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近路
“你要做好最糟糕的准备,槐诗。”
在决定计划的时候,艾晴做出了提醒。
“嗯?”槐诗不解:“现在的状况不算糟糕么?再怎么样,总比无何有之乡或者万世乐土里要好吧?”
“搞不好的话,也差不多。”
艾晴问:“所罗门明白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也绝对不会给我们机会——一旦所有参与者完成联合,手中的精锐力量已经足够动摇他的优势。
他不会轻易的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也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即便是我们找到了他,可能也需要面对意外的状况。”
“挟持人质?”槐诗皱眉:“确实麻烦。”
如果所罗门真的豁出去了的话,将所有学校或者是公共区域安装上炸弹,以威胁自己的对手,确保自己的安全的话,那确实很难下手。
再或者更加激进一点,将自己的人身安全绑定在什么公共安全设施上,只要自己一死,立刻对伦敦发起化学或者是生物武器的袭击。
“不,这么想的话——最应该担心的是,是他对天文会发起袭击了吧?”
槐诗一愣,忽然警觉:“现在应该谁都没有对再生计划的参与者进行防备吧?以所罗门手头的力量,完全足以暂时攻破天文会总部的外层防御,短时间内,利用自己的权限,彻底绑架决策室……我懂了,这是政变!”
他的眼睛亮起来:“我们必须阻止他,艾晴!”
“……”
艾晴沉默了许久,“我们确实是必须阻止他,但不应该是担心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有的时候,没必要设身处地的去进行假设,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那么丧心病狂。”
“呃,有吗?”槐诗呆滞。
艾晴没有再理他。
她再一次确定,监控部门的工作绝对没有白做——自己旁边的这个家伙,倘若有朝一日失控了的话,肯定是比所罗门要更加恐怖的威胁。
一旦开始非主场作战,就会解放本性,释放出让人瞠目结舌的破坏力出来。
不,搞不好……
自己才是他的绊脚石才对。
倘若没有自己的否定和压制,他可能早已经以超乎寻常的效率,将所有的参与者全部杀完了。
所以,这才是历届再生计划从来都要杜绝理想国的成员去参与的原因么?
这帮家伙一旦开始发癫,别说是伦敦,就连现境都有可能搞炸。
她闭上眼睛,无奈叹息。
“担心他会对统辖局造成危害,大可不必,但他绝对具备着对再生计划的破坏能力。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来阻止我们,可能性有几个——第一,他对此毫无所知。第二,他无能为力。第三,他另有打算。
或许是知道所有参与者联合起来对抗自己是迟早必然的事情,因此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进行一场正面的战争,以彻底奠定自己的优势。或许,是别有所图……”
“前两个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实在太过于渺小,我看过了他所有的履历和指挥档案,他不是喜欢冒风险的人,也绝对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在确立胜利的可能性之前,他会首先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艾晴说道:“所以,在开战之前,他一定会全副武装,确保自己的堡垒和自己的安全万无一失……到时候,即便是我们找到了他,可能也对他毫无威胁能力。
这样的地方,在伦敦有太多了。”
太过于漫长的历史沉淀在这一座重建了四五次的城市里,即便是架空机构也难以洞彻所有的禁区和秘密。
同时,也正是因为职责重大,所以这里的大多数公共建筑都是按照战争标准进行修建。
这是一座将钢铁植入骨骼之内的城市。
“所以,我们必须具备,一旦确定了对方的位置,不论是什么样的状况,都必须能够抵达的能力,是吧?”
槐诗了然,不假思索的点头:“放心,我已经找到近路了。”
当艾晴愕然的时候,便看到,他嘴角勾起的笑容。
“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对不对?”
说着,槐诗看向了窗外,那城市中央隐隐升起的虹光:“这一次,我可能需要一点小配合……”
现在,当艾晴的配合抵达时,槐诗就畅通无阻的行走在第二封锁管理局的内部,背着工具包,闲庭信步一般的向前。
电子门禁、身份核查、虹膜验证、源质扫描乃至最原始的口令和识别……
没有任何的阻碍。
因为,管理局安保部门所对比的资料,原本就源自于槐诗本人。
在半个小时前,从艾晴接管指挥权限的开始,就用办公厅的权限对伦敦市政服务器进行了修改和写入。
现在,槐诗是一名在第二封锁管理中心后勤部门的分包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的中年临时工了。
主要负责定期为管理中心补充生命维持物资,同时,维护内部循环系统,职责重要,一日不可或缺。
简单来说,就是送桶装水和修下水管道。
没办法,第二封锁管理局是独立部门,即便是办公厅对他们内部的数据库也没有任何的权限。这就是以外部合作人员能够进入这里最方便和快捷的身份了。
毕竟不能指望那帮卷了几十年终于考进管理局的老爷们会懂得怎么修马桶吧?
而如此顺利的另外一方面原因是……第二封锁管理局的本部,实际上并非彩虹桥的实体所在,而是给文职人员们处理文书和各方协议的地方。
真正的第二封锁运转中心构架在边境之间,从现境延伸而出的无数定律和框架编制其轮廓,有超过八十个边境如同太空电梯一样,撑起它的构架,负责承载它的秘仪和备份。
而真正的本体,是仿佛笼罩在现境之上的戴森球一般的庞然大物。
不过,作为彩虹桥在伦敦的关键部门,它也象征性的保有了几条通道的传送和连接机能,以供应专员来往,传输记录文件和各方协议。
这就给了某些个狗狗祟祟的家伙可趁之机。
给彩虹桥的安保部门上一课!
“放心,放心,这事儿我常干。”
槐诗安慰着源质通信另一边被骗上贼船之后欲哭无泪的吴成:“到时候你就说你被挟持了,都是我逼着你干的,把锅往我身上甩就是了。”
“那也得别人信啊!”吴成大怒。
“啊?你觉得他们不会信么?”槐诗发问。
吴成也愣了。
有一说一,确实啊。
如果说自己主动参与进去的话,可能到时候边境法庭信都不会信,但如果说是槐诗胁迫自己干的话……这可是槐诗啊,自己一个只想要进步的文职人员怎么反抗的了?
“所以,我说,放心。”
槐诗坐在长椅上,瞄着走廊上进进出出的人,等到自己的目标终于走进洗手间之后,才在门口挂上了正在维护的牌子之后,推门而入。
“抱歉,先生,卫生间保修了。”他敲响了隔间的门:“请配合我们一下,使用其他楼层的卫生间。”
“又坏了?”
门里刚刚脱下裤子的学者愣了一下,顿时恼怒:“怎么老坏,前几天不是才刚修过一次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脆响,隔间的门栓就脱落在地,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被推开的门后,槐诗的笑容。
“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一劳永逸。”
嘭!
眼前一黑。
“裤子都脱啦?你真好,谢谢。”
槐诗端详着自己的目标,诚挚感激,然后,开始脱衣服。
不到半分钟之后,换上了崭新制服的槐诗从洗手间里推门而出,面孔上的油彩变化着,就形成了受害者的模样,娴熟的用胸卡刷开了传送操作室的门,坐在了空闲的椅子上。
端着茶杯滋溜了两口。
“这次这么快?”旁边的同事愕然看过来。
“因为心怀工作嘛。”
槐诗微笑,开始在吴成的指导之下,修改起下一批传送物资的参数来,速度飞快。反正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他也不懂,吴成说怎么改他就怎么改就是了。
只是,按下回车键之后,屏幕上却骤然一阵闪烁,浮现出警报操作提示框。
红黄相间。
操作室角落里骤然翻出了警示灯,开始尖锐的呐喊,令其他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槐诗茫然。
“怎么回事儿?”
“卧槽,什么鬼?”另一头的吴成已经想要撞墙了:“这他妈也有三重验证的吗?你输入的坐标和参数和预定的记录差别太大,触发警报了!”
“预料之中,毕竟是彩虹桥嘛,程序麻烦一点也正常。”槐诗宽慰道。
“跑啊!”吴成呐喊:“不然你还等主管帮你确认申请么?”
“这倒也是个办法。”
槐诗淡定的点头,打开了身旁带进来的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了扳手、螺丝刀、绳索和枪械零件的碎片。
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组装成了一把黑黝黝的枪械。
对准了旁边脸色惨白的同事。
“别怕,我作为一个下水管道维护人员,随身携带一把枪械防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不对?”
说着,他直接扣动了扳机。
麻醉弹发射。
同事仰天倒下的时候,不远处办公室隔间中的主管已经面色大变,对着话筒的另一边开始怒吼咆哮着什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顶着自己同事面孔的人向着自己一步步走来,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通过一下我的修改申请么?”
说着,他按下了遥控器。
轰!
整个楼宇顿时骤然一阵动荡,扩散的警报声掀起一片混乱。在扩散的火情之下,所有防火喷头喷出了水雾来,连带着催泪瓦斯和大量麻痹气体一起……
而半分钟之后,被打碎的防弹玻璃之后,槐诗已经从昏死过去的主管身上拿到了指纹和电子验证,通过了系统中被拦截的申请。
捏着他的手,用鼠标点击了确定和进程锁死。
搞定!
就这样,无视了走廊里传来的密集脚步声,还有越来越尖锐的警报声,槐诗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大锤,向着眼前的地板,猛然砸落!
轰!
在巨响中,坍塌的楼板和槐诗一同坠落,落入了正在组织撤离的办公楼层之中,引发了一阵尖锐惊恐的呐喊。
“不好意思,下水管道漏了,我帮你们重新做个防水嗷。”
飞扬的尘埃里,槐诗抬头,向着那些举起武器的安保人员咧嘴一笑,“免费的,不收钱。”
然后,大锤再度举起。
八十!
巨响之中,尘埃升腾扩散,破碎的管道喷出大量的气体和水花,槐诗已经随着裂隙的出现,消失无踪。
逃走!
“警报,警报,入侵警报!”
“这不是演习,请全员配合安保程序指引,有序撤退,两分钟后主楼将全区封锁,请所有成员安静等待救援,重复,这不是演习……”
伴随着不断重复的广播,还有更多的详细消息从安保人员的终端上出现,侵入者的位置和各队的任务。
封锁、救援、要员保护……
大量的武装人员奔行在建筑之中,创造主的框架已经笼罩了全域,内外封锁,寻觅着入侵者的存在。
而就在大多数安保人员追着槐诗,跃入通往楼层下方的裂隙之后,就在裂隙之上……原本操作室的楼层中,厕所里,槐诗已经将自己的制服重新换了回来。
扛起还晕厥在隔间里的操作员,一瘸一拐的向着其他方向走去。
呼喊救援和医生。
就这样,为自己再度争取了宝贵的两分钟时间。
而就在两分钟之后,他已经来到了传送室的门前,无视了传送即将开始的警报,炸碎了眼前的墙壁。
最后,回头。
向着烟雾中那些迅速放大清晰的身影,挥手道别。
最后的倒计时即将结束。
虹光降下。
——5、4、3、2、1!
在最后的瞬间,槐诗的手臂抬起,在无数呼啸而来的子弹中,摆出了来自光之国的经典姿势,向着天空。
“呜呼,起飞!”
伴随着那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兴奋呐喊,虹光拔地而起,裹挟着传送平台上的身影和所有杂物消失无踪。
传送,开始!
下一瞬间,那炽热的虹光便在深度系统的引导之下,再度,从天而降,贯穿了伦敦上层的封锁,以现境最高的优先级,撕裂了凯旋银行的一切防御秘仪和框架,击溃了所有阻拦在前方的护盾和防守。
最后,穿透了层层铁石和建筑。
自厚重的保险库中,轰然降下!
槐诗抬起眼睛,看到了坐在那一张老旧椅子上的男人,咧嘴一笑,不假思索的拔剑,斩落,向着他。
潮声澎湃,阿房的恐怖质量和美德之剑的焰光之刃重叠,赋予了虚无的光芒以铁石的重量,最终,化为宛如斩破山峦、开辟海洋的锋锐。
那一瞬间,旧椅之上的老男人,似是从梦中醒来那样。
抬起了眼瞳。
崩!
饱经沧桑的依仗剑不知何时出鞘,已经抵在了七海之剑的前方,血色如洪流那样,自灵魂之中勃发。
仿佛要将世界化为焦土。
隔着剑刃,槐诗低头,俯瞰着那一张苍老的面孔,愉快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槐诗?”
只是在瞬间,仿佛就明白了什么。
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平静的轻叹:“不愧是你啊,就连彩虹桥的威权也敢伸手……”
“谁让我爱抄近路呢?”
槐诗无奈耸肩,环顾着金库中密布的线缆,还有刚刚被自己随意斩碎的仪器和屏幕,惋惜感慨:“这就是你的老巢?品位不太行啊,老兄,作茧自缚的感觉如何?”
“恰恰相反啊,槐诗。”
轰!
仿佛火山,骤然从这里近在咫尺的地方爆发。
从那一具苍老躯壳中喷涌而出的,是死亡、怒火、杀意和宛如钢铁的决心之潮,涌动着,扩散,充斥了整个金库,像是火药在枪膛之中被引发那样,扩散出未曾预料的恐怖力量。
现在,铁拳轰出!
虚无的空气被这一拳所搅动,半壁化为真空,而半壁金库,却形成了媲美深海一般的高压。恐怖的力量随着飓风来回扩散,冲撞,引发足以令一切耳膜被撕裂的轰鸣。
只是一拳,就将槐诗从面前,砸到了金库的尽头。
“这里是为你所准备的坟墓。”
血火之中,苍老的男人抬起了破裂的拳头,满不在乎的拭去了嘴角所渗出的血色,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的敌人。
“是你,主动踏入了我的领地,走进了我所准备的战场。”
现在,你已经,无路可逃!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当第二封锁管理局出现恐怖袭击不到五分钟之后,来自现场搜救组的报告就出现在了叶戈尔的面前。
而这位决策室的秘书长,凝视着简短的报告,几百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十几分钟,揉着脸,依旧,一脸懵逼。
抬头看着眼前的创造主。
叶戈尔沉默。
创造主【归零】也沉默。
“……”
“……”
许久之后,叶戈尔仿佛才终于反应过来,再次确认:“彩虹……桥?”
“对。”归零点头。
“就是那个……那个彩虹桥?”叶戈尔的声音提高了,随着他的血压一起。
只感觉眼前发黑。
“对,没错。”
归零颔首确定,“槐诗为了干掉所罗门,冲进了第二封锁管理局的总部,炸了我们的厕所,挟持了工作人员,然后还给自己来了一拨传送——精准空投,送到了所罗门的面前。
我要说,这绝对是疯狂到让人害怕的策略,但有效的也让人害怕。”
能不害怕么!
叶戈尔想要砸着桌子呐喊。
那特么的可是彩虹桥啊老兄!遍及现境,无处不在的第二封锁,统辖局的核心机关,重要组成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结果忽然就被人给劫了,从背后来了一刀,就为了来一次高空跳伞?
疯了吗?
哦,理想国啊,那没……那也不能没事儿啊!
这算什么?
为了灭火把房子炸了?为了阻止所罗门有可能造成的破坏,我选择了袭击彩虹桥?
而且,叶戈尔甚至还在怀疑——这个逼早想这么干了!
再生计划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
“这也太离谱了!”
他压抑着怒火:“你们的安保也太稀碎了一点吧!”
归零叹息:“常规安保部队在三分钟内做出反应,这已经是标准处理流程了,叶戈尔先生。况且,那可是槐诗啊……你想想他的履历,再严密的安保制度和规章,在他眼前也都是筛子。我可以加强,但加强的效果未必有多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主管会在现场?”叶戈尔质问:“不应该分开管理么?”
归零回答:“这几天是巡检日,所有人都需要重新完成安全管理认证和紧急避难考核,考核结束之后,主管要亲自再检验流程。”
“那其他的升华者呢?”叶戈尔问:“第二封锁管理局的捍卫者军团呢?”
“为了保证彩虹桥本体的安全性,捍卫者军团大部分已经抽调过去,留在本部的只有一支快速行动小组,他们在第二分钟就发现了槐诗的踪迹,遗憾的是,传送已经完成,没有来得及阻止。”
“那你这个创造主呢?”
叶戈尔再问:“这么危险的传送,为什么没有紧急截停?”
“他通过了两重验证,第三重验证需要在彩虹桥本体进行封锁和阻止,可是当时的本部内所有的验证工作人员都在加急完成运往战场的物资授权,包括我在内。”归零回答:“只迟了三分钟。”
“……”
沉默,漫长的沉默之后,叶戈尔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次重复。
“这也太离谱了吧?”
“你也参与过再生计划,你应该清楚,混沌运算本身的机制。你当年为了赢得胜利,几乎损坏了半个城区,为什么没有人来阻挡你?”
归零反问:“槐诗的行动,如此众多的巧合,从侧面印证了一点——他没有违规,‘命运豁免权’在他身上依旧起效。”
叶戈尔沉默。
这特么才是最离谱的地方!
——我炸了哨卫工业,我袭击第二封锁管理局,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孩儿!
如今的槐诗依旧在先导会的庇佑之中,被混沌运算的进程所认可。就像是所罗门那堪称疯狂的举措一般。
再生计划的本质,是白银之海的降下和运转,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止是将伦敦变成了封闭的沙盒,所有参与者同样是沙盒里的存在。
内外隔绝不是一句空话。
即便是伦敦如今依旧开放,每日航班起降,不知道多少人流出入。
但命运的封闭依旧作用在再生计划之上。
混沌运算会对外界进行本质的排斥,一切有可能会影响再生计划的因素,都会在白银之海的恐怖斥力之下,因为各种巧合或者是极小概率事件而无法出现。
就好像槐诗前几天的时候一样——他可以打电话给雷蒙德嘲笑他哈哈哈你完蛋了你老师要揍你了,但打给福尔摩斯的电话绝对打不通,永远在忙线。而发给傅依的短信和讯息永远都只能得到即将开始封闭培训暂时下线的回复。
白银之海会保证再生计划的封闭性。
就像是透明鱼缸放在海水之中,即便是两边的鱼都看不到玻璃,但阻隔是确实的存在的。
内外不同。
而就在再生计划之内,只要槐诗的所作所为没有违反规则,他的行动还在再生计划的范围内,那么就绝对不会有外界的干扰因素。
“换而言之,就算出了问题,也应该先导会的问题才对。”归零无奈的说道:“或者这是他们的默许呢。”
叶戈尔没有再说话。
在几天以来,他的血压不断的跃跃欲试的想要再创佳绩,已经实在经不起更多的刺激了。
只是,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的强烈。
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未知的存在。
以及,接下来的阶段——
他摘下眼镜,疲惫的揉着鼻梁:“先是【立场申明】,再然后是【联合角逐】,当【主张显现】的阶段完成之后,就是【魂灵表决】的阶段了吧?”
归零无言,依旧沉默。
再生计划的失控,或许,早就已经开始了。
不止是那未知者的存在,早在开始的第二天,就因为所罗门的强势扩张而突兀的跳转到了中后期的【主张显现】,各方的主张都如同答案一般,投入了白银之海中,搅动思潮。
而接下来,就是白银之海的无数潜意识魂灵对那涌动的思潮和无数主张进行表决和投票了,近乎未知的公选一般。
这是本质的倾向和靠拢。
而同时,来自白银之海的认可,都将化为真正的重量,降下在那些灵魂之中,为灵魂带来超出往日和颠覆理论的力量……
受到的认可越是庞大,那么所得到的力量便越是夸张。
所罗门等待的就是这个阶段么?
在命运豁免权的加持之下,场外的一切因素尽数被抹除,能阻止所罗门的,或许就只有再生计划的参与者了。
可同时,最恶劣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出现,也不会任何偶发因素干涉到再生计划的运行。
这就意味着,除了自身之外,他们再无助力。
而现在,槐诗终于领会到,这一份超越规格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宛如,直面天灾那样。
雷霆、火山、暴风、地震、海啸……
毁灭的力量寄托在那一只铁拳之上,跨越了相格的刀剑,向着自己面孔锤落的时候,他几乎有一种面对罗老的乳酸堆积时一般的惊恐感。
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后撤。
禹步弹射!
