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选择和代价
“人类不需要创造天国……”
当槐诗跨入会议室大门的时候,所听见的就是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语。
心安理得的跳入地狱,得意洋洋的炫耀着终结,又搔首弄姿的展现着丑陋的面貌……
在那一瞬间,沉默的调律师心中所迸发的,是彷佛足以延绵至地狱尽头的怒火。
连日以来淤积在心中的不快,不得不亲手杀死所罗门的悲凉,近乎如同火山一样即将爆发的破坏欲,还有被否定的理想。
当一切重叠在一处的瞬间,所引发的,就是再无任何顾忌的爆发!
不假思索的,极意·交响!
锤爆了他的狗头。
而当破碎的魂灵再度重聚,回头,看向身后的瞬间,便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此刻,在吹笛人的身后,一层层银色的耀眼光焰笼罩之中,燃烧的灵魂释放着宛如裂变一般的恐怖光焰。
当拳头握紧的瞬间,怒火便如同熔岩那样,肆虐奔流。
毫不留情的,扯起了他的脖子。
又一次打爆了他的狗头。
“看咩啊看?”
槐诗问:“没见过你爹?”
当整个再生计划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产生从未曾有过的混乱,宛如连锁一般的BUG将白银之海和现实的距离无限拉近,决堤的洪流就将整个市政厅都淹没在其中,超高密度的源质将现实扭曲,也令物质被意志所更替。
正因如此,才能令吹笛人如此轻易的完成再造,可同样,当内心的显像覆盖了躯壳的实质之后,槐诗身上这一份狰狞的本质就变得如此的让人毛骨悚然。彷佛,只是靠近,就会被焚烧成灰一样!
简直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旦动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哪怕前面的是毁灭要素一样抡起拳头往死里锤。甚至未曾被他的诡异外表迷惑哪怕一个瞬间。
要说为什么的话,在槐诗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人形的空洞。
彷佛玻璃上凿出的裂缝一样,根本不存在什么倒影,甚至就连面孔都没有。
而对于吹笛人而言,槐诗的灵魂,完全就是绝缘体一样的存在。
双方根本没有出现任何映射!
以至于,失去了这一灵魂之间的联系之后,刚刚才诞生的吹笛人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从背后袭击自己的家伙是谁。
善的,恶的,刻薄的,宽宏的,开朗的,阴沉的……槐诗所有的灵魂剖面和裂片早在照进昼夜之镜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驯服于自我的主轴,完美融合在了一处。根本不存在什么另一个不愿意承认的自我。
这根本就是经过了变化之路的史诗级加工之后所诞生的圆融怪胎,十万只苍蝇都叮不出一个缝的钢蛋。
此刻,眼看有个家伙在自己跟前大放厥词,就算他自称吹笛人,槐诗第一个反应也是先锤死了再说。
锤不死就往死里锤!
“叭叭了大半天,有用的玩意儿你是一点都不讲,还不就是个只会暗中拱火的傻逼玩意儿!
还乐,你乐泥马呢?!”
轰!
再次一拳,将吹笛人大半截身体打成渣,槐诗依旧不解气,又是一拳,然后再一拳!
就算是再怎么不可一世的毁灭要素,此刻他依旧只是以诸多灵魂碎片和恶念所拼凑成的新生魂灵,根本无法同以魂铸钢的升华者相较。
更何况,即便是吹笛人的本体,在深渊之中也从不以武力和战绩出名。如今忽然被理想国的神经病堵在小巷子里,除了抱头蹲防之外,根本无从还手。
可即便是如此,却依旧彷佛是杀不死的影子一样,不断的凝聚和重生,即便是被槐诗一次次毁灭,依旧无法根除。
直到槐诗的动作戛然而止,扯着他的脖子,再未曾向他挥拳。
彷佛等待。
而那一张迅速凝聚的模湖面孔,才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啊,槐诗,哈哈,我就知道,理想国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夸张啊。”他说:“看来我们能谈谈了?”
“不,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槐诗诚恳的问道:“方便解答一下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问题?我喜欢问题!”
吹笛人戏谑大笑:“当然可以,槐诗,当然。现境也好,深渊也罢,理想国毁灭的原因亦或者是你们会长的去向,不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不不不,没那么复杂,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槐诗看着那一张抽象的面孔,认真的问道:“我只是想知道,刚刚你是用哪只手摸了她的脸?”
“……”
那一瞬间,吹笛人的笑容在面孔上凝固了一瞬。
再然后,源质爆发的焰光就从槐诗的五指之间涌现,降临在他的左臂之上,将重组的源质瞬间焚烧殆尽!
“是这只?”
槐诗问:“还是这只?”
轰!
右臂也随着大半个肩膀,在金属的爆燃之中,消失无踪。
当槐诗的手掌再度抬起,便有锋锐的铁光交织为长枪,勐然贯穿了他的胸腔,将他挑起,钉在了拔地而起的十字架上。
再紧接着,烈焰拔地而起,吞没了一切。
焚烧!
汹涌的源质烈焰迅速攀升温度,如同炼金熔炉那样,一遍遍的破坏着那诡异的结构和组成,侵蚀,渗透。
一点点的将金属化的源质融入他的灵魂之中。
既然杀不死的话,那就彻底烧成面目全非的样子吧!
而就在火焰中,没有惨烈的呐喊和惊恐的尖叫,只有遗憾的笑声,彷佛自嘲一般。
吹笛人无奈一叹,放弃了沟通的想法。
对理想国的家伙,竟然还抱有能够语言交流的侥幸,实属不该,如此教训,应该牢记。
不能再给另外一个自己看更多的笑话了。
况且,差不多,也应该死了……
就在那一刻,破裂的声音,从火焰中响起。
那一道无法杀死的灵魂之上,竟然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而槐诗,不假思索的拔剑,澎湃的潮声之中,汇聚全力的焰光奔流于剑刃之上,彷佛手握着即将爆裂的星辰。
斩!
可再然后,那剑刃又戛然而止。
在另一个从灵魂中浮现的警告中,悬停在那一张诡异笑容的前方。
——停下!
是艾晴。
不惜撕裂自我的灵魂,以愤怒之斧为源质链接为桥梁,向槐诗所发出的命令。
此时此刻,在这一瞬间,艾晴终于窥见了迷雾尽头的轮廓,那个阴谋所通向的终点!
不要杀他,槐诗!
不可以杀死他!
——这才是,他的目的!
“不要违背规则啊,艾晴,我们可都是被选中的祭品。”
短暂的死寂之中,火刑架上,吹笛人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艾晴,笑声尖锐:“你为何要阻止我去履行自己的义务呢?”
为何要阻止我?
况且,即便是你能够阻止我,那又如何?
你无法阻止,那个即将到来的选择——
就在这一刹那,焚烧之中,吹笛人竟然微笑着,伸出了手掌,干枯的手指在那一瞬间迅速变得晶莹剔透,彷若白玉所凋琢而成的艺术品。
而就在那抬起的指尖之上,却悄无声息的渗出了一点漆黑。
粘稠如墨。
汇聚了不知道多少恶念和分歧,所酝酿出的精髓,以背叛和杀戮所种出的恶果,那是根治在灵魂之中的原罪结晶……
那便是吹笛人的鲜血,足以令一切灵魂迎来凝固和破灭的癫狂之毒!
然后,那一只手,当着槐诗的面,一点点的,伸向了艾晴的灵魂。
满怀着恶意。
选择吧,槐诗。
究竟遵从她的命令,还是,杀死眼前的敌人?
选吧!
是保护我,还是保护她?
回应他的,呼啸而来的灭绝之剑!
毫无任何的停滞和犹豫,在槐诗手中,那迟滞的剑刃,再度迸发出足以灭杀一切灵魂的烈光。
斩!
那一瞬间,艾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胜负已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最后一位参与者登陆完毕,再生计划所出现的漏洞就将会被补完。而一旦他被杀死了的话,那么再生计划就将彻底结束——
毫无疑问,艾晴会作为最后的胜者,赢得胜利。
可代价呢?
代价又是什么?
所有在计划中死去的灵魂,包括吹笛人在内,将会遵照规则,通过混沌运算的引导,流向……白银之海!
这才是他的目的!
再生计划的成败?统辖局的未来?现境的变化?
那跟吹笛人有什么关系?
如此大费周章的加入了这一场游戏,难道就是为了这渺小到可怜的安慰奖么?
那未免,也太过于可怜了吧?
明明,如此丰厚的报偿早已经近在迟尺!
就在那一刻,在吹笛人满心欢喜的大笑声中,灭亡和终结降临,将他彻底毁灭!
曾几何时,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天堑,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全人类灵魂的道路!
当浩荡的旋涡从奔流的辉光中涌现,拉扯着吹笛人,缓缓上升。
破碎的灵魂满怀着欣喜和赞叹,迎接着这即将到来的甜美果实,终于,走进了其中!
