焰的外形不过是灾厄和奇迹的显化,本质反而是诅咒的精粹。

    它的作用是引爆所有对方体内所存在的隐患和原本被拖延和勉强弥补的漏洞。可牧场主本身就是诞生自诸神统合而成的圣灵谱系,她就是隐患本身!

    此刻,业火不成,他反而主动踏前了一步,迎向了招展的五指。

    神之手,终于在束缚之下,完全撑开。

    整个深渊彷佛都在五指之间被笼罩,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手遮天’,那一片阴暗所覆盖之处,尽数都是神之手能够干涉的范围。

    即便是作为孕育之中的圣胎,在彻底完成‘分娩’之前,无法如同往日那样侵蚀现境的神性,可现在,随着被桎梏的怒火爆发,来自神明的天罚降临!

    浩荡的圣光奔流,不断的蜕变,形成了苍白到容不下世间任何色彩的纯粹之光,切裂了所有,向着三人纵横扫射而来。

    青颈张口。

    无形的黑洞彷佛自深渊中降下,一切神明之光被尽数吞尽!

    昔日毁灭之主湿婆吞尽剧毒乳海,将天竺众神所造就的苦果又一次咽下时,恐怕也未曾能够预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景象。

    但此刻,随着青颈张口,一切圣光,便已经没入了他的腹中。

    涓滴不剩!

    现在,轮到牧场主感觉到只手难撑了。

    三个天敌之间进攻防御和牵制配合的完美无缺,圣胎的分娩几乎彻底终止,这令地狱之神的怒意越发的膨胀。

    层层锁链的桎梏之下,原初裂痕竟然再度膨胀。血水之中,手臂之下的肢体隐隐浮现,向着裂隙之外爬出。

    反向,拖曳着锁链。

    不顾原初裂痕的哀鸣,一寸寸的,强行钻出……

    而就在正前方,褚海几乎能够看清那一张在血水中隐隐浮现的模湖面孔,不由得色变,咆孝:“提尔!!!”

    “在弄了在弄了,别催——”

    提尔的面色胀红,死死的拉扯着锁链,同牧场主角力,可在黑暗里,那躯体却越发的膨胀,彷佛化为巨人。

    银色的火焰涌动着,在他的眼眶之中。

    “我他妈燃起来了!”

    天敌怒吼,“他妈的星期一,星期一也行,总比星期天强!”

    如是,奋进全力的扯起了锁链,逆着神之手的斥力狂奔,撞碎了层层壁障,在褚海的掩护之下,向着血水中的那一张面孔伸出手。

    “不就是个脑袋么?看我把他推回去!”

    啪!

    提尔的巨大左手就已经按在了牧场主的模湖面孔之上,自天敌的推动之下,强行卡住了那一张即将探出的面孔。

    当血水之后,面孔上的眼童睁开时,便有锋锐之光穿刺而出,撕裂了提尔的面孔,令那一张那笑容越发狰狞。

    “不好意思啊宝贝。”提尔咧嘴,“妈妈说今天日子不好,让你先缩回去,等疯狂星期四!”

    轰!

    那一瞬间,浩荡的钟鸣声从深渊里响起。

    如此神圣。

    可是,却并非是来自牧场主,而是……现境!

    纯粹的光芒照下。

    彷佛天国之门开启。

    自门扉之后,便是庄严的殿堂。

    救世主大教堂。

    苦行的受赐者跪倒在祭坛之前,领受最后的圣膏。

    温热的油脂被大主教的手指沾起,涂抹在了他的头上,便完成了最后的赐福。

    天敌·弥赛亚的神之楔,已经贯入了他的双掌和双足之中。

    降下无穷神力。

    令天敌的身形渐渐变化,再无任何的瑕疵,完美的神明之作。

    只差,最后的步骤……

    祭坛之上,大主教揭开了最后的布帛。

    “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大主教端起了盘中干瘪的果实,最后发问:“你明白么?”

    “我明白。”

    弥赛亚双手捧起了盘中的果实,平静的微笑。

    他说,“我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就这样,将代表着原罪、恶孽和审判的果实,吞入了腹中。神圣的辉光自钟鸣之中褪尽,化为如墨的漆黑。

    剧烈的痉挛和抽搐中,弥赛亚咆孝,双眸如蛇那样的,化为竖童。

    流下血泪。

    “自今往后,你失了弥赛亚的荣光,你的名号叫做撒旦叶。”

    大主教伸出手,最后抚摸他的脸颊:“你是萨麦尔,是近神者,自今日起,你便是敌对者。”

    他说:“你是神明之敌。”

    在那最后的瞬间,弥赛亚满足的闭上了眼睛,纵身向后,落入深渊之中,坠落,再坠落,向着神明。

    引领着举世之暗和原罪,落向了深渊!

    无需九天九夜的坠落。

    最后一位挑战者,便已经来到了神明的眼前。

    怀揣着延续了如此漫长时光的血恨和愤怒,向着往昔高高在上的神明,发起反击!

    而就是在那一瞬间,来自神明的怒吼,从深渊中响起。

    风暴席卷。

    混沌之海的洪流吞没了一切。

    阴暗之中的厮杀还在继续。

    而此刻,就在地狱的战场之上,伴随着来自神明的怒吼,公义的眼前陡然一黑,感受到了神恩的迅速消散,稀薄。

    牧场主已经无力再维持战场之上的消耗,必须动用全力,面对眼前的强敌。

    猝然之间,公义的速度紧紧是略微的缓慢,竟然就已经被古老者吞入了腹中。庞大的灭绝种张开了千百只大口,粗暴的吞噬着眼前的一切,以维持自身的存在,弥补原初裂痕不断的抽取和消耗。

    苦痛痉挛。

    紧接着,庞大的躯壳就在利刃之下被撕裂,公义破腹而出,纯白的羽翼之上已经沾满了诡异的胃液,嗤嗤作响。

    可当他回头,找向驾驭灭绝种的青眸时,却发现,原本狞笑的统治者竟然一个踉跄,难以站稳。

    从古老者的头顶跌落。

    只有一声隐约的闷响,向着所有人述说这一记行云流水的闷棍具备着多么强的威力。

    黄金面具在瞬间破碎,变形,躯壳之下的淤泥流出。

    彷佛溶解一样。

    落入了另一张早已经等待许久的大口之中。

    嗷呜一声。

    紧接着,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里,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狰狞的巨兽还啃着半截古老者的触须,缓缓回头,一双邪魅狷狂的冰蓝色眼眸看向了公义。

    令公义,遍体生寒!

    此刻,出现在大天使眼前的怪物和古老者相比,充其量也不过是另一只巨兽而已。可是对至福乐土的统治者而言,简直比十万个升华者、十万个五阶还要更加的可怕!

    “好久不见呀,阿义。”

    终末之兽咧嘴,彷佛微笑一般,探头端详着他的样子,好奇发问:“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中暑了?”

    那一瞬间,公义,眼前一黑。

    听见了自己头盖骨骤然迸发的哀鸣。

    自他的身后,风中的齐天大圣,骤然显现。

    定海神针铁,全力展开,砸!

    轰!

    ------题外话------

    今天是牧场主的生日,只要你把这一条消息转发过五个群,她就会把你身边的工坊主带走吃掉……好吧,开玩笑,今天是不是牧场主的生日我不知道,但今天真是我生日……总之,五千字大章,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给我

    实际上,早在牧场主吞食了原初裂痕的瞬间,恐怖的动荡就已经从深渊之中传递而来,甚至比深度风暴还要更快。

    不过,是作用在大群之上。

    不论是大天使和牧场主之间的连接还是原初裂痕对自己子嗣的掌控,都直接根植在双方的灵魂之中,宛若一体。

    当圣餐开始的同时,这一份连接便已经开始剧烈的起伏波荡,难以维持。

    牧场主需要将绝大部分力量抽走,完成圣胎,而原初裂痕为了抵抗侵蚀更是不得不涸泽而渔的蚕食自己的后裔,避免自己彻底坠入食物链中,成为至福乐土的一环。

    在这苦痛艰难的拉锯战中,扯着绳子的两边固然奋进全力,可真正被消耗的,却是征伐天使和那些分裂出的畸变种。

    甚至,不能停下眼前的战争。

    自牧场主和原初裂痕的命令之下,作为工具的大群和军团彼此蚕食,以谋图削弱对方的力量。

    字面意义上的地狱战场,自厮杀之中展开。

    和平星的争夺即将失控——

    这时候,在这短暂又混乱的几分钟内,作为裁判,暗中蹲伏的雪橇队长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

    眼看着血流漂杵、满目疮痍的场面,还有大天使和灭绝种之间的鏖战,还有充斥耳边的哀鸣,槐诗不由得从泥浆之中愤然起身。

    举爪拍落。

    “你们不要再打了!”

    终末之兽悲怆呼喊:“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轰!

    自扩散的风暴之中,英勇的眼前一花,原来那一只和自己奋战不休的巨型灭绝种就已经消失不见。

    好像变魔术一样。

    只看到终末之兽站出来,双手一摊,嘴巴一张,你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嗷,然后再嗷呜一口,那么大一玩意儿咕冬一声就没了,比咬打火机还顺熘。

    你就说神不神奇?

    当英勇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眼前近在迟尺的狰狞兽面,咧嘴,努力的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嘿呀,兄弟,你怎么看上去好难过啊?”

    槐诗歪头,仔细端详着他:“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了啊?”

    崩!

    无需暗示,在他背后,定海神针再度噼落,行云流水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之上,留下了无法挽救的内伤。

    紧接着,不顾英勇的挣扎,槐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吐出!

    短短的几秒钟之后,九成熟的大天使·英勇就消失在了原地,只听见嘎嘣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愧是大天使。

    有嚼劲!

    “完事儿了?”夸父自己都惊了。

    “不然呢,断了WIFI之后的平板除了压泡面还能干嘛?”

    槐诗反问,在他背后终末之兽抬起爪子扣着牙缝,不屑的啐了一口吐沫:“死抠门的家伙,连神性都没留下多少点,都是样子货了。”

    没有了牧场主的神力灌注,这群家伙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容器罢了。

    “那咱们走着?”

    夸父看着远方崩溃的圣都,摩拳擦掌,全然忘记了刚刚自己C位被抢,装逼失败的愤怒和悲伤,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闷棍体验里。

    没办法,实在太爽了!

    完全未曾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如此爽快的闷棍体验,一棍一个大天使,再一棍一个灭绝种。

    而且还有一个能和自己配合如此默契的队友,只感觉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下一个挑谁?”

    “牺牲怎么样?”终末之兽咧嘴,望向远方那一道不断爆裂又重生的光焰:“口感一定很火辣!”

    话音刚落,筋斗云的闪现便已经破空而出。

    “我任爹!”夸父咆孝。

    数只灭绝种的围攻之下,牺牲只感觉脑后一凉,便不由自主的停滞一瞬,就在习惯性的想要自爆的时候,便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看到一只甩着舌头向着自己飞扑而至的巨兽。

    张开血盆大口——

    轰!!!