整个身体仿佛在瞬间没有了重量,险而又险的凭借着那风暴掀起的恐怖气压,躲过了其中破坏力最强的部分,只承受了扩散的余波。
然后就像是被导弹轰炸的气浪掀起一样,砸进了金库的铁墙之上,差点嵌进去。
就快抠不下来了。
“噗!”
槐诗剧烈呛咳着,头也不抬的挥手,阿房的质量展开,同劈斩下的仪仗剑硬拼一计,自那高亢而悠远的金属鸣叫声之中。苦痛之锤砸落,爆发的气浪终于将所罗门逼退。
然后,他才有时间抬起手腕,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
咔!咔!咔!
他听见了锁链崩裂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枷锁在从灵魂之上渐渐松脱。
但是却听不分明。
难以清晰。
遥远的地方在鸣动……
什么东西?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感觉抛到了脑后,无所谓的向着眼前的敌人咧嘴一笑。
“老兄,挂哪儿买的?”
槐诗好奇的问:“能不能给我整一个?
血火的光焰之中,所罗门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样的眼神,似是在瞬间透露出了些许的嘲弄。
并非是对槐诗。
而是对自己。
从未曾有一日,他不想从这一份重量之下解脱……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些东西,槐诗。”他说:“不论你信不信,再没有人,比我更想要摆脱它了。”
就在他身后,尸山血海的幻象之中,一只只死去的空洞眼瞳,看向了他们曾经所捍卫的这个世界。
这便是,最后的执着。
从四十年前开始,有一天,从噩梦里醒来,所罗门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变强了……一开始,还曾沾沾自喜,视之为现境的馈赠和认可,洋洋得意。
可过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这并非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而是,无法逃避的耻辱和痛苦。
因他的命令死去的士兵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
简直如同食尸鬼一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去进攻,再进攻,啃食着同伴所残存的力量,日复一日的延续,越来越强。
那些未曾能够达成的夙愿和梦想,濒死时的绝望和悲凉,乃至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恐惧……以及,那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
一丝一缕的遗留之念,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就成为了伤疤一般的证明。
胜利、生存、未来、荣誉和希望——因为那些逝去的人……一直到最后,都对自己所许诺的东西,坚信不疑!
可是他们都死了。
留下自己这个刽子手,存活于世,贪婪的呼吸他们所赢来的空气,享受他们所换来的和平。
这样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究竟,还要再送多少这样相信着我的人去死呢?】
当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心中的那一瞬间,所罗门就已经明白了——这一份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真绝望啊。”
血焰之中,所罗门闭上了眼睛,无声的低语:“你们……为何到最后,都不曾憎恨我呢?”
无人回应。
只有亡者们所遗留的灵魂从血色和火焰中缓缓升起,从所罗门的躯壳之中。
那一瞬间,死亡的重量,自生者的手中显现!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槐诗的左眼,终于看清了。
眼前的敌人,还有从他身上所延伸而出,成百、上千、上万的……血色的连接,扩散向四面八方。
名为死亡的连接。
可连接的尽头,又去向了何方?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安的猜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理解
三秒钟之后,装甲恶魔中的吕西安,终于自近乎没有尽头的围攻之中杀出,确切的说,终于找到了将那些纠缠不休的钢铁士兵们甩开的机会。
自近乎不分敌我的爆炸之中。
他抓紧了至关重要的机会,奋尽了所有的力量,撞碎了面前的墙壁,终于闯入了基地的核心之中。
然后,陷入了呆滞。
就在他面前,广阔到近乎看不到尽头的广场之上,一座座维生舱宛如墓碑那样耸立着,就像是他所预料的那样。
他已经闯入了敌人的要害之中。
可令他僵硬在原地的,是那一扇扇开启的舱门,乃至空空荡荡的维生舱,并没有一个人躺在里面。
地面上依稀还残留着撤离的痕迹,在更早之前,在他们发起攻击之前,躺在这里的士兵们就已经离去。
可那些向自己发起围攻的钢铁士兵又是谁在操纵?
幽灵么?
亦或者是……
“撤退!所有人撤退!!!”
吕西安终于恍然大悟,在频道里呐喊:“这是个陷阱!!!!”
可惜,已经晚了。
格林威治公园之外,下水道里,上校推开了眼前最后的尸体,抛下了手中已经打空了的枪,艰难的爬上了下水井。
掀开的井盖,便看到那仿佛吞尽整个世界的暴雨,厚重的雨声回荡着。
他喘息着,坐倒在地上,歪摩擦打火机的滑轮,可是却没有火苗燃起,反复数次之后,终于放弃了,骂了句脏话,把烟卷从嘴角摘下来,丢进了雨水里。
然后,按下了起爆按钮。
轰!
沉闷的声响从湖泊之下响起,近乎沸腾的波澜随着波及了整个公园的动荡而从人工湖中浮现,水位在迅速的下降。
倒灌!
淹没那些沉浸在其中的一切……
回音浩荡。
“嗯,对……我这里已经结束了。你们那边按照步骤撤离吧,或者去防御局,他们会安排你们离开伦敦的。”
上校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战争时间已经结束了,各位,拿着钱,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吧。这也是将军的愿望。
这是你们应得的。”
“那你呢?”电话另一头的疲惫声音问:“大家退役这么多年,难得碰面,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我啊……可能要晚一会儿。”
在雨水中,上校低头看着脚边水泊,无奈感慨:“你们先去吧,没办法,总要有人继续加班嘛。”
“你可不像是爱岗敬业的人啊。”电话另一头的人笑了起来。
“至少我不喜欢罗嗦。”上校说,“再会吧,各位。”
“……”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
“嗯,再会。”
电话挂断了。
短暂的忙音里,上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满目疮痍,转身离去。
只有地上的水泊中无声扩散开来一缕血色。
渐渐消失浑浊的雨水中。
随着那隐隐升腾的火焰一起……
“原来如此吗?”
槐诗轻叹,凝视着眼前的对手,他被撕裂的外套之下,那植入了不知道多少钢铁和机械的身躯,终于恍然大悟:“这一次,被骗得有点彻底啊。”
“战争不就是阴谋和谎言么,槐诗,你要早点习惯。”
所罗门无所谓的扯下了破碎的袖管,苍老的身躯之上涌动着血火,那些嵌入了血肉和骨骼中的植入体和繁复的仪器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来自技术部的成果依旧在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来自所罗门的意志,力量,和这一份源自死亡的力量,传输向无数终端!
向着无数空空荡荡的钢铁躯壳中去!
从哨卫工业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所罗门会让手下的士兵驾驭着那些不知死亡和痛苦的杀戮机器,投入战争。
可这根本就是所罗门所作出的误导。
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还存在着弱点。让对手觉得,他们发现了敌人的要害……这从来都只是诱饵。
制式灵魂、钢铁身躯,从来都不是给那些士兵们使用的东西。
而是属于所罗门的工具!
那些钢铁的士兵,不死的军团,早就已经死了,入主其中的,便是所罗门的身躯之中所缠绕的无数残魂,还有属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执念。
不惜将自己分裂成无数份,将自己的意识制作成副本,上传,搭载进注定毁灭的躯壳之中去,投入战争!
技术部的那帮疯子,完美的完成了所罗门的要求,为这一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打造了完美的工具。
而现在,工程已经结束了。
当白银之海的力量降下时,他便已经度过了最衰弱的时候,再无懈可击!
“那些人呢?”
槐诗无声一叹,疑惑发问:“那些追随着你,加入再生计划的人呢?”
“他们已经尽责了,槐诗,士兵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应该撤退,离开不属于自己的战场。”所罗门平静回答:“他们已经不必再牺牲。”
“……”
短暂的寂静里,槐诗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对手,看着他早已经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意识,再忍不住嘲弄:“只是把牺牲的人变成你吧?”
此刻,在槐诗的眼中,无数的死亡缠绕着他,那些残缺的灵魂弥补着裂隙,用尽一切的力量,维持着他的完整,延续他的存在。
可又能延续多久?
当抽走最底层的那一块积木开始,高塔便已经摇摇欲坠。
“唔?你难道不也是一样么,槐诗?”
所罗门疑惑反问:“我还以为你能够理解呢。”
槐诗,无言以对。
此刻,伴随着白银之海的鸣动,从他的双手之上所燃起的,便是银色辉光。
就像是,铁的火焰那样。
无数次将灵魂点燃之后的光芒,无声的涌动。
幻听一般的崩裂声再一次从耳边响起,来自白银之海的鸣动越发清晰。
仿佛世界运转时的浩荡巨响回荡在躯壳和灵魂之中。
“槐诗!槐诗!槐诗!槐诗!”
不知道多少人在呐喊,他的名字,呼唤,他的灵魂!
就好像忽然之间,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
近乎无穷的源质不知从何处而来,自灵魂中奔流,运转,圈禁之手的构成,竟然从开始再一次的扩展,延伸——突破了他的灵魂,化为了实质!
当他回头,看向身后时,那宛如日轮一般运转的辉光。
事已至此,已经再没有任何话可说。
“你这样我很难搞啊,将军。”
槐诗无奈的叹息,潮声凭空响起,铁鲸的威严轮廓降下,化为阿房的质量:“道德高地上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所以,能不能请你挪个地方?”
所罗门,轻声笑起来。
他喜欢这个笑话。
很喜欢!
我是如此的中意你,槐诗。
所罗门毫不吝啬的,献上了赞赏——以毁灭!
在那一瞬间,尸山血海自猩红的焰光中重现,自无以计数的亡者簇拥之中,恐怖的力量再度扑面而来!
轰!
这一次,再没有刚刚那样的狼狈和震惊,当那纯粹的银辉和血火对撞在一处的时候,所迸发出的,就是令足以硬撼导弹级威胁的金库都为之颤栗的波澜。
钢铁在哀鸣,扭曲。
自这越发高亢的鸣动之中。
而槐诗,却忍不住肺腑的颤抖,呼吸的急促,难以克制,这一份久违的兴奋,因为眼前的敌人!
自从再生计划开始之后,就从未曾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
太多的废物了,太多的垃圾,太多的规矩和束缚,已经令他忍耐到了极限,而现在,所罗门的存在,让他本来以为都已经熄灭的热情,以未曾预料的方式重燃。
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兴奋和愉快。
能够拥有这样的对手……
轰!
阿房同美德重叠,七海潮声迸发,无以计数的杂音在此刻被那清亮的鸣叫声所统摄,收束,万籁俱寂中,铁鲸和白马的嘶鸣化为了撼动天地的巨响。
斩落!
凯旋银行陡然一震,厚重的堡垒之上崩裂无数缝隙,空空荡荡的建筑之内,尘埃乱舞。
紧接着,混凝土之后,厚达数米的金库之上,出现了一道裂隙。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到最后,自大地的哀鸣之中,被掩埋在九地之下的金库轰然爆裂,从其中喷涌出的便是宛如爆炸一般的风暴。
银色和血色的焰光激烈的碰撞在一处,化为了毁灭的凶星,突破囚笼,从其中升起。
即便是高速摄像机也难以窥见短暂刹那之间的变化,只能看到凯旋银行的大楼,那空空荡荡的建筑自双方的碰撞和运转中不断的哀鸣,到最后,轰然塌陷。
暴雨之中,槐诗倒飞而出,砸落在地面之上。
紧接着,所罗门如陨星那样坠落,践踏!
无以计数的积水陡然从大地之上升起,惊恐的舞动着,又被槐诗的禹步所撞碎,随着他手中的悲悯之枪投出,白鹿的轻灵轮廓重聚,向着所罗门撞出!
空气、雨幕、大地和残缺的墙壁,在那华丽的辉光之下,尽数破碎!
嘭!
仪仗剑硬撼在白鹿的锋锐巨角之上,可不等所罗门站稳,崩裂的大地便骤然隆起,悲伤巨蟒从破碎的地基中钻出,张开大口,猛然合拢。
再然后,被纯粹又直白的力量,击溃。
而厚重的雨幕之中,吞没了整个伦敦的暴雨里,天穹之上,雷鸣的阴云之间,骤然有庞大的鲸鱼轮廓浮现。
向着大地,裹挟着雷霆。
坠落!
自槐诗的大笑中。
宛若天崩。
此时此刻,不论是决策室的观测屏幕前方,还是在市政厅的指挥中心里,所有的观测者都陷入了漫长的寂静和呆滞。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哪怕是亲身参与了上一届再生计划的叶戈尔,也不由得为两人那夸张的破坏力而呆滞。
“很正常,叶戈尔先生——”
作为代表列席的缄默者回答:“跨越了前面的阶段之后,计划已经进入了灵魂表决的部分。
所罗门所代表的军团从集体无意识中得到了多少的认可和敬佩自然不必多说,而现在其他所有参与者都已经同盟,哪怕是表面上的同盟,可其他所有参与者所得到的‘票数’,依旧统和在了一起。
现在架空机构掌握着再生计划中最高的权力,而直属且唯一的行动人员,槐诗从其中直接占据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份额……”
“一个怪物级,催化出了另一个怪物级么?”叶戈尔轻声呢喃。
“或许他们只是恢复了自己原本应有的样子,也说不定呢。”
缄默者轻声呢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抓紧这至关重要的时机——当双方的碰撞和对决在白银之海中掀起波澜的时候,无以计数的数据和意向便从其中流出。
他在寻找。
隐藏在滔天巨浪之下的东西。
而就在旧市政厅内的指挥中心里,欢呼声响起!
当白银之海的力量降下,每一个升华者的力量都开始暴涨,超越以往,可供支配和发挥的力量便越发的庞大。
原本岌岌可危的防守已经彻底的稳固。
而此刻目睹了槐诗足以硬撼所罗门的破坏力之后,大多数人便不由得兴奋呐喊出声,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只有艾晴,自始至终的沉默着。
透过天目系统,调遣各方的人手,捍卫市政厅的安全,同时,应对着壁垒金融中一具具苏醒的钢铁机器。
状况的缓解和好转没有令她松了口气。
恰恰相反。
不祥的阴云却从思考之中浮现。
如今看来,所罗门大费周章,搅动局势,恐怕就是为了推进再生计划的进度,获取这样的力量吧?
可是,来自白银之海的支持固然强大和可怕,但同样,它也是相互的。
当所罗门得到支持的时候,他们作为正统的参与者,一样也能够得到这一份臂助……所罗门难道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么?
还是说,另有图谋?
滴!
沉思被提示音所打断,当她的视线从右侧的屏幕之上掠过时,毫不在意。可当两秒钟之后,她的身体却僵硬在原地,猛然回头,看向了屏幕边缘所显示的结果。
直到现在,航天总局的探镜搜索,才终于结束。
计算出所罗门的位置并不是任务的终点,当技术部的位置浮现在上面时,运算也依旧没有结束。
可是现在,当运算结束时,艾晴却陷入了未曾有过的震惊之中。
再生计划的参与者……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职责
短暂又短暂的瞬间中,艾晴不止一次的去确认那个信号反应,可每一次都只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或许真实。
因为即便是航天总局的探镜和庞大服务器的运算都无法确定对方的存在——只能够通过白银之海的运转和波澜,侧面印证出这样的结果。
就仿佛,隐藏在群星之后的黑洞一样。
黑暗就是它最好的庇护所,一切光芒都被那不正常的吸引力所吞噬,无法通过双目确定它是否存在与否,只能通过对周围星辰之光不正常的歪曲和衰减进行侧面的推论。
也只有现在,当大量代理人汇聚在一处,互相干涉,互相统和,形成隐约的同盟时,才能发现有一个看不见的引力源,就隐藏在他们之间。
就在这一座市政厅之内!
可是,当艾晴的眼瞳从指挥中心的长桌之上逐一扫过时,却发现,毫无结果。
除了所罗门和技术部的代理人之外,其他所有具备先导会权限的二十四位调查员,除了所罗门和技术部之外,如今再生计划的参与者,全部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指挥中心内?
不,也有可能是有双重身份也说不定。
但那不论如何都是无法从规则上解释的现象,换而言之,有人作弊,或者说……恶意的利用了某项BUG?
办公厅、金融编织局、司法局、税务部、深度管理部、检查局……
随着艾晴的思考,那一张张面孔所对应的履历和情报就从心头浮现,彼此碰撞,重叠,隐约形成了某种未知的轮廓。
一开始,只是不解和茫然,紧接着是震惊,再然后便是恍悟和愉快。
当思考暂时的告一段落之后,艾晴托着下巴的手指之下,嘴角隐约的勾起了一丝弧度。
我终于,抓住你了!
哪怕是蛛丝马迹……
她已经验证到了未知者的存在。
这就是先导会需要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仿佛拨开眼前的一层迷雾,哪怕前方依旧是黑暗,可是却能听见投石之后传来的回声。
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徒劳,而是迈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哪怕前方可能是吞噬自己的深渊或者是怪物。
她从屏幕上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先要做好准备……
北伦敦,暴雨倾盆之中,槐诗听见了地铁的声音。
从大地的裂隙之下,一辆地铁顺着轨道呼啸而去,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而就在他的眼前,坍塌的楼宇和废墟之中,无穷血火弥漫。
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
阴暗的云层也被那一片猩红所照亮,焰光奔行在大地之上,从所罗门身后的尸山血海之中。
无以计数的亡者仿佛重生了,凭借着生者的躯壳,向着眼前的对手投来了冷漠的视线。
还有,最后的杀意。
杀死、毁灭、破坏、剪除、肃清、蹂躏……这就是野兽们被赋予的职责。他们是现境的野兽,人世的爪牙。
逝去的野兽们,凭借着最后的执念,重现与世!
轰!
断裂的仪仗剑再度横扫时,漫天的雨幕拦腰而断,攀升上全新高度的恐怖力量将槐诗击退,连同着苦痛之锤的冲击一起。
槐诗撞破了暴雨,踩着水泊,向着后方滑行,几乎难以维持自己的重心。
险些跌倒。
鼻腔和口中浮现隐隐的血腥气。
好像在面对一座火山。
震荡中崩裂而出的峡谷、摧残而至的风暴、喷发的火山,或者是某种恐怖破坏的具现化……
在短暂的使用之后,槐诗渐渐明白了这一份加持在自己身上力量的本质,来自白银之海本身的赐福,不同于圣痕那样的神话,而是自我意志的延伸,灵魂本质的阐发。
正因为如此,圈禁之手的力量被无限制的增强。
而同时,他的敌人也一样。
所罗门。
暴雨无法熄灭火焰,燃烧的大地之上,那个苍老的身影握着断剑,迈步向前,气息不断的变化,再一次的高涨!
他在以恐怖的速度成长,学习,不,更像是,逐渐的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自己为模板和参照物,通过斗争和厮杀,飞速的适应着这样的力量和使用的方法。
就像是……士兵去熟悉自己的武器一样!
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退出前线工作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的拾起了破坏和毁灭的技艺,便以肉眼可见的急速和匪夷所思的天赋,适应着这一份力量。
甚至,随心所欲的,塑造着他的模样!
即便是不具备灵魂,可是却有着使用灵魂的恐怖才能。
“原来如此,我懂了。”
当同呼啸而过的鸦潮再度碰撞之后,血火之中的所罗门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脚步略微的停顿,思忖了几秒钟之后,试探性的向着阴暗的天穹伸出手。
他说,“炮火支援。”
轰!
无边血色之中涌现巨响,天穹之后,耀眼的星辰坠落,向着大地。
自所罗门的呼唤之下,曾经的战场于此重现——他所无比熟悉的一切,无以计数的亡魂所和他共同经历的所有,那些铭记在灵魂最深处的毁灭。
自纯粹的思考和想象之下,源质被具现为物质,饱和式炮火轰炸,从天而降!
焚风扩散,焦黑的大地不断的颤抖着,硝烟和水雾自炮火中升上了天空。
可那贯穿了无数炮击的钢铁焰光却自大地之上笔直向前。
极意·交响。
悲悯之枪同愤怒之斧融合,长戟破空,势如破竹的贯穿了刚刚凝聚成型的壁垒,向着所罗门的面孔刺出。
所罗门说:“泰坦。”
厚重的装甲巨人骤然从虚空中浮现,缠绕着血色,在亡魂的驾驭之下,毫不留情的抬起了左臂之上的机炮。
毁灭的火线扫射,锁定了槐诗的位置。
紧接着,铁拳握紧了动力长剑,斩落!