大功告成。
于是,再忍不住恶意的笑声,最后嘲弄:“槐诗,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哈哈哈哈。”
就这样,向着那一片辉煌的海洋迈出了一步。
又戛然而止。
连同笑声一起……
当他错愕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时,便陷入了茫然:为什么,自己的脚上会有一根锁链?
而就在那一瞬间,在他肩头,忽然有一张微笑的面孔从后面缓缓探出来,歪头,看着他。
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
“是吗?”
槐诗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呢?”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疾速追杀
有那么一瞬间,从再生计划中诞生的吹笛人,体会到了即便是另一个自己也从未曾体会到的奇异感觉。
那毛骨悚然的寒意……
就仿佛自午夜中回眸时,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张诡异的微笑面孔,双眸燃烧着阴冷的火焰,咧嘴如狼。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槐诗热情的微笑着,扯着彼此之间的’羁绊’,告诉他:“Youjump,Ijump!”
在这故事背后令人暖心的话语中,却带着几乎让吹笛人重度烫伤的温度。
槐诗你他妈……
在无数绚烂的流光之间,那不知是上升还是坠落的疾驰中,槐诗已经拽着锁链,迅速的接近。
令吹笛人的速度,陡然一滞!
当白银之海的力量牵引着他,向着那一片瑰丽奥秘的核心处飞升时,槐诗的存在,就简直就像是拴在他身上的万钧铁坨。
死死的拽着他,紧咬着不放。好像是半夜里身后紧追的疯狗,防盗门上日复一日增长的牛皮癣广告和敲开了门的推销员一样,纠缠不休!
要将他拉回去!
可比起这个,吹笛人反而更他妈想知道的,这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白银之海!
以全人类的灵魂和潜意识所打造成的史诗级源质巨构,虚幻而缥缈之地,永远遥远的幻想之国。
物质的存在根本无法进入其中,只有纯粹的源质和灵魂才……
等等!
“你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狰狞如恶鬼的燃烧之灵大笑着,跨越了最后的距离,向着他的面孔,猛然捣出一锤:“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轰!
吹笛人,眼前一黑!
终于在恍然中领悟,再忍不住勃然大怒——这帮理想国的疯子,完全已经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圈禁之手,解放之眼。
两人竟然已经默契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当吹笛人死亡,白银之海的引力出现,槐诗领悟到即将发生什么的瞬间,便不假思索的,对自己使用了圈禁之手的力量!
将自己自灵魂到肉体,尽数转化……
再然后,从桎梏中解脱的同时,艾晴已经明白了槐诗的意图,毫不犹豫的对他施加了自己的灵魂——解放之眼!
一瞬间,以铸造之王的技艺粗暴至极的将自己铸造为钢铁之后,又以解放之眼尽数化为奔流的源质重组与灵魂之中。
最后,以源质化的武装悲伤之索将两人粗暴的捆绑在一起,跨越了白银之海和再生计划的限制。
就好像传说之中的故事一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遗憾的是,买一赠一有的时候未必是好事儿,而追上来的也未必全是温顺的走狗忠犬。
也有可能是一条见血要命的狼!
而更要命的是……此刻骤然砸在吹笛人脸上的铁拳。
恐怖的源质震荡扩散,紧随而来爆发的却是宛若熔岩奔流的怒火、沉重如山的苦痛,侵蚀一切的怨憎和倾尽七海之水都无法洗去的悔恨。
此时此刻,在白银之海的内部,这无穷尽源质所构成的宏伟构架之中,一切力量都不过是虚无,物质在这里并不存在,物理上的破坏不回起效。源质在这里的密度却已经攀升到了恐怖的高度,导致了一切灵魂上的冲击都被放大到了极限。
就好像,愤怒、苦痛、怨憎和悔恨都忽然之间变成了利刃和铁锤,穿刺,劈凿,打击,碾压,爆发!
令吹笛人的灵魂迅速的闪烁,破裂,摇摇欲坠。
这无法毁灭他!
他已经凭借着刚刚的死亡,蜕变成为了更加飘忽和坚固的意相——此刻他的一切,都是白银之海中关于吹笛人的记忆和印象所形成。
他在渐渐的穿过外围,靠拢核心。
可令他愤怒的,是在这接连不断的攻击和纠缠中,那缠绕在身上的引力竟然开始衰减,摇摇欲坠。
就好像通向幸福终点站的独木桥上,有个人挥起了大斧,奋力的砍伐。
拉扯着他,跳向下面的深渊……那一片无数潜意识和灵魂所构成的混乱世界!
“停下!槐诗。”
吹笛人怒吼,呵斥。
“你说啥?”槐诗呐喊,“风太大,我听不见!”
然后,奋力再一拳!
轰!
毫不留情的铁锤砸向了他两腿之间。
破碎的声音响起。
久违的劫灰糊脸外加军体拳再接上一招狗子偷桃,仿佛回归初心,让槐诗畅快到灵魂的燃烧都越发旺盛起来。
“你在自寻死路,槐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那一瞬间,吹笛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维持那引力的存在,向着槐诗,伸出手:“你以为缠着我就万事大吉?一切早已经结束了,你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这都是你自找的!”
陡然之间,两人上升的趋势戛然而止,紧接着,那一片无数流光所形成的绚烂色彩骤然变化,扑面而来。
在吹笛人的拉扯之下,他们坠入了混沌的泡影之中。
仿佛落入深海一般,激起一片缤纷的涟漪。
消失不见!
而当槐诗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歪曲的楼宇延伸到了街道的尽头,身着彩衣的游行者们在街道之上载歌载舞,数之不尽的人影汇聚在两侧,夹道欢迎着一辆缓缓驶来的花车。
欢迎着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呐喊着她的名字,为她而痴狂。
就仿佛是什么人的梦境一样。
不对,这就是梦境。
某个如同泡沫一般在白银之海中起伏的幻梦。
在那一瞬间,分辨着那些路人们一张张重复的面孔,槐诗便已经恍然大悟。
可当他低头时,却发现,手中的锁链已经断裂。
吹笛人已经不知所踪!
只留下了冰冷的嘲弄笑声。
就在他愕然的时候,渐渐行进的花车却已经逼近,在美好的梦境中,所有路人都疑惑的看向了这个不属于这里的外来者。
神情,渐渐愤怒,厌恶。
向着他围绕而来,伸手拉扯着他,怒吼呐喊:“滚开!滚开!离开这里!”
槐诗只能狼狈的躲闪,提防着什么地方可能会出现的匕首。
感觉到了仿佛整个世界的恶意。
他正在被这个梦境所抵触,排斥。
可忽然之间,一切排斥和敌意又消散无踪。
有炽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来自花车之上。
在花车上,梦中的女人看着他的样子,瞠目结舌,眼神渐渐柔和。
怦然心动的粉红色氤氲在空气之中。
愤怒的路人们便截然一变,环绕着他,开始载歌载舞,歌颂着爱情的降临和伟大,而槐诗竟然已经不由自主的被换上了一身华服,仿若王子一般,被梦中的引力拉扯着,僵硬的走向了花车。
“啊,吾爱,吾爱,你终于来了……”
金发的女郎泪眼朦胧,死死的抱住他,不撒手:“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是来和我结婚的么?”
远方,已经出现了教堂,神圣的钟声响起。
“卧槽,进度这么快的吗!”
槐诗大惊失色,狼狈抵抗,却熬不过梦主的执着:“那个啥,小姐,咱俩还不是很熟,要不培养一下感情先?先从拉小手开始好不好……”
“去他妈的感情,腻了!”金发大姐姐不假思索的按住了他,“反正是做梦,先爽了再说!”
说罢,就将槐诗按倒在地,拉扯着他的衣服。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要去拯救世界啊!”槐诗呐喊:“听我说,现在世界陷入重大危机……”
“对,那就是老娘昨天分了,但是没关系,我找到了更好的!”
上了头的大姐姐贪婪的凝视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美男,忘记了渣男劈腿的苦痛,吸溜口水:“老娘的好日子它终于来了!”
她兴奋的挥舞着小皮鞭,仰天大笑。
草。
槐诗眼前一黑,彻底绝望。
世界还没来得及拯救,怎么就要先丧失宝贵的贞操了呢?
未免太过于离谱!
白银之海是干什么的?赶快救一下啊!
可白银之海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呼唤,依旧沉默。
反而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某个黑心女人捧腹大笑的声音里。
滴!
一辆加长型黑色轿车,突兀的出现在了街道之上。
宛若救星从天而降。
从另一个梦境疾驰而来的司机疑惑的低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派单,抬头问道:
“请问是槐诗先生么?”