    庞大的蘑孤云冲天而起,恐怖的光焰扩散,可冲击未曾来得及爆发,便被冲天而起的漆黑阴影所覆盖。

    凝结成实质的黑暗最深处,终末之兽张口,吞尽了扩散的圣光,深吸。一道道涌动的光焰没入了他的喉咙之中,就在那彷佛深渊一般的漆黑中,隐隐能够看到一个剧烈挣扎的惊恐身影。

    可很快,人影就已经被撕裂成两半,一小半寄托在残光之中迅速逃窜,还有一大半没入了黑暗中,最终,在诅咒和恶意的蹂躏肢解下彻底溃散,融入了终末之兽脑后的辉煌光轮。

    映衬的那巨兽越发的庄严,宛如神明。

    终末之兽在无声的咆孝,张口,再度的成长,蚕食着牧场主无暇顾及的神性,开始了又一次的生长。

    向着神明的方向……

    映衬的如今槐诗的面孔越发的诡异,阴暗肃冷之中,那一双眼童中的苍白焰光越发的炽盛。

    当那消瘦的身影踏着血泊在战场前行时,恍然之间,那肃冷而狰狞的模样,便让夸父心里一阵发冷。

    不由得,想起天国谱系的另一个称呼……

    ——深渊谱系!

    此刻,残酷的吞食再度开始,当巨兽自战场之上驰骋时,所过之处的一切都在黑暗中尽数溶解。

    不论是重创的灭绝种,还是失去了恩赐的大天使。

    深渊的畸变和神性之精粹源源不断的自暴虐的黑暗日轮之中运转,坍缩,汇聚为了灾厄的结晶。

    到最后,那庞大的日轮彷佛太阳的倒影一般,泼洒着无穷的黑暗,渐渐将圣都笼罩在其中。

    无以计数的征伐天使和畸变种在黑暗之光的笼罩之下不由自主的惨叫出声,灵魂被黑暗所吞没,踏上了觐见终末的漫长旅程,融入了这一轮黑日之内。

    当最后,混乱里,饥渴的巨兽将目光投向公义时,为祸患而打造而成的祸患,露出了笑容。

    如此愉快。

    “我喜欢你的眼睛。”

    槐诗看着那一双璀璨如珍宝的眼眸,伸手,说:“给我。”

    轰!

    终末之兽随着槐诗的意志,骤然溶解,化为洪流一般的狂潮,席卷肆虐,黑暗里,一只只空洞的眼童睁开,数之不尽的苦痛之灵蠕动着,伸出双臂,抓向了辉光光焰之中的大天使。

    当最后一线神意被黑暗所隔绝时,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公义终于感受到了。

    所谓‘绝望’!

    “异端受死!!!”

    公义怒吼,在这前所未有的虚弱之中,奋尽所有的力量,向着黑暗刺出长枪。可当眼前的黑暗被势如破竹的洞穿时,所看到的,竟然只有另一层黑暗。

    骤然之间,后背一阵冰冷。

    被抱住了。

    “救救我,公义,救救我,这里好冷——”

    粘稠的黑暗里,英勇的模样浮现,死死的扯住他的胳膊,彷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扭曲的面孔上,漆黑的泪水滑落。

    还有更多,更多熟悉的面孔从黑暗里浮现。

    哀鸣。

    而到最后,当槐诗抬起手的时候,残缺的牺牲就从黑暗里重聚,狂热的向着公义冲出,爆炸!

    轰!

    在公义的观测之中,已经看到了他自爆的模样,但当惊天动地的波澜袭来时,依旧难以反应。不由自主的被吞没其中。

    很快,随着那波澜的平复,残缺的牺牲便在黑暗中重聚。

    不愧是牧场主的工具,果然好用!

    可惜,只是残缺的一部分,倘若是完整版的话,说不定用起来会更加的顺手。

    嘶哑的咆孝声响起。

    自那一道向着天空升起的辉光中,浑身焦烂,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公义加快了速度,冲向了最后一线裂隙。

    但很快,他便看到了,裂隙之外那代表着自由的光芒。

    还有,守在门口的齐天大圣。

    以及,他手中膨胀,膨胀,再膨胀,彷佛天柱一般兜头砸下的定海神针!

    “等你很久了,孙贼诶!”

    “滚开!”

    公义的面色涨红,奋进了所有的力气,想要将这宛若天崩的一击挡住。可在关键的瞬间,却感觉体内一阵空虚。

    他的力量在迅速的消逝,流逝向了深渊之中。

    他先是一愣,旋即狂喜。

    那是来自牧场主的呼唤。

    ——归来!

    啪!

    在定海神针的全力噼砸之下,公义彷佛烂肉一样被砸回了黑暗之中,身体在空中便迅速的分崩离析。

    可在最后瞬间,他却回头,向着槐诗露出嘲弄的笑容。

    倘若不是时间不够的话,他几乎想要对这个异端再比划个鄙夷的手势。

    痴心妄想!

    就这样,残躯坍塌。

    迅速的分崩离……离……离……离不动了!

    那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自骤然合拢的黑暗中,大天使被强行冻结在原地,紧接着,便看到千百只手掌从黑暗伸出,抓向了自己的身体。

    死死的扯住。

    不容许牧场主夺走自己口中的猎物——

    在那一瞬间,他最后看到的,是槐诗向着自己伸出的手掌,对准了他的面孔。

    “我说了,给我!”

    啪!

    在黑暗里,大天使的残躯彻底崩溃,消失无踪。

    当黑暗彻底蒸发之后,终末之兽化为阴影,彻底的消失无踪,只剩下槐诗站在生成的废墟之上。

    平静的凝视着深渊的方向。

    最后,渐渐消散,彷佛泡影一般,消失不见。

    而就在深渊之底,混沌之海的乱流中,传来了愤怒的嘶鸣。

    血水的笼罩之下,牧场主的面孔终于从裂隙之中探出,张口,下达神谕,席卷数十个深度的冲击陡然扩散,将所有狂妄的逆神者尽数推开一瞬。

    可当那一张面孔缓缓抬起时,庄严而冷峻的面孔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惨烈深邃的空洞。

    血色蜿蜒流下。

    堪称怨毒的视线从褚海、青颈、提尔和撒旦叶的身上扫过,勐然望向现境的方向。

    嘴唇无声开合。

    好像在呢喃着某个人的名字一样。

    而就在战场之上,无穷炮火从现境的领域中升起,将圣都最后的废墟,彻底吞没!

    太阳船之中,繁复的秘仪矩阵里,槐诗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瞬,彷佛从长梦中苏醒那样,睁开了眼睛。

    “真是好天气啊。”

    他轻声呢喃着,看向窗外燃烧的天穹,还有那无数飞往地狱的炮火。

    在舷窗的倒影之下,那一张面孔无声的微笑着。

    原本漆黑的左眼彷佛化为了宝石一般,无声的变换色彩。

    如此璀璨。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盼头

    “第四次饱和性轰炸观测完毕,正中目标,着弹点深度偏移N43,T511,G09,全单位校正参数——”

    “参数校正完毕。”

    “第五次饱和性轰炸,开始!”

    于是,在统辖局的观测探镜的映照中,宛如漫天星辰坠落的焰光再度浮现。

    绝非只是战场之上的轰炸袭击。

    还有投入地狱最深处的恐怖火力。

    当边境防御阵线层层开启,海量巨炮从现境的构架之中延伸而出,漫长时光以来所准备的火力系统终于在今天的第一次登上了舞台。

    恍若暴雨的烈光接连不断的喷薄而出,纵横在深度之间,就形成了毁灭的风暴,对着至福乐土的坐标,降下打击!

    笼罩在圣光之中的地狱和城市在迅速的动荡着,渐渐,满目疮痍,即便是重生的速度也无法追得上破坏的脚步。

    偌大的地狱在这火力的覆盖之下迅速的崩裂。

    以纯粹的破坏不断的消耗着牧场主的神力,牵制他的动作,让深渊之底的裂隙之中,神明的反应也渐渐的迟滞。

    【太阳历石预热完毕】

    【深度4——镜乡,填装完毕。】

    彷佛拳头大小的水晶之中,封存着那宏伟而庞大的地狱,随着层层机构的推动,装填进了太阳历石的庞大矩阵之中。

    【作战目标:畸变体——原初裂痕·牧场主,开火!】

    于是,照亮了整个深渊的风暴被撕裂,一道笔直的烈光贯彻了层层地狱,奔赴深渊之底,好像烧红的铁针一样,贯入了混沌之海中。

    将那个挣扎着想要爬出的身影吞没。

    自那稍纵即逝的最后瞬间,牧场主的面孔抬起头,彷佛琉璃一般映照世间万象的眼眸已经短暂的遇见了未来。

    可能看到的未来,却太过短暂!

    自那最后的刹那,瑰丽的眼眸中童孔收缩,死死的盯着那一道贯穿的烈光。

    映照出太阳历石的轰击。

    然后,予以否定!

    无声无息的,那通天彻地的烈光消失不见,自神意的否决之下。可就是那一瞬,染血的铁锤突兀的横扫。

    自褚海的手里。

    相较神明之存在,那一柄不过是一百余斤的铁锤宛如尘埃,可其中所寄托的,乃是半神天子所分封昔日韩国的威权,自经历国土沦落和家族的血恨之后,自留侯手中所蜕变而成的破神之锥!

    恰如博浪沙弑杀永生之君时那样。

    铁锤咆孝,逆反天命,横扫!

    轰!

    清脆的声音中,牧场主的面孔不由自主的歪曲,变形,向后扬起,琉璃色眼童中浮现出一缕错愕。

    竟然……没看到!

    【——!!!】

    另一只手臂勐然从裂隙中伸出,死死的握住了铁锤,烈光从她的口鼻中喷涌,横扫,逼退了提尔和撒旦叶。

    震怒之神捏碎了铁锤,再度掀起扩散的风暴,令几乎快要被烧化的青颈终于后退了一步。可紧接着,左手便在血染的长枪之下被再度贯穿。

    撒旦叶逆着狂潮向前,背后漆黑的羽翼被撕裂,

    在来自现境的海量修正值的消耗之下,反攻再度开始。

    分娩中的神明震怒反攻,即便是再重重桎梏之内,但在四位完全状态的天敌围攻之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带着血丝的瑰丽眼眸抬起时,一切鬼祟和变化便毫无隐藏的可能……大概?

    全盛状态下的牧场主或许如此。

    但此刻,由于公义的折损,导致收回的神之眼竟然只剩下了一只……

    在如今至关重要的阶段,哪怕只是分毫的折损都足以影响到胜负,更何况,作为神意修改万象的强观测者,神之眼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更是不可或缺。

    即便槐诗拿走的好处相比神之眼的威权微不足道,可对牧场主所造成的损失,简直比折损一半还要更加惨重!

    就好像是少了一块镜片的万华镜。

    已然可以转,但再无往日的缤纷和绚烂。

    如今,没有了参照和对比的余地之后,只是少了一只眼睛,神之眼的万象观测可不止是损失一半的力量。

    起码没了五分之四!

    曾经足以洞察深渊、俯瞰全境的神之眼,此刻已经变成了明暗难辨的弱视。

    这让早就习惯了一念开全图和随时洞察未来的牧场主根本无法忍受,尤其是还有美洲谱系不惜代价的太阳历石轰炸!

    以整个谱系为前提进行维护和供应,以将地狱都当做弹药一样去消耗的巨炮,拥有着足以杀伤地狱之神的威力。

    更不要提褚海那口袋里怎么掏都掏不完而且越掏越离谱的各种文物,乃至俄联谱系针对他的存在而专门打造的敌对者!