瞬间的碰撞,泰坦分崩离析,消散无踪,而突进的长戟依旧向前,自槐诗的咆哮里,同断剑碰撞,击溃了所罗门最后的武器。
但又有一柄猩红的军刀从所罗门的手中出现。
几乎铭刻在灵魂之中的触感、重量和锋利,完美无缺的再现,再然后,残魂之中无数使用的记忆从意识中涌现,发起凌厉的反击!
逼退槐诗半步的瞬间,霰弹枪就从另一只手中出现,对准槐诗,扣动扳机。
死亡的弹雨喷薄,却只能穿透槐诗的幻影。
而槐诗,已经出现在了所罗门的身后。
在短暂的半步后撤之中蓄力完毕,弹射,转向,苦痛之锤砸下!
可紧接着,所罗门身后,便有一只手凭空伸出,具现化,动力装甲所笼罩的手掌死死的撑住了还未来得及挥落的铁锤。
所罗门转身,横扫!
遗憾的是,却在那之前,倒飞而出。
在槐诗的拳头之下。
毫不留情的一计重拳,传来了骨骼碎裂的触感。
所罗门踉跄落地,几乎站不稳。
“进步的速度确实很可怕,让人吃惊。”槐诗遗憾的轻叹,“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多少这种面对面的作战经验啊,将军。”
所罗门没有说话,满不在乎的擦去了鼻尖的血色,然后,强行将脱臼的下巴和塌陷的鼻梁掰正,撑起。
只是冷漠。
即便是早有预备,可还是反应慢了。
就像是槐诗所说的那样,作为指挥官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并没有同敌人面对面的习惯。
哪怕是是年轻时参与过再多的行动和战争,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对手和强敌,可那些冲动、狂躁和不计代价的风格早在他担任指挥位置之后,被他自己亲手所磨平、铲去。
考量的方式,思维的角度,乃至,习惯,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还有,更重要的……
“你老了,将军。”
槐诗说:“何必强迫自己跟年轻人一起,继续站在这种残酷赛道上呢?”
所罗门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失笑!
“残酷?”
他咧嘴,啐去了口中的血丝:“你管这个叫残酷么,槐诗?你应该见过更残酷的场面吧?更加可怕的光景,你在地狱里所面对的一切,即便是你也会害怕和不安的对手和困境——”
所罗门抬起眼瞳,疑惑的看着他:“现在,你管这种好像幼儿园一样的斗争,叫做残酷?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槐诗沉默一瞬,缓缓摇头:“不论怎么样,把杀人放火习以为常的人,脑子都一定有问题吧?”
所罗门大笑:“难道现境需要爱插花和刺绣的人上战场么?还是说,难道不是现境需要我们变成这样么?”
你们需要野兽,那么我们就变成野兽。
那么,就请不要害怕野兽太过于疯狂!
“再来吧,槐诗,再来!”
恐怖的巨炮轮廓从所罗门身后浮现,锁定了槐诗的位置,轰然爆发,笑容平静:“不必怨恨彼此,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足以将楼宇焚烧成灰烬的光流洞穿了暴雨,紧接着,战车疾驰的轰鸣响起,同愤怒化身碰撞在一处。
当槐诗破空而至的时,所罗门身后就有一个有一个的装甲骑士自血色的火焰中走出,集结为阵列。
制式灵魂能力降下!
针锋相对的破坏再一次开始了。
这一次,他的风格再一次变化了,放弃了面对面的肉搏和近战,依靠着血火中不断具现出的战争兵器,进行火力压制,区域化的破坏,再以亡灵所化的士兵为爪牙和手足,围困,压制。
再抓紧关键的时机,将围攻槐诗的士兵,连同槐诗一起,彻底摧毁!
而紧接着,铁鲸自长歌之中坠落,在大地之上掀起了蹂躏的波澜。
美德之剑的光焰喷薄。
同巨炮的火光碰撞在一处。
稍纵即逝的交错之中,铁鸦汇聚,化为猩红的长刀,横扫,贯穿了将军的肩膀,紧接着被将军以匕首斩断。
手榴弹向着飞扑而来的槐诗抛出。
火光喷薄之中,槐诗被再一次的逼退,可悲悯化身却突破了焰光,穿刺而来!
血火的色彩仿佛衰退了一分。
来自白银之海的加持,在渐渐的减弱……
所罗门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钟爱仿佛在渐渐的转移——随着局势渐渐的被同盟所扳回,所罗门在再生计划中的权重也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
而从战场另一头,踏入其中的闯入者,就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破了暴雨和不死军团的封锁,浑身染血的大阿修罗,踏入了战场。
肩头的焰形剑上滴落血色,如此粘稠。
令所罗门的动作,停顿一瞬。
而美德之剑,自始至终隔空锁定着他的脖颈,蓄势待发。
“投降吧,将军。”
槐诗说:“现在是二对一了。”
“……”
所罗门沉默,看着槐诗,还有不远处的艾弗利,遗憾轻叹:“本来以为,能够酣畅淋漓的打一场的。
艾弗利,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讨人喜欢。”
“抱歉,将军。”
艾弗利回答:“职责所限。”
然后,将焰形剑,刺入了槐诗的后心。
啪!
一声轻响。
“你说得对,槐诗。”
在瞬间袭来的剧痛中,槐诗听见了所罗门的声音。
“现在是二对一了。”
那一瞬间,伴随着槐诗力量的消散,倾注了所有权重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涌现!
再生计划,即将迎来终结——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断电?
十六号边境连环凶杀案、第四序列前哨站贪污案、766号重大枪击案、蓝色百合花诅咒杀人案、白城09腐败案、安吉拉绑架案、罗马食人怪物事件、红海恐怖袭击事件、启发工业边境污染案……
当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从脑中浮现的往事,竟然数之不尽。
从入职司法局开始,不,更早,从签下那一张监察官任职协议的那一刻开始起,或许她就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会走向一条正直辉煌之路。
可路上却如此的崎岖。
“我们要带走他,有更合适的地方让他为现境做贡献。”
“时局所限,我们只能做出必要的妥协。”
“这里决策室的特赦令。”
“证据不足,指控不充分的话,我们无能为力。”
“说到底,司法工作不能一根筋,在执行上是有所弹性的。”
“你需要理解,也必须明白,有时候法条总有无法覆盖的地方……对,哪怕他吃了那个孩子……”
去死吧。
卡米拉只想这么说。
去死吧,都去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那帮视司法于无物的贱人,依仗着特权逍遥法外的混账,为了他妈的一个人情或者其他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就同别人妥协的上司们,从一开始就留下无数空子的立法局,庸碌度日的同事,除了争权夺利之外根本就毫无用处的决策室,逍遥法外的嫌疑人,被带走之前回头向着自己微笑的凶手,还有那些假惺惺的流着眼泪,对自己表示感谢的脱罪者,以及……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未曾能改变这一切,反而渐渐适应、如鱼得水的自己。
都去死吧,垃圾!
这样的憎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心里。
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卡米拉看着屏幕,怔怔出神。
“真漫长啊,艾。”
她说:“回忆总是那么漫长,对不对?”
破门而入的巨响中,鱼贯而入的特别行动小组占领了整个指挥中心,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每一个人。
有混乱的呐喊声响起,和震怒的质问响起。
可自始至终,卡米拉都没有说话。
艾晴也没有。
只是在武器的瞄准和命令之下,缓缓的举起手,摘下了耳麦。
最后,看向怔怔出神的卡米拉。
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惊骇或者是茫然。
只是好奇。
“我一直对你有所监控,卡米拉。”她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唔?为什么不猜猜看呢?”
卡米拉淡然的回答。
“我很喜欢军队。”她说,“如今想来,在深空舰队军纪管理部服役的日子,算得上是我最愉快的工作生涯。”
“据我所知,其他人不这么觉得……大家都叫你管理处的女食尸鬼。”艾晴说:“你的同事评价你,说你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为他去选一个绞刑架。”
“这大概就是职业习惯了吧。”
卡米拉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哪怕到现在也一样,艾晴——诸多代理人之中,你是唯一那个我找不到可趁之机的人。”
“我难道这么优秀么?”艾晴瞥着顶在身后的枪口,嗤笑。
“不,只是你做事从来很干净,即便是在做脏活儿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像你一样,将一切都放进工作里,离开椅子之后,曾经的一切就再无关联。我拿不到你的罪证,也找不到你的弱点,唔,或许有一个——”
她看了一眼,作战指挥中心,屏幕上那个被艾弗利从身后刺穿的身影:“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都算不上什么弱点就是了。”
艾晴未曾因为她的视线而有任何动容,甚至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毫不关心。
只是看着她。
“保密管理局最后打的三个电话,一个是马克西姆,一个是给自己的家人……剩下的那个,应该是给你的吧?”
“嗯,司法局、立法局、检查局三方关系密切嘛,从来都被视为和办公厅共同阵营。”卡米拉回答道:“找个机会聊聊天,从来不难。”
如是,无视了马克西姆冰冷的眼神,笑容依旧平静。
当阿德里安死的那一天,艾弗利杀回了司法局的据点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笑容。
开启的大门之后,卡米拉和上校坐在同一张桌子之前,面对面。
“你来的正好,艾弗利先生。”
硝烟味和血腥气中,卡米拉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下属:“刚刚我们达成了一项新的协议,从此之后,我们就是盟友了。”
对此,艾弗利毫无任何的意见。
作为雇佣兵和打手,收钱办事儿就是职业美德,多余的话,不需要再问半点。
协议在那一天,就已经达成。
而现在,结果已经显现,无可挽回。
只是,卡密来对此却满怀着疑惑:“你好像对此并不意外?”
“所罗门并非是那种一旦上了头之后就不管不顾的莽夫,我看过他所有的行动计划和指挥方案,每一个方案都一定有后备的措施,即便是困境之中别无选择的豪赌,他也一定会为此创造出能够得到胜利的前提。”
艾晴轻叹:“他敢于推进再生计划的进度,将所有人推到自己的对立面,让彼此得到如此庞大的力量……那么,就一定会有反制的措施。
只是,你并不在我怀疑名单的最前排,卡米拉,你的伪装很成功,令人钦佩。”
“多谢夸奖。”
卡米拉微笑:“你果然是最难缠的对手了,艾晴。”
艾晴颔首,接受了这一份敌人的夸奖,压抑着呕吐的冲动。
“总要有目的吧?”她轻声叹息:“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卖了一个什么价格?实在难以想象,司法局的立场竟然会动摇。”
“唔?我的立场从来没有动摇,要说的话,司法局的立场动摇了才对吧?”
卡米拉的笑容古怪起来,看着屏幕上那戛然而止的斗争,许久,忽然说:“至于价格,我想要改变现在的世界,足够么?”
艾晴摇头,“你知道不可能。”
“总要有人去做的,艾。”她说:“我早应该去做的,比现在更早,十年,二十年……不过最起码,现在也不晚。”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告诉她:“很遗憾,艾,或许你心有不甘,但再生计划已经结束了。”
“真的是这样么?”
短暂的寂静里,艾晴反问:“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那一瞬间,在指挥中心的监控屏幕之上,异变骤然涌现。
被艾弗森贯穿肺腑的槐诗,忽然抬起了眼瞳。
眼神毫无震撼。
平静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友军’。
没有震惊,没有迷惑,甚至没有愤怒。
只是无奈的叹息。
“又来?”
就好像,早已习惯!
是不是自己命不好?
队友总喜欢往背后捅刀子?
好像从老杨开始,就没遇见过正常人啊!
说起来,嫂子前些日子从罗马治疗结束了,效果还挺好的,有空的话,买点水果去看看她吧……
在暴雨的冲刷之中,被贯穿肺腑的槐诗竟然开始了走神,散漫的思想。
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可艾弗利的动作毫无停顿,在瞬间破空,跨越了漫长的距离之后,必中的极意在槐诗躲闪之前便命中了他的后心。
贯穿。
再然后,右手抽出了挂在身后的匕首,向着槐诗的脖颈,猛然斩落!
啪!
金属摩擦的高亢声音响起。
火花飞迸。
匕首竟然断裂了。
就在瞬息之间,他面前的槐诗,竟然便已经从血肉之躯,化为了一座人形的铁像——当再生计划的力量从他身上抽走之前的瞬间,来自白银之海的最后源质被圈禁之手强行束缚,凝固,融入身躯之中,令躯壳化为了钢铁!
即便是来自白银之海的馈赠,也无法从他的躯壳中脱离。
圈禁之手的本质,就是令源质如同自己的意志那样的转化,形成了无法歪曲、无法被破坏的钢铁!
瞬息间,增殖的铁晶就护住了槐诗所有的要害。
将他笼罩在了仿佛铁棺一般的庇护之中。
甚至在那一瞬间,依旧还伸出手,死死握紧了来自艾弗利的剑刃,不容许它脱离了自己的钳制。
甚至,在渐渐浮现裂隙的铁壳之下,耀眼的源质辉光竟然再度酝酿。
“不愧是调律师。”
艾弗利抛下了手中在碰撞中断裂的匕首,轻声感慨:“应该是对我早有防备了吧。”
死亡预感。
这样的本能,太过于不讲道理,实在是令人羡慕。
“需要帮忙么?”所罗门问。
“不必。”艾弗利摇头:“这一场对决,在下期盼已久。”
“那就交给你了。”
就在暴雨中,所罗门从槐诗身上收回视线:“谨慎一些,他不是能小看的对手,也不要轻敌。”
“明白。”
艾弗利颔首。
所罗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向着旧市政厅的所在。
而就在艾弗利的面前,破裂的铁壳之后,那一只眼瞳重新抬起,焰光涌动,漠然的凝视着眼前的对手。
如此肃冷!
“还不放弃么?”
指挥中心里,卡米拉冷声警告:“如今你们被俘虏之后,再生计划的所有权重,都将向所罗门靠拢。
技术部和我都将获得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权重——槐诗没有赢的可能,你就不担心他因此而死?”
艾晴没有回答。
只是疑惑的看着她严肃的样子,然后再忍不住,冷笑出声。
如此嘲弄。
就在那一瞬间,破裂的铁棺之中,银色的光辉重燃!
当灵魂表决的力量离他而去的瞬间,崭新的力量,从空空荡荡的躯壳之中迸发而出,甚至,更胜以往的纯粹、耀眼,暴虐!
仿若日炎奔流……
轰!
在抽出焰形剑的瞬间,艾弗利面色骤变,抽身暴退。
可在那之前,重创者的铁拳便已经砸在了他的面孔之上,极意·交响的鸣奏于破碎的躯壳中迸发,轰然炸响!
恐怖的热量扩散。
那瞬间所爆发的力量,甚至……凌驾于艾弗利所得到的加持之上!
“唔?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啊,老前辈。”
破碎的铁壳之下,槐诗张口,呕出了肺腑中的血腥,神情嘲弄。
胸前,那一道贯穿的裂口却在银光的交织之下,渐渐弥合。铸造之王的技艺于此重现——再一次的,自熔炉之中,将缺失的骨骼、器官和肌肉,熔铸而出!
钢铁和血肉于此结合,完美无瑕。
“不好意思,我好像是断电之后会更强的那种——”
槐诗抬起头,感受着运转在自己灵魂之中的那恐怖力量,咧嘴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精髓
面对槐诗的疑问,答案是,很简单。
毫不惊喜,毫不意外。
那一张苍老的面孔浮现出短暂的诧异之后,就再度平静,古井无波,再无任何的情绪显露。
倘若在其他时候的话,或许他还会有所失态,但倘若对手是槐诗的话……那出现什么样的意外状况也都正常。
同时,也无需任何的停滞!
只要进攻便好!
在被槐诗所击退的瞬间,完全不顾眼前隐隐的昏黑,后退了半步之后,被抛至身后的焰形剑就在手掌的拖曳之下撕裂了空气,掀起风暴,横扫!
如有实质的焰光舞动其上,灵魂的力量寄托其中,在确定槐诗状况的瞬间,便发动了自己的极意——必中!
槐诗,眼前一花。
即便是早已经有所准备,摆出了完美无缺的防守架势,也被那瞬间划过空气的轨迹所震慑——仿若日落月升一样,群星运转在夜幕之中,留下了那耀眼而辉煌的轨迹,轻灵的穿过了槐诗本以为并不存在的间隙,抓紧了一瞬间都不到的事迹,直入中宫,锁定了槐诗的脖颈。
然后,斩!
崩!!!
高亢的金属鸣叫声从这瞬间迸发,火花飞迸。
中了,但没全中!
诅咒合金所组成的三重甲胄在那恐怖的力量之下被瞬间贯穿,可当那强弩之末的剑刃刺中槐诗的身体时,所存留的力量却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很快,伤痕就在银光的流转之下合拢,只留下了一线铁色的伤疤,弧度弯曲,仿佛嘲弄的笑脸一般。
可之所以会留下那么长的疤痕,是因为槐诗在那一瞬间,也踏前了一步!
顶着力尽的剑刃。
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可能被斩首的风险,仿佛舞蹈一般,配合着艾弗利的力量,踩着死亡的边缘向前,拉近距离。
必中的技艺……
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即便是自己仓促之间挡住了这一剑,可一旦让对方的攻势展开,延绵不断的攻击之中,他实在无法分辨出笼罩自己所有要害的招数里那一招混合着这必杀的一击。
因此,才必须予以压制!
在那一瞬,久违的和弦,被罗老称之为‘龙骧’的技艺自此重现!
美德之剑、愤怒之斧,悲伤之索,苦痛之锤,悲悯之枪,怨憎之刃,乃至悔恨之锏阿房……在这短短的瞬间之间,七度重叠的音符构成了完美无缺的十三和弦,爆发!
交错的银光将暴雨撕裂,扩散的飓风之中,火花激烈的迸射,刀剑碰撞的高亢声音重叠在一处,仿佛飞鸟那样升起,翱翔在暴雨和飓风之中,扩散向远方。
如此悠扬。
而就在槐诗的面前,艾弗利终于,后退了一步……
手腕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裂口。
防住了,全部!
只靠着一把尺度夸张的焰形剑,一把格挡匕首,在短短的瞬间,做出了完美无缺的应对。不论是本能、经验还是应变,都恐怖到令人咂舌。
可比他还要震撼的,是他前方面无表情的艾弗利。
能够看到,眼前敌人的灵魂中那涌动的辉光。
如此的耀眼,又如此的清澈和纯粹。
不包含任何的杂质,也没有任何的不协,就好像从来都属于他的力量那样,犹如臂使,甚至,比那还要更加夸张……
同刚刚的完全不一样,也和再生计划中的其他人也不同。
那并非是来自混沌运算中所降下的权重分配,而是……白银之海所形成的集体无意识验算机器,对于槐诗本人的认可和馈赠!
而那大量流入槐诗的源质,在经过源自光明王的最上位神性质变之后,就化为了和槐诗无分彼此的力量。
变强了。
艾弗利能够感受到如此清晰的区别——并非力量的膨胀或者弱小,而是和那截然不同的东西——圈禁之手的具现速度、肢体反应、神经反射乃至步幅、动作尺度、力量的运用和调遣……
这一份凌驾于想象之上的精密性,是如此的惊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在面对的并非是槐诗,而是罗肆为那个家伙悄悄豢养的那只怪物!
自躯壳中无声的流转,变换,每时每刻都随着他的意志而衍生出无以计数的变化。
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可能性的极限。
就仿佛,无所不能!
而此刻,就在屏幕的前方,艾晴无声的一笑,再不掩饰自己的嘲弄。
没有了来自统辖局的权重加持,对别人而言,或许糟糕透顶。
可对槐诗而言,难道会有麻烦么?
“猜猜看,卡米拉,当失去了架空机构的立场,真正以自己的身份参与再生计划,他能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她嘲弄的发问:“再猜猜看,为什么,历届再生计划,都禁止理想国的成员参与?”