那一瞬间,槐诗感动落泪。
以平生未曾有过的速度,连滚带爬,跳进了车里。
在大姐姐心碎欲绝的呐喊中,司机油门踩死,加速,瞬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可很快,又以去时同等的速度,倒车回来。
槐诗从车上狼狈的跳下来,跑到呆滞落泪的女人身边,用力抱了一下她:“别难过,哪怕不是我,你也一定找得到更好的,而且绝对不是在梦中,我保证!”
就这样,帮她擦去了眼泪,后退一步,从天而降的王子转身跳进车里,依旧探出身来,挥手道别:
“加油!”
沿着感激和祝福的目光,轿车如出征的战马一般,绝尘而去。
向着另一个梦里。
向着那个穿梭在无数人梦境中,不断向上攀爬的黑影。
疾驰!
------题外话------
啊,月底了,求个月票。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速度与激情
此刻,深渊中,谎言殿堂里,目睹了投影之中的变化,天成已经目瞪口呆。
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所有人愚弄在掌心之中,踏上了去往白银之海的道路……那绝妙的变化几乎令天成为之颤栗。
即便是有槐诗这样的绊脚石存在着,可是这却依旧不影响他对吹笛人的信心。
“妙哉!妙哉!”
天成终于恍然大悟:“连日以来的铺垫和动作,包括黄金黎明所造成的扰动和所被现境清缴的深渊崇拜者……都是为了这一刻么?”
一步步的对现境施加影响,操纵胜负,甚至故意通过种种不起眼的意外和巧合不断的激发现境内部的思潮变化,最终,通过诸界之战所带来的压力,令统辖局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启动再生计划……一直到现在,利用再生计划的斗争再造出另一个自己,都是为了这一步!
“恭贺您的成就,囚笼之主!”天成虔诚拜服,赞叹:“今日过后,现境的灵魂都握在您的手中!”
“哈哈,这是祝福么?还是最近大家最喜欢的吉祥话呢?天成你真是时髦啊。”
在一层层猩红的落网和扭曲的秩序之中,吹笛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罗织着绳结,拉扯着那无数仇恨、矛盾和死亡所行程的巨网。
并没有因此而欣喜或是得意,反而出乎预料的平静起来。
认真的思考。
“不要高兴太早哦,天成,现境这些年可是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像我们这样的反派如果高兴太早的话,可能会绊倒在某个出乎预料的地方,沦为笑柄也说不定。”
他戏谑的感慨道:“说到底,另一个我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是由他来决定——成功还没有近在眼前,再怎么说,那是与整个现境为敌。
这一次,说不定会中道崩殂呢……”
“会输么?”天成愕然。
“谁不会呢?”
吹笛人欣赏着他愕然的样子:“难道我不曾输过吗?况且,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早就完全超出我的预订计划了。”
在预订之中,不应该这么快有结果的。
在原本这个时候,那个再生计划所塑造的自己,应该才刚刚从无数混乱的思绪和矛盾之中萌芽才对。
一切都被加速了。
从再生计划开始的瞬间,命运的沙盒就不容许任何人再试图摆弄其中的棋子,不论是先导会也好,吹笛人也罢。
提前成型和诞生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同时,失去了无数斗争的孕育和灵魂作为养料,新生的自己却比预料之中要更加的衰弱。
所罗门的催化导致斗争加速,令那个吹笛人变成了早产儿,而艾晴试图激化局势的举动虽然令他补足了养分,但同样,过早的暴露了自身的存在,以至于完成度不足。
说到底,还是陷入了思维的定式之中么?
虽然已经暗中做好了预备,提前针对有可能参与再生计划的所有人都有过了解和准备,但却唯独没有算出所罗门和槐诗的存在。
因此,就要面对预料之外的麻烦……
亦或者,这也是所谓的‘命运的一环’?
吹笛人不由得大笑。
不知是嘲弄命运还是嘲弄自己。
“意外即便存在,也无法动摇既定的事实。”
天成开口说道,哪怕是明白结果不会以自己的期望而变化,但此刻,一想到计划成功能够带来的一切,就不由得他略微有些失控:“倘若能够掌控全人类的灵魂的话……”
“嗯?”
吹笛人微微抬头,似是疑惑。
天成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掌控全人类的灵魂?”
吹笛人疑惑的问,仿佛从没想过一样,挠了挠下巴,无所谓的说道:“虽然似乎很有搞头,但这么无聊的事情,列为备选计划顺手做一做就差不多了吧?”
“……”
天成,陷入呆滞。
“可是……可是……如果不为这个的话……”他无法理解:“那究竟又为何……”
吹笛人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屏幕上纷乱的投影,似是沉思一般。
许久,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呢,天成,就是……所发生的的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一样。
就好像,早就见过一般。”
“……”天成茫然。
“既视感,现境有人这么说。他们觉得,这是人的知觉系统和记忆系统的交叉所产生的错觉,无须在意,只要当做巧合。
可我不这么觉得。”
吹笛人的笑容不见了,面无表情的说:“我只会觉得,我被什么东西愚弄了。”
“即便你一次次的检查,思考和寻觅,但却毫无任何线索,感觉自己仿佛疑神疑鬼一般,不至于如此。
可是你却会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至关重要的东西……那种怅然若失的遗憾和愤恨,是如此的真实。”
他回过了头。
隔着薄雾,天成看不到他的面孔,可是,却第一次感觉,眼前的存在是如此的狰狞,就像是愤怒的怪物一样,择人而噬。
“于是,你就会明白——有什么人违背了游戏规则。”
他冷声说:“有什么东西,被人篡改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吹笛人收回视线,看向了眼前的投影,还有白银之海的变化。
寻觅着,等待着。
那个被藏起来的答案……
为此,哪怕将眼前的世界焚烧殆尽也无所谓。
不惜一切代价!
现境伦敦
市政厅内,当桎梏解脱,槐诗的身影消失在旋涡之中的那一瞬,艾晴疲惫的撑起身体,依靠在墙壁上,剧烈喘息,踉跄向前,寻觅医疗包。
感受到鲜血流逝所带来的冰冷和昏沉。
可死寂之中,却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手枪套筒拉动。
“很抱歉,到现在还要勉强你,艾晴。”
在晕厥和昏死过去的人群中,马克西姆艰难的撑起身体,抬起枪口:“请你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艾晴愣住了,看着他的神情。
那样的癫狂和执着……
还有恐惧和彷徨。
“这真的值得么,马克西姆?”她问道。
“谁知道?”
马克西姆的嘴角抽搐着,仿佛自嘲一笑:“我们都是祭品,不是么?区别在于,你是否愿意走上祭坛去呢?”
“即便是这一切有可能毫无意义?”艾晴问。
“即便是如此,也胜过,一辈子活在耻辱里。”
那一瞬间,马克西姆扣动了扳机。
向着自己。
伦敦之下,隐藏在层层保密建筑的最深处的区域。
环绕着先导会的岩石殿堂而建立的繁复地下工程之内,警报声此起彼伏。被称为缄默者机构的部门在忙碌而紧张的运转。
可就在运算室里,正在手忙脚乱处理着数据的傅依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音,来自观测部门的通知:
“蝴蝶、磐石和疮疤,三组,所有人到隧道系统集合,做好意相转化的准备,五分钟后开始。”
“直接进入白银之海?要直接进行人工干涉了么?”傅依愕然:“状况已经这么恶化到这种程度了么?”
“白银之海不能有出现危险的可能。”负责通知的人回答道:”请从速行动,傅依小姐。”
“明白。”
她不假思索的转交了工作,起身,匆匆向着隧道系统走去。
疮疤组。
这是傅依如今所在的小组名称,听上去就足够的丑陋,说出去也很没面子,搞得她一直对槐诗的好奇打探有些头疼,只能假装这是机密。
反正确实也是机密来着。
实际上,所有被命名的小组在缄默者机构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具备着直接对白银之海进行操作的能力和必要的时候深入核心领域的权限。
每个小组的命名,都来自于自身负责的领域,和它们在白银之海中的意相。
一切散乱的源质都必然要在矩阵的约束之下才能构成体系,而散乱的思绪和来自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也会在白银之海的运转中出现大量的重要区域和关键点,而根据情绪和意志的变化,浮现出各种意相的代表。
诸如蝴蝶组,所负责维持的是人心的思变和突破束缚的冲动。
磐石组,所代表的领域是铭刻在每个个体意识最底层的本能和对于秩序的认知和关键的自我构成。
而疮疤组,则是救火队……所要负责的是集体性的精神创伤和突发事件所造成的模因流毒。
摘除恶疮,避免伤口扩散,在短时间内维持现状等待后续的支援。
忙到吐血。
而作为近几年来最年轻的成员之一,傅依的担子倒是还算比较轻松,如今还在见习的状态,才刚刚开始考察期。
只要能平稳度过,早晚有一天都会承担重要责任。毕竟她有着魔女之夜所培育出的罕见经验和天赋,乃至拒绝升华之后所获得的白银之海的亲和性。
至于为什么她是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答案就在她眼前。
进入隧道系统的接入室内的时候,便看到沙发上等待的小孩儿,正吃着冰淇淋,看到她便兴奋的挥手。
卡曼妮·卡娜诺,傅依的同期,十一岁,被缄默者机关直接特招,生来具备着极高的情绪感知能力和近乎读心一般的共情能力,被当地人认为是圣子。在统辖局找到她的时候,她都快要被爹妈卖去做什么教会里当招牌了。
不过,受限于年龄和性格的不稳定,如今还在旁听学习中,并没有任何操作权限,看上去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儿。只不过,那一份恐怖才能每每偶有表露,却让傅依也忍不住自叹不如。
“这次你也要接受意相转化了吗?”卡曼妮兴奋的问。作为和她一样年轻的缄默者,她总喜欢和傅依黏在一起。
“是啊。”傅依点头。
“真羡慕你。”卡曼妮眨着眼睛,跃跃欲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别闹,有风险的,年纪太小,性格不稳定,是会被溶解掉的。”傅依毫不客气的捏了一把她的脸。
意相转化从来都是风险十足的应急措施,将缄默者整个的灵魂直接毫无保护的投入到白银之海的核心中去,同大量的潜意识思潮结合,形成稳固的意相结构之后,从内部对白银之海进行干涉。
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自我,再也变不回原本的样子,喜提存续院疗养套房。
“状况如何?”