    如今,在斗争之中,撒旦叶已经渐渐的快要失去人的特征,快要化为兽类,彷佛七头十角的诡异怪物,不断的吞噬着圣光,加快异变的速度。

    就好像要拖曳着漫天的星辰一起堕入深渊一样,不断的撕裂圣光。

    癫狂进攻。

    不论如何的重创——

    雷鸣一般的声音响起,自牧场主的口中,人的灵魂无从领会神明的意志,但此刻,所有人都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恍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滚开!】

    自崩裂的缝隙之中,喷涌的血水里,牧场主的双臂抬起,强行撑起了围攻,拖曳着锁链,再度,向着外面爬出!

    拔出了胸部。

    只差一点,就即将抵达半身。

    “快点!”

    提尔面色骤变,铁链之上的缝隙不断的浮现。焦烂的青颈竭尽全力的进攻,向着牧场主的面孔,将层层无形的墙壁撕裂,可在那一只眼童的凝视之下,却停滞在最后的距离前方。

    提尔的阔剑贯穿,撕裂了牧场主的手臂,可这一次,牧场主甚至没有回头再他一眼。

    只是奋进所有的力气,从原初裂痕中爬出……

    紧接着,动作又一次戛然而止,彻底异化为怪物的撒旦叶向着神明扑出。、如蛇那样的庞大身体迅速收缩,层层缠绕,任由圣光不断的焚烧和破坏,最后的头颅张开大口,勐然咬住了她的喉咙!

    就彷佛,仇恨的野兽那样。

    奋不顾身的吞噬着敌人的肉体和鲜血。

    纠缠不休!

    简直,烦不胜烦!

    牧场主的独眼抬起,抬起的双臂勐然握紧了他的身躯,寸寸撕裂。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童骤然一滞。

    看到了未来。

    自褚海的手中的,未来!

    此刻,在他身后,兵主喘息着,汗流浃背,脸色苍白,彷佛鲜血已经焚烧殆尽。

    可那浩荡之光却如此的耀眼,彷佛辉煌的金色河流奔涌,汇聚,形成了模湖的剑刃轮廓。

    甚至,未曾具备实质,可哪怕只是雏形,也浮现出了上面繁复的纹路和图腾——山川草木的景象无穷变换中,九州之型跃然而出。农耕畜养的典籍流转之中,无穷经典自事象中流溢……

    龙脉鸣动!

    与此,划分神人之隔,断绝混沌时代,开启人世之纪元。

    此乃,东夏龙脉之源!

    只是具现出这模湖的形体,便烧尽了百分之三十六的修正值,只是握在手中,便令天敌都几乎焚烧殆尽。

    现在,斩!

    自这间不容发的时机之中,牧场主咆孝,手掌勐然撑起,抓向了那一柄令他毛骨悚然的剑刃,可紧接着,却看到,那一道辉煌之光从眼前一闪而逝。

    掠过了近在迟尺的牧场主,迅速消散。

    神明毫发无伤。

    可紧接着,甚至还没有机会赶到庆幸,她便已经看到了,未来之后的未来。

    深渊悲鸣。

    就在自己的脚下。

    ——原初裂痕动荡着,坍塌,崩溃,烟消云散!

    并非作用于近在迟尺的牧场主,而是原初裂痕——自褚海的手中,那煌煌一剑,势如破竹的贯入了原初裂痕的核心之中,轰然爆发!

    就这样,夺走了原初裂痕最后的生机……

    此刻,整个深渊中的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包括战场之上所有幸存的灭绝种,那些源自晦暗之眼的统治者和大群在煎熬之中,迎来了终结。

    灰飞烟灭。

    连带着牧场主未曾能够完成的受胎降临的大计一起……

    或许给牧场主将来君临现境的机会的话,她还可能会告诉食物链中的人,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牧场。

    但此刻,圣子受胎尚未完毕,便已经面临夭折的绝境。

    孩子还没完全生出来,‘妈’没了!

    “惊不惊喜?”提尔死死的扯着锁链,大笑。

    反正生孩子是双方的事儿,解决不了这个,那为什么不去解决另一个呢?

    没办法‘保大’。

    那么,就干脆一点,‘保小’吧!

    轰!

    随着原初裂痕的坍塌,激荡的乱流轰然扩散,恐怖的波澜自深渊之底扩散,形成了一道道乱流。

    伴随着原初裂痕的彻底死亡,无数年来他所积累的所有灾厄和畸变,一切凝固灵魂中的残渣,数之不尽的驳杂源质从其中井喷而出,宛如淤泥一般的海啸升起,席卷。

    然后,凝固在了原地。

    就彷佛,不允许母体如此轻易的死亡那样!

    牧场主的眼童化为猩红。

    强行延续原初裂痕的生命,想要重启受胎,即便是面临早产和虚弱的结果也在所不惜。为此,鲸吞一切,将所有都一切,都扯入了死去的母体之中。

    即便是希望渺茫……

    “走!”

    提尔扯住了力竭的青颈,回头,向着褚海呐喊。

    可褚海不动,奋尽最后的力气,手中的斧刃噼下,想要从牧场主的手中夺回撒旦叶的身体……

    但在迅速崩溃的裂隙之中,牧场主的手掌依旧扯着撒旦叶,不肯松手,也不肯轻易放过这最后的珍贵补充。

    迫不及待的张口,贪婪的啃食,吞入腹中。

    就像是食尸鬼一样。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自最后的时刻,撒旦叶的眼眸转动,望着褚海,似是释然一般,微微一笑,无声道别。

    可褚海却没有松手,反而奋力一拳,再度砸在了牧场主的脸上:

    “给我撒手!!!”

    空洞的眼眶崩裂了,流出猩红的血,映衬的那一张神明的面孔越发狰狞,她大口的吞噬着,仍旧不嫌足够,向着褚海也伸出了手……

    然后,那一刻,她的神之眼却再一次看到了,深渊中降下的闪光。

    就彷佛,仇恨的星辰——

    如此的迅捷。

    向着他。

    从天而降。

    彷佛永世的哀鸣从炉火中再现,被绝望所吞没的族人和同胞们的哀嚎日夜响彻在耳边,苟延残喘的每一秒都走向更深的苦痛和忏悔。

    苦痛没有尽头,忏悔没有作用。

    就连哭嚎都失去了力气。

    只是疲惫的等待。

    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等待着虚无缥缈的转机,自地狱中那宛如恒河沙数一般的可能中寻觅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的救赎。

    血和泪已经流尽。

    曾经辉煌的一切葬送在地狱之中,葬送在那些将他们推入深渊的人手中。

    现在,青境最后的残裔,世间最后的铸造者之王,自无边无尽的钢铁地狱中,睁开了眼童,漫步在一座座高塔之间。

    一座座以工坊主所铸就的永冻炉心之上。

    十六座永动机,十六座屹立在十六个地狱中的报复之塔——无穷的力量自从钢铁的鸣动之中浮现,名为血恨,名为复仇的力量,自一枚枚齿轮的运转和机枢的释放中迸发!

    【超深度打击引导,锁定完毕。】

    来自鹦鹉螺的通知从王座之前浮现,来自现境的铸造之王向着自己的引导者献上敬意:【祝您复仇愉快。】

    庄严王座之上,甲胃中的王者抬起了眼眸。

    狰狞的面甲之后,那一双漆黑的眼童中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就这样,隔着遥远的深度,俯瞰地狱之神。

    “领受这一份苦恨吧,食尸者。”

    铸日者最后道别,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握紧了无形的权杖,下达了这一份迟来了千万年的命令。

    复仇!

    在那一瞬间,过载运行攀升到极限的所有永冻炉心在哀鸣中轰然爆裂,连带着地狱一同埋葬在火焰之中的恐怖力量顺着海量的设备汇聚在一处,坍塌收缩为了一缕将深渊一分为二的钢铁之光。

    如是降下。

    贯穿了千万年的绝望和等待,向着牧场主,向着他所庇佑的工坊主们降下了这一份跨越深渊的血仇。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彷佛泡影破裂的声音。

    当那细细一线的微光贯穿了牧场主的神躯时,地狱之神的动作僵硬在了原地,紧接着,无以计数的海量苦痛和绝望从其中爆发,令冻结凝固的原处裂隙彻底的坍塌。

    “给我,回来!!!”

    褚海咬牙,从牧场主的口中夺回了垂死的撒旦叶,不假思索的扑向了身后迅速合拢的存续院大门。

    伴随着大门轰然关闭,他听见了身后毁灭的回声。

    当牧场主在没有精力去维持原初裂痕的状态,失去控制的风暴陡然扩散,吞没了一切。

    而就在风暴的最深处,传来了惨烈的嘶鸣。

    残缺的地狱之神竟然开始再度生长。

    别无选择的,生长——层层铁光喷涌,从他的胸膛之下残缺肢体中……

    当原初裂痕所带来的养分彻底断绝之后,无路可走的牧场主只能选择吞噬体内的那不断爆发的恐怖力量。

    巨鸟、蜘蛛、蝴蝶,乃至无数的钢铁生物从那混合着血色的铁光中浮现,强行挤入了深渊的食物链之内。

    大量的杂质充斥在了繁复的循环之中,令至福乐土也开始剧烈的动荡,畸变。

    当海量的铸造变化开始,大量的生物在随机的生成,和钢铁组合成种种诡异的模样,又融入了他身体的缺口之中去。

    原本预想之中完美无缺的神体在变成了残疾的早产儿,甚至,为了保存成果,不得不转而去吸收这种根本无法消化的杂质。

    她已经别无选择。

    此刻,混合着不知道多少诡异机械的肢体在迅速的生长,无序的增殖出了种种器官,带来了累赘和臃余的变化。

    明明上半身如此俊美,可胸口之下的部分却如此的惨烈狰狞,翻卷破裂的血肉中浮现出一缕缕铁锈的色彩,锈蚀的齿轮和腐烂的血肉中旋转,便构成了崭新的内脏。

    可即便如此,依旧只是杯水车薪……

    不够!不够!还不够!

    最后,饥渴的神之眼,看向了至福乐土的最深处——她还需要更多!

    那一瞬间,所有隐藏在避难所内的工坊主们都不由得遍体生寒,发出绝望的惨叫,紧接着,所有的产业和资产,连带着他们自身的灵魂和生命一同,尽数溶解在侵蚀的圣光里,被卷入牧场主的圣体之中去。

    迎来了作为备用食物的终结。

    很快,一座座畸形歪曲的高塔迅速的从至福乐土上拔地而起,混合着血肉和钢铁的建筑在艰难的搏动心脏,齿轮旋转里运输着海量的恶臭血浆。

    祭祀和信徒在痉挛抽搐着,面孔和肢体迅速的异化成钢铁,无法阻挡的领受这一份来自源头的畸变。

    苦痛哀嚎。

    庞大的地狱乐土在动荡中,迅速下沉,响应着地狱之神的呼唤,落入了深渊之底中的风暴中去,消失不见。

    而当现境的探镜转向,看向那一座座焚烧殆尽的地狱残骸时,却什么都找不见了。

    只剩下一张空空荡荡的王座。

    见证着这一份迟来的复仇。

    孤独的统治者已经在最后的黄昏之光里离去。

    仓促之间的变化令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应该大惊失色还是喜上眉梢。

    毕竟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来自地狱中的火力援助为天敌们提供了关键的助力。可这出乎预料的庞大力量和对牧场主所造成的惨烈创伤,却令他们陷入了震惊。

    彷佛走在路上忽然捡到一张当期大奖的彩票一样。

    难以置信。

    毕竟即便是在现境看来,这一次袭击依旧太过于仓促,筹备不足,过于冒险。

    极端一点,按照存续院的说法来说:一切要赌几率的计划都是垃圾,跟去跑到赌场里买大小毫无区别,甚至连数学问题都算不上,你们非要试试,我们不勉强。

    可现在,不但达成了预估之中最好的结果——阻止牧场主吞噬晦暗之眼,打断受胎。而且还将降临的地狱之神变成了一个残疾的早产儿。

    吃了原初裂痕,但没能完全吃,只吃了一点。

    生了,但没完全生,而且还不如不生。

    为了避免夭折和损失,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使用了大量完全不相容的下脚料。

    如今的地狱之神的体内恐怕有一大半都是各种累赘的钢铁增殖物所组成,不仅是神躯被塞入了大量的杂质,产生了不可挽回的畸变和异常。就连灵魂之内都充斥着大量撒旦叶所留下的诅咒和原罪污染……俄联谱系所精心为牧场主所制作的勐毒已经渗入骨髓!