同统辖局这样注定泯灭个性、服从于统一秩序,将自我变成一颗螺丝和零件的机构不同,理想国从一开始,就是不可控的!
即便是理想国内部成员,对理想国的认同也并非是因为什么规章制度或者是财富、权利,而是自我的意愿和选择。
不论是善是恶、高尚或者卑劣,其中的每一个代表成员,都足以称之为人性的怪物。
拒绝锁闭和条令的束缚,我行我素的去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改变这个世界,造福万代或者遗祸无穷……这样的存在,对混沌运算中集体无意识的吸引力,简直如同黑洞!
更何况,是槐诗这样规格之外的家伙!
道德高地之所以被称为高地,不就是因为对低地和峡谷的绝对性碾压么?
乐园王子、丹波之王、灾厄之剑、归航者、调律师……
鬼知道,他身上究竟寄托了多少人的信任和愿望,那样的灵魂之中,究竟拥有着多少期盼和祝福!
“一直以来,他有所克制和忍耐,我对他的指令和限制,让他无法自由发挥。”
她轻蔑的发问:“现在,卡米拉,你们将束缚着他的链子斩断了,让他随着自己的心意,去为所欲为……却还在问我,会不会害怕他会死?
可应该害怕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究其本质,圈禁之手是从源质转化为基础,将世界转化为自我,让一切变成和自己想象的一样。
一旦失去了控制之后,他就会随着自己的心意,开始改变这一切。当确定艾晴已经无法指挥的瞬间,他就会重新变回那个以毁灭带来救赎的调律师。
“让他停下。”卡米拉冷声警告。
艾晴的笑容越发戏谑:“你觉得他会听么?”
“那就让他会。”
卡米拉的手枪抬起,食指落在扳机上。
艾晴毫不怀疑她是否在虚张声势,如果她死了能够剪除祸患的话,那么卡米拉扣动扳机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很遗憾,他不会——不论我说什么。”
艾晴冷淡回答:“在行动之前,我就做好了被内鬼翻盘的准备,卡米拉,我亲口对他发布了命令,在他确定我无法履行职能的瞬间,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和一切协议都会解除,一直到再生计划结束,他都将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行动,随心所欲。”
从一开始,她就将核武器,埋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外。这才是她放弃自己所有的人身安全,换取指挥权的保障和底牌。
艾晴和槐诗,二选一,不论选哪一个,都是陷阱。
“你确定?”
卡米拉的笑容渐渐冰冷:“据我所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可并非雇佣这么简单,你想要试图掩饰什么,艾晴?”
“掩饰你的愚蠢。”
艾晴凝视着枪膛,如是回答:“既然你知道的话,就应该清楚,和他关系不简单的女人至少还有三个,而后面排队的人,更是多到数不清……
你可以试试,折磨我是否能让他让步,或者,让我向你低头。
但是,卡米拉,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如果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他停手。如果我死了的话,他就会为我报仇。
现在,你有充分的时间去思考,去做决定。”
她的嘴角渐渐勾起微笑:
“——可是在做决定之前,你们是否有所准备?”
准备好,迎接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调律师了么?
轰!
在瞬间的交错之中,艾弗利手中的格挡匕首再无法支撑那暴虐的力量,无声溃散,手臂之上出现了一道深邃的裂口。
在那短短的刹那之中,半身空门大开。
可槐诗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克制着追击的冲动,任由那宝贵的时机从眼前溜走。
那是陷阱。
在一开始的斩首之后,老头儿的风格好像就骤然之间转换成了另一种,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绵密而精妙的剑术层层展开,仿佛计算那样,不断的干涉着槐诗的本能,诱导和变招层出不穷。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那隐藏在暗中的必中极意就仿佛是一条毒蛇。
给槐诗带来的死亡预感一直未曾消散。
而更令槐诗忌惮的,是对方还隐藏着另一个未知的极意……未知,才是最大的威胁。倘若不是艾晴的调查,槐诗恐怕也很难有所防备。
而眼看着槐诗并没有追击,艾弗利也毫无任何的遗憾,反手再度从腿上的鞘中拔出了一把罗马短剑,配合这肩头沉重的焰形剑,再度猛攻!
而这一次,当格住剑刃和攻击的瞬间,槐诗并未曾发起反击,而是自沉默的角力中忽然开口:“既然你当了二五仔,那么,指挥部那边应该状况就不太好了吧?”
他忽然问道:“艾晴呢,还好么?”
“视你的选择,有所不同。”
艾弗利的动作毫不停滞,焰形剑猛然压下,恐怖的力量爆发,必中的极意却短剑之中浮现,刺向了槐诗的心脏。
转瞬间,贯穿六重甲胄,深入骨骼。
有那么一瞬间,和心脏碰撞在一处。
可穿来的触感却并非是贯穿血肉的轻柔,而是和钢铁碰撞在一处的坚硬和震荡!
血色喷涌之中,槐诗面色不变,七海之剑劈斩,对准了艾弗利的头颅,就像是要将他从头顶直接斩成两段那样。
再度,在焰形剑上留下了一道裂隙。
“看来还活着啊,很好。”
槐诗轻声感慨,手随意的从胸前抹过,创口弥合,而短暂机械化的心脏也再度恢复了血肉的质感,隐藏在了躯壳之后,消失不见。
“所罗门呢?”他问,“走了?”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艾弗利淡然回答。
“那你呢?”
艾弗利的动作毫无停滞,告诉他:“我想跟你打一场。”
何必呢?
槐诗无声轻叹。
大家好歹熟人一场,自己和雷蒙德的关系也堪称和谐有爱,您老这么大的辈分……就不必自寻死路了吧?
崩!
在那一瞬间,洞穿暴雨的焰形剑被他握在了手中,厚重的钢铁从他的指尖生长而出,死死的卡住了剑刃,不容寸进。
跳跃的火花照亮了他的眼睛。
“对了——”
槐诗忽然问,“您老看过瀛洲特摄么?”
艾弗利皱眉,罗马短剑横扫,对准槐诗的脖颈,却被另一只包裹着钢铁的手掌握紧,如此僵持。
“没关系,就我来告诉你好了。”
暴雨的冲刷中,那一张面孔之上浮现出了某种愉快又期盼的笑容:“所谓特摄的精髓——”
“——就是,【变身】!”
轰!
在那一瞬间,高亢的钟声仿佛从虚无中迸发。
宛如整个钢铁城市的咆哮一样,无以计数的力量流淌在遍布大地的管道之中,仿佛血脉,催动着改造世界的机器轰然运转。
苦痛之昼和绝望之夜在无数个日夜里轮转,化为了永恒的黄昏。
现在,当黄昏之乡的钟声再度自铸造之王的意志之下响起时,便令白银之海中掀起波澜。浩荡的钟声扩散。
于此昭告,至上者归来!
无以计数的繁复而诡异的钢铁结构从槐诗的躯壳之上浮现,寸寸生长的钢铁彼此纠缠,以前所未有的精密度和速度再生,拓展,增殖。
焰形剑和罗马短剑在哀鸣中断裂。
被十指所捏碎!
而就在艾弗利的面前,槐诗已经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在庄严钢铁之中的铸造之王,身披威权之装的掌控之主。
现在,融合所有铸造之王的绝技,重新演化至【万源归一】之极境!
——齿轮皇帝,于此苏醒!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毁形
铁晶增殖,钢铁拓展,机枢运转。
当那些冰冷的死物如繁花那样在艾弗利展开,变化,化为铁的王权时,即便是艾弗利也不由得为之震撼。
本应该为之毛骨悚然的直觉,竟然自其中窥见了令人为之震撼和拜服敬畏的庄严。
齿轮皇帝的面孔抬起,仿若俯瞰。
而艾弗利,宛如野兽那样,拔出断剑,斩!
轰!
巨响声迸发。
得到了权重加持的艾弗利,竟然倒飞而出!
在槐诗面前所缓缓升起的狰狞轮廓的撞击之下——
同曾经和奥西里斯的结合不同,无法像是机神一般暴虐的施以毁灭,但此刻的齿轮皇帝,却毫无疑问是铸造之王们所传承的正统。
那是足以掌控世界的结晶!
它的力量不在于进攻,而在于防守。
它的神威不在于毁灭,而是创生。
以钢铁的太阳取代消失的太阳,以钢铁的生命取代消失的生命,以钢铁的大地取代消失的大地。
再以钢铁的神灵,化为新的神灵!
于此,再造一切!
现在,铁的野兽从泥土和废墟之中重现,展露狰狞头角。在焰形剑的劈斩之下,那走兽的身躯近乎从正中被斩开,可丝毫却无损这一份短暂生命的延续。
沐浴着炽热的风暴和冰冷的雨,钢之虎张口,发出金属的哮声,扑出!
再紧接着,槐诗伸手,向着身旁的废墟,那些沉寂扭曲的钢铁造物,勾动手指。于是,一只只大大小小的钢铁蜘蛛从其中跳出,化为潮水,向着艾弗利合围而去!
槐诗最为熟稔的生体再造和圈禁之手的结合,前所未有的精密度和掌控让两者的结合抵达了未曾想象的高度。
无需沉浸破坏。
这一份力量,已经近乎无所不能!
轰!
巨响骤然迸发。
是艾弗利咆哮,宛若雷鸣那样,撼动大地,雨水和火焰。
自铁兽的围攻之中,恐怖的高热迸发,来自他的身躯之内,血液沸腾,骨骼灼红,仿佛熔炉一般的热量在那一具躯壳内流淌,凌驾于超限状态之上的恐怖出力于此显现!
那是,足以将雷蒙德甩进马里亚纳海沟的夸张技艺。
在槐诗和雷蒙德对练的时候,便不知道多少次吃过这一招的亏——提升自己身体的热量,拔高出力的极限和效率,不科学到令人发指,但效果却足以在瞬间奠定胜负的源质技艺。
但现在,即便是槐诗早有准备,但依旧震撼于艾弗利暴涨的力量。
焰形剑横扫,灼红的铁刃之上缠绕着电光,势如破竹的斩碎了铁虎,紧接着,在无以计数的钢铁蜘蛛中撕裂出一道裂口,疾驰而出,向着槐诗!
可槐诗只是遥遥的伸出手,猛然握紧。
四分五裂的机械蜘蛛便骤然合拢,化为巨龙之首的轮廓,张口喷吐,奔流的烈焰溶解了大地,蒸发了风暴,但又在焰形剑的劈斩之下自正中开辟。
龙首猛然张口,噬咬,可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便从另一侧破铁而出,贯穿!
紧接着,纵横交错的斩痕才从龙首之上浮现,崩裂,爆炸。
而艾弗利,已经近在咫尺!
被槐诗握碎的剑刃,正在吞吃着其他的钢铁,迅速的生长和复原。
须发皆张的老人面色赤红,仿若滴血,白发和长须如火焰那样的燃烧,眼眸中洋溢的只有杀意和狂暴。
兽魂。
正如同他对极意的称呼一样,唯有将自己变成凌驾于无数野兽之上的野兽,才能掌握如此狂暴的力量吧?
现在,汇聚了兽主之力的剑刃,攀升到极限的毁灭,已经对准了槐诗的面孔。
斩!
而在那一瞬间,槐诗只想要叹息。
“看来你真的没看过特摄啊……”
倘若你看过特摄的话,就应该明白。
——变身这种东西,是有二段的!
槐诗,挥拳!
铁和铁的碰撞,迸发出凌驾雷鸣之上的巨响。
狂暴到匪夷所思的一剑,自半空之中戛然而止,就像是被铁锤正面砸中一样,向后弹出,几乎脱手而出。
而在扑面而来的风声里,齿轮皇帝已经撞入了他的怀中。
堪比炸弹一般的恐怖爆发力,在咫尺之间,毫不留情的轰向前方!
稍纵即逝的刹那间,艾弗利的眼睛瞪大了。
因为齿轮皇帝终于抬起了钢铁之面,张口,宛如咧嘴那样。瞬间,犬齿吐出,口鼻延伸,肃冷的双眸之中满盈血色,化为了狰狞的狼!
齿轮皇帝·苦痛形态!
凝聚成实质的痛苦从铁拳之上爆发,化为了击溃一切灵魂的浩荡波澜,自极意的操控之下收束,灌入了艾弗利的身躯。
骨骼破裂的声音响起。
铁骨弯曲。
可艾弗利竟然一步不退,任由那力量贯穿肺腑,从背后炸开了一个大洞,灵魂在苦痛的冲击之下迎来重创。
滴血的面孔之上,竟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如此的愉快。
再度,挥剑!
握着焰形剑的中端,如长矛那样,自转身之中,向着槐诗的脖颈刺下!
必中!
崩!
钢铁的碰撞声再度迸发,繁复的机枢和结构在那剑刃的穿刺之下迎来破坏,触碰到了血管,可紧接着,就被槐诗的手掌卡住了。
不容许再前进一分。
那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瞳被照亮了,因为槐诗挥来的拳头,还有钢铁之上那爆炸一般的焰光。
镁、铝、铁、铜……混合在一起的粉末在雨水中爆燃,形成了稍纵即逝的耀眼烈光,刺痛了那一双疯狂的眼瞳。
傻了吧?
果园嫡传·太阳拳!
艾弗利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巴了,整个人,高飞而起,升起到空中,脑中一片空空荡荡,可身体却在本能的驾驭之下,毫无瑕疵的拦截住了槐诗的反攻。
以重剑、以匕首、以短刀和拳刺,再或者,手枪……
这个老东西,浑身简直好像藏了一个武器库,几乎每一个口袋里都装满了足以致人以死地的东西。
槐诗竟然没有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只是敲碎了他左手的手腕。
而艾弗利,竟然已经从冲击之中苏醒。
足够让人大脑变成浆糊的冲击杀不死他,野兽还活着,死亡预感不断的隐隐刺痛着槐诗的灵魂。
而紧接着,厚重到令人难以呼吸的大雾,便从两人之间荡漾开来。
海量的劫灰蒸发,形成了晦暗到连灵魂感知都无法穿透的雾气,涌动着,遮蔽了艾弗利的视线。
令艾弗利冷笑出声。
区区源质侵蚀。
在海量的劫灰刺激中,甚至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想要遮蔽自己的视觉,从而规避自己的必中么?
想法很好,可野兽却不只有眼睛!
自己的必中,也绝对不是只能依靠眼睛才能奏效的东西!
就在那弥漫的浓雾之中,重创的野兽闭上了眼睛,手中的焰形剑缓缓抬起,摆出了突刺的架势。
屏住呼吸。
而就在槐诗刚刚有所动作的瞬间,确切的说,是在他想要有所动作的瞬间,便骤然察觉到那刺入骨髓中的寒意。
迷雾之中,野兽骤然睁眼,疾驰而来!
焰形剑咆哮,劈斩!
轰!
钢铁的野兽猛然跃起,化为了铁壁,可铁壁转瞬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无数扩散开来的零件之中,艾弗利已经一跃而起,向着眼前的齿轮皇帝扑出。
手中的剑刃刺出!
铁和铁的碰撞,再度开始!
即便是隔着浓厚的迷雾和暴雨,近在咫尺的厮杀中,两人竟然一步不退,交换着杀手,向着对方的要害。
难以想象,如此可怕的生命力。
竟然还没有死。
还能动——
往日里敌人所独有的体验,竟然罕见的从槐诗的心头泛起。哪怕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可近身战的威胁力却在所罗门之上。即便是如此苍老和饱受创伤,可死亡预感所带来的直觉却无时不刻的在灵魂之中尖叫,越来越强!
而既槐诗动作稍有迟滞的瞬间,眼前的敌人竟然诡异的,消失无踪。
那是……
——禹步?!
竟然使用了敌人的技艺,可是那圆融无暇的水平却已经抵达了槐诗这么多年来苦练的程度,转瞬间,已经无视了惯性,来到了槐诗的右侧。
抓紧了槐诗握剑的右手斩落的瞬间。
这短暂的空隙,斩!
齿轮皇帝不假思索的后退,可紧接着,就感觉到毛骨悚然,穿刺的剑刃之上,必中的力量在酝酿!
啪!
肩头的钢铁炸开,一枚圆滚滚的铁球已经向着艾弗利弹出。
炸裂!
撕裂一切耳膜的巨响,灼烧所有眼瞳的爆闪,乃至无以计数的弹片飞洒而出。
可艾弗利的动作毫无停滞。
任由那些破碎的弹片钻入了面孔、骨骼、眼瞳,乃至颅骨,身躯在冲击之下崩裂,血色喷涌,可他已经抓紧了这至关重要的瞬间。
烟雾、闪光和巨响,震撼弹所带来的一切毫无作用!
野兽已经将敌人带入了捕食的范围。
敌人的反应,招数,本能,速度,以及会做出的应对……一切所需要的情报已经全部了然于心。
抓紧了这至关重要的瞬间,兽魂·必中!
可在必中的力量之中,却还有某种令槐诗更加毛骨悚然的力量孕育着,涌动,终于具现而出,倘若以罗老的方式命名的话,那就应该是……
——极意·毁形!
针对一切有形之物的必杀,中者必灭!
这便是一直以来任由槐诗利用甲胄卡住必中之剑、减少创伤的原因,也是艾弗利所留下的陷阱!
死亡预感的存在会让他对毁形的力量有所察觉,做出提防,那么,就不去使用。
既然必中的缺陷已经被对方发现,那么就让还是觉得这一点可以利用吧!
现在,必中和必灭融合在这一击之中,贯穿了敌人所抬起的手臂,撕裂,剑刃所过之处,一切钢铁都干脆利落的化为了尘埃,崩溃,干脆利落的向前,捣毁了齿轮皇帝的甲胄,刺穿了面孔和脖颈。
贯穿,然后,毁灭!
可那一瞬间,艾弗利却毫无欣喜。
而是内心,一片冰冷……
齿轮皇帝的内部,空空荡荡。
从他必中的极意锁定的瞬间开始,槐诗就未曾在装甲之中。
可是什么时候?
在自己的眼睛被闪光刺激的时候?迷雾出现的时候?不断用震撼弹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时候?还是,更早?
刹那之间,他找不到答案。
但却终于察觉到,迷雾和雨幕之外的黑暗中,那引而不发的杀机。
还有那漠然的目光。
就在钢铁铸造而成的巨型狙击枪之后,槐诗透过瞄准镜,凝视着准星里那个僵硬的背影。
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
齿轮皇帝,是可以遥控的。
那一瞬间,槐诗扣动了扳机。
胜负已分。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职责与我
半分钟后,当槐诗抛下自己的一次性狙击枪,来到渐渐消散的迷雾中时,死寂的齿轮皇帝再次运转,钢铁生长,补全,重新笼罩在了槐诗的身体之上。
宛如为新王加冕一般。
而就在地上,血泊之中,断裂的焰形剑刺入了大地,在雨水的敲打之下无声哀鸣。
垂死的野兽艰难的喘息着。
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幕。
纯粹以技艺相较,那是足以同罗老较量的对手,就这样被槐诗以子弹击溃。
可到最后的时候,却毫无任何的惋惜或者不忿。
只是平静的轻叹:“我输了。”
“是我用了诡计啊。”
槐诗不解:“难道不觉得愤怒么?我玷污了对决什么的?”
“哈,输了,就是输了,哪里那么多废话。”艾弗利瞥了一眼槐诗,似是嘲弄:“你还真不像罗肆为啊……他的话,肯定会得意洋洋。”
槐诗没有说话。
只是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面孔。
艾弗利闭上了眼睛,听见了扣动扳机的声音,然后,愣在了原地。
治疗针射入了他的心脏,药剂扩散。
“就当给雷蒙德一个面子。”槐诗收起了手枪,冷漠道别:“早点退休吧,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别跟所罗门一样来跟年轻人卷了,很讨嫌的。”
随便丢下了一台废墟里捡来的手机给他叫救护车。
槐诗转身离去。
向着暴雨的尽头。
而就在暴雨的另一头,所罗门的脚步戛然而止。
身旁的黑暗里,一只手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伸出,毫无征兆,仿佛幽灵一样,对准了他的脑门。
直到这时,等候许久的马面人才终于从虚无中浮现轮廓。
托尼。
枪膛中,专门为此准备的编号咒弹,蓄势待发。
“我要去结束这一场战争了,托尼。”
所罗门问:“你要阻止我吗?”