傅依穿戴着设备,抬头问道:“简报来了么?”
“来了来了,我跟你念。”卡曼妮拿着手机说:“未知危险模因利用再生计划的漏洞,进入了白银之海的范畴。
不过现在还在外围的散溢层,距离具现层和核心层还有很远的距离。目前操作室正在激活免疫系统,在这之前,需要你们争取时间。”
“未知危险模因?”
傅依撇嘴:“还真敢说,十有八九都是大家伙。”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卡曼妮好奇。
“是啊。”
傅依无奈一叹,“只要你足够了解一个叫做槐诗的家伙,就会知道这个狗东西走到哪里,哪里铁定出问题。
我心理建设都做了四天了,还能吃惊么?”
咔嚓,一声轻响,感受到冰冷的金属紧贴在脖颈之上,如同液体一般向上蔓延,掠过了发丝,紧贴着头皮,带来了坠入冰窟一般的颤栗感。
着装完成。
只要上层权限激活,那么全人类的灵魂之海便将扑面而来。
可就在那短暂的等待之中,却未曾得到行动的准许,反而带来了新的通知。
“行动暂停,等候消息。”来自操作室的缄默者通知:“猫组和硫磺组已经进入,其他全员等候通知,随时预备转向支援免疫系统。”
目标有可能变更。
而就在所有人微微愕然的时候,傅依旁边的卡曼妮却越发的疑惑,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
傅依耸肩,“因为只要你足够了解槐诗,就会知道,这个狗东西出现的时候,一般可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卡曼妮歪头,满怀不解:“你这么相信他吗?”
“我要是相信他的话,就跟你一样在旁边看热闹了。”傅依无奈的坐在椅子上,揽着小女孩儿,揉捏着她的脸颊,轻声感叹:“可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总要有人来拉他一把,是吧?”
“……不是很明白。”卡曼妮摇头,抗拒着她的揉搓,感受着她的变化:“但你好像很开心?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傅依自言自语着,却没有回答,只是不知为何,想起曾经在新海,两人逃课的时候互相给对方做伪证的那一段时光。
不由得,灿烂一笑。
“唔,就当做……团伙作案时期留下的习惯吧~”
简直莫名其妙。
年幼的卡曼妮一头雾水,完全无法理解。
只是,再一次从傅依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经常在叔叔阿姨们身上出现的酸臭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柠檬味冰淇淋也酸了起来。
不想吃了!
而就在同时,白银之海的泡影梦境之中,某一片回忆中的城市里,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刚刚从另一个梦境中推门而入的吹笛人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这一片久违的安宁,便不由得回头,看向身后。
然后,便看到了,街道的尽头。
那轰鸣着撞破了墙壁,粗暴的突破了梦境的间隔的存在,以及,熟悉的气息……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梦境,经历了什么样的阻拦,遭遇了什么样的经历。
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只看那庄严的轮廓,那雄伟的躯壳,那可怕的质量,还有那疯狂转动的巨大橡胶轮胎,乃至宛如怪兽一般森冷无情的钢铁面貌……便知道,这究竟是怎样强而有力的恐怖怪物!
令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遍布污垢的挡风玻璃后,副驾驶上的槐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热情洋溢的挥手呐喊。
“吹子哥,你的转生名额批下来啦!”
于是,随着兴奋到涨红的面孔司机将油门踩死。
怪兽咆哮。
正义的泥头车,呼啸而来!
砰!
一撞之下,万相碎灭。
吹笛人,堂堂转生……大概?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狂暴之路
春末的阳光和煦,渐渐灿烂,雨后的风中吹来清新的空气,街道上的水泊倒映着蓝天和白云。
在百货商店敞开的门后,收音机里放着奔放的老摇滚。
一切都仿佛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那些青春的岁月铭刻在梦境之中,令午夜梦回过去的老人怅然若失的徘徊。
寻觅着曾经年轻的痕迹,徘徊在这一片梦中。
直到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侧脸。
如此清晰。
时隔如此漫长的时光,她依旧存留在自己的生命中,这个梦境的角落里,悄然的陪伴着自己,不曾离去。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梦中的老人便已经老泪纵横。
不由得向着她走出一步。
伸手,呼唤着她的名字。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回眸,望着他,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握住了他的手。
轰!
仿佛爆裂的巨响从内心和梦境之中轰然迸发,雷鸣巨响回荡。
狂暴的泥头车从他身旁的街道上疾驰而过,恰如夜色之中升起的烟火那样,甩出缤纷灿烂的水花。
恰如狂奔的野马那样,跨过了时光和现实的界限。
如同他一般,毫无保留的,狠狠的,张开双臂。
拥抱着眼前的人。
他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巨响中,一个狼狈的身影宛若礼炮一般在逝去之爱的迸发中飞上了天空,怒吼着翻滚,飞向了远方。
砸出了一片缤纷的碎光。
这一创,便仿佛创出了整个夏天!
“耶!”
疾驰的卡车内,槐诗和司机回眸,击掌庆贺,兴奋的呐喊:“转生!转生!!转生!!!”
遗憾的是,目标并没有如同期愿的那样被送去异世界开启崭新人生。
在泥头车的冲撞之下,梦的间隔都仿佛被撕裂了,猝不及防间,吹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防备,就已经仿佛皮球一般的飞出,翻滚,砸进了阴暗闭塞的房屋之中,落在坍塌的乐高积木之上。
在狭窄的房间中,梦中的孩童躲避着那徘徊在黑暗中的邪恶怪物,躲在床下,正瑟瑟发抖。
“槐诗……”
吹笛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起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挥手,将扑上来的梦中怪物砸在了墙上,紧接着,便狂奔着推门而出,逃向了另一个梦里。
就在他身后,裂隙外,嗜血泥头车的咆哮在迅速的接近,喇叭声如巨龙咆哮。
靠近的瞬间,仿佛超巨型猫科动物一般猛然收缩比例,强行挤进了缝隙之后的梦境,轰然而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
可就在百忙之中,槐诗依旧从车窗中探出身,捞起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面具杀人狂,宛如垃圾分类一般娴熟的塞进口袋里,最后向着床下呆滞的孩子挥手:
“小孩子睡觉前不要看恐怖片!还有,小心尿床……”
那声音随着宛若燃烧一般的泥头车一齐远去,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呆滞的孩子留在渐渐消散的梦境里。
感受到,下半身湿漉漉的触感……仿佛有母亲的怒吼声传来。
泥头车继续向前!
狂暴的从一个个梦境中驰骋而过,锁定了那个不断跳跃和消失的背影,开足马力,然后,创!
在早日转生的祝愿里,将吹笛人碾过一个又一个的梦境。
此刻的白银之海,最外围的散溢层中,那无时不刻迅速生灭的泡沫间,梦境如同万花筒一般回旋。
吹笛人在跳跃,绞尽脑汁的躲闪,用尽一切方法布设迷宫,可是那一辆该死的泥头车却始终如同跗骨之蛆那样死死的黏在他身后,不断的试图贴贴。
简直……阴魂不散!
可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来说别人阴魂不散了?这从来都是他的专利才对!
自诞生以来从未曾有过的屈辱感令吹笛人陷入震怒,但却完全没有因此而扰乱思维,带来任何的混乱,反而让他越发的冷静。
再一次的,开始偏移路线。
喜欢泥头车是吧?
那我就让你创个够!