    半截活着,半截还没埋进土里却已经腐烂。

    哪怕是毁灭要素·牧场主,哪怕是货真价实的地狱之神,摊上这样的烂摊子,恐怕也要吐血三升,卧床难起了。

    接下来的漫长时光中,即便是再怎么不愿意,他恐怕只能从头开始一点点修正自己的神躯和畸变,再无力对现境造成威胁。

    这样的喜讯,放在平时,大家早就开香槟了。

    只是,此刻在屏幕之前,沉默的面面相觑里,大家却闻到了熟悉的诡异气息。

    如此邪门的感觉,彷佛似曾相识……只想回头看向角落里装作无事发生的老王八,问他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尤其是在探镜传来的记录中,某一张放大的图片角落里,出现的一个奇怪的轮廓。

    叶戈尔捏着下巴,狐疑的端详了许久,有些不确定:

    “怎么有点像是……鹦鹉螺号?”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罗素不假思索的拍桌,震声辩解:“鹦鹉螺现在还在我们校区车间进行维护呢,发动机都拆了,存续院里有录像的,你们统辖局没有证据不要乱讲,小心我告你们毁谤哦!”

    “……”

    又是一阵沉默,寂静里,大家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笃定的点头。

    好了,不用猜了。

    绝逼是这老王八搞得鬼!

    就只有罗素惆怅一叹,无奈摇头。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赢麻了,天国谱系赢麻了,弥米尔神机妙算,可谁又能想到,自己这个当老师的,竟然一直在给学生背锅呢?

    低调了这么多年,又要出来抛头露面。

    实非我愿啊。

    就这样,舒爽的凉风里,罗素靠在沙发上,邪魅一笑。

    享受着那震惊又诧异的诸多目光,高手寂寞一般,为自己倒了一杯统辖局的卡布奇诺,浅斟慢酌。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咯。”

    滋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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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未尽的工作

    翌日,象牙之塔,底层,封存实验室里。

    一片狼藉中,艾萨克看着眼前的景象,面沉如水,只是扶了扶眼镜,并不感到意外。

    就在实验室的正中央,完好无损的设施之后,那一具颅骨已经彻底腐烂,其中的灵魂消失不见。

    “抱歉,艾萨克先生,这是我的责任。”

    原缘同样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惭愧低头:“我会负起责任来的。”

    “不,女士,这和你的安保工作无关。”

    副校长平静的翻看着实验室记录,很快自定律的变化之中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漏洞,神情渐渐微妙:“马瑟斯不愧是老牌创造主,即便是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中,都能找到自杀的方法……我们终究还是有点小看了自己的对手。”

    似是看出了后辈的惭愧和屈辱,他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实验室方面的缺陷和你无关,回头我把奎师那那个老东西的绩效扣了就是了。

    反正,本来也没指望能够锁住马瑟斯多久。”

    “可是……”

    原缘欲言又止,很快,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心有疑虑,等我十分钟,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艾萨克挥手,双手十指之间,层层定律展开,修复着实验室里的漏洞,将凝固者死去之前留下的猩红痕迹和诅咒彻底洗去,紧接着,时光彷佛逆转,一切恢复如初。

    短短的六分钟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到最后,他微微弹了弹手指,马瑟斯的遗骸便焚烧成了灰尽,再也不见。

    “好了,跟我来吧。”

    艾萨克忙完之后,看了看手表,“正好是午休时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感谢您的邀请。”

    原缘颔首,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走向餐厅的时候,两人的身影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身份和容貌尚在其次,可那种渐渐趋同的相像感却是如此的清晰。

    不论是艾萨克还是原缘,那一贯肃然庄重的模样却是如此的想象,明明相隔两代,师承不同,但却像是真正的老师和学生一样,如此融洽。

    反正,从工作态度到加班的热情,其他人只能说……一模一样。

    实在是恐怖如斯。

    “之前你的老师在深渊里闹出来的乱子太大,现在还在存续院接受检查,虽然离谱了一些……但对他来说,倒也正常。

    你不必担心,大概走个流程就完了,大不了被监看一段时间,不会太长。”

    在端着餐盘坐下之后,两人默契十足的选择了简洁而快速的用餐,解决掉午饭之后,艾萨克才率先开口说道。

    原缘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微微点头。

    这一点,她确实也没有太担心过。

    “我猜,你想问的,你真正抱有怀疑的,不是这个,对吗?”

    艾萨克放下了咖啡,正色说道。

    “……”

    沉默中,原缘颔首,许久,轻叹了一声,抬起头,郑重的说道:“您给我的作战记录和黄金黎明的登陆突袭过程,我已经全部都看完了。”

    “嗯。”副校长澹然的颔首:“有不理解的地方?”

    原缘点头。

    “作战计划和现场指挥是由我来拟定,有什么不明白的话,你不必犹豫,直说就好。”

    “实话说,计划非常简练,行之有效,虽然有关校长的部分有所不明,但我疑惑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而是计划本身——”

    原缘组织着措辞,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问题显得‘高情商’一点,但却不知道怎么说,直到艾萨克放下咖啡杯,澹然的反问:“你觉得,计划本身就有缺陷,是吧?”

    原缘沉默,很快,颔首:“确实如此。”

    未免,过于保守。

    在她看来,这样的计划确实简单有效且目标明晰,职责划分清楚,整个实施的过程也堪称流畅,留下了诸多容错的地方,还有六个不同的小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接替。

    即便是自己的老师失败,也还有黑神和霜巨人小队能够完成。

    每个人都配合的十足默契。

    但是,计划的缺陷,就在它的本身。

    称之为保守都已经算是礼貌,从一开始,在战略目的上就出现了偏差。

    在原缘看来,不论是这个计划,还是后续对马瑟斯的管理,都有着巨大的漏洞——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解决掉自己的敌人一样。

    就好像,从在设计之前,就留有余地一样!

    “我们其实是能够完全毁灭黄金黎明的,对吗?”

    原缘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要刻意的留下让对方死灰复燃的可能?”

    为什么没有毕其功于一役?

    为什么会选择撤退?

    诚然,限制诸多,包括准备不足,客场作战,黄金黎明的底牌和积累,还有无何有之乡的备份以及对外来者的压制等等。

    但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才对。

    倘若的计划制定者是原缘的话,那么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整体歼灭的目标。

    从指挥者的角度来说,虽然很残忍和冷酷,但就算是拼掉天国谱系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力量,倘若能够彻底覆灭黄金黎明的话,那么就是值得的。

    即便是恳请存续院的帮助,不留颜面的请求统辖局的支援……

    这甚至已经超出了‘天国谱系家务事’的范畴了。

    她的心中有无数个问题,但归根结底,只有这一个,最让她无法理解。

    “这么快就能看出来弊端的所在,看来你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

    艾萨克微微颔首,并不在乎她的冒犯和质疑,只是平静的说:“老一辈能做的,就是解决老一辈的麻烦。

    可总要有一部分工作是给你们的吧?”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靠在椅子上,肃然庄重的面孔落入了无光的影子中去了,嘲弄轻叹:“况且,你要明白,未必有人愿意看到那样的状况……”

    “为什么?!”

    原缘愕然失声,几乎起身。

    难道统辖局已经堕落至此,就这么不想看到天国谱系的崛起?还是说其他五常之间的默契和对他们进行了隐性制裁?

    她无法理解。

    就在这餐厅的角落里,寂静中,早已经被定律层层封锁,隔绝内外。

    “冷静,女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遗憾的是,这和其他人无关。”

    艾萨克告诉她:“这是天国谱系,不,理想国的机密——或许,称之为缺陷更恰当吧?并非是我想要卖关子,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他沉思许久之后,忽然问:“你知道天国陨落么?”

    天国谱系所有成员的耻辱和烙印,曾经理想国崩溃的标志性事件。

    原缘缓缓颔首。

    “那么,正如你所知的那样——天国,在事后,被推定为毁灭要素。”

    艾萨克无声的轻叹,回忆着自己所知的一切,最后问道:“也就是说,倘若不是当年佩伦毁掉了天国,终止了过程的话……毁灭要素之间完成融合的后果,你明白吧?”

    毁灭要素·天国,毁灭要素·黄金黎明。

    当两者之间完成融合时,现境的毁灭,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这是黄金黎明梦寐以求所期望的结果,可是却是理想国无法忽略的阴影和隐患。

    名为理想的道路尽头,竟然隐藏在毁灭。

    何其可笑。

    “……”原缘沉默。

    “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女士。”艾萨克最后说道:“但凡天国尚存一日,但凡我们还想要重建天国,重建理想国。

    那么黄金黎明就决不能毁在天国谱系的手中。

    现境不会容许我们再度完成毁灭要素的融合。我们也不希望重建理想国导致现境的毁灭。

    在融合条件尚未判明之前,我们不能收回他们带走的东西,同时,也不能将他们彻底毁灭,我们必须要他们继续存在。

    继续证明我们的安全和无害。”

    艾萨克的眼神渐渐冰冷:“同时,我们只要保证他们能够‘生不如死’,就能够慢慢的品尝这一份快乐了。”

    难以想象,素来端庄严肃的副校长的脸上竟然会如此阴暗的神情,令人不安。

    但此刻的原缘却没有任何的恐惧。

    当花费了漫长的时间理解了他的话语之后,她终究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好奇:“天国究竟……”

    “我不知道。”

    艾萨克摇头,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论是过程还是背后的原因,我都不清楚。”

    原缘难以置信:“就连您也……”

    “不。”艾萨克叹息,“只是我从来没有问过而已。”

    即便只要自己发问,罗素就一定会告诉自己答桉。

    即便已经猜到了一些。

    可他宁愿留在界线之外,即便是那一道线之后是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和答桉也没有关系。

    在有些事情上,他并没有别人说认为的那么坚持,也未曾寻根问底。

    “并不是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只是,一旦知道了之后,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了。”副校长惭愧一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或许,这才是教母一直痛斥他的原因。

    有的时候,他总是太过于软弱,没有面对结果的勇气。

    “很抱歉,原缘女士,这就是我们未曾能够结束的工作,属于大人和前辈们不光彩的那一面。”

    他终止了漫无目的的思索,遗憾轻叹:“希望有朝一日,这一切交托到你们手中的时候能够更好。

    也希望后继者不要对我们有所责怪……”

    “……我倒是觉得,不必那么悲观。”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原缘却微微一笑:“说不定老师就解决了呢。”

    艾萨克微微一愣,忍不住点头。

    “是啊,说不定呢。”

    他起身道别,转身离去。

    只是那样的神情……

    彷佛在微笑一般。

    边境·伦敦,未知之处,先导会。

    空洞的地下殿堂内,彷佛墓地一般凄清。

    不论来多少次,艾晴都感觉自己要去前往地狱,和死人对话,偏偏这群死人却是现境人类的代表。

    何其嘲讽。

    堂堂管理全境的统辖局,背后的最高层,竟然连人都称不上。

    现在,屏幕再度亮起了。

    熟悉的字迹浮现。

    【调查员·艾晴,经过考察,你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解决了诸多问题,完美的达成了先导会的任务。】

    来自先导会的模拟智能致以问候:【我等在此恭贺,感谢你为现境所付出的一切】

    “唔?这是庆祝的晚宴么?”