“难道非要这么做不可么,将军?”统辖局的士兵无奈的轻叹。
所罗门不为所动,只是回头,冷淡的看着顶在额前的枪口:“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你知道不可能成功的。”
“难道,这就是不做的理由么?”
所罗门漠然的呵斥:“履行自己的使命,托尼,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还是士兵么?
从一开始,你是就带着决策室的监控命令来这里的吧?必要的时候,处决我这个失控的老东西,难道不是你的职责么?”
托尼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眼前的老男人,许久,颤抖的手掌,终究是无力扣下扳机。
累了。
太多的使命了,太多的职责,太多的面孔和身份。
当那样的眼神化为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时,他竟然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士兵真可悲啊,将军。”他轻声叹息。
“但依旧要去做,为了更多的人不再牺牲。”所罗门说:“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托尼,你想要渎职么?”
“职责让我杀死你,可我却不想扣动扳机。”
托尼疲惫呢喃:“你是我的指挥官,将军,能不能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履行职责,或者放弃。”
所罗门平静的说:“这都取决于你,但是别忘了,选哪一样,其实都是放弃另一个。”
“这就是士兵?”
“对,这就是士兵。”
所罗门颔首,坦然的承认:“这就是现境所需要我们变成的样子。”
那一瞬间,托尼扣动了扳机。
轰!
愤怒的子弹掠过了所罗门的面孔,楔入古老的墙壁中,破碎,足以灭杀一切灵魂的诅咒迅速降解消散为无用的灰烟。
所罗门看向子弹的落点。
面无表情。
只是无声的轻叹。
“去他妈的职责吧,将军,工具人累了。”马面人后退了一步,抛掉了自己的手枪,“我要去休假了。”
“嗯。”
所罗门点头。
“不斥责于我么?”托尼自嘲一笑。
“指挥官的职责让我对你的作为感到鄙夷,可作为所罗门,我却为你而感到欣慰。”所罗门问:“你想让我选哪个?”
“哪个都别选,留给自己吧,将军。”
托尼最后道别:“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无声远去。
只有所罗门立于暴雨之中,无声的轻叹着,继续向前。
向着前方,三条长街之外,那又一重崭新的防线。
最后的防线。
“所有人做好准备。”
防线之后,暴雨之中,队长举起了武器:“敌人是现境的传奇,之前的三道防线和截杀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不要轻敌,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
升华者冷漠的拉动枪栓,最后说:“在这里,将他送进地狱!”
透过脸上的视镜,他们的视线已经穿透了雨水,屏蔽了阴暗的干扰,锁定了长街尽头渐渐走来的身影。
可当来者摘掉了手中的军帽,露出面孔时,却令所有人微微一愣。
不是所罗门。
可数据库的分析却已经在瞬间完成了比对结果。
所罗门的副手,身份未知的神秘军人,上校!
可是,视镜所传来的警报,还有无数数据分析所综合的报告,却令他们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足以拉响警报的威胁度……
“怎么了?有点失望吗?”
雨水中,露出面孔的上校微笑着:“我听见了有人在说梦话,所以,我来专门让他们清醒一下。”
那一瞬间,诡异的闪光重新从他的眼中浮现。
瞬间,跨越了数百米,上校已经破空而来,袖口之中的手枪落入了掌中,对准了队长的面孔,扣动扳机。
可当队长本能的仰头,后退躲闪的瞬间,却感觉到胸口一凉。
军刀,齐柄没入。
贯穿心脏。
“不必伪装硬汉。”上校俯瞰着眼前杂牌的战争野狗们,冷笑:“我看到了,你们的恐惧。”
那样紫色的流光在眼瞳中运转,像是黑洞,吞尽一切。
在那稍纵即逝的瞬间,队长在呆滞中,忽然回忆起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说和怪谈,难以置信:“你是……食魂者……”
“我是‘上校’,仅此而已。”
现境防御局所豢养的无名刽子手,隐秘军团的杀戮工具,如是回答。
这就是他为自己所选的名字和职责。
除此之外的称呼,他都不想要。
再然后,屠杀,开始!
很快,就迎来结束。
当所罗门到来的时候,所看到的,便只有寂静中的一片狼藉。
还有那个依靠在战车残骸上,正向着自己微笑的身影。
“还没走吗?”所罗门愕然。
“本来想走的,但又不想了。”上校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要走了的话,连个跟你抬杠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无聊?”
“辛苦你了。”
所罗门颔首,忽然问:“是槐诗?”
“……”
上校沉默了一下,看向风衣之下,那一片渐渐浮现的血痕,苦涩一笑,微微摇头:“是吕西安。”
回忆起,在从基地中离去之前的那一场死斗,还有肺腑之上因此残留下来的裂口,以及,那个人身上的诡异性质。
血色从风衣内滴下,落在水泊中。
一滴,又一滴。
快要流干。
“那个人,比预计的还要可怕。”上校说,“请您小心。”
“嗯。”
所罗门点头,问:“还走得动么?”
上校微微摇头:“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好。”
所罗门没有再向前。
无视了至关重要的计划和时间,留在了原地。
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苍白的面孔,看着早已经既定的死亡将他渐渐吞噬,不知是否回忆曾经的岁月。
“上校,直到现在,你依然觉得我做得对么?”他忽然问。
“当然。”
上校断然的颔首,告诉他:“在下因此而荣幸,不胜感激。”
“谢谢你。”
所罗门最后道别。
无名的刽子手无声一笑,微微摇头。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将军。”那个被称为上校的男人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您必将……赢得胜利!”
“嗯。”
所罗门颔首,面无悲喜。
在他身旁,上校渐渐失去了气息,血尽而亡。
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雨声。
只有所罗门伸手,为他扶正了衣领,平整了那一张面容。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便察觉到逝者的躯壳之上,便有一线血火流转而出,落入了他的手中,和伤疤缠绕在了一起。
就仿佛,看到了那个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朋友再度归来。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
所罗门回眸,凝视着那一片追随在自己身后的血火,看向了这个被暴雨和雷霆所笼罩的世界:“走吧,让我们去面对这一切。”
轰!
当惊雷横过,电光如铁坠落。
在市政厅的前方,那个铁铸的骑士骑乘着战争之马,仿佛从雷霆中走出,踏破了水泊中的波澜和倒影中阴暗的世界。
看向自己最后的敌人。
“我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
钢铁之马上,槐诗说:“或者,干脆利落一点——”
那一瞬间,槐诗拔剑。
钢铁的骑士向着血火中的敌人,发起进攻!
雷鸣声里,瞬间的碰撞。
火花照亮了他们彼此的眼瞳,同样的漆黑,仿佛早已经被人世的苦痛和战争填满。
而就在同时,市政厅内枪声大作。
汇聚于所罗门身上的权重,开始了,急速的消散!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祭品(感谢mercury11的盟主
嘭!
嘭!嘭!
古怪的声音从箱子里响起。
三分钟前,市政厅内,此刻归于寂静的指挥中心之外,已经被钢铁的士兵们所包围。
在司法局的人手带领之下,几乎用时不到五分钟,就全面接管了这一座建筑,再然后,便层层封锁。
原本固若金汤的市政厅已经变成了一座监狱。
即便是如此,紧张的筛查和俘虏工作依旧在继续,确保每一个参与者失去还击的力量,所有投降之后的升华者都被植入了源质封锁之后关入地下室沉睡,顽抗者击杀,而所携带的一切物品都迎来了检查。
其中包括所有参与者所携带的物品,武器、遗物和设备。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纸质的文件和协议,但依旧有着大量的武器和设备,在司法局的领队排查之下,甚至找出了足以将大半个市政厅都送上天的炼金炸药,令人汗流浃背。
可就在检查之中,堆积在一处的行李物品中,古怪的声音却从手提箱中响起。
嘭!嘭!嘭!
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撞击着木质手提箱的内侧,不断的弹动着,令所有人的神情都迅速紧张起来,举起了武器。
在检查过没有危险级的源质波动和爆炸风险之后,队长粗暴的砸开了上面的锁,打开箱子,顿时,其中的东西就滚落了出来。
一把电动剃须刀、两件换洗的衣物,一双轻便的跑步鞋,一块腕表,还有一叠封存在防水袋中的手写文件,一瓶香水,以及……一个瓶子。
瓶子里,干瘪漆黑的心脏,缓缓的跳动着,不断的撞击着瓶子的表面,崩裂缝隙。
在那一瞬间,仿佛感知到了外在危险一般,猛然跃起,撞破了最后的阻拦之后,仿佛逃跑一般的飞向箱子之外。
然后,在半空中,被碾成了一团肉泥。
毫不保留的发起进攻。
电磁拳套解放全部出力,恐怖的高热和电流缠绕在拳套之上,寄托着足以同液压机相比的恐怖力量,五指合拢。
吧唧一声。
心脏彻底破碎,再无法跳跃。
可在那一瞬间,海量的血肉触须却仿佛井喷一样,化为洪流,从指缝之间涌现,扩散,瞬间收束,就形成了一具略显苍老的身体。
夹杂着些许苍白的头发,健硕而匀称的赤裸身躯,还有一块块分部在四肢胸前和后背的庆贺刺青,代表着每一次地狱开拓和深度探索的归来纪念。
乃至,一张平静的面孔。
就仿佛,凭空从队长的拳头之上长出来一样,沐浴着枪林弹雨,张口,贪婪的深吸着所有人习以为常的空气。
就这样,将窒息的回忆从肺腑中缓缓吐出。
“呼!新鲜的空气——”
他惬意的轻叹:“这种久违的清爽感,仿佛整个人都重生了一样啊……只不过,你为什么要握着我的心脏呢?”
他终于看向了眼前的队长。
激烈的枪声中,队长沉默着,无人回应。
在动力装甲之下,那一具原本洋溢着生命和活力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干瘪的枯尸,再无灵魂和气息。
被吞入了生与死的深渊和黑暗里。
吕西安,复活!
嘭!
同一瞬间,在指挥中心里,枪声响起。
来自卡米拉,在确定了艾弗利的任务失败,还是阻拦所罗门前方的时候,她不假思索的拔枪,向着艾晴的额头扣下了扳机。
思考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当她充分的领会到槐诗的可怕程度的瞬间,所明白的,反而是眼前这个对手所带来的威胁。
做抉择其实很简单。
只要领会了两者所带来的后患时,便能够从容的决断。
和槐诗的破坏力相比,艾晴本人对所有参与者的威胁和对再生计划的掌控,才是她真正所恐惧的东西。
局势的走向,从来都在艾晴的掌控之中!
她并非无力阻止这一切。
她只是选择不阻止而已,冷眼旁观。不惜将自己陷入如此恶劣的环境,也要确保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她刻意的,将局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可目的呢?
还隐藏着什么后手?还有什么样的计划?
在短暂的时间中,卡米拉已经没有时间去充分的考虑,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她所具备的恐怖威胁性。
即便是暂时不足以取胜,但她却有着将任何一个人推入失败深渊的能力。
而现在,就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哪怕这么做,要有可能要面对从未曾有过的恶劣后果,但倘若让她继续干涉这一场斗争的话,就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触及胜利。
即便是接受两败俱伤的结果,以【司法执行】的权限对槐诗进行压制也无所谓。
下定决心的瞬间,身体就已经毫不犹豫的遵从了指令。
就这样,毫无任何的征兆。
死亡扑面而来。
然后,化为了一缕清风,消失不见。
金属悄无声息的溶解,消散。
熔炉一般的恐怖高温从艾晴的手中迸发,扩散——灵魂·解放之眼!
并非在短暂的瞬间对出膛的子弹进行操作,而是早已经蓄势待发酝酿在暗中的反击。
灼烧的痕迹从她的背脊之上浮现,而随着高温之下的油彩剥落,那些被末日画师以伪装所覆盖的手术痕迹终于从她的双臂和身躯之上显露而出!
那些车祸所残留的钢铁和植入物不过是曾经的痕迹而已,真正至关重要的是,是埋入其中的源质合金。
以圈禁之手,对寻常的钢铁进行置换,完全将愤怒之斧的形状进行再造,植入了她的身体,从而瞒天过海。
看似手无寸铁、全然无害的被监禁者艾晴,实际上才是这个指挥中心里最危险的存在!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万一状况之下需要杀死全部参与者的决心来到这里的!
现在,当解放之眼的干涉降下的瞬间,沉寂许久的源质武装便从灵魂之中苏醒,化为了无坚不摧的呼啸焚流。
自下而上的,升起!
仿佛高压水刀一般收缩为纤细一束的焰光在瞬间蒸发了子弹,手枪,还有卡米拉握枪的手臂,紧接着,横扫,在刺耳的钢铁破碎和坍塌的声音中,瞬间回旋一周,掠过了大多数参与者的头顶,在墙壁上留下了焦黑的烧痕,顺带,将四周持枪的敌人和升华者,尽数腰斩!
血色喷涌之中,再一次失去行动能力的艾晴不假思索的伸手,扯住了卡米拉的衣领,拽过!
只是侧头,躲过了卡米拉的左拳之后,以手肘将她压在了桌子上,紧接着,另一只手拔出了签字笔,顶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卡米拉。”艾晴警告:“我可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力。”
“杀了她。”卡米拉说。
指挥中心的角落里,猝然之间被重创的升华者犬男伸出手,向着艾晴握紧。
诡异的猎犬一般的阴影,却从她身后的墙壁之上缓缓升起,化为诡异的轮廓,张口,猛然咬向了她的身躯。
不久之前,在壁垒金融集团的防御之下,直接撕裂大楼外部装甲的恐怖力量从虚空中降临。
在那之前,卡米拉身后的空气中便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身影,曾经被誉为繁花的苍老女性剑士已经从隐匿状态走出,刺剑如流星,贯向了艾晴的面孔。
可紧接着,一切攻击便戛然而止。
猝然之间,一直沉默毫无动作的马克西姆竟然猛然起身,扯起身自己的办公椅,砸向了藏在身后的犬男。
难以想象,久疏劳动的身体在仓促之间竟然有如此迅捷的反应。
沉重的办公椅底座砸在了犬男的脑门上,让他的动作一个踉跄,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有隐约的触须撕裂了天花板,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寄生。
野草。
不止是他,整个办公厅内,所有卡米拉的下属都僵硬在原地,曾经被称为安全无害的野草在灵魂之内萌发,便瞬间掠夺了理智。
包括向着艾晴发起攻击的繁花。
瞬间的僵硬。
艾晴手中的签字笔从空中穿过,毫无犹豫。
于是,血色喷涌。
指挥中心外,激烈的枪声响起,而内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座椅上那个再度掌控了局势的女人。
被血染红的面孔之上毫无笑意,只是垂眸,凝视着被再无反抗力气的卡米拉。
“这么做真的值得么,卡米拉?”艾晴忽然问。
卡米拉艰难的呼吸着,仿佛笑了一样。
当她的嘴角勾起时,便有血水从焦烂伤口中不断的渗出,解放之眼所释放出的力量不仅仅是焚尽了她的手臂,恐怖的热量在瞬间就已经将她重创。
“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在昏沉和恍惚中,卡米拉剧烈的喘息着,嘲弄一笑:“我们变成了现境所需要的样子……可现境所需要的,就一定好么?”
局势所迫,就一定对么?
法外容情,难道就有道理么?
不得已的理由,就一定能说服自己吗?
司法不应该是有弹性的,不应该偏颇和迟缓,不应该因那些可笑的理由而动摇和退让。
这个世界……
我们想要创造的秩序,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太多的无奈和退让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恐惧坠落的时候到来。
或许,还有其他更美好的东西,其他人性的闪光,温柔的救赎,可自己却看不到。
所能回忆起来的,便只有那些签字盖章却无法发出,只能缩进抽屉里的黑函……一张张,一片片,堆成绝望的山。
不知何时,坍塌而下的山峦,已经将她淹没。
“真丑陋啊。”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我们都是秩序的祭品,艾晴,我们别无选择。”
雷鸣声响起,覆盖了她的叹息。
在市政厅之外,剧烈的动荡袭来。
战争依旧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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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牺牲
当血火之中的战争洪流呼啸而来的时候,槐诗却不由得微微失神。
回想起道别之前,艾晴对自己所说的话语。
“有可能的话,槐诗,我希望你能够手下留情。“她说,“尽量不要杀死所罗门,能活捉或是俘虏的话最好。”
槐诗愕然。
并非是是吃惊于这个要求的难度,而是诧异于艾晴竟然会提出这种近乎门外汉一般的要求。
对所罗门这样的敌人留手,别说留手,只要留他一口气在,都会有无穷祸患。
“那样程度的敌人,很难留手的吧?”
槐诗无奈:“这个要求未免过于强人所难了。”
“因为你做得到啊,所以才这么说。”
艾晴仿佛笑了起来,将难题丢给槐诗,欣赏着他苦恼的样子,久违的感觉到了愉快。
“理由呢?”槐诗问,“做无意义的事情,这可不像你。”
“要说的话,应该是好奇吧,我觉得这很重要。”艾晴回答:“相比起所罗门带来的威胁,我更在乎的,是他的动机。”
“嗯?”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选择这种过于危险的战略和战术,以及……为什么会给我们这么多机会。”
艾晴回忆着所罗门的履历和指挥记录,摇头说道:“他不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将所有的参与者全部杀光,槐诗。
从再生计划开始的时候,从他做出宣告的时候,还有从他得到那一份名单的时候——有很多次机会,他已经接近了胜利,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失之交臂。”
她说:“我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是意外么?”
“对于所罗门那样的人来说,倘若有计划,就不会存在意外这种东西。”
艾晴直白的发问:“简单来说,你是受限于我,无法自主行动。可所罗门呢?既然所罗门不在乎后果,那么,为什么不采取和你一样的思路?”
太过于克制了,也太过于保守。
以至于,显得优柔寡断。
就好像,是在主动培养自己的敌人,主动的促成对手的联合一样。向着原本根本没有胜利可能的对手呐喊,宣告,渴望着势均力敌的战争。
同时,渴望着失败……
“唔,他难道不想赢么?”
槐诗捏着下巴,难以理解:“总不至于临门一脚了之后,他又觉得将现境变成军政府不合适了吧?”
“嗯?”艾晴似是不解。
槐诗也茫然,不知道她困惑于什么。
直到几秒钟过后,艾晴仿佛恍然一般的发问:“槐诗,你该不会以为再生计划的结果,现境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由我们这些人决定吧?”
槐诗,如遭雷击。
“等等,难道不会吗?”槐诗愕然:“我还想要支持你担任统辖局的局长呢!”
忽然就有一种损失了好几个亿的心痛感了!
那自己的风险投资岂不是收不回本了?
哦,那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平时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
眼看着槐诗的表情变化,艾晴简直能够猜到这个家伙究竟在心痛和在乎一些什么,顿时越发的无奈。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说过,我们能掌控统辖局的未来吧?”
她说:“对于再生计划而言,我们只是混沌运算的组成,而且只是其中最外层的一部分,整个运算最初的动力来源,最前端的工序……
就好像运算服务器上的功能键一样,对于白银之海来说,我们的斗争是完成思潮碰撞和思考所必须的催化剂。
最终,再生计划得出怎样的方案和结果,并非是由我们的意志而决断……”
这一点,从一开始,艾晴就有所怀疑。
在从所罗门那里拿到了档案管理局的权限之后,就更加印证了这一被先导会所刻意模糊化的地方。
为了使‘反应物’充分的发挥,‘催化’过程更加快速的完成。
他们刻意的保留了这一情报。
而诸多参与的机构,更乐于将这一场对决当做消除内部矛盾,决定序列的斗争,更不会反对。
当艾晴从档案管理局的历史记录中寻求验证时,才发现——即便是主张和立场能够得到发展和扩张,占据优势。可历届再生计划的结果、现境的变化,统辖局的决策走向,却并非是由胜者一言而决。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个过程中强调自身主张的重要性。换而言之,即便是所罗门胜利,他所主张的军政府也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这是一场为全人类所献上的牺牲,槐诗。”艾晴轻叹:“而我们是新秩序诞生所需的祭品。”
而这一点,作为上一届的见证者,所罗门应该一清二楚才对!