在那一瞬间,他猛然推开了一扇门,跳入了门后的黑暗中,倾听着背后的喇叭声渐进,抬起双手,合拢。
在外来者的干涉之下,两条铁轨猛然交错在同一处,隧道两侧的黑暗尽头,钢铁的鸣叫声迅速高亢,耀眼的灯光亮起。
当泥头车再度撞向吹笛人的瞬间,左右呼啸而至的地铁便裹挟着飓风,交错而来。在梦境中行人的尖叫之中,碰撞在一处。
脱轨的车厢横扫,彼此碰撞,将整个月台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破碎的泥头车从正中断裂,歪曲,笼罩在扩散的火焰里。
而吹笛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的尽头,跳往了下一个陷阱。
伴随着钢铁撕裂的声音,槐诗扯着预惊未定的司机从燃烧的残骸中跳出来,在地上翻滚,回头看向才认识不久的同伴:“老兄,你没事儿吧。”
“我的车!我的车!”司机如丧考妣,呐喊:“我的贷款还没还呢!”
“你忘了,贷款是刚刚在梦里签的,怕啥!”槐诗大手一挥:“你赖了难道还能有人找你要钱?”
“对哦。”司机瞬间松了口气。
“还能来一轮么?”槐诗跃跃欲试:“咱们再去搞个巨人级战车来,那个可带劲儿我跟你说!还有机枪和履带的!”
“真的假的?”司机瞬间意动,旋即挠了挠头,身影变得虚幻起来:“不行不行,我听见闹钟了,得去接单了,去晚了只剩下长途了。”
“成,回头请你吃饭。”
槐诗不再犹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拔足飞奔,还回头向着他呐喊:“吃饭嗷,别忘了,打我号码……”
眼看着那个比划着电话手势的年轻人消失在楼梯尽头,司机忍不住挠了挠头,嗨然一笑。
怪哦。
做个梦竟然跟真的似的。
但偶尔梦里飙个车,好像还挺开心的……
槐诗,已经跳入了火焰中。
浓烟滚滚的大楼里传来了哭声,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就连闪烁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剩下了刺痛眼球的赤红弥漫。
而在坍塌的裂隙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吹笛人嘲弄的笑容。
“你来晚啦,英雄。”
毫不顾忌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调律师,吹笛人转身,再次推开了坍塌之门。
再然后,爆炸的气浪扩散,将槐诗掀起。
坍塌的建筑埋葬了一切。
当灰头土脸的槐诗从破碎的门框中钻出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喧嚣的集市。
一个个木盘中的香料堆积如山,五色缤纷,空气中氤氲着厚重的香气。玻璃店中的工艺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披着长袍的客人们来来往往,汇聚成潮,从他身旁穿行而过。
槐诗已经迷失了方向。
再找不到吹笛人留下的气息。
“他去哪儿了?”
他回头,看向了身旁的香料摊位,摊位后的老者抽着水烟,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可在柜子顶上,老旧的黑白电视中,头戴着华丽金饰的女主角却从热烈的歌舞中回过头来,抛下了王侯们的热烈期盼,指向了槐诗身后:“左手边,巷子里,第二个门有近路。”
舞姬神秘一笑,“加油哦,傻崽,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好的!”
槐诗挥手,不假思索的穿过了街道,顺手骑上了停在水果摊前面的踏板车,油门拧死,冒着浓烟的踏板车在狭窄的巷子里突突向前,可当他的身影从举着大玻璃的工人们身旁疾驰而过的时候,镜中的投影却浮现出了那狂暴狰狞的模样。
燃烧的骑士驾驭着铁马,自梦境的间隙一跃而过,撞破了眼前的玻璃,便闯入了另一片虚空之中。
然后,从天而降!
仿佛坠落的陨星那样,砸向了刚刚才推门而出的那张震惊面孔。
槐诗你他吗……
轰!
巨响之中,暴雪的长桥之上,吹笛人未曾如同预料那样,狼狈的倒飞而出,只是诡异的滑行而出。
令槐诗的眉头皱起。
短短的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对方的强度……竟然提升了?
“瞧啊,槐诗,你杀不死我。”吹笛人戏谑一笑:“何必总是这么执着于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去你娘的意义!”
苦痛之锤毫不留情的砸落,向着他的脑门:“像你这种狗东西死绝了,其他人的人生才能有意义——”
在巨响之中,吹笛人的身躯坍塌成泥,分崩离析,可破碎的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好啊,我给你机会。”
但愿,你不要后悔!
那一瞬间,自人的躯壳束缚之中,无以计数的恶意井喷而出,深渊的腐败之毒扩散,瞬间将梦境连同梦境的主人一起拉入凝固的地狱。
而那一片蠕动的黑暗,已经化为狂潮,将槐诗瞬间吞没。可在黑潮中,却有金属的焰光迸发,从正中撕裂。
无穷谎言无法动摇和侵蚀那燃烧的灵魂,反而被他所撕裂。
而就在吹笛人的大笑声中,奔流的黑暗卷着槐诗,撞碎了崩溃的梦境,向着更深处的黑暗坠落。
在这里,再没有梦境的存在了。
在黑潮的奔流之下,溢出层的最后界限被跨越。在纠缠和斗争之中,他们已经顺着再生计划的流程,坠入了沙盒的核心里。
运算层!
当无穷流光变换着升起,彼此的交织,交换无穷事象。每一道呼啸而过的流光里,都带着足以在瞬间将他们蒸发的恐怖高温。宏伟的运算在源质之海中以实体的方式展开,每时每刻都有仿佛世界运转的轰鸣声扩散。
就好像坠入到了庞大到没有边际的机器之中。无数涌动的思潮被赋予了实质,化为了此起彼伏的山峦。
而他们,只是不属于这里的两粒尘埃。
“不必再束手束脚,槐诗。”
涌动的晦暗汇聚时,吹笛人的面孔再度浮现,环顾四周:“看啊,我们已经来到了再生计划的尽头……这里就是白银之海的入口,汝等所造的灵魂聚合体就在此处,降下权威。”
伴随着那沙哑的话语,那曾几何时如此遥远的潮声再度泛起,却已经近在咫尺!
透过无数运算所行程的流光,他们能够看到那一片瑰丽而耀眼的海洋!
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吹笛人终于来到了这里。
用了预想之中十倍以上的功夫……
不过好在,必要的素材已经收集完毕!
此刻,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几个色彩不一的斑斓绳结——仿佛极尽了人世的巧思和无数色彩,编织成了一个个承载着历史和往事的结。
不知从梦境中寻觅采摘,以精心编织。
可是那千头万绪的乱麻以巧思所交织而成的却是无法解开的死结。斑斓的色彩汇聚一处时,就形成了令人作呕的混沌。
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
而就在那一瞬间,吹笛人手中的一枚球形的绳结,已经向着槐诗抛出。
迅速的膨胀,裂解,化为了滔天的洪流!
无穷的海水如同铁壁一般,拔地而起,翻卷着,向着槐诗浩荡推进,弹指间,将他吞没。紧接着,海水里,一个个黑影浮现,就仿佛狰狞的恶鬼一样,死死的拉扯着槐诗,将他拖进了窒息的深渊中,不容解脱。
明明只是虚幻的回忆,此刻却化为了真实不虚的苦痛,源源不断的贯入槐诗的肺腑中。
可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
或老或少,各有不同。
可是空洞的眼眸之中,却再无任何的神采。
“十六年前,天竺,博加帕尔——连续半个月的强降雨导致水位攀升。官员们骄傲的拒绝了天文会的避险通知,声称耗资数十亿水坝足以抵御所有的灾害,让所有平民不必害怕,安心待在家中。可他们寄予厚望的水坝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伪劣产品,甚至没有支撑到第二天,结果导致博加帕尔彻底从地图上消失,超过七万人溺死,或者丧命在瘟疫之中,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而在水坝决堤之前,达官贵人们乘坐的转机就已经离开了那一座城市,去往了夏威夷度假。
在刻意的掩盖和封锁之下,死去的七万人和活着的几十万被彻底遗忘,再无人听闻……”
吹笛人大笑声从槐诗的耳边响起:“这一份被遗忘的苦难,感觉如何呢,现境英雄阁下?”
伴随着他的话语,他指尖所垂落的绳结缓缓的蠕动,恶意的记录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灾难渐渐苏醒。
“从现在开始,尽情体会吧,槐诗。”
吹笛人嘲弄的轻叹,“汝等引以为傲的人世,所造下的无穷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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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信条
浊流奔涌,哀嚎如潮。
席卷的潮水吞没槐诗,化为了窒息的旋涡。
此刻,当吹笛人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作品,槐诗已经被数不清的憎恨和执念拉扯着,落入漆黑的深渊里。
在这一片不存在物质的世界之中,每一缕死者所留下的遗恨、苦痛和绝望都如同刀锋,贯穿灵魂!