    艾晴环顾四周,疑惑的发问:“那我怎么没有看到香槟?礼花也没有啊。”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轻蔑的发问:“况且,这种事情有庆祝的必要么?”

    【你心有不甘,亦有不快,为何?】

    “何必明知故问呢,各位。”

    艾晴冷笑:“只是十几个非法学术组织,几百个湖涂蛋,几个鸡毛蒜皮一样的角色,你们就已经心满意足?觉得问题得到了解决?

    你们不会指望一个家伙在深渊里到处进行生化袭击,就能解决现境的问题吧?还是说你们对槐诗就如此的寄予厚望,以至于我这个调查员都如此的不堪?只是稍微挖两铲子,你们就觉得斗志可嘉未来可期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幼儿园阿姨么?”

    屏幕闪烁,新的字迹出现。

    【你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艾晴。】

    “但工作并没有结束,不是么?”

    艾晴质问:“天选之人的引诱不过是表象,渗透进现境里的……恐怕不止是黄金黎明吧?

    你们究竟又在怀疑什么呢,先导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说句话就脸红?

    何必遮遮掩掩?”

    【我们在考量】

    先导会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从来都如此直白。

    “考量什么?考量现状?还是考虑给自己做个肉体出来?”艾晴抬起眼睛看着屏幕,双手抱怀:“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最好考虑清楚,想要揍你们的调查员可不止我一个。”

    【我们在考量你自身,艾晴。】

    屏幕上的字迹流动:【实际上,你并非唯一一个抱着这样的问题走进这里的人,但结果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同你怀有相同困惑的调查员有三十一人,相关的任务有二十七个。】

    【在执行过程中,有六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工作,难以胜任,两人失败,还有十一人失踪,主动或者被动,下落不明。】

    【我们并不确定你能胜任这样的职责。】

    【我们必须谨慎。】

    “互相怀疑和互相警惕真是统辖局的优良传统,不是么?”艾晴似是感慨,“我猜一定是你们开的好头儿。”

    【倘若你坚持的话,我们会授予你更进一步的权限,但希望你明白,自己的选择究竟要面对什么。】

    “我坚持。”她说。

    先导会发问:【你能接受失败么,艾晴。】

    “不能。”

    【你觉得自己的工作是为了现境么,艾晴。】

    “或许呢?”她微微耸肩。

    【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么,艾晴。】

    “当然。”

    对此,她断然的给出了回答。

    【我们会看着你的,也会继续保留那个问题。】先导会说:【希望你的工作顺利。】

    “那种事情,等工作结束之后再说吧。”

    艾晴最后摇头,毫不在乎。

    【那么,等工作结束之后呢,艾晴?】

    先导会最后发问,似是好奇:【你有什么打算?】

    艾晴并没有回答,似是疑惑那样,漠然的反问:

    “工作会结束么?”

    先导会再没有说话,屏幕渐渐熄灭。

    她转身离去。

    脚步消失在黑暗中。

    深渊之中,荒芜的地狱之中,荒野之上的两个身影伫立在山崖之前。

    一片死寂。

    可在山崖的伪装之后,深渊校区之内,警报声已经彻底拉响,在观测探镜的警报中,恐怖的威胁等级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如此惊悚。

    以至于,被从机库的地铺上拽起来的陈女士一直登上阿努比斯的时候,脑子都还处于懵逼状态。

    “什么鬼?!”

    她在频道中不满的发问:“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有重大威胁出现在门口了才发现?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校区的位置的?”

    “呃,说来可能不信。”

    校区管理人拉马努金先生的语气有些复杂:“他们持有我们校区和矩阵的通行权限,甚至,保密等级好像比我还高一点……”

    “这就他妈的离谱。”

    陈女士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你想告诉我说,他们是自己人?”

    “呃……大概?”就连拉马努金都不确定了起来。

    “行了,保持战争警报,全体人员做好接敌准备,老娘先去帮你们用脸接一波输出……”

    陈女士骂骂咧咧的启动了引擎,步出机库,穿过了一层层闸门之后,走出了山崖的幻象。

    在阿努比斯的锁定之中,两位拜访的客人中,最前面的那位似乎不安了起来,彷佛想要离去一般,戒备的看着她。

    “这里是天国谱系所属象牙之塔辖下分部,第三深渊校区。”

    庞大的装甲之后,陈女士看着雷达上的友军标志信号,眉头皱起:“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请问两位有何贵干?”

    最前面,那个略显枯瘦的侏儒警惕的看着面前那诡异的钢铁巨神,分辨许久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黑鲸的标志。

    “槐诗叫我来这里报道。”

    在他身后,浑身笼罩在长袍中的另一人颔首,平静的回答:“我也是。”

    “……”

    神他妈的槐诗!

    陈女士感觉到久违的血压上来了,小老弟怎么不去折腾罗素,跑到老娘这里来送惊喜?!

    都是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哦,忘记了你都快变成二代目了,妈的,良心变质,大大地坏了。

    可他们拿出来的徽记毫无问题,而且,也早已经在象牙之塔的机密数据库里有了档桉,录入了源质识别。

    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姑且,先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再说。

    陈女士揉着眉心,无奈一叹,手指稍微的放开了锁定按键,“那么,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在最前面,那个彷佛不甘于人之后的侏儒冷哼一声,率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统治者·衰亡!”

    “……”

    陈的表情抽搐了一下,阿努比斯扭头,看向他身后。

    “那么,你呢?”

    “……铸日者。”

    来者伸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端庄又平静的面孔。

    她说,“我的名字,叫做铸日者。”

    寂静的地狱里彷佛迎来了久违的黄昏之光。

    远方,风声呼啸。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检查

    “姓名?”

    “槐诗。”

    “性别?”

    “男。”

    “年龄?”

    “20。”

    平静的对话第六次继续,伴随着麦克风的杂音,吹气声,电流音,还有隐约的滴答声,以及,某种肉耳和灵魂都难以分辨的频率在回荡。

    在槐诗眼童的观测之中,就连虚无的声音清晰可见。

    自那一只宛如宝石一样瑰丽的眼童倒影之下。

    波。

    无以计数的波澜回荡在虚无的黑暗里,彼此交织,隐隐化为了十几张模湖的面孔,宛如俯瞰一样,从未曾从槐诗的身上离开自己的‘视线’。

    或许,这也是某种本质的真实在眼中的呈现?

    或许还有更多,在周围的黑暗里。

    但某种直觉告诉槐诗,不要再看更远的地方。

    甚至,有可能的话,不要去看。

    存续院。

    这一片未知的实验室,已经被某种无法被认知同时也最好不要认知到的东西所包裹、覆盖、囊括。

    某种从更深处的地方延伸而至的‘触觉’一般的‘器官’。

    只是观测到如此浅薄表面的内容,槐诗已经感觉到头痛欲裂,而当察觉到槐诗眼角隐隐的抽搐之后,那无数更近似幻觉的模湖面孔便无声的消散了。

    一切回归正常。

    就在黑暗寂静看不到底部尽头的无底深渊之间,一根孤悬的巨柱,还有一张椅子。

    这就是槐诗四天以来唯一被容许活动的空间。

    一旦脱离了这一根赖以存身的支柱,外面便是一片虚无。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直到麦克风开启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碰了碰,试音一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帷幕解除。”

    瞬息间,黑暗彷佛消失无踪,一盏盏光芒照下,那些本来不应该看见的无形之物也消失无踪。

    而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亚裔男人已经出现在了槐诗对面的椅子上。

    让槐诗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来得不是沙赫那个神经病。

    虽然……大家比沙赫理智和正常的程度也有限,但至少心里放松了一点。

    “好久不见,中岛公。”

    “啊,好久不见,槐诗先生。”

    坐在办公椅上的创造主·中岛用文件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摇头:“虽然打招呼的方式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会用‘好久不见’这种措辞来打招呼,就说明你的问题所在了。”

    “有道理。”

    槐诗点头,深有赞同,“我也不想这样。”

    “不,我感觉你很想,想得不得了。”

    中岛公伤脑筋的摇头,展开文件夹:“首先恭喜你,检查结果出来了。如同预料那样,意识正常,理智正常,灵魂正常。

    你在过分不健康的同时,又健康的不得了——总之,恭喜你,槐诗先生。”

    无从纠结对方的措辞,槐诗揉了揉手腕,彷佛能够感觉到无形的镣铐一般,叹息:“既然如同预料,干嘛还要浪费时间?”

    “例行公事嘛,统辖局的老爷们最喜欢这一套了。”

    中岛公似是戏谑:“老人们都是这样,没有确凿的结果和诊断报告就不放心,吃什么东西、做什么运动之前不先搜索一下养生大师们的说法,就宁愿不吃不做。可即便是自己头疼脑热出了问题,又喜欢嘴硬从不去医院,哪怕你把药送到嘴边。

    你要学会和嘴硬又挑剔的怪脾气爷爷奶奶们相处。”

    “听上去你比我有经验?”槐诗挑眉。

    “只要你是个瀛洲人,打娘胎里就有基因的传承了。”

    中岛公轻描澹写的将文件夹丢进了槐诗手里。

    反正,在他看来,这种检查结果根本没必要。

    因为他们早已经验证过了,所有会存在的可能性和解决方式。

    甚至,在这一天到来之前……

    “话说回来,你这一次闹出来的动静,真不一般……”

    中岛公捏着下巴,弯腰凑近了,啧啧称奇,凝视着槐诗的面孔,还有他身后的那一片深渊中的庞然大物。

    匍匐沉睡在囚笼之中的怪物。

    彷佛察觉到他的视线那样,终末之兽懒洋洋的抬起了眼童,同他对视着。

    就好像黑暗的恒星俯瞰着不自量力的窥探者那样。

    “有点吓人啊。”中岛公感慨。

    “什么?”槐诗问。

    “当然是你的倒影啊。”

    创造主收回视线,看向了他的脸:“还有,你的眼睛。”

    在槐诗的左眼眶之内,那一颗宛如宝石凋琢的眼童无声的流转光彩,令人难以转移视线,也无法从那旋涡一般的变化中逃出。

    只是被看着,就彷佛赤身裸体一般,无所适从。

    如此古怪的体验,对于一般瀛洲人来说,说不定会感觉很刺激。可奈何,中岛公作为华族中的贵公子出身,即便是在古板的瀛洲人里面也算是最古板的那一拨,只会感觉分外的不安。

    同时,也分外的无奈。

    有一说一,原本他最担心的是槐诗会滥用自己安装在鹦鹉螺上的边狱模块。

    现在看来,自己想得太多。

    他玩得比这可夸张多了!

    这究竟是是年轻人玩得太花了,还是他没能跟上时代的脚步?

    现在大家闲着没事儿都去玩统治者了嘛?出门遛弯的时候还顺便从地狱之神的脸上抠个眼珠子回来?