他所渴望的未来,从没有存在的可能。
从一开始,他所求的,便是虚无。
此刻,当钢铁洪流在逆袭而上的白马之前开辟,手握着长戟的钢铁骑士咆哮着,撞碎前方的堡垒,踏破长街,跨越了燃烧的战车之后,带着毁灭的绝罚,从天而降!
崩!
燃烧的长戟和血火中的庞大装甲碰撞在了一处,掀起令阴暗的世界为之颤抖的雷鸣。
“为何不愿意认输呢,所罗门?”
槐诗俯瞰着那一张苍老的面孔,不解发问:“你应该清楚,自己没有赢的可能!”
而所罗门,只是平静。
仿佛满不在乎那样。
“因为我早已经输了啊,槐诗。”他淡然回答。
从一开始,就发自内心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即便是得到胜利,也绝对不可能创造出那样的未来。
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可是,没有结果,便可以是不去做的借口么?
“不愿认输的理由?”
所罗门为之发笑:“当然是战争啊,槐诗。”
轰!
云层在巨响中被撕裂,血焰中的战斗机编队破空而出,机炮锁定,暴雨一般的火力扫射之中,投下了导弹,种下毁灭的光焰。
“看到了吗,槐诗。”他说:“战争会持续下去。”
“所以,我也必须继续下去。”
为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为了那些一次次无所畏惧的踏上战场,无声而死的后继者们。
为了他们……
在他身后,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中,逝去的亡魂们重现,跨越了死亡,最后残留的力量自白银之海的潮声中降下。
真正的,亡者之军。
此刻,逝者们再度举起武器,向着沉默的敌人。
便令槐诗感到窒息。
“看啊,槐诗,我这便是一生所得!”
所罗门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耻辱和伤疤,不解的发问:“将军想要保护这个世界,所罗门却想要保护自己的同伴……
可为何,职责与我,两者不能同存呢?”
轰!
巨炮发射,追逐着槐诗,轰然爆裂,紧接着,数之不尽的亡灵踏着烈火,发起了围攻。
前仆后继的跃入灭亡。
牺牲。
太多的牺牲了。
哪怕一直到现在,所罗门的耳边都能听见:远方战争的回音,厮杀时的咆哮,那些灵魂逝去时的呐喊和悲鸣,还有怀抱着希望奔赴死亡时的决心……
他们死了。
在冰原,在荒漠,在战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如凋零那样。
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过去的千万人,现在的千万人,未来的千万人。
这一条血和死亡所覆盖的路上,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了,太过遥远,看不到尽头。
哪怕是掌握胜利的将军,深受信赖的指挥官,也会从无穷的牺牲里感受到绝望。
可那些年轻的孩子们,那些对自己充满了信仰和崇敬的灵魂,还在一刻不停的走向战场,走向死亡。
停下来,求求你们,停下来吧。
不论让我做什么……
哪怕能够挽救一个都好!
哪怕能让他们鲜活的生命能够多延续一刻钟……
难道你们就从不曾在乎么?
难道你们便能够习以为常吗!!!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槐诗。”
扩散的焚风之中,所罗门的白发飘起,狰狞的神情好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我带着他们,来到这里。”
“我的一生,经历了无数的战争……”
“这是我唯一一次不想要赢!”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还有决心。
只要这一份失败和死亡,能够让那些踏上那条路的牺牲者们哪怕多一分的希望……
轰!
在飘忽的暴雨之中,伦敦的夜色中,层层楼宇之间,好像有庞大的战舰轮廓巡行而过,主炮缓缓调转角度,锁定目标。
再然后,巨响之中,毁灭,从天而降!
“重要的,不是所谓的‘胜利’。”
所罗门的手掌伸出,宛如推动铁壁那样,残忍的绞杀着自己的对手,告诉他:“重要的是,必须发出声音。
发出,他们最后所呼喊的声音!”
“必须要有人知道——”
他说:“我们活着。”
“——然后,我们将死去!”
于是,逝者的洪流,再度漫卷而来。
那些战争,那些死亡,仿佛海啸一般,将眼前的敌人淹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可明明是如此针锋相对的关键时刻,所罗门却仿佛失神了一样,从间歇的雨水中抬起头,看向破裂的云层。
天穹之后,那一片宛如汇聚了世间一切绮丽和庄严的海洋。
无穷人智自灵魂之海中俯瞰。
看着雨水中,那一张渴求又卑微的面孔。
请观看吧,决策室,统辖局,乃至白银之海,请你们看看我,见证我的失败和死亡。
请你们,多看他们一眼……
因为他们想要的,从来就只有这么简单!
那一瞬间,血色的潮水在烈光的奔行之中开辟。
庄严的钢铁巨兽从源质的流光中升起,践踏着波澜,同巨大的装甲冲撞在了一处,火光在暴风里扩散。
“难道这不也是你所不愿的牺牲么,所罗门?”
槐诗抬起头,再度质问:“你所做的,只不过是将牺牲的人,变成你而已!”
而所罗门只是看着他。
仿佛在微笑一样。
那么欣慰。
“我们都是祭品啊,槐诗。”
他说:“但我们,心甘情愿。”
那一瞬间,所罗门拔剑。
向着槐诗斩落。
刀剑的碰撞之中,火花迸射,照亮了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瞳。
还有,那一张仿佛解脱的笑容。
敬请衡量吧,世界。
这一份牺牲和死亡的重量……
倘若能因此而动容哪怕一分的话,便请降下怜悯于我等吧!
——今日,所罗门,觅死而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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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谢意(感谢茈花亭的盟主
统辖局,中央大楼,能眺望到远方的血色和风暴的窗户之后,决策室的监控屏幕之上,浮现出了斗争的场景。
在沉默里,叶戈尔静静的凝视着那样的场面,许久,无声一叹,起身走向门外:“我去休息一下。”
洗手间外,台盆前面的水无声流逝。
叶戈尔一次次的洗着自己的手,恍若失神,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有脚步的声音响起。
“让让,你占太久了。”
X女士说。
“啊?好的……”叶戈尔终于回过神来,让开,想要离去,却听见X女士的声音:“想起了你那一届?”
“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叶戈尔无奈一笑:“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来说,太过于沉重,可对于一个八九十岁的人来说,又太过于苦涩了。”
“羡慕吗?”X女士头也不抬的问。
令叶戈尔愣在原地。
X女士扯了两张擦手纸,将手指擦干净之后,终于看向了他:“你在羡慕所罗门,对吧?”
“……是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戈尔无奈的颔首:“祭品这个词说的真没错,活着的人会羡慕死了的人,像我这样满脑子权力和欲望的人,就会羡慕所罗门那么直白的活法。”
“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换么?”X女士忽然问。
“……”
叶戈尔没有回答,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明白了那个虚伪的答案。
当他再一次看向窗外,那隐隐被染成血色的阴云时,便会不由得叹息。
所罗门那个家伙……
恐怕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对着再生计划进行研究和探索吧?
甚至,已经深入了核心,掌握了再生计划的运算机制。
那便是【衡量总重】!
倘若秩序就是现境的上帝,那么在旧神死去之前,便要创造出新的神明——以全新的角度,衡量万物的价值。
宛如天平一样,冷酷又残忍的对世间的一切进行称量,以灵魂的质量去决定主张和未来的方向。
重新厘定一切事象的先后和序列,赋予价值。
边境派,主权派,激进派,保守派……
保全哪方?偏向哪方?亦或者是冷眼旁观,再或者予以打压……
平衡各个派系和主张,并且决定向着哪方靠拢。
并不局限于统辖局之内,而是再度重整整个现境的秩序和方向——在这个过程之中,白银之海中无以计数的灵魂会便是天平之上用以衡量的砝码。
从全人类的整体角度,对一切问题进行拆解,选取解决的方式和方法。
大到新的全境级工业计划、能源配给问题、地缘政治冲突、各国的升华者管理、边境和地狱开发计划,经济资源的倾斜方向、新的地狱开拓计划、边境哨站的维护、农业的补助和支持、免费教育工程的进一步扩展、关键机构的人员的裁撤和编制的重整……
那些牵一发动全身的复杂问题、以个体和组织的能力难以下达的决断、亦或者是庞杂到在体系内部完全无法掌握全貌的运作方式……
人世运转的一切,无以计数的方面和问题,都将被再次审视。
而在其中的最前端,会在被排入第一序列进行考量和审视的,便是每一个参与者。
他们的灵魂和渴求,所属部门和立场,所提出的议案和控诉,乃至……彼此的斗争,都是混沌运算的。
全人类之魂思考的出发点。
在沙盒之中进行昭示未来的斗争,为混沌运算的宏观模拟提供珍贵的样本。
从而得到最优解。
同时,他们自身的主张也会从白银之海中获得立场权重的加持,得到力量,再运用这一份力量,同其他的主张和立场比较重量。
究竟是赢了的人能够占据新秩序的主导权,还是正因为被新生的秩序所选中,所以才会赢呢?
彼此干涉之下,已经无法分清其中的区别。
而所罗门,一开始就放弃了赢的打算。
他所要的,只是权重而已!
即便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他要将牺牲的重量,摆进再生计划的天平中去!
哪怕其中会有自己的那一份,也没有关系。
只要求那个未来中,有后继者们的一席之地。
“白银之海会因此而动摇么?”X女士最后问。
叶戈尔沉默。
许久。
无声轻叹。
“我不知道。”
他说,“谁都不知道。”
再生计划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倘若混沌运算判定他的主张没有必要的话,那么,就不会采取实行。倘若白银之海认为必须继续牺牲的话,那么牺牲就不会停止。倘若再生计划将所罗门的主张判定为有害思想的话,那么,便会掀起新的清洗……
所谓的秩序,所谓的统辖局,所谓的再生计划,就是这么残忍和冷酷的东西。
“我们都是秩序的一环,我们都活成了现境需要的样子,不是吗?”
叶戈尔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雷鸣声里,远方的呐喊和咆哮被雨声所覆盖。
再听不清晰。
同样的暴雨之中,被血火和死亡再一次吞没的槐诗,却在恍惚之中再度失神。
看着那些漠然又严肃的面孔,看着那些破碎魂灵的眼瞳中,那些涌动的光芒,就仿佛燃烧的火焰一样。
当死亡汇聚成潮水,牺牲堆积成山峦,逝去的魂灵化作了火焰,笼罩了眼前的世界。
在突如其来的恍惚中,槐诗却又一次的回忆起了过去。
此刻依旧在继续的诸界之战,和那些笼罩在风暴和厮杀中的战场。
那些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延伸向了大地的尽头,轰隆隆向前的战车之上,那个带着头盔的年轻人仿佛察觉到了槐诗的注视,回头,向着他,得意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美洲防线上士兵们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时感激的模样。
随着自己突入福音圣座的晶格小队,来自深空舰队的登陆队伍,还有更多……
明明才过了很短的时间,可是却像是过了很多年。
当他再度回忆的时候,那些曾经那么鲜活的面孔和笑容,都已经渐渐暗淡,看不清晰。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已经死了。
可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经……习以为常!
“谢谢你,所罗门将军。”
自坍塌的废墟之中,齿轮皇帝踏着燃烧的战车,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甲,向着前方枪林拱卫之中的敌人,致以谢意。
“嗯?”
所罗门似是不解。
“只是,多亏了你,回想起了很多被遗忘的事情而已。”
槐诗凝视着那一张雨水中模糊的面孔,衷心的感谢:“我代替那些被遗忘的人,向你表示感激。
同时,也为自己的遗忘而惭愧。”
“要束手就擒么?”所罗门嘲弄一笑:“倘若你来到我这边,槐诗,我依然可以同你共享我的所有,但你并不会这么选吧?”
“所以——”
槐诗说:“我不会再犹豫,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会像对待真正不共戴天的敌人一样对待你,所罗门,直到将你杀死为止。”
倘若,这就是你所求的结果的话……
“之后,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帮助更多的人,避免更多的牺牲。”槐诗告诉他:“这是我对你的许诺,我说到做到。”
隔着焚风和暴雨,所罗门凝视着他的面孔,看着那一双漆黑又平静的眼瞳,笑容勾起。
“很好,槐诗,我喜欢这样的眼神。”
他说:“还有……”
轰!
碎裂的云层之后,天基武器的烈光迸发,宛若陨石那样的恐怖动能从天而降,掀起风暴,留下了一道燃烧的铁光,瞬间,吞没了槐诗。
在巨响之中,所罗门的警告姗姗来迟:
“——现在就庆贺胜利,未免太早!”
“不,已经结束了。”
在轰鸣和钢铁溶解的声音里,平静的回应声传来。
暴雨和水汽的冲刷之下,一层层拔地而起的铁壁耸立,化为了壁垒,阻拦。而就在裂隙的最深处,那一颗由所扭曲变形的炮弹就卡在槐诗的面前。
被支离破碎的巨兽咬在了口中。
没有能突破最后的阻隔。
而槐诗再一次的低下头,戴上了面甲,于是,便冰冷的光芒从皇帝的双眸中燃起。
钟声浩荡。
昭告终结的时刻到来。
当被艾晴再度夺还的权重加持落入槐诗的灵魂时,仿佛来自白银之海的潮声便从虚空中泛起。铁马嘶鸣着,再度从虚空中走出,铁蹄践踏着焦土和尘埃,冷眼睥睨着眼前的无穷之众。
当美德之剑再度举起,向着前方时,崩裂的巨响便从满目疮痍的长街之上冲天而起,在那些老旧破败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废墟之中,乃至被废弃的建筑里,无以计数的钢铁发出了铿锵的鸣叫。
生命于此降临。
自齿轮皇帝的意志之下,锈蚀的钢铁褪去尘埃,彼此衔接,就化为了走兽和怪物的模样,彼此汇聚时,就形成了漫卷的银色海洋。
圈禁之手的力量在以疯狂的速度攀升,修改现实,肆意的挥霍着那一份庞大的力量,再造出无穷的钢铁生命。
而就在那一瞬间,活过来的死物和逝去的生者化为洪流,冲撞在一处。
战争的恢弘旋律自调律师的意志之下,再度奏响!
------题外话------
本来想多写点的,可没想到一周没出门,只是去了个超市,码就黄了。排队大半天做核酸,回来的时候感觉快累死了。然后社区跟我说:三天三检……我好苦啊……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不要忘记
难以想象,在如此狭窄的区域之中,竟然能够迸发出如此恐怖的斗争和厮杀。
哪怕是双方都默契十足的将界限圈定在废弃的街区之中,恐怖的震荡依旧令整个城市沉浸在动荡之中。
落在庞大城市之上的雨水不断的在动荡中升腾,翱翔,折射着远方的血火,便焕发出了晶莹的光。
照亮了窗户后苏醒的茫然眼瞳。
可那战争又仿佛如此遥远。
哪怕身处同一个城市里,彼此之间的命运也被白银之海的力量相隔到无限的距离,就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
此刻,整个街区都变成了沙盒之中的沙盒,箱庭之中的箱庭。
宛若封闭的试验箱中的笼斗一样。
整个街区已经被火焰和铁光所充斥。
前所未有的战争烈度在不断的飙升,向上,再向上,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狂暴。
铁的野兽和逝去的魂灵,刀剑和子弹。
近乎化为了海潮,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撕咬和斗争从每一个角落中不断的出现又消散。
当云层再度被撕裂,浩浩荡荡的战斗机编队从虚空中呼啸而来,洒下毁灭的光焰之后,又在云层中巨鲸的碰撞之下化为烟火。
当烈火从天而降,便有钢铁的巨兽拔地而起。吞日的凶狼张口,吞尽了从天而降的烈火,在焚烧中向前冲撞,同巨型的泰坦装甲角力,在自爆的闪光之中焚烧殆尽。
没有鲜血从那火焰中落下,无魂的死物和逝去的亡灵彼此厮杀,崩裂的大地之上生长出了钢铁的草和花。
焰火绚烂如天国,斗争残忍如地狱。
他们此刻交锋在人间。
当钢铁之马再度驰骋,从扩散的汹涌烈焰里突出,向前,在涌动的钢铁之兽中,齿轮皇帝持戟向前。
铁蹄践踏着大地。
战马嘶鸣。
向着迎面而来的风暴,开始加速!
焚风吹拂在甲胄之上,令化为七海一般湛蓝,萦绕着铁光的甲胄也渐渐浮现出赤红,仿佛置身熔炉之中。
在履带旋转的轰鸣之中,一辆庞大的坦克骤然从坍塌的建筑中冲撞而出,翘起的车头在巨响中砸落,厚重的履带和破碎的铁石摩擦,迸射火花。
再然后,碰撞在一处。
焕发哀鸣。
被加速的铁马所掀起,在阿房的恐怖质量,就连数十吨重的坦克都变成了仿佛树叶一般,被轻描淡写的碾碎,踏破,崩裂成两截。
长戟横扫而过的瞬间,层层装甲如同热刀切蜡那样的自正中开辟。
而疾驰的齿轮皇帝依旧在向前。
向着所罗门的所在。
所罗门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俯瞰。在他身后,要塞级主炮的轮廓渐渐从血火中延伸而出,毁灭的星辰从黑暗中酿造而成。
化为洪流,呼啸而至!
恐怖的高温和波澜扩散,令整个街区之上所有残留的铁兽和亡魂都瞬间蒸发,残存的废墟自引力的扭曲之下化为残骸。
将齿轮皇帝,彻底吞没。
但在那一片耀眼到无法直视的烈光之中,却仿佛有太阳在升起,暴虐的日轮展开,自低沉的吟诵之中。
浩荡长夜,自此而终!
美德之剑的焰光横扫,劈斩,交错的十字将炮击自正中开辟。
灼热烧红的铁马背负着齿轮皇帝,已经飞身跃起,跨越了漫长的距离,从天而降!
轰!
长戟和铁臂碰撞在一处。
那繁复庞杂的钢铁结构层层从血火中具现,笼罩在所罗门的身上,便构成了毁灭级战争兵器——引力级动力装甲!
在铸铁军团中,这是大规模的攻坚战时才会从机库中启用的装备,为了供应他的运转,每时每刻要焚烧数百个单位的源质。
不惜代价所铸就的装甲足以硬撼覆盖式打击的炮火,凡人所恐惧的毁灭在它看来不过是梦幻泡影,过眼云烟。
而内部十六个引擎的出力,足以让山峦变成它的玩具。
现在,那恐怖的力量释放而出,向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压制!
以居于劣势的权重加持,竟然同槐诗此刻整个同盟的力量相对,甚至,不落下风!
“就这么点能耐么,槐诗?”
虚影一般的装甲之下,所罗门摇头:“完全让人提不起兴趣!”
“是吗?”
槐诗大笑,齿轮皇帝的结构变化,层层厚重的机械从甲胄之上浮现,化为了崭新的四条手臂,手握着源质武装,发起风暴一样的进攻。
“为什么在说话之前,不先照一照镜子呢,所罗门?”
此时此刻,在没有人比他看的更加清楚。
所罗门的表情。
那么的凶暴,又是那么的快慰,仿佛饥渴的野兽那样,渴求着对手,渴求着胜利。
即便是寻觅死亡而来,可一直到死亡之前,他都会去追求胜利。去不择手段的打击和毁灭敌人,直到将一切拦在前方的对手击溃!
就仿佛,终于察觉到自己脸上那喜悦的笑容,所罗门大笑出声。
再不保留的,以进攻,向着对手献上赞扬。
引力装甲轰然鸣动,重力场扩散,毫不保留的攀升到了最高,令崩裂的大地塌陷,无以计数的钢铁收缩,变成一颗颗扭曲的结晶。
拉扯着槐诗,落入这引力的囚笼之中。
再然后,血火笼罩了一切。
在那恐怖的高热之中,斗争和厮杀无时不刻的发生,动力长剑、光束长戟和钢铁彼此碰撞,发出了高亢的鸣叫。
“在深空舰队,最大的伦敦级战舰,足够承载数千人,总计四百一十六们火力炮,足够在三分钟内将整个地狱的防御彻底埋葬。
二十一门副炮,能够为己方舰队提供毁灭性火力。而前后三门主炮,足够跨越两个深度,为军团创造至关重要的胜负时机!”