像是槐诗利用自我的意志对吹笛人所形成的创伤那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如同吹笛人所说的一般,他是如此的钟爱着秩序。
因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规则都永远站在不在乎规则的人这一边。
这一份从虚无和混沌中所形成的心智,本就是畸变的地狱秩序之化身,在现境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从诞生到现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通过感知和计算,掌握了混沌运算的规则。
哪怕是因为槐诗这样的意外,导致他中从再生计划的程序中脱离,但依旧从无穷的梦中寻觅通往运算层的道路。
甚至在槐诗的追杀之中搜集到了不知多少噩梦的回忆、无数由秩序而诞生的矛盾,因升变与渴望而诞生的悲剧!
如是,耐心的遴选,神思酝酿,巧手编织……悄然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现在,就在这个距离白银之海的核心最接近的地方,他已经凭借自己人类毁灭局局长的虚拟身份,获得了足以撬动天平的杠杆!
现在,当白银之海的威权降下,在这一片虚拟而出的运算层里,噩梦中的回忆从虚幻化为了实质,黑暗的历史便以毁灭的方式进行重演!
现在,结束的时候要到了。
从一开始,自己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想法,吹笛人根本一刻都没有过。
他对胜利从未曾有过任何超出限度以上的渴望,所期盼的,也从来不是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
在短暂的寂静中,吹笛人的笑容微微变化,俯瞰着那渐渐撕裂的旋涡,看着那燃烧的魂灵迈过了无以计数的死亡和折磨,向着自己一幕幕走出的样子……
“这可真是,夸张啊。”
轰!
“怎么了,又是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槐诗抬起头,看着他,满怀着鄙夷:“虚数空间的量子之海里,竟然没有藏着美少女——实在是,让人失望!”
七万人的痛苦和憎恨杀不死他,数十万流浪者的彷徨和绝望也无法将他拖入深渊。
那样燃烧的耀眼辉光,甚至未曾有过分毫的衰减和暗淡。
反而越发的暴虐。
随着剑刃,突进,碾碎了残留的波澜,向前,冰冷的铁光照亮了吹笛人的眼瞳,还有他的笑容。
合拢的双手,猛然展开,扭曲的漆黑肢体从膨胀的绳结之中延伸而出,骤然膨胀,一张张焦黑腐烂的面孔从畸变的怪物身上长出,而血染的长矛和弯刀已经随着肢体的蠕动,向着槐诗飞扑而出。
毫不在乎贯穿躯壳的剑刃。
仿佛由焦尸和残骸堆砌缝合而成的巨怪张口,发出悲泣的咆哮。咆哮声凝结成实质,在极近的空隙中爆发,又被更加狂暴的巨响所盖过!
瞬间,灰飞烟灭。
可那些飞扬的骨灰中,却有更多的面孔和畸变肢体重生。
七年前,非洲,东邦区域,占据了所属人群百分之七十的瓦酷族因不满于自身的待遇,对仅仅只有十六万人却掌握了绝大部分财富的波族进行了屠杀。在短短两天之内,在统辖局和埃及达成共识之前,已经有超过十三万人被瓦酷族杀死,其中包括老人、妇女和小孩儿……
枪杀、割喉、剥皮、焚烧,蹂躏……
具有一千二百年历史的波族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一直到今天,东邦的荒原之中依旧存留着一具具无名的尸骨。
可这紧紧只是其中的一例。
四年前、十二年前、四十年前、九十一年前,在美洲,在澳洲,在中东……还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屠杀。
无关自由或是正义,无关未来和明天,也无关道德和灵魂,如同野兽一样,在利益或是憎恶的引导之下,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凝聚成了实体,带着刺鼻的腐烂气息和血腥味,张开手臂,想要拥抱眼前的敌人。
啃食他的血肉,诅咒他的意志,焚烧他的灵魂!
而在那之前,现境的英雄便率先降下了毁灭。
毫无犹豫,毫无动摇。
甚至不曾缓慢一分。
暴虐的光焰收束于剑刃之上,随着脚步的推进,纵横劈斩,撕裂了焦烂的肢体和腐烂的头颅。
然后,将一切焚烧殆尽!
扩散的烈火中,一张张面孔绝望嘶鸣,又被槐诗面无表情的踏碎。
“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你了,槐诗。你总能给我带来意外惊喜!”吹笛人失声大笑,鼓掌赞叹:“你完全没有逝者的苦痛而动摇么,槐诗?”
那一瞬间,他终于从耀眼的烈日中,窥见其残酷的本质!
对于呼唤者毫不吝惜的伸出援手,对待无法获得救赎的苦痛者,便会毫不留情的降下毁灭,给与静谧的终结。
悲悯和残忍自始至终都是源自同一个东西。
啊啊,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随着自己的心意,为所欲为而已……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人存在?
如坐针毡。
当那宛如恒星回旋一般的恐怖压迫力渐渐靠近的时候,吹笛人几乎兴奋到颤栗,面色涨红。
而所有体会到的一切,那些耻辱、愤怒和震惊,都如同宛如洒在冰淇淋甜品之上的胡椒粉一般,在甜美中带来绝妙的刺激。
有这样的人作为对手,简直是一种享受——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将眼前的对手,和那一片期盼了许久的伟大黑暗所重叠。
“所以我才如此的热爱你们啊,现境之人啊。”
吹笛人大笑着,抛出了青色的绳结,曾经肆虐了半个世界的人工病毒井喷而出,粘稠的脓液漫卷,收缩,在彼此之间隔开了遥远的鸿沟。
可死亡和绝望所构成的鸿沟在瞬间被跨越,毒海撕裂,烈光的奔流里,悲悯之枪突刺而来!
可当吹笛人再度抛出了绳结,就有一个浑身肥肉的魁梧人影阻拦在槐诗的面前,男女莫辨的面孔之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又苛刻的光芒,猛然伸手,试图握紧枪锋,可紧接着,长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砸下的铁锤,毫不留情的爆发,令那一张面孔瞬间扭曲,塌陷。
“哪儿来的二椅子!滚!”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高亢又尖锐,那一张满脸横肉的面孔猛然复原,“你胆敢假定我的性别?!”
黑影扑面而来。
陡然之间,槐诗的驰骋竟然在那一拳的前方戛然而止,扭曲的伦理和众恶而成的拳头击溃了苦痛和悲悯,凌驾与美德之上。
而穿刺的风声从脑后响起,膨胀的绳结中,有浑身赤裸宛如原始人一般的枯瘦男人浮现,一柄锋锐的石矛刺出,满怀着怨毒。
“食肉者!污染者!我已经看到你的原罪!”
宛若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癫狂的原始人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哭泣的自然,流淌的污水,被屠杀的生灵,被破坏的环境……你,血债累累!”
当槐诗想要转换方向时,便感觉脚下忽然一沉,一张张痴笑的面孔从隐约中浮现,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寄托以愚信和盲从,呼喊着教主的名讳。
再然后,随着吹笛人的动作,万钧之重凭空降下,美洲以所谓的金融为秩序,向全世界所施加的镣铐。
紧接着,是埃及在澳洲、在南北极的荼毒,被焚烧殆尽的焦土中喷发出狂暴的热量。罗马的三度举世征伐和高昂到足以令农奴绝望一生的税赋,殖民背后的血和骨……
乃至,在围攻之中,冷漠的声音。
“——滚!!!”
在短短的弹指之间,痴肥的女人手臂破碎,随着槐诗的铁拳推进,五指、拳头、手臂尽数碾压成泥。再然后,宛如铁钳那样,握着她的面孔,向着身后砸出。
而原始人,早已经在横扫的怨憎之下腰斩,断成了两节。
逆着核子裂变所造成的烈火,槐诗向前,扯着凡夫的愚信,砸碎了身上的枷锁,将战争的幻影击溃!
血和火在他的面前开辟。
他执着的向前,带着那些贯穿在身上的武器,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对手。
“怎么了,怎么了,槐诗?”
吹笛人好奇的探首,凝视着那一张漠然面孔:“为何露出如此狼狈的样子,如此失落的神情?”
“是以往最惯用的把戏不灵了么?”
他停顿了一下,恶意满溢而出:“还是说,你在盼望着什么到来?!”
你在期盼着什么?
从天而降的英雄么?还是说,那些逝去的魂灵,那些被汝等秩序所荼毒的受害者们降下谅解?
槐诗不知道。
当吹笛人一呼百应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孤独。
往昔呼唤着自己的一切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在这海量的苦痛和灾难之中沉默……
可当他每一次抬头,望向头顶那一片璀璨之海时,所得到的只有失落。
理想国不在这里……
他们去哪儿了?
可是,他们不论去往何处,都没有关系。
“他们在看着我呢,吹笛人。”
槐诗抬起手,拭去了脸上的血,向着眼前的敌人举起武器:“来啊,理想国就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还未曾死去!”