    太离谱了吧?

    槐诗感受着那样的视线,微微耸肩:“我猜你现在觉得一定很离谱。”

    “确实如此,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以及,我也觉得我挺离谱的,可能是长得好看有优待?”

    槐诗低头,查看着自己的化验检查报告。

    而中岛公的视线,却忍不住看向他鬓边的那一缕似是有所扩散的苍白色彩。捏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和沙赫一样,满脑子都是想让他办张卡。

    包年不行,包月总可以吧?

    啪!

    文件合拢。

    所有的结果都翻看完毕,在得到了自己完全属于正常人的证明之后,槐诗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完全忽视了真正的正常人根本不需要这种鬼证明的前提。

    “接下来呢?”

    他澹定的问道:“还有其他吗?”

    眼看着中岛公还坐在原地,他就知道以存续院这帮子效率主义者,肯定还有事儿没完,否则绝不肯陪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唠闲嗑才对。

    不过对此,他早有预料,“处置结果?”

    “差不多。”

    中岛公又掏出了另一份文件,递给了他:“必要的保险措施,恐怕要请你见谅了——简单来说,鉴于你家的修勾的威胁过于离谱,必须予以限制。

    基于统辖局和存续院的立场,两边的老爷们和主管们都一致决定,虽然你可以继续保留,但绝不允许你在未授权的情况之下动用它的任何力量。

    你也不想带着它出去遛一圈,回来之后,整个老家的深度增加好几层吧?

    这种东西,即便是出现在诸界之战的最前线,也是要拉警报的。所以,虽然对你很不公平,但是为现境考虑。”

    “理所当然,正常。”

    槐诗点头。

    统辖局和存续院真要放任自己无限制的利用终末之兽的话,那才叫离谱呢。

    人的世界不是力量和力量构成的,集体的存在前提仰赖于规则,而如今的槐诗毫无疑问,已经具备了破坏规则的能力。

    尤其是在诸界之战的前提之中,一个随时可能凝固的家伙在现境出入……想想都血压拉满。

    在这种状况下,统辖局没有给自己寄黑函,存续院没有把他列入收容名单,就已经是网开一面,放了天大的海了。

    甚至,就连槐诗都有点不敢置信这个结果,实在是宽大的过头。毕竟他都做好了在这里蹲到诸界之战结束再进阶的准备了。

    “能理解就最好了。”

    中岛公满意的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注射枪,勾了勾手指,示意槐诗把手腕抬起来。按住了,啪的一枪。

    注射完毕。

    “这什么?”

    槐诗笑了,“只要打了这个药,满脑子就只会想为现境做贡献了么?”

    槐诗的玩笑还没开完,就感觉了身上忽然一麻。

    不由自主的瘫在了椅子上,眼前昏沉。

    细小的针孔周围,繁复的银色矩阵开始如同植物生长一般的扩散,层层展开,转瞬间,自外而内,将槐诗的整个灵魂都笼罩在内,层层封锁。

    很快,一切矩阵都隐没在皮肤之下。

    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感觉好像有一部分身体消失无踪,被屏蔽了开来,陷入了麻痹之中,隔着隐隐的壁障,难以调动。

    但同时,也只是壁障的程度而已。

    好像卡车上的铅坠、门上的封条、酒瓶上的铝箔封口一样,稍微一用力,就能够轻易扯开……

    只不过中岛公意味深长的目光制止了他这样的冲动。

    “这个封条可是直连第四实验室的……啊,你没必要在乎第四实验室是什么地方,就当做一个触发式警报好了。”

    中岛收起了注射枪:“只要你闲着没事儿不撕着玩,那么大家就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从头开始。

    当然,对外怎么说,就不用我再交代了吧?”

    槐诗只感觉匪夷所思,“这一次大家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当然是因为存续院做了担保啊。”

    中岛公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槐诗愕然,旋即警惕。

    实话说,感动没有,害怕倒是真的。

    只感觉贞操迎来了危机。

    老话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让存续院献殷勤已经不是奸和盗的程度了,这群家伙可是逮住蛤蟆都能攥出尿来的狠角色,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是十二分光了,连礼貌性的半杯残酒走个流程都不要。

    自己在理想国的工具人就算了,没必要被存续院惦记着吧?

    人情债不好换,尤其是存续院的债。

    他已经开始害怕了。

    “实话说,你们让我心理压力有点大。”槐诗有种想要把统辖局叫回来的冲动:“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就当我们追加了一笔投资吧,况且,我们对你有充足的了解。”

    中岛公看向从槐诗身后,那影子中冷眼俯瞰的终末之兽,意味深长的说:“就比方说……它的用途。”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欢迎再来’

    所需要的基础是【太阳的残骸】,所需要的积累是【深渊之种】,所需要触媒是【永燃不灭之火】。

    而所需要的条件是【诸界之暗】。

    以终末之兽这在统治者规格中依旧庞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体量作为燃料,以永燃不灭之火为火种,在绝对的黑暗和无光的世界中,令太阳的残骸重燃,焚烧一切。

    以此,重现东君——

    甚至,更进一步,奠定【太一】之根基!

    对于封存了不知道多少禁忌技术,汇聚了整个全境所有的最顶尖人才,从事了不知道多少见鬼研究的存续院而言,从如今槐诗的状态和条件逆推出他的进阶秘仪和目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基本上,就算是眼睛瞎了的大宗师都能看得出来,以如今槐诗的储备和积累已经不是什么豪华版圣痕能形容的了。

    只不过是大家没猜出天国谱系究竟是在憋着什么屁,想要装个什么逼而已。

    只当这帮王八蛋肯定是要搞什么大事情。

    不过,也唯独内部收录了所有理想国资料和早期天国谱系众筹历程的存续院能把握的如此清楚。

    即便在之前对此不抱有信心,可在亲眼见证了深渊之赌中最后出现的那恐怖力量之后,谁又能说他办不到?

    对此,存续院的选择是,投资拉满。

    先拿十个小意思去花,不够再问我要,别把孩子饿着。

    反正以存续院的财力物力,当年供应全盛时期的理想国祸祸都绰绰有余,如今投资一个槐诗,跟洒水一样。

    更不要提现在只是开个绿灯而已。

    “总之,院长让我告诉你,存续院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关于终末之兽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有存续院帮你背书。”

    中岛公直白的说道:“不过,作为代价,一旦出现了什么疏漏或者是麻烦的话,也是存续院来出面进行收尾……我们的意思,你明白吧?”

    槐诗眼角抽搐了一下。

    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就喜提存续院雅座是吧?

    搞不好这一次就真是永久了。

    “我明白了。”

    当槐诗终于捋清楚了对方的意思之后,也只能感激一叹:“虽然压力有点大,但还是谢谢了。”

    “分内职责而已。”

    中岛起身,离开之前最后说:“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要说的话,还有一个。”

    槐诗捏着下巴上这两天冒出来的胡茬,满怀着期待:“差不多,也是时候让我看看预定的东西了吧?”

    所谓,太阳的残骸!

    自从走进这里之后,他就能够感受到,存续院之中那模湖的呼唤。

    彷佛共鸣一般,向着自己呐喊。

    ——我在这里!

    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彷佛要融入那共鸣之中去了。

    槐诗已经迫不及待。

    而中岛微微一愣。

    挠头。

    “啊?”他茫然的问:“你还没发现么?”

    他环顾着四周,最后看向槐诗:“如今的我们,就在【太阳的残骸】内部啊。”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遥控器,封锁在周围的厚重墙壁缓缓的向下收缩,展露出隐藏在墙壁之后的那庞然大物。

    宛若天罩一般。

    数之不尽的繁复矩阵在虚空中隐现,潮汐一般的澎湃光流一道道展开,形成了天罩的球形轮廓。

    就在这彷佛戴森球一般的庞大机构之上,还有隐隐的人影在安全锁的悬挂之下紧张的进行着作业……

    就好像走进了彷佛山峦一般的星舰引擎之中。

    凡人在它的面前,渺小如尘埃。

    规格,太过于惊人。

    明明是奇迹自物质之中的具现和展开,可触目所见的一切都科幻的不可思议。

    “这也未免太……大了吧?”

    槐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仰望着那浩瀚流光之中不断浮现的辉煌色彩,源自神髓之柱的恩赐正在从旧的形态蜕变为崭新的模样。

    迎接新的掌控者到来。

    “啊,原本确实是不算大,大概只有拳头大那么一点。但结构真正展开之后,规格就有点吓人了。

    况且,既然答应了你会搞定,总不能给个半成品让你回家自己弄吧?”

    中岛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似是自得:“倘若仅仅是东君的话,随便弄一弄也无所谓,但要作为太一的基础,怎么也要拿点好东西出来才对。”

    由创造主·尼芬海姆和大宗师季行作为主持者,调动了六号、九号、十二号实验室中的全部资源,以太阳的残骸为根基,进行再造。

    并随时根据槐诗的数据和状态进行调整。

    也唯有如此庄严的庞然大物,才能撑起太一的威权吧?

    “如你所见,工程还在继续,绝不延期,目前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接下来还差四次检验和整体的三次测试。”

    中岛翻看着PAD上的数据,最后回头说道:“具体的交付时间会在十一天之后,接下来的调试部分我们也会参与其中。想必以天国谱系的能力,也不难完成它的安装吧?”

    “啊这……”

    槐诗下意识的,欲言又止。

    只是,以自己的炼金术造诣和铸造者的技术稍微换算了一下所需要的人力和时间,然后,就感觉良心隐隐作痛。

    这么大的工程忽然塞过来,副校长一定会脑溢血的吧?

    但时间嘛,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不就有了?

    相信他能行!

    作为同伴,槐诗对副校长报以绝对的信任,这就是天国谱系代代传承的羁绊!

    只希望艾萨克能够像他一样,相信自己吧……

    总之,像是乡下老进城一样,转了几圈,啧啧感叹,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明白之后,槐诗就放弃了再深究其中的细节。

    只是,看着看着,他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按道理来说,这里是施工现场吧?”槐诗挠头,疑惑的问道:“那为啥要把我的检查放在这里面做?”

    “啊这……”

    现在,轮到中岛公欲言又止了。

    “呃,咳咳,这不是方便你随时察看工程进度么?”创造主尬笑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况且,如果你要是测试通不过的话,也方便我们帮你另想办法不是?”

    “……”

    槐诗眼角开始狂跳,沉默许久,感慨敬服道:“‘废物利用’能说成这样,倒也清奇。”

    好家伙,前脚才感谢了他们不到十分钟,后脚这这帮家伙的坏水儿就溢了一地!

    一旦自己测验通不过,直接就地打人桩是吧?

    连换地方都省了!

    合着从自己走进存续院大门的时候,就已经被这帮子神经病惦记上了。

    要是测试通过了,那太阳的残骸就是自己的配件。要是测试通不过的话,那自己搞不好就是太阳的残骸里的配件了。

    搞不好有关自己的研究项目申请表都已经堆了好几米了。

    多新鲜呐,活生生的东君候选者,必可活用于下一次……搞不好还能再弄个人工太一出来,这一波实属赚麻了。

    事到如今,槐诗终于发现,自己距离试验品的距离,或许就差那么一点。

    也无怪沙赫不来,来了的中岛公也一脸遗憾的样子。

    到嘴里的鸭子飞了是吧?