在厮杀之中,所罗门的话语从装甲之下传来,如此平静:“槐诗,你一定在迷惑,我究竟想说什么,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这些都不是它最强的力量,因为最恐怖的毁灭在它的引擎之中!”
那一瞬间,血火之中的厚重铁壁拔地而起,将两人封锁在内,形成了毁灭的囚笼。
“只需要三秒钟,就足以喷发出比拟太阳的光焰和热量。”
庞大的装甲展开双臂,一重重厚重的隔热瓦已经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臃肿的胖子,宛若铁球一样,向着困于引力场中的槐诗发问:
“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三、二、一!
伴随着那话语的延续,三秒钟的短暂时间一晃而过,而创造毁灭的毁灭之力,已经从这庞大的战舰引擎之中升起。
吞没了一切。
恐怖的赤红充斥了所有。
死亡预感在灵魂之中发出凄厉的啸叫。
在那一瞬间到来之前,槐诗所做的,就只有一个动作——抬起了手掌。
圈禁之手,于此展开!
在这封闭的囚笼之中,铁光奔流,拔地而起,就化为了庄严而肃冷的塔,数之不尽的机械如繁花那样生长,彼此纠缠,形成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结构,最后,无以计数的结构重叠在一处,就形成了仿佛王座一般的轮廓。
齿轮皇帝,接入。
钟鸣声响起,浩荡奔涌,而就在高塔之上,永冻炉心启动!
在瞬间,化为黑洞。
无止境的吞吸着那些向着中央奔流而至的焚风和高热,抽取着那仿佛恒星燃烧的温度,汇入了烧红融化的高塔之中。
崩裂的声音不断的响起,钢铁蒸发为银色的雾气。
而就毁灭的炎流内,永冻炉心的转化和出力也终于转化到了极限,再然后,收束的烈光便化为了利刃,拔地而起,刺破撕裂了那简陋引擎早已经崩裂的外壳,自上而下的,劈斩!
未曾有过的剧烈爆炸中,高塔从正中断裂,蒸发。
槐诗已经倒飞而出,掠过了迅速蒸发的暴雨,落在地上,烧红的装甲在水泊中嗤嗤作响,漫卷的烈火化为了河流,横隔在他和所罗门之间。
他能够看得到,所罗门诧异的神情。
还有他身上已经不堪重负的引力装甲。
重创!
机不可失!
不顾及自己已经快要被烧焦的身体,齿轮皇帝骤然爆裂,被彻底舍弃,最后的力量变成弹射,推动着他的身躯,向着敌人飞出。
而就在半空中,他焦烂的四肢迅速的剥落,被钢铁的肌理所替代,破碎的内脏被仪器所笼罩,线缆如血管一样穿行在躯壳中。
以铁铸我!
直到最后,流转的铁光再度化为了崭新的甲胄,笼罩他的身躯之上。
愤怒填装,苦痛形态的狼兽甲胄在空中再度加速,就像是二级推进的火箭一样,瞬间跨越了漫长的距离。
突破炎流和焚风,向着所罗门,斩下剑刃!
废墟之中,所罗门依旧冷漠,甚至好像察觉不到身上岌岌可危的重创一样,向着槐诗,伸出手!
高亢的汽笛声从虚空中迸发!
轰鸣的战船自铁石之上行进,万吨巨轮的恐怖质量从虚空中浮现,向着槐诗撞出,又从正中被贯穿出一个巨大的裂口,七海之剑鸣动,自内而外,斩!
紧接着,巨轮自正中,向着两侧坍塌,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迎来消散。
槐诗,从天而降。
一切已来不及。
可就在那一瞬间,同装甲的碰撞中,笼罩在槐诗身上的权重加持,竟然无声消散!
又一次的。
什么鬼!
他瞪大眼睛,来不及回头,便看到了从地上撑起的装甲,势如破竹的向自己捣出一拳,击飞了他手中的美德之剑,再摧枯拉朽的向前,将他的左臂也砸成了碎片。
而在那一瞬间,槐诗所做的,只是,略微的向着右侧偏转。
任由自己的手臂被彻底击碎,心脏哀鸣。
可他的身体却已经撞入引力装甲的怀中,自回旋里,右手中悲悯的光彩流转,笔直的穿刺而出!
贯穿了装甲之上的裂隙。
刺破所罗门的身体。
哪怕,仅仅只有一线创口……可致命的衰老之毒,已经扩散开来。
而在最后的瞬间,所罗门只来得及拉开一枚拉环。
手榴弹爆炸,扩散的气浪和弹片飞射,将他们掀翻。
落在了地上。
短暂的黑暗袭来,可在槐诗跌倒之前,便再度清醒。
感受到浑身的痛楚。
风暴过去之后的焦土中,暴雨再度洒落,落在他的身上,洗去了焦黑的泥泞,他喘息着,抬起头,看向了敌人。
所罗门伫立在原地。
依旧,在延续着呼吸。
难以理解,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没有死去?
即便是毒素没有要了他的命,可刚刚的爆炸,应该将他彻底摧毁,焚烧殆尽了才对。
在短暂的空隙中,槐诗却能够感觉,那一具残缺的身体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再度涌现,将他从地上撑起。
血色的焰光流转,修补着他残缺破碎的意识,令他的心脏再次跳动,再次呼吸。
海量的死亡依旧缠绕在他的身上。
却不容许他死去。
尸山血海之中的,无数执着的灵魂依旧支撑着他的身躯。
不容许他倒下。
“原来如此么……”
槐诗呢喃,凝视着那个踉跄向前的男人,恍然轻叹。
而那一张破碎的面孔上,带着平静的神情,毫无任何的动摇。
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柄断裂的剑刃。
“看啊,战争还没有结束呢,槐诗。”
所罗门再度昂起了头,向着槐诗:“你在犹豫什么?”
“——你的敌人就在这里!”
槐诗沉默着,没有回答。
只是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无声的等待。
紧接着,咆哮的声音响起。
像是嘶哑的大笑,又仿佛是呐喊。
沐浴着冰冷的雨水,所罗门向前,垂死之剑斩落,同槐诗碰撞在一处。
毫不犹豫的发起进攻,格挡着他的反击,再进攻,穿刺,横扫,劈斩。
钢铁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如此寥落。
槐诗双手握紧美德之剑,严阵以待,全力以赴的应对着他最后的进攻,一步不退。
直到那一具破碎身躯中的血液渐渐流干,直到所罗门再跟不上节奏的变化,失去了握剑的力气。
断剑飞起,从空中落下,钉入了泥土之中。
美德之剑停在了所罗门的心口之上。
胜负已分!
“停手吧,将军。”槐诗说:“总该结束的。”
那一双苍老的眼瞳中,依旧涌动着摄人的光焰,死死的盯着槐诗的面孔。
就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终结一样。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槐诗?”
所罗门疑惑的发问:“完成你最后的工作,不要让它蒙羞!”
槐诗沉默,眼眸低垂。
疲惫的叹息。
“抱歉。”
他说:“我实在没有杀死你的决心,刚刚说的那些话,是骗你的。请认输吧,所罗门将军,算我求你。”
“蠢货,你想让我死在病床上么?”
所罗门嗤笑着,喘息,怒斥:“结束这一切,槐诗!”
他逆着剑锋,向前任由自己的身躯被贯穿,就好像依旧握着看不见的刀锋一样,奋尽所有的力气,向着槐诗刺出!
“否则,让我结束你!”
那一瞬间,槐诗闭上了眼睛。
铁光一闪。
所罗门的动作,戛然而止。
当那苍老的身躯踉跄着,后退,倒下,但还未曾落地,就被他的对手所撑起。
可是,破裂的手臂推出,就像是拒绝一样。
将槐诗推开。
他坐到在地上。
沐浴着冰冷的雨。
当死亡终于到来,那些狂热的光芒从所罗门的眼瞳中渐渐熄灭了,只留下一片静谧,如此平静。
槐诗沉默着,低下头,看向那个塞进自己手中的东西。
一根断裂的项链,还有表面早已经被磨平了,再看不出姓名和年龄的士兵牌,只留下一抹无法消散的血色,仿佛已经渗入了铁中一样。
这就是名为所罗门的男人,最后留在人世的东西。
“送你,槐诗。”
垂死的老人看着他诧异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一下:“记住你的话,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他依靠在废墟中,呛咳着,喘息着,重复着那些模糊的话语。
直到渐渐的再听不清。
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不要忘记他们,槐诗。
不要忘记。
在漫长的寂静里,槐诗坐在他身旁。
再没有说话。
只是凝视着士兵牌,缓缓握紧。
许久,闭上了眼睛。
啪!
仿佛幻听一般的清脆声音,传来,如此冰冷。
从他的头顶。
那一瞬间,槐诗抬起头,看到碎裂的阴云之后,那不知何时,已经压迫向大地的天空,遍布层层裂隙。
绚烂的辉光失去了控制,奔流而出。
仿佛要将一切吞没一样。
天破了!
而就在他身后,残破的市政厅内,黑暗涌动……
有大笑声传来。
仿佛来自地狱。
不知何时,深渊之中,那一片被称为谎言和混乱的殿堂里。
无以计数的血色丝线彼此纠缠,在此处主人的纺织之下,不知何时已经构成了无数错综复杂的死结,丑陋的纠缠,令人头晕目眩。
可在那些绳结之间,来自现境的投影将一切变化都送到了观看者的眼前。
如是,欣赏着那斗争和厮杀,乐不可支的鼓掌,献上赞叹和歌声。
“看啊,天成,如此残忍又庄严的牺牲,即便是地狱中也没有可与之相比的艺术和创造了!”吹笛人大笑:“令人赞叹,令人敬佩!为何不因这斗志和精神所动容呢?”
“但是,这一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天成不解的发问:“隔着现境的三大封锁和战场,深渊的力量根本无从延伸,也无法进入伦敦……您大费周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呢?”
完全,无法理解。
煞费苦心的投入了这么多的力量,可是却完全无法对再生计划构成影响,只能徒劳旁观,吹笛人又是作何打算。
“是啊,我要做什么呢?”
吹笛人捏着下巴,那一张永远被薄雾所笼罩的面孔上仿佛勾起了笑容,如此戏谑:“我需要做什么?不,应该说,他们要做什么呢?
“人的世界真有趣啊,天成。”
他弹弄着怀中的乐器,愉快的哼唱,感慨:“所谓的秩序和规则,是如此的令人喜爱。
不需要多强的力量,也不必亲自动手,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有时候,只需要轻轻的推一下,就会引发连锁的惊喜。
只要种下灭亡的种子,便能够盛开出绝望的花——”
他凝视着投影中的景象,目不转睛的俯瞰,看着那白银之海中的阴霾渐渐涌动,扩散。
乐不可支。
要多久才会明白呢,我可爱的棋子们啊。
你们想要创作天国,却早已经身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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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下《深渊专列》,看得出作者倾注了很多心血和力气,个人风格非常独特,我很喜欢洋溢着喜悦和愉快的作品。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怀疑
当卡米拉倒下的瞬间,市政厅之外的轰鸣声奏响时,指挥中心内部的混乱和喧嚣终于迟来。
不止是守卫队伍的反扑,还有此刻会议室内短短几秒钟的内所发生的事情,终于让反应慢了一拍的人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低沉的惊呼和感叹里,不知道多少人终于松了口气。
马克西姆撑着办公椅,还在喘息。
可配合着艾晴发起反攻的工程师却依旧警觉,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卡米拉,忽然问:“为什么不杀了她?”
“因为她不是问题所在。”
艾晴平静的回答,为她注入了应急治疗针,“肉体排除对我来说永远是最后方案,她如果犯了错,再生计划结束之后,再去让司法局惩罚她吧。”
“她只要还活着,所罗门就还有反扑的可能。”马克西姆强调道:“内鬼,说不定不止一个。”
“不,只有一个。”
艾晴断然的回答:“但不是她。”
说着,她垂眸,看向了那个艰难喘息的女人,忍不住嘲弄一笑:“真可笑啊,卡米拉,明明刚刚你还想要杀死我,现在就只能依靠我来活命了。”
“这是你应得的。”
卡米拉焦烂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似是一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认输,向架空机关投降。”
“谢谢配合。”
艾晴颔首感谢。
“你刚刚说什么?”短暂的寂静里,马克西姆神情变化,提高了声音:“不,你究竟在干什么,艾晴!”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艾晴抬头,看着他:“你们还不明白么?再生计划的异常,同所罗门无关——不,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场运算就被植入了错误的参数。
被破坏,那就只会导致错误的结果……”
在那一瞬间,她的手腕已经抬起,向着整个市政厅,行驶权限。
这是最后一次的……天渊之槛!
在瞬间,来自三大封锁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市政厅,冻结了一切,阻隔了所有,将整个指挥中心封闭在内。
每个人都被无形的力量强制困锁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难以动作。
而就在马克西姆的眼瞳出现收缩反应的瞬间,就有漆黑的枪膛从他的眼前升起,对准了他的面孔。
“不准动,马克西姆。”
艾晴说:“如果你动,我就会开枪,如果你想要向其他人下达指示,我也会开枪,如果你想要反抗,我开枪。
所以,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保留性命。
我不想杀你。”
当司法局向架空机构认输,卡米拉的权限输给了艾晴之后,所能够解除天渊之槛的权限,就只剩下了办公厅的代理人马克西姆一人。
“我该感谢你还留给我说话的机会么?”
在宛如琥珀一般的冻结中,马克西姆的眼瞳移动,掠过了枪膛,凝视着艾晴:“所罗门还没退场,现在就开始分裂,未免太早了吧?”
“听上去你似乎已经有所预料?”艾晴反问。
“因为我无法信任你,艾晴,你是不可控的第三方,不是么?”马克西姆轻叹:“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是我低估了你的决心。”
“成功?”
艾晴面无表情,毫无任何的欣喜和愉快,只是环顾着室内,凝视着每一张面孔,“我觉得,我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所谓的成功了……我知道各位在担心什么,不过没有关系,即便是让架空机构退出再生计划也无所谓。
接下来,我要对所有人进行情报公开——我们之中,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位并不在名单上的隐藏参与者。”
她说:“一个隐藏在再生计划中的‘黑洞’。”
寂静突如其来。
那些纷乱的指责声有那么一瞬间戛然而止,可紧接着,又变得越发喧嚣,如此荒唐的通知,简直就像是随便找的借口一样,甚至不屑与多花功夫。
即便是马克西姆有那么一瞬间,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镇定,浮现震怒的神情,不过很快,那一张面孔再度变得平静起来。
“请举证,艾。”
他凝视着未曾有过一丝松懈的枪膛,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想必应该有证据才对。”
艾晴伸手,将屏幕的角度拨过。
来自航天总局的运算结果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当看到最后的坐标时,航天总局的代理人已经汗流浃背。
作为现境外层领域的管理方,长久以来航天总局都维持着对于宇宙空间内的广泛监控,隔绝化为诸多星辰的地狱所发出的脉冲和污染,同时,更大的职责,是布置探镜,对现境所发生的一切进行观测。
此刻当探镜的运算结果出现,所有人审视的目光都落向了他。
寻求结果。
在那沉默的压力之中,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短短的几秒钟之间,大汗淋漓。
一次次的确认着所有的参数,分辨着有无修改的痕迹,直到最后,干涩的回答:“结果没有问题,但不排除出现验算误差。”
“误差?”艾晴问。
“只是一次的计算和分析只是初步结果,没有校正误差之前,无法作为正式的结果采纳。太空尺度的搜索和验算是必然会出现误差的,这些都需要人工的校正。”
代理人回答:“我需要重复演算一次。”
“很遗憾,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艾晴摇头。
不论槐诗和所罗门之间的胜负,很快,战争将会结束——当如今混沌运算中最大的两个催化剂中的一个消失,就再无法从双方的碰撞之中追溯到这一份权重干涉的来源……
他们已经失去了实验环境。
“只凭着一次的数据,说明不了什么,艾晴女士。”航天总局的代理人无视了那肃冷的眼神,提高了声音:“总要有其他的佐证吧?”
“很遗憾,我拿不出,不,应该说,所发生的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不愉快,就仿佛被人摆弄成棋子一样,随意的搬运。
因此,倘若各位需要理由的话,就请当做是直觉吧。
抱歉,这就是架空机构的职业病,得过且过的态度是干不长的。”
艾晴沉默的凝视着他许久,将他的嫌疑序列从中间挪到了后方,继续说道:“有人混入我们之中,带着令再生计划失控的危险,在推动局势,让我们陷入混乱之中。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毫无疑问会令再生计划产生不可逆的破坏和无法衡量的损失,因此,我必须将这一场斗争紧急叫停。”
“可真正搅乱局势的,除了所罗门之外,难道不是还有你么?”
冷眼旁观到现在,金融编织局的代理人,那个被称为工程师的男人终于开口:“艾晴,如今的局势难道不是你一手造就么?
你从未曾遵循过规则,因为你不在乎结果,说不定你只是享受这样的把所有人戏弄的团团转的结果呢。”
“这一点我倒是不反对。”
艾晴坦然的颔首,并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性格:“不过,没有我,又有谁来串联这一切,依靠你们对付所罗门?
用谈判的方式逐步联合?三天?五天?还是十天?”
“可你同样和所罗门有交易,对不对?”
工程师缓缓说到,“在同盟组成之前,在你提出针对所罗门的作战计划之前,你们便已经有过交易。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所罗门用某种方式从你这里交易到了下属的生命吧?”
并无斥责和质问,但同样,也对自己的结论无比坚定。就如同艾晴对自己的直觉那么确信一样,他对自己的嗅觉也从不怀疑。
“不必试图掩饰。”他看着艾晴,告诉她:“这种事情查起来不比在证监会查非法交易更难。”
“哦?”
艾晴反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未曾察觉卡米拉和所罗门之间的关系?”
“有时候,总要有所保留,不是么?”
工程师举起了枪,对准了艾晴的面孔:“别动,我只警告一次。”
在那一瞬间,天渊之槛不攻自破。
解除!
可并非来自马克西姆,而是……在工程师的意志之下!
当封锁解除的瞬间,大门轰然破碎,无数野草的寄生者蜂拥而入,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艾晴的面孔。
“放下枪,艾。”
在艾晴的枪口之下,马克西姆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在短暂的沉默里,艾晴看着他,两人面无表情的彼此凝视中,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艾晴的枪口稍微向上挪动了两寸。
移开了他的面孔。
五指松开。
那一瞬间,马克西姆终于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湿透。
“你们交换了权限?”
艾晴看着马克西姆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悸的神情,在短短的瞬间,已经明白了暗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为了压制我?”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不惜代价啊。”
“形势比人强。”
马克西姆摘下了她手中的枪,惋惜一叹:“很遗憾,艾,从一开始,你就别用心。我无法再信任你。”
“现在,请你放弃抵抗,解除武装,并停止一切行动。”
他说:“为了再生计划。”
------题外话------
总算赶上了。码又又又又又黄了,大太阳下面站了三个小时排队做核酸,感觉人要化了……好苦啊。
强作短章同寄与
抱歉,熬到现在实在没写出来,看来只能寄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成华区的疫情比较严重,五天被黄码三次,每次检查都是阴性,然后隔天再次被黄码,问就是大数据。
每天都顶着太阳排长队做核酸,今天站的时间太久了,瘫到写不动,到了转折的地方就怎么写怎么都写不出来。
希望今天醒了之后刚刚回来的绿码不会又变黄,也希望核酸的队伍能短一点……
实在抱歉。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他人
将过于庞大的权力集中在一个人的手里从来都不是好事。
没有人能够承受其他人‘为所欲为’所带来的后果,也不会有人愿意来买单,更何况,统辖局已经给理想国买单几百年。
这一根签字笔,大家捏了几百年,怎么能没有PTSD呢?