那一瞬间,呆滞中,吹笛人的眼眶渐渐通红。
几乎感动的快要,泪流满面!
那样的眼神——
“对,就是这样,没错!”
他握紧拳头,为眼前的对手献上赞叹:“不要害怕,槐诗,孤独的人永远无所畏惧!如今的你才是最完美的你!”
”即便是以同样的秩序束缚,以严苛的条例教导,可当人类选择与他人为伴的瞬间,便已经身处于地狱之中!
不论幻觉再如何的甘美,一切祈求和渴望,最终所得到的,只有背叛和憎恨。”
毁灭要素大笑着,欢欣鼓掌,“如今的你,你正是从名为秩序的地狱中所超脱升华的超人!”
回应他的,是来自钢铁的冷漠低语:
“——放你妈的狗屁!!!”
在雷鸣声中,恒星一样的光焰同吹笛人所化的阴霾对撞在一起,扩散的波澜之中,他们彼此碰撞,游走,冲击,掀起源质的潮汐。
可在陡然之间,在吹笛人的笑声中,他们又穿过了突如其来的裂隙,坠入了荒芜的黑暗里。
仿佛落入地狱中的星辰一样。
辉煌宏伟的一切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荒芜和死亡的世界。
崩裂的大地之上熔岩早已经干涸,苍白的骸骨枕藉,堆砌成山,当战争和战争结束,一切都归于死寂。
但那一切,又迅速如同泡影一般,被撕裂,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又平坦的钢铁大地,宇宙之中的星辰熄灭,大地之上荒无人烟,除了遍布尘埃的建筑,再无任何的人迹。
“滚开!”
槐诗的剑刃斩落,突破了那些幻象,向着吹笛人斩下。可在大笑声中,他们眼前的世界又再一次变化。
破碎的营养仓内,所有的液体已经从裂口中蒸发,只剩下了暗淡的红灯闪烁,干瘪的尸骸腐烂在仓里。
而一座座营养仓,如同墓碑一样,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
再紧接着,当槐诗回头,便看到了,世界再一次的变换,虔诚的赞颂和狂热的呐喊声扑面而来。
庞大的广场之上,无数佝偻枯瘦的人影叩拜在地上,狂热的赞叹,膜拜。向着那广场之上一座座直冲云霄的圣象。
齐天大圣、玄鸟、羽蛇、活圣人、朱庇特,乃至最前面的,最为宏伟的那一座……
——全能之太一!
威严肃冷的雕像冷漠俯瞰,仿佛凝视着那一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
那是槐诗自己!
“可曾得意么,槐诗?”失去了左臂的吹笛人毫无痛苦,洋溢着喜悦,向着他展示:“看啊,你如同神明一般,受人敬仰!”
“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让我动摇?”
槐诗踉跄向前:“还是说,你以为靠着这些,就能让自己的生命再延续那么几秒?”
”可这并不是我的杰作啊,槐诗。“
吹笛人的神情越发戏谑,那一张染血的面孔如此愉快,在剑刃之下如同阴魂一般躲闪,大笑:“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白银之海的垃圾桶,再生计划的分歧层。”
“这里,就是混沌运算,采纳你们人类的主张和欲求,所创建出的【现境虚拟机】!”
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贯穿了槐诗的心脏。
吹笛人咧嘴,无声大笑,握着为现在这一刻而准备的匕首,看向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告诉他:
“——这便是被你们所创作,所扼杀的未来!”
从再生计划开始,不,从再生计划开始之前,混沌运算便早已经开始运行,采纳一切思潮,权衡所有的主张。
集合了整个人智的灵魂之海在思考,在推演,在创造。
创造人类的世界!
同时,又舍弃数量亿万倍于其上的地狱!
在一瞬千年的推演中,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海量的可能和分歧,而每一条路所通往的,都是绝路和深渊。
在数百年来的时光中,历届再生计划中所舍弃的主张,那些绝望的废案,那些通向毁灭的道路,尽数堆积在此地。
人类所渴望所创造的地狱,被人类所掩埋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无人问津。
此刻,当吹笛人屹立在这一片无数地狱所形成的地狱中,抬眸所眺望,看到的,便只有无可逃避的毁灭。
“看到了吗,槐诗,自始至终,你们所创造的,都只有地狱。”
他垂眸,俯瞰着眼前的敌人,嘲弄轻叹:“所谓的再生计划,只不过是绞尽脑汁,从那么多的地狱中,选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地狱而已……”
“亦或者——”
他咧嘴,再忍不住恶意的笑容:
“——你们只是假装,不曾活在地狱里而已。”
就好像,灵魂被开了一个洞。
以血脉的傲慢为核心,铸就了鄙夷之刃,赋予蹂躏和掠夺之毒——来自吹笛人的杰作,在最恰当的时候,送入了敌人的胸膛之中。
可他的动作不曾停滞。
紧接着,是突破了道德和律法的束缚,那些对待他人毫无来由的恶意。
再然后,是麻木于现实之后对一切哀鸣都理所当然的漠视。乃至践踏着同类、追逐利益,将曾经的牺牲尽数泡在脑后的遗忘……
为了自己,不惜破坏他人。
为了蝇头小利,不惜遗祸无穷。
为了野心和权力,不惜率兽食人。
那些从人世之中所萃取出的恶意,可以称之为原罪的东西化为了匕首,贯穿了槐诗的灵魂,将一点点的钉进这一片地狱之中。
令燃烧的光芒熄灭。
那些武器无法杀死他,他将自己再度重铸,凝结成钢铁,同死亡拔河,未曾放弃。
而吹笛人,只是冷漠的松开了手。
“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槐诗。”
他俯瞰着那些逝去的一切,后退了一步,淡然道别:“这一片求索追逐之后所创造的绝望之土,这便是与你相衬的葬身之地。”
不必再浪费时间,去亲自费尽心机去砸碎这一块顽铁,去用自我的意识一点点磨灭槐诗的灵魂。
这里就是他为槐诗精心挑选的目的。
时光会毁灭一切。
在超越时光的白银之海中,一瞬间可以变成永恒,同样,永恒也不过是一瞬,就在这依旧运行的废弃层里,推演还未曾继续。
离开这里之后,只要一秒钟,那数十万年的时光就会将他彻底蒸发。
他将无声消散,如同一名理想国的成员一样,永恒的融入这一片铸就残忍现实的废墟之中。
就这样,伴随着冷漠的道别,门扉在吹笛人身后,悄无声息的关闭。
只留下永恒的寂静。
还有地狱中已经毫无意义的时光。
只是一瞬间,一切都已经结束。
永恒已经无声流过。
此刻,宏伟到看不到边际的验算层中,人智的圣殿之下,满怀着欢欣的大笑声响起。
伴随着那澎湃的潮声,无形的阶梯拔地而起。
名为混乱的长路与此展开,自无数主张的矛盾和预演的灾害之中,节节延伸,通向了再生计划的尽头。
那一扇隔绝着他和永恒人智的大门。
此时此刻,吹笛人哼唱着地狱中的歌谣,踏上了这一条播撒灭亡的道路。
一步,又一步。
直到身后,有门扉开启的声音响起。
他的脚步停顿在半空中之中,不曾回头,不愿意再去看那一张令人作呕的面孔,只是看着前方。
隐藏着薄雾之下的面容和神情,就仿佛要将一切狰狞和怒火吞尽。
“啧,槐诗……”
就在他身后那一扇破碎的大门里,从往昔的残骸里爬出的亡魂伸出了手。
艰难的,坚定的,爬出了永恒的地狱!
在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究竟度过了多久呢?
槐诗已经忘记。
一百年,两百年?
亦或者是,一千年,一万年?
在冻结的沉睡之中,就连钢铁都为之锈蚀,风化,渐渐消散。
可在朦胧和煎熬中,他却听见了挖掘的声音,好像土石翻卷的细碎声响,以及,沙哑的声音。
在呼唤他的名字。
“槐诗。”
有人在重复着他的名字:“槐诗,槐诗,槐诗。”
喋喋不休。
他说:“槐诗!!!”