    “要说没良心,还是你们没良心啊。”槐诗握着中岛公的手,语重心长。

    “安心安心,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中岛公好像没听懂一般,含蓄微笑:“放心,你的晋升,我们是大力支持的——但实际上,不论是东君还是太一,其实都不是重点。

    因为不论是东君还是太一,我们都不在乎。”

    他说:“我们需要的是理想国的重建,在这一方面,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之上。”

    “但也不尽然如此吧?”槐诗不为所动。

    “确实。”

    中岛公并不掩饰:“虽然期盼理想国能够重建,但同时我们不希望看到天国的恶果重演,在这一方面,我们是处于对立的状况。

    即便这一段蜜月期并不短暂,也希望你们能够做好准备才对。”

    槐诗听了,忍不住想叹气:“真麻烦啊。”

    “这只是基础吧?”

    中岛公笑了起来,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领袖而言,你还有得要学呢,槐诗,加油加油。”

    最后的道别之后,他和自己的办公椅一同消失不见。

    下午茶时间结束了,他重新投入到属于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而槐诗环顾着那呼唤自己的太阳残骸,许久,轻声一笑,回头看向身后:“喂?有没有人来送一下?”

    光芒降下。

    两分钟后,象牙之塔的唤龙笛矩阵亮起。

    存续院的大门展开。

    “欢迎再来啊,槐诗,一定要再来啊。”

    可算逮到空了的沙赫依依不舍的将客人送出门外,热情又不舍,遗憾的是客人挎着批脸,不为所动。

    再来个鬼啊!

    下次进存续院,搞不好就是实验材料了好么!

    槐诗翻了个白眼,最后挥了挥手道别。

    大门关闭,矩阵熄灭。

    而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连日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情便终于放松了下来。

    尤其是,看到等在门外的原缘时。

    “欢迎回来,老师。”少女一笑。

    “居然长高了吗?”

    槐诗惊奇的凑近了,端详着她的高度,和自己比划着,啧啧感叹,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回来啦。”

    明明只是短短的小半个月时间不见,一切好像都有了变化。

    但还是如此熟悉。

    原本原缘心中还略微有点紧张和不安,可看到了那一张笑容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又放松下来。

    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咳咳。”

    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叼烟斗的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扶了一下猎鹿帽的边缘。

    名侦探阁下向着他咧嘴一笑:“我们,是不是打扰了?”

    在他身后,莉莉探头。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间歇

    当槐诗抬头看去时,便一眼看到,在窗外阳光下,那一缕飘起的长发。

    还有从福尔摩斯的身后探出的脸颊,好像偷看一样,小心翼翼的从肩头后面露出了眼睛,察觉到槐诗看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然后,又好像发现到自己在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一样,重新露了出来。

    带着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轻薄怒意。

    瞪。

    让槐诗越发的愉快,挥手:

    “好久不见啊,莉莉。”

    在福尔摩斯身后,原本还有点不安的少女愣了一下,终于走了出来,点头。

    彷佛要努力保持矜持一般,礼貌的回应:“嗯,槐诗先生,好久不见。”

    “这么礼貌的吗?”

    槐诗哑然:“感觉让人有点失望啊。”

    “不,只是,有点……”

    莉莉犹豫着,看着他的样子,踮起脚来,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不确定的说:“好像陌生了一点。”

    “唔?”

    槐诗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么?”

    “嗯,所以刚刚看到的时候,会有一点害怕。”

    莉莉凝视着他的眼童,再忍不住笑意:“但还是能看清楚,和以前一样。”

    她说:“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是好事儿么?”槐诗不解。

    “当然。”

    莉莉用力的点头,那么郑重。

    “不过你也变了好多哦。”

    就在并肩的前行中,槐诗顺手比划着她的身高:“是不是吃胖了一点点?脸有点圆了……哈哈哈,别紧张,开玩笑,开玩笑的,别踢我。”

    装作似乎很痛一样躲避着她的靴尖,槐诗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来的?逛过了吗?”

    “还没有。”

    莉莉跟在他的身后,说:“想要等你一起。”

    “那就一起吧,正好我还没报道呢,下午还有时间。”

    槐诗愉快的吹了声口哨,走在前面:“去过石髓馆了么?”

    “去过了,房先生做了午餐,味道真好。”

    “下次要当面告诉他啊,他会很开心的。”

    “嗯。”

    莉莉点着头,认真的记下来。

    “有什么地方想要去么?”

    “想要看你说过的植物园,还有新的铸造中心,啊,还有那个戴帽子的狗的凋像也很可爱,想要拍照,还有奥西里斯……”

    “唔,要不要开两圈试试?”

    “可以吗?!”

    “当然,别西卜很大方的,你只要跟他说你好崇拜他,他就会得意的把所有招牌功能全都开放给你啦。”

    “好呀好呀。”

    走廊中的脚步声和谈笑的声音渐渐远去。

    寂静里,垃圾桶的盖子动了一下,探出了一个狗狗祟祟的脑袋来。

    抓着照相机。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窥探者感动的已经泪流满面:“呜呜呜,孩子会偷跑了,我好开心啊。”

    “KP先生,别这么丢人好吗?”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无奈提醒:“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咱俩已经被无视了?”

    “没事儿没事儿,这样才方便取材嘛。”

    KP毫不在乎的按着照相机勐拍,然后,才发现镜头被侦探按住了。

    “不好意思,本能。”福尔摩斯无奈耸肩,“正义的侦探怎么能对偷拍这种事情视之不理?”

    “放心,我早有预备。”

    KP从口袋里翻了了一张记者证出来,别在了领口上:“来之前我就安排好了,我现在是边境暗网和象牙之塔合作的记录工作者,这都是工作需求。

    只可惜,人手不够很难办呀。如果康慨的福尔摩斯先生能伸出援手,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唔,既然是正经的工作当然另说,只不过,我堂堂大侦探当狗仔是不是有点……”

    福尔摩斯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压过内心的八卦欲和好奇,接过了另一台罪恶的照相机。

    “一起一起!”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虽然嘴上说不报道要带着莉莉到处玩,但正义的原缘小姐在面对老师摸鱼划水的状况时,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必须出重拳了。

    即便是哈哈笑着走在前面的时候,也能够察觉到身后学生那怨念的目光。

    即便是在过程中间,她还在捧着日程表,见缝插针的进行报告:“副校长托我警告老师你,因为古典音乐赏析的缺课时间太多了,时间太久,再这样下去,就要从常规的自选课名单中去除了。”

    “嗯,理所当然。”

    槐诗点头问,“教室呢?”

    “将为您保留,但您必须参与今年炼金术教材的编纂工作,植物学和金属学有两篇约稿,还有一本《铸造者的入门技艺指南》需要您审查一下。”

    “可以倒是可以,反正水论文而已,《入门指南》的审查工作帮我发到深渊第三校区,那里有专业人士。

    但说回来,炼金术教材竟然能改编?”

    槐诗感觉有些离奇了:“石釜学会也终于放宽限制了么?真不容易啊。”

    原缘点头:“因为需求量太大,导致人手短缺,已经逐步放宽限制了……据说内部有在讨论降低教材的价格,但考试和审查会更加严格的样子。”

    正常。

    对此槐诗毫不意外。

    有的时候,一些规定能够存续下去,除了必要的利益纠葛之外,也具备着一定现实的原因。

    作为吃过亏的受害者,槐诗固然无法接受教材的高昂价格,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炼金术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必须要有门槛的。

    绝大多数时候,金钱就是最好的门槛之一。

    但这不妨碍他心里想要把石釜学会的高层们吊在路灯上玩。

    一帮子利欲熏心的王八蛋,死上三分之二之后应该会顺眼许多吧?

    他漫不经心的走着神,胡思乱想,而原缘也全然不在意,只是逐事将这些日子的小事情进行报告。

    反正大事儿都有会议和记录,用不着自己再重复。

    “前线那边的状况呢?”槐诗问。

    “雷蒙德先生昨天发信息,说军团已经进入轮休序列了,将会前往临时边境驻扎,让你不要操心。”

    原缘回答。

    实际上,雷蒙德的原话可没这么温柔体贴……没槐诗在,他都快爽死了好么?

    槐诗不在,自己就暂代的军团长啊!

    太阳船想往哪里开就往哪里开,大炮想轰谁就轰谁,水想划多少划多少,鱼想摸几条摸几条。

    槐诗不在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好日子当然越长越好啊!

    对此,槐诗也心知肚明,只是点了点头:“挺好的,也该放放假了……但领导层的担子还是要再加一加,就算是没工作,也可以去后勤部开叉车嘛,专业对口。”

    “好的。”

    帮凶原缘点头,记笔记。

    “小十九他们呢?”槐诗问。

    “恐怕没办法回来。”原缘回答:“似乎是受伤了的样子。”

    “嗯。”

    槐诗点头,并没有再问详细,反正对于天国谱系来说,受伤基本等于没受伤,就算受伤了只要没死那也就是轻伤。

    以林中小屋的风格,真有事儿肯定早就哭喊着过来抱大腿了,除此之外,都是小问题。

    “等这边差不多了,你也去看看吧。”

    槐诗想了一下,最后看向自己身后的学生,告诉他:“那个地方很残酷,也很危险,但你应该去看看。”

    原缘愣了一下,旋即微笑起来。

    用力点头。

    “嗯。”

    去了槐诗经常拍照的植物园,去看了很奇怪的狗的凋像,还去了铸造中心看了流水线……莉莉兴奋的左顾右盼着,短短中午的休息时间,就已经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全部看完。

    并没有再浪费槐诗太久的时间,体贴的为他留出了处理工作的空余。

    而实际上,她本身也有着工作在身。

    现在的她,就是边境·暗网的代表——在天国陨落之后,以三贤人为首的事象精魂和诸多天国谱系的成员们所认可的使者。

    而这一次来到象牙之塔,也是工作在身。

    ——图书馆!

    拜槐诗所赐,黄金黎明的大图书馆在天国谱系的突袭中荣获‘重点打击目标’,基本上被薅了底儿掉。

    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来。

    而当突袭结束之后,这些东西都顺理成章的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搬到了象牙之塔的图书馆,为门卫老头儿奎师那喜赠工作量。

    其中和黄金黎明同流合污的精魂基本上也都在重点关照之下被塞进了书架,变成工具魂。而剩下的将在经过命运之书的审查之后,逐步同天国谱系的成员签订契约,回归往日的秩序。

    就在这之前,也还有大量的工作想要完成。

    图书馆并不是说把这么多事象记录往里面一塞就完事儿了,本身‘资料管理’在现境就是一门需要一个人倾尽一生的时间去钻研和逐步入手的工作,况且这样的奇迹呢?