说是防备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不论是出于任何的目的,马克西姆都无法放任艾晴毫无限制的掌握权力,也绝对不能承担艾晴失控的后果。
要知道,曾经架空机构搞起大清洗来,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即便是他所试图做的一切限制,都被艾晴所完美破解,可终究还是留下了反制的底牌——和金融编织局之间的联合和盟约,双方以互相交换权限为代价,从而得到了足够的信任,达成了阵营的一致。
当所罗门失败的瞬间,他们就将取得胜利。
前提是,能够让架空机构出局……
主动提出交换权限,也是马克西姆的决断之一。
作为能够克制天渊之槛的权限,倘若艾晴想要利用自身所有的力量对同盟一网打尽的话,那么这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就绝对不能留在自己的手里。
此刻,当艾晴被粗暴的压制在椅子上,强制性的戴上了源质镣铐时,也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仿佛感慨一般轻叹:“狡兔死走狗烹,不愧是办公厅,在过河之前就做好了拆桥的企划和准备了啊。”
“周全准备,万事不难。就当做……职业习惯吧。”
马克西姆仿佛没听懂一样,以刚刚艾晴的话语回应:“我并不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你太过于不可控,希望你能理解。”
“实话说,我很理解,而且很感谢你。”
“嗯?”
马克西姆微微一愣。
“我并不期待别人的理解和认同,也从不曾打算为了合群而有所迎合与苟且。”
艾晴瞥着那些警惕或是戒备的神情,缓缓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被人当做了疯疯癫癫的巫婆,拿着世界即将毁灭的谶言,上蹿下跳,惹人生厌。而你,居然会对看起来如此荒诞的原因有所思考。
是我应该对你有所感激才对。”
不论是否在心中将艾晴当做敌人,亦或者是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过河拆桥的准备,但马克西姆依然具备着令人诧异的大局观和独立思考能力,乃至……对异常的嗅觉。
“……是否存在隐患,我会进行调查,但我不能同意你的要求。”
马克西姆最后警告:“你或许还有什么打算,但请别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我会将你作为再生计划的破坏者而击毙。”
艾晴笑了起来。
不知究竟是自嘲还是已经无所谓。
只是回眸,看了一眼工程师。
那样的意味,令工程师皱起了眉头。
如今的这个节骨眼上,会轻举妄动的难道是自己么?代表办公厅本身立场的现境派和金融编织局本身的边境派代表之前在所罗门的压力之下暂时媾和。
你们之间的情谊共同撑过了难关,可真的足够分享胜利的果实么?
咔!
幻听一样,清脆的声音从艾晴的耳边响起。
令她的眉头紧皱。
而现在,马克西姆已经看向了工程师,“你早就知道卡米拉和所罗门之间的关系?”
“有所怀疑,因此有所准备,只不过没有机会派上用场。”工程师坦然回答:“但你怀疑的没错,我确实有所保留。”
马克西姆并不掩饰自己的不快:“我需要原因。”
“虽然我怀疑艾晴的目的和身份,但是却并不怀疑架空机构的警告。”
工程师坦然回答,同样,针锋相对看着他:“再生计划,已经不正常了,马克西姆。”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后,一条条隐约的根须无声的舞动着,穿透了建筑的墙壁,衔接在不知道多少人的身上,构成了笼罩大半个伦敦的恐怖规模。
野草。
无以计数的野草,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众多,每时每刻都在生灭之中,一旦编制成网,却又变得如此坚韧。
维持野草群体的运行是一件复杂且繁重的工作,居中调控时,必须率先对未来的状况有所预料,提前做好准备。
倘若一旦失去控制,那么看似坚韧的集群也会在旦夕之间崩溃。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敏锐的感知,持久的耐心,乃至复杂的技巧……或许某种程度上,作为他的灵魂,野草存在的形式就是他对金融编织局这一份工作的理解和看法。
正因为如此,才能体会到,那种异样的不安感。
和艾晴这样从局中凭借着探镜俯瞰全貌所得到的结果不同,他只能从宏观且模糊的变化之中,捕捉到古怪的气息。
野草的状况在渐渐的异常。
就像是封闭的空间中渐渐失去氧气一样,野草们在迅速的萎靡,濒临窒息。
一开始,这样的感觉只是轻微,而从阿德里安死去开始,便一日胜过一日的明显——连日以来,他一直都在保持着沉默,暗中进行着调查,不惜对整个伦敦进行着观测和探查。一直到现在,当艾晴揭开了谜底之后,他再不怀疑。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他说:“因此,我必须弄清楚。”
此刻,伴随着他的话语,那些被野草所寄生的士兵们,枪口也缓缓调转,隐隐笼罩了整个室内。
包括,马克西姆!
“……也就是说,我也在怀疑的范围内么?”马克西姆发问。
“不止是你,但有这个能力的人并不多。”
工程师环顾着四周,作为如今实质的局势掌控者,分辨着每一张面孔之上的神情。
如今卡米拉已经被剔除,但那样不安的感觉依旧还存在。
甚至,更强!
咔!
奇怪的破碎声从他的耳边回荡,令他的眉头皱起。
而艾晴无声一叹,开口问道:“现在看来,我似乎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这就未必了。”
工程师断然摇头:“不能排除你用自身为其他人做掩护的可能性——我知道你想要掩饰什么,艾晴。”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残忍起来:“有可能,槐诗就是最大干扰源!
从来都没有理想国的人参与过再生计划,而在失去了统辖局的权重之后,他甚至依旧能够从白银之海中获取力量。
多出来的那个参与者,为什么不能是槐诗?难道你期望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一个理想国的疯子抱有不切实际的信任么!“
“槐诗对白银之海并无诉求。”艾晴摇头。
“一旦所罗门被杀死,之后他又会做出什么?!倘若理想国想要重新掌握现境的权力,难道这不就是最方便的办法么!”
“我只能说你想得太多。”艾晴提高了声音:“倘若理想国想要重新掌握现境的权力,也不会用再生计划这样的方法……你既然知道他是疯子,就应该明白,他从来对统辖局的这一套看不上眼。
倘若你想要问槐诗为什么在计划里,那么应该去问先导会才对。”
她停顿了一下,再无法掩饰阴沉的神情:“将我们如同棋子和牺牲品一样丢进来,去进行献祭的,难道不就是那帮干尸标本么?”
“注意你的措辞,艾晴。”
马克西姆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要压抑心中的不安。
艾晴没有再说话。
可是,清脆的声音响起。
咔!
如此的清脆,回荡在这短暂窒息的寂静中,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甚至,外面那天崩地裂的巨响都无法掩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依然有搞不清状况,或者是,不愿意相信的人的低声呢喃。
“说得还不够情清楚么?还是说你想要装着明白当糊涂?”
“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说到底,第三方就是搅屎棍,从一开始你们就别有用心吧!”
“那不是因为办公厅的迟滞和失职么?倘若不是为了对抗所罗门,为什么要组成这么不便的同盟。”
“一直到现在,架空机构都没有将我们当做盟友,故意隐瞒!”
“金融编织局不也一样,藏头露尾的,你们又是什么决心?!”
在渐渐扩散的争吵之中,混乱开始扩散。当有人攻击架空机构的时候,艾晴忍不住冷笑,想要反唇相讥,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情绪,好像开始异常了。
不,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对劲……那样渐渐溢出的狂躁意味,为什么?
从何处而来?
“破坏规则的人依然存在。”
工程师的神情越发的阴沉,握着枪的手指微微动作,看向马克西姆:“要么是她,要么是你。”
“你需要从速决断,马克西姆。”
艾晴冷声提醒:“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了,倘若无法掌握局势,那么就是办公厅的失职。”
她说:“不要再犹豫了,再生计划的停止,势在必——”
轰!
忽然之间高亢的声音迸发,巨响扩散里,艾晴的身体一震,血色喷涌而出,自肺腑之中。
重创!
而在呆滞之中,马克西姆愕然的回头,看向了身旁那个面色涨红的男人,还有他手里的枪。
“多普勒你在做什么!”
“我在帮你决定啊!”
多普勒怒吼,还想要扣动扳机,可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军人们拿下,按住,依旧在挣扎和呐喊:“为什么还要听她胡扯!这个女人在骗你啊,马克西姆,她只想要让你动摇,她才是最大的那个害群之马,为什么不杀了她!”
在呐喊的时候,他费尽全力的昂起头,露出了那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瞳。
不是愤怒和癫狂。
他在……害怕?
恐惧
咔!
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从所有人的头颅之中。
然后,再一声。
咔!
就好像,是所罗门逝去的回音那样……
在那一瞬间,天穹破裂,在窗户外,那一片璀璨的白银之海奔流,向着世界,仿佛要将一切吞没其中。
而就在耀眼的流光之下,一重重粘稠的黑暗浮现,滴落。
向着他们。
呐喊和惊恐的声音响起,可很快,又在马克西姆的枪声之下再度平静。
“所有人安静,不要有任何的动作——”
可惊恐尖叫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
就在庞大的房间之内,一个个被野草寄生的人,竟然迅速的干瘪,颤抖起来,眼瞳浮现出猩红。
剧烈的喘息,或者异化。
凝固。
凝固的症状在扩散!
令工程师愣在了原地。
无以计数的野草,开始出现了衰败和异常。
不知道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吸取了多少来自地狱的沉淀和诅咒,渐渐浮现凝固的症状,甚至,仿佛病毒一般,向着正中开始汇聚……
不,应该说,从正中,扩散。
可是污染源在哪里?
他为什么找不到?
还是说,他自己本身早已经……
在那一瞬间,工程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
看向了艾晴。
艾晴也在看着他。
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仿佛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原来,如此么?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应该早点发现的,可惜……”
他看向手里的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柜子里那一瓶已经开封了的酒,自嘲一笑:“真想和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啊。”
最后那一瞬间,他看向了艾晴,微微点头:“后面的,交给你了。”
然后,吞下了手中的枪口。
扣动扳机。
嘭!
血色飞溅。
野草自灭而亡,扩散的凝固戛然而止。
所有的寄主都僵硬在了原地,无法承受这同步过来的冲击,迅速的陷入休克和昏厥。
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惊叫声里,有人已经举起了枪,想要对准其他人。
陷入癫狂。
可在扣动扳机之前,便率先喷出血液,仰天倒下。
艾晴死死的握着工程师留下来的手枪,呛咳,口中喷出了血沫。
她压抑着怒火和不甘,回头呐喊:“马克西姆,你还等待什么?把镣铐解开!”
在那之前,马克西姆已经飞身扑出,向着艾晴,不顾混乱中其他人的拉扯,手指按在了镣铐上,授权解除!
“执行法令——”
那一瞬间,艾晴向着陷入不可控混乱的会议室,举起了手,降下了来自司法部的权限:“因破坏伦敦,危害公共安全,现对再生计划全员施行人身监禁和强制休眠。”
当工程师死亡的瞬间,艾晴终于恍然大悟。
或许,再生计划所遭受到的破坏,和那个多余的参与者无关,不,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在未知的威慑之下,陷入了本能的混乱。
下意识的搜查,下意识的寻觅线索,下意识的进攻。
却懵懂无知的踏入了预定的歧途。
不,从一开始,他们自身的斗争或许就已经偏离了轨道,在无形之手的推动之下……
但一切还来得及,还能够挽回。
只要在这里戛然而止的话。
只要……
咔!
在权限降下的最后瞬间,最后的破裂声从她的耳边响起。
一切,仿佛在瞬间冻结。
那些奔跑的人群,惊恐的面孔,向后退缩的参与者,向前冲出想要向着敌人发起进攻的人……舞动的尘埃,飘扬的血色,倒地的尸骸。
一切都仿佛琥珀一般,陷入了静止之中。
只有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响起。
“他人即地狱。
在你们现境,有人曾经这样说,我非常喜欢,形象的阐述了人类,不,思考者的本质——你们会恐惧自己之外的人,或者说,恐惧其他和自己不同的思考。
只要思考的出发点有些微的不同,就会导致天差地别的结果。误解产生分歧,分歧产生对立,对立生成矛盾,矛盾导致斗争,而斗争带来的血恨将一切都倒入了循环的滚轮。
因此,你们如此的渴望,寻求解决的方案。就像是渴望着共处的刺猬一般。
直到最后,你们终于找到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探索,追逐和思考,你们终于不必再恐惧其他人和你们不同了,因为你们有了新的,共同的,无法摆脱的恐惧对象。
那便是将你们连结在一起的东西。
——所谓的【秩序】!”
那个声音无比赞赏的大笑,献上掌声和喝彩。
“啊,啊,啊,真是天才一般的构想,现境人,你们实在是太过于美妙!”
沙哑的声音赞叹欢呼:“抹除不同,消弭个性,舍弃特色,将自己变成一个个零件,钳合在一处,不容许任何一个人从这折磨之中解脱……你们联合在一处,你们创造了属于你们自己的地狱!”
在那一瞬间,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冻结灵魂和思考的短暂瞬间之中。
确切的说,是出现在了艾晴的眼前。
仿佛凝视着她一样。
仿佛同时凝视着所有人。
那模糊又残缺的身影仿佛泡影一般虚幻,此刻,却好像佝偻着腰,卑微的恳请,发自内心的渴望。
向着他们祈求:“为何不带着我,一同游戏呢?”
那一瞬间,艾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吹笛人!
是他,扭曲了再生计划……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愤怒的辩驳声响起,仿佛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一样,狂怒悲愤:“你不能污蔑我,艾晴,你不可以!我怎么会去破坏游戏规则,我怎么会不去遵从你们的秩序?”
扭曲的身影凑近了,仿佛端详着她一样,仿佛简笔画一般的面孔,骤然勾起了微笑:“这才是最重要的地方,艾晴,我并没有入侵,我并没有破坏,也没有干扰你们的游戏进程。
我尊崇着你们的秩序和约定,甚至从未曾踏入过伦敦半步。
我只是,报了个名,为自己留了一个位置。”
他弯下腰,和煦的告诉眼前的灵魂:
“仅此而已。”
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寂静中,艾晴的思考仿佛停滞。
她已经找到了答案,可是却依旧迷茫。
她无法理解那个答案。
也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可大笑声却再度从耳边响起。
那个人影得意的徘徊在灵魂之间,载歌载舞,乐不可支。
“还不明白么,我可爱的人类们啊,这才是最绝妙的地方啊。”
或许能够被称之为吹笛人的存在展开了自己扭曲的双臂,环顾四周——那样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是赞赏和敬佩。
“看啊,这些失落的灵魂,看一看,这便是你们的本质。”
他愉快的述说道:“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带来疲惫和空虚,同时,又燃起了汹涌的斗志和决心。对自我主张的坚信和对其他行走在邪道的存在的抵触,带来了愤怒,同时,又赐予了你们勇气和怒火。
同盟中保留和彼此之间的钳制,又带来了怀疑和猜忌……你们的灵魂里,每时每刻,每一瞬间的念头,都在闪闪发光!
宛若地狱中的焰火一样。
——最后,当一切燃烧殆尽,所留下的,便是这璀璨无比的结晶!”
就仿佛如数家珍一般的,吹笛人掰着手指头,喋喋不休:“阿德里安,坚持自我,绝不向敌人低头,鄙夷除了己见之外的一切,以灵魂所造就的【偏执】。
卡米拉,憎恨现实和自我,抗拒动摇和退让,最终不惜将一切都燃尽的【暴怒】!
工程师,俯瞰大局,却难以知晓细节,恐惧未知却不敢向前迈出一步,最终以死亡所形成的【恐惧】。
马克西姆,一次次试图掌控局势,不断的强迫着自己超越自身能力的界限,痛恨于自身的驽钝和无能,却又忍不住羡慕他人那仿佛天赐一般的才能。最终,所存留的【嫉妒】。
所罗门,渴望和平但又不得不服从战争,习惯了牺牲却无法忍受牺牲,到最后绝望的用自己的灵魂试图一了百了的去改变世界的现状,啊,啊,这是何等【怠惰】。
还有【虚荣】,还有【贪婪】,还有你——”
那渐渐清晰的轮廓突然浮现在艾晴的眼前,近在咫尺。
自上而下的俯瞰。
如此愉快。
“——理解秩序的可贵却渴求着破坏,领略自身的渺小却不去变更,知晓群体的可贵却依旧自我放逐在外,明悟比生命还要更加可贵之物却不敢去爱。”
虚无的手指伸出,抚摸着她的面孔,吹笛人满怀着温柔的轻叹:“艾晴,你的【傲慢】,是如此的可怖,如此的醉人。
为何我的宝库中没有如你这般的珍宝呢?”
“不论如何,我要在此恭喜各位,汝等从渴求和斗争之中,所获取的地狱精髓,同时,也要庆贺——还有,从这秩序的崩溃和灵魂的碎片中,所诞生的【我】!”
这一刹那,宛如婴儿的啼哭和垂死的大笑声从破碎的轮廓之中响起。
仿佛新生儿和逝去者的糅合。
那扭曲的【灵魂】在痛苦痉挛,又喜悦舞蹈,欢呼着秩序和自我的诞生以及灭亡。
为何不明白呢,现境人?
恰恰是你们彼此之间的怀疑,否定了你们所渴望的秩序。每一瞬间的警惕,每一道防备的措施,和每一次注定背叛的许诺。
恰恰是你们的刻板固执和仇恨,造就了纷争和苦痛。每一次鄙夷或者抵触,每一次厌恶和排斥,每一次的斗争和厮杀。
恰恰是你们自身,再一次的,创造了我!
自这再生计划的封闭沙盒中……
深渊之中,那投影之前的吹笛人无声微笑着。
见证收获的时刻。
何须大费周章的潜入现境,何须瞒天过海的去接近要害呢?只需要投入一颗种子便足够了,等待足够的雨水和气候让它萌芽。
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悄悄推一把就够了。
毁灭的连锁,早已经开始!
此刻,当答案终于公布的瞬间,虚无的轮廓,渐渐具备实体,浮现出人的四肢和面貌,只是那面孔却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永远看不清晰。
不,或者说,每个人从其中所能看到的,便只有自己。
自己所恐惧的……那个丑陋的自己!
“你身上的味道,似乎和另一个‘我’打过交道,对吧?你看到‘我’留下的提醒,对不对。”
在艾晴的眼前,另一个她抬起手,挽起上齐腰的长发,以她绝对不会露出的魅惑笑容愉快的述说:
“那么,让我再重复一次吧——【汝等所爱,实乃泡影。所造之物,除了地狱之外,再无其他。】
这便是现境的本质,艾晴!
所谓的现境,用来创造地狱的地方!”
“人不需要创造天国,可人需要地狱,并发自内心的渴望着去破坏。甚至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理由,你们就会彼此为敌。”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政见,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性别。”
“亦或者,一个不存在的人。”
而现在,自人的怀疑、猜忌乃至恶意之中,那个不存在的人,降临与这一片秩序所构成的虚幻之中。
秩序之敌、戒律之主、笼中之困兽……这个名字曾经有过无数的称号,有过无数的功绩和履历,可其中没有一个是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和曾经所有其他的‘他’,都截然不同。
当最后一位迟来的参加者登陆完成,就在重重地下,先导会的石窟之殿中,空洞的屏幕之上那一排名单的最后,一个崭新的序列被判别完成。
【统辖局所属机构·人类毁灭局(未注册)】
——代理者:吹笛人。
再然后,吹笛人就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染血的拳头缓缓的抬起。
握紧了。
“你他妈的半天叨逼叨什么呢?!”
槐诗挥拳,对准了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毫不客气的打爆了狗头。
轰!
------题外话------
因为吹笛人的可怕计划即将成功,现境危在旦夕,为了突出冲击感,增加读者代入感,现本书特别和腾讯集团搞了联动,爆破了读者群‘统辖局决策室’。
对,炸群的原因就是这样,大家记得统一一下对外口吻。
起码这样显得咱们面子大。
至于为什么会炸群……我也不知道啊,这个群走着走着它就炸了,总不能真得因为是吹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