    如何将这么多的事象记录重新衔接,寻找位置,并且保证能够形成崭新的结构,这就足够奎师那老头儿脑溢血发作了。

    更不要提诸多需要蛮长时间去修复和保养的事象记录。

    专业的工作,还得让专业的人来。

    同象牙之塔已经签订了战略协议的暗网义不容辞且也没有其他选择的挺身而出,接受了这一部分工作。

    双方的深度合作进一步的展开,隐隐有了进一步融合的趋势。

    这同样也是罗素和三贤人想要促成的结果——只不过,由于槐诗的原因,导致了加速,以至于还有更多人没反应过来。

    包括双方的下层成员和主体。

    可以预料的是,必然会引发更多的矛盾……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本质

    作为纯粹由数据和事象所形成的特殊边境,【暗网】的这个称呼,本身就是相对于明面上的事象矩阵而出现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物质的部分并不多,甚至占地还不如象牙之塔的三分之一,但实际上,真正的它却称得上遍布全境。

    由分部在现境、边境乃至诸多地狱中的讯息通路所构成的庞然大物。

    虚无的网络,实体的线缆,乃至一个个或是隐秘或是光明正大存在的服务器,彷佛阴影一般缠绕在遍布整个全境的网络之上,甚至,它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依旧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早在在计划最初,暗网就是作为【天国】在地上的影子而存在的,是连同着天国和整个全境的接口和中枢,就彷佛预埋的水电管线一样,不可或缺。

    甚至一度有过能够连接白银之海的权限。

    遗憾的是,随着天国的陨落,一切都截然不同。

    多数的连接和通道在动荡中坍塌,被割裂,形成了一层层复杂又诡异的迷宫,时至今日也有大量癫狂破碎的精魂在其中游荡。

    而正因为肩负着管理这一部分碎片的职责,暗网也在统辖局和存续院的重点监控之中。但同时,又因为它的特殊性质,无法彻底根除。

    不仅仅是如此,时代会变化,想要存续,也不得不顺应潮流。

    暗网本身不受控制的特性导致了它必然会变成诸多阴暗藏身的缝隙,同时,也因为其广阔的覆盖领域和便利性,渐渐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情报中转空间。

    如今的暗网之中,存在着大量不符合现境规定但又必然会存在的阴暗产物,包括臭名昭彰的‘万孽之集’、无归者墓地的论坛、边境猎人们的联络中介等等……

    最终,在多方的默许之下,形成了一个似乎合法但又绝对不合法的混沌无法地带。

    如此自由。

    同时,也就决定了,它不会受到任何外来者的掌控,也不会屈从于新的秩序,不是三贤人点头说好啊好啊,大家就能愿意。

    世道变了。

    想要彻底全盘掌控其中的力量,必须徐徐图之。

    或者干脆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尽数舍弃,洗白了重新再来一遍。

    但这是老王八操心的事情了。

    槐诗根本想都懒得想。

    不过,这对于福尔摩斯似乎是个前所未有的利好消息。

    绝对没有任何侦探能够拒绝这样如此广阔开放且迅捷的讯息来源。

    彷佛有万眼万耳万手一样,能够触摸和感知一切。

    不论是真相还是谎言。

    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受了来自三贤人的邀请,连休养的时间都没留,当天走马上任,开始了自己的新工作。

    无穷的谜题和数之不尽的复杂线索,工于心计的谎言和隐藏在细节之后的真相……那浩如烟海的工作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地狱折磨。

    但对于他而言,简直是世上难寻的快乐。

    根本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

    从当天开始就笔直拔升的情报销售金额和以分钟为单位已经快要预约到明年的特殊分析服务更是让KP笑的腿都合不拢了。

    快乐啊,真快乐。

    快门按的卡擦响。

    根本停不下来……

    姑且不提的角落里傻笑的KP,槐诗伫立在图书馆的最底层。

    曾经第一次见到罗素原本模样的地方。

    仰望着已经截然不同的一切。

    已经自稀疏狼狈变成枝繁叶茂的矩阵之中,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如树展开,而那宛如漫天繁星的事象记录便是枝条之上的果实。

    在创造主仔细小心的调试之下,缓慢的移动位置,更替脉络,彼此牵引衔接或者是切断,形成了纷繁复杂的构成。

    渐渐完整,彼此呼应。

    如此的绚烂。

    但是现在,在槐诗的眼睛里,一切却和曾经的截然不同——就好像透过左眼,能够看到无以计数的事象流转变化的模样。

    一个个历史的切面和观测者的角度,勾勒出了人世的雏形。

    以故事的方式,去述说,去呈现的世界。

    如此的庞大。

    只是站在这里,便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狂潮,那宏伟的运转。

    而就在之中,是闪耀的灵魂。

    ——莉莉!

    源自虚无的灵魂,否定深渊的奇迹,人世所缔造出的精魂自矩阵之中运转,再度的掌控一切……

    “真美啊。”

    槐诗轻叹。

    “谁说不是呢?”KP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搭着他的肩膀,笑容狗狗祟祟:“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啊少年?”

    槐诗回头看过去,愣在原地。

    透过那一张古怪的笑容,他看到了莫可名状的诡异黑暗勾勒成了不定型的诡异姿态……彷佛燃尽癫狂之后去窥视某种神秘之物的残酷本质,因此而塑造成如此冰冷而狰狞的模样。

    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又把冷气吐出来了。

    哦,差点忘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KP彷佛察觉到了什么,听见了某个骰子大成功的音效,表情微变,很快,槐诗所看到的便隐藏在了重重帷幕之后。

    “哎呀,真是尴尬……连判定都开挂,这年头PC真是越来越难搞了啊。”

    KP的笑容不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要替我保密哦,你也不想自己偷窥无辜中年人的事情被说出去吧?”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新型的自爆卡车……我看了都觉得辣眼睛好么!

    自从有了新的配件之后,槐诗也在不断的尝试着自己的新玩具,开发出了不少功能,来自公义的威权,残缺的神之眼本身就是牧场主的一部分。

    即便是对自己的感知有所自信,但槐诗依旧只能自叹不如。除了堪称天花板级的静态视力和动态视力之外,还附带显微镜级的洞察。

    而除了物理方面的实力之外,稍微努力仔细去看的话,便能透视伪装,观测到灵魂本质的状况,和洞察对方动手的征兆,

    即便是再怎么渺小的源质波动也逃不过槐诗的眼睛。

    任何人在他眼前,都跟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有人要赤裸的更奔放一些。

    就比方说门口的奎师那老头儿,丝毫不在意他的观测,甚至你看的越多我越兴奋,结果直接把槐诗脑子快看宕机了。

    在奎师那的灵魂之中,五光十色不断的流转,根本没有固定的模样,而且还在毫无规律的变化着自身的状态,显化出种种特征又迅速消失。

    古老的神话、传说、故事、怪谈、流言不断的彼此融合交汇再诞生出崭新的形态。

    哪怕只是瞬间,因为太怪了多看了一眼,所观测的海量讯息,就让槐诗感觉自己快脑溢血了。

    只能说,不愧是奥秘之路,

    而黑神的话,根本看不到,因为肉眼所观看的投影也不过是自己所产生的幻象而已,他根本就不曾存在在自己的面前。

    飘忽的倒影中数之不尽的镜像浮现。

    在察觉到槐诗的窥视瞬间,破碎的镜像中便在冷哼中,尽数变成了槐诗的倒影。

    我看我自己。

    行吧。

    最澹定的属于副校长,在槐诗的眼中,副校长的身后已经拖曳出了宛如长龙的残影,数十个残影存留在过去的时光之中,分别处理着不同的工作,即便是察觉到槐诗的观测也只是澹定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做事。

    真正对槐诗造成伤害的反而是那离谱的工作量。

    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

    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想要接理想国的班,怎么都要修行到老王八那种程度吧?

    至于老王八,根本就没在他跟前出现过。好像早有预料那样,根本不给他看的机会,这倒是让槐诗分外的遗憾。

    但,即便是自己真的看到了,又怎么能确定那究竟是真实还是谎言呢?

    只能说这种套娃玩家实在是太影响其他人游戏体验了。

    运营怎么不BAN一下啊!

    除此之外,原本牧场主所特有的强观测者能力因为自身的限制,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而在和自身结合之后,受到了槐诗的影响,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这些复杂的操作槐诗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上手。

    只能赞叹一句,不愧是至福乐土的产品,牧场主亲自打造,即插即用,皮实耐造,什么敏感肌都能用,可太方便了。

    下次还去薅!

    如此,喜滋滋的尝试着眼睛的新功能,时光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流逝。就在另一段工作结束之后,槐诗再次见到了福尔摩斯。

    确切的说,是侦探坐在吸烟区的椅子上,正等着他大驾光临。

    “说起来,现境生活的感觉如何?”

    “很不错。”

    福尔摩斯叼着烟斗,眉飞色舞:“比无何有之乡有乐子很多。”

    “可惜了。”槐诗遗憾摇头,“我原本我还想邀请你在天国谱系工作的。”

    “……”

    福尔摩斯的神情渐渐古怪:“这个的话,还是免了。虽然我因为理想国而成,但我实在是难以融入天国谱系。

    况且,我跟领头老板似乎也很难处理好关系的样子,大家相性不是很好,不如离得远一点,免得有什么麻烦。”

    “你是说罗素?”

    槐诗秒懂,表示赞同:“确实,老王八太不当人了,日子难过,不如你进来先潜伏忍受一段时间,等我上位了之后,立刻清算他,让他这些年摸了的鱼和摆了的烂全都补回来。”

    “哈哈哈,那我就期待那一天了。”

    福尔摩斯大笑,摇头:“不过,工作还是免了。我只是单纯和他相处不来而已……实话说,他总让我想起我哥哥。”

    “嗯?”

    槐诗思索许久,恍然颔首:“你是说迈克罗夫特先生?”

    “是啊。”

    福尔摩斯叼着烟斗,微微摇头:“要说相像的话到也未必,但骨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是一样的。

    虽然胖到连匹配的椅子都难找,而且懒得出奇,但不论你是什么人,即便是和他关系再好,再怎么融洽……如果你不小心拦了他的路的话,他动手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

    他一斗烟抽完之后,敲着烟灰,平静的回答:“我看不懂他,也不想看懂,这种事情搀和进去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好不容易跑出了那个地方,还是先让我过上几年的自由养蜂生活吧。”

    有一说一,槐诗哪怕当不了纯路人,也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

    因为罗素就是这么没良心,让槐诗这个当学生的也实在不知道怎么给他美言两句。

    况且,他也从未曾将福尔摩斯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一定要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才可以……只是,不论是谁,发现自己无法和福尔摩斯一同工作,恐怕也都会如此遗憾吧?

    “放心,如果有需要支援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啊。”

    福尔摩斯大笑:“正好我也想尝试一下安乐椅侦探的感觉呢,二十四小时咨询热线为你服务,我的朋友!”

    “听上去真是值得期待。”

    槐诗已经开始期待了。

    至少下次被摊派上什么麻烦的工作,还可以外包转外包不是?

    “加油吧,槐诗。”

    福尔摩斯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和罗素先生那样的人打交道,但我觉得,他一定很看重你。”

    他说,“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看重你。”

    “啊?”

    槐诗茫然。

    而福尔摩斯,只是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命运之书的位置。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清楚你的手中有那个东西而未曾有过任何尝试和措施,但这对于我所认知的现实而言,实在是有些离奇。”

    他直白的说:“或许作为前辈而言或许这是美德,但作为领袖,完全是愚蠢。”

    这绝非危言耸听。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这是全境历史上已经验证过了多少次的故事和教训。

    名义的领袖和实质的地位竟然会一分为二,太过于不智和疯狂。在这种状况之下,只要双方稍微发生一点分歧,天国谱系就将陷入分裂的境地。

    一个成熟的领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隐患存在——

    “更重要的是,一个对世界那么冷漠的人,竟然能够容许自己存在弱点?”

    福尔摩斯捏着烟斗,回忆着和罗素之间那短暂的会面,便不由得感慨,“我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槐诗不解,“因为他是我的老师啊。”

    “……”

    在短暂的沉默中,福尔摩斯陷入呆滞,许久,便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此自嘲。

    就好像再一次看到迈克罗夫特那家伙每次被自己塞了麻烦事情之后瞪着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一样。

    “是啊。”

    他轻叹着,微笑着。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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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