倾尽全力的,用朽坏的肺腑和被撕裂的肺腑,呐喊。
呼唤他的名字。
就像是过去的所有人一样。
让破碎的钢铁面孔,微微颤动了一瞬。感受到那些钉进自己灵魂中的匕首消失无踪。或许是已经被拔出,亦或者,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也随之风化,消散。
所存留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自己,还有,永恒不变的地狱。
仿佛有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但却毫无踪迹。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眼前那一张衰老干枯的面孔,徒留形骸,仿佛枯骨一般的轮廓。
“槐诗……槐诗……”
那一双漆黑的眼眶里,空空荡荡,灵魂的火花在艰难的跳动着,仿佛风中残烛。
看着他,语无伦次。
“我终于……我终于……找到你了……”
哪怕是在近乎永恒的消磨中,一切都分崩离析,可在那一张干瘪又破碎的面孔之上,槐诗却分辨出了某种分明的喜悦和解脱。
他看着槐诗的面孔,一遍遍语无伦次的重复:“终于……找到你了……”
就仿佛喜极而泣。
可是干枯的灵魂中却再无眼泪。
除此之外,忘记了所有的话语。
在漫长又漫长的寻觅中,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不能放弃……
可唯一没有忘记的,是这个无数次重复中已经快要代替自我的名字。
“这个,这个……要给你……一定要给你……”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怀中的残破的掌机,从插槽里,拔出了一枚遍布锈蚀痕迹的芯片,凑到了濒临破灭的灵魂之前。
铁片上,一滴白银之海的雨露落下,落入了槐诗的灵魂中去,令他睁开了眼睛。茫然的凝视着这个世界,感受到痛楚和近在咫尺的死亡。
可在那一张铭刻着统辖局标志的铁片之上,来自再生计划的权限降下,融入了他的灵魂里。
重新,修补一切。
赋予了生命和呼吸。
也终于让槐诗,回忆起了他的名字。
“……马克西姆?”
槐诗看着眼前的行尸走肉,看着那奄奄一息的灵魂火焰。
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又跳动了一下。
就仿佛,逝去的魂灵在一次归来了,回到了空空荡荡的躯壳里。令干枯的面孔之上,浮现熟悉的痕迹。
“原来……他是叫做马克西姆……对的,我是马克西姆……”
那个男人呆滞的低语:“我……找了你好久,槐诗,在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有东西一定要给你……我都忘记了,我还忘记跟艾米丽说对不起……可是,艾米丽是谁,我想不起……我都忘了……全都忘了……”
太久了。
都太久了。
太多的东西,都已经消磨在这近乎永恒的时光里。
有一部分的他或许还活着,可更多的那一部分,早已经死了。
生命,灵魂,自我。
他已经快要全部失去,只剩下一具残破的空壳。
“这真的值得吗,马克西姆?”
槐诗低头,看着他递给自己的铁片,不知究竟应该感激还是悲悯:“为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可能,牺牲所有。”
马克西姆怔怔的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的话。
残破的魂灵中,流出最后的困惑。
“为什么不值得?”
“……”
槐诗握紧了他递给自己的铁片,闭上了眼睛。
寂静里,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来自残破的灵魂中。
就在马克西姆的灵魂里,那一块从剥落的裂片之后,所露出的源质结晶。
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他切裂了自己的灵魂,存留下了来自过去的记录,以期待有朝一日,这一份记录能够去到它应该去到的地方。
“我在此向决策室进行最后的报告:再生计划所产生的意外……我必须承担最主要的责任,并因此,根据自我的判断而进行最后的补救行动。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接下来我会往废弃层里去……如果有人能够找到这一块源质记录的话,就说明,我可能已经死了……那么,这很有可能是我的遗书。”
在结晶的投影之中,大量的杂波和破损的半点出现,令那一张面孔变得模糊不清,无法分辨,好像随处可见。
可即便是灵魂的状态,他依旧保持着统辖局的制服,端坐的时候,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响起。
“……在很小的时候,我好像,很沉迷游戏,废寝忘食,即便玩得不好……我可以拯救世界,斩妖除魔,无所不能。
可直到成年之后,我才发现,有些人能够成为英雄和勇者,而有些人只能成为铁匠和货郎,哪怕已经拼尽全力。”
投影中的男人微微耸肩,仿佛自嘲:“可这个世界并非只对勇者有意义,对不对?铁匠和货郎也会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所以,即便是付出全部都没有关系,我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哪怕只是一步,哪怕只是一点……
不,哪怕是毫无意义也没有关系。
我深知自身能力的极限,很有可能一事无成,但一定还会有其他人同我一起,比我更强的人。
各位同仁,我明白如今现境的危机和自身的无力。
可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正是由无数人,以毫无意义的牺牲、毫无意义的挣扎和毫无意义的努力所用尽全力的拼凑而成。
缺一不可。
我们从地狱里爬出,奋进全力的向上爬行,试图撑起一切。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也无所谓。
我们都是祭品,但我们心甘情愿。
我们牺牲一切,不是为了太过遥远和虚无的未来,而是为了能够成就更好的现在。
或许,这就是统辖局存在的意义……
以上,这里是统辖局决策室办公厅助理主任,马克西姆。”
在闪烁的投影,那个男人郑重的颔首,望向了遥远时光之后的另一边,恳请道:“请代我向我的女儿艾米丽道歉,愿她能够原谅我。
也愿我能够履行最后的职责,将这一份力量,交托到真正有资格使用他的人手中。”
在渐渐熄灭的光中,那些渐渐飘忽的声音里,有最后的道别传来:
“大家,再见。”
啪!
源质结晶之上,浮现裂痕。
当使命完成的瞬间,便无声消散。
寂静里,只有槐诗伸手,试图挽留那些飞散的流光,直到许久之后,轻声呢喃:“再见,马克西姆。”
而就在他身旁,那一具空洞的灵魂,仿佛也听见了他的话语,露出了笑容。
有崩裂的声音响起。
“你该走了,槐诗。”
他说:“你还有你的路。”
“……嗯。”
槐诗闭上了眼睛,咬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撑起身体。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
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槐诗转身离去。
当来自办公厅的权限再度被激活时,便有光芒之门从天而降,贯穿了寂静的地狱,带来了抗争的浩荡回音。
在推开门的瞬间,他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能赢么,槐诗?”
槐诗的脚步停顿一瞬,用尽全力的点头:
“一定!”
于是,马克西姆在没有说话。
只是满足微笑着,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光里。
寂静里,地狱坍塌的轰鸣声从远方响起。
撼动整个世界。
一切好像在动荡中彻底破碎。
可在废墟中,马克西姆却一动不动,只是握着那一台残破的掌机,一遍遍的哼唱着熟悉的游戏音乐,那些单调的旋律。
便由衷的快乐起来。
就好像又一次变成了英雄那样。
小小勇者拔出长剑,再度踏上征程,去往魔王的城堡。
寻找伙伴,磨砺等级,和邪恶对战。
“真美好啊。”
马克西姆,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坠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这一次,我能赢……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角斗士
曾经有人说,在仿佛永恒的时光之中,就算是死亡都会消磨殆尽。
可是,在哪之中,注定有什么,不会被时光所消磨的东西,孕育而出!
现在,伴随光芒之扉的开启,无数被遗忘的地狱坠入了更深的黑暗里。而来自天文会不散阴魂,再度,爬出了地狱!
“你好啊,吹笛人。”
当支离破碎的面孔抬起时,浮现的便是仿佛令地狱都为之颤栗的笑容:“久别的重逢是多么的甜蜜,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呢?”
“你总是喜欢和别人这么纠缠不清么,槐诗?”
在验算层的天穹之上,吹笛人终于回头。
吞尽了一切愤怒之后,那一张面孔之上再无笑容,只剩下厌恶和冷漠:“何必如此惹人生厌呢?”
“大概是天赋吧。”
槐诗摊手,似是无奈:“你看,爹妈给的名字没起好,结果一不小心,就会坏人好事。
这是怎么了?生气了吗?恼火了吗?还是说,你在害怕?”
就这样,来自理想国的恶灵戏谑的大笑着,走向了白银之海,一步步的向前。
向着前方的敌人。
“首先,我必须要告诉你,马克西姆向你问好——这是击败了你的人之一,你要记住。”
槐诗活动着遍布裂隙的手腕,告诉他:“第二,请不要害怕,会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瑟瑟发抖……”
“——下半场,该开始了!”
在那一具遍布裂隙的灵魂之中,光焰重燃。
名为【决胜时刻】的力量与此苏醒。
当来自统辖局的权限运转在那灵魂之中时,来自白银之海的权重便再度降下,源质如洪流一样奔流,落入了他的灵魂之中,就仿佛落入了黑洞中去,听不见任何的回音。
只有雷霆的鸣动。
而天穹之上,笼罩阴霾的白银之海中,无穷灾厄如暴雨那样降下,铺天盖地。熔岩和风暴席卷。
将槐诗,瞬间吞没。
可紧接着,灾厄又在突进的焰光之中被撕裂了,槐诗已经飞身而起,跨越了天地之间的间隔,向着吹笛人逆袭而出。
“滚开!”
吹笛人挥手,两个崭新的绳结抛出——经过精心编制的恶意形成了蠕动之兽,千百只肢体向着槐诗伸出,紧接着,巨口张开,喷出了交错的烈光。
降下毁灭!
“既然你这么喜欢自寻死路,我不介意再把你毁掉一次,槐诗。”
吹笛人的手中,绳结一个又一个的抛出来,落在地上,就形成了一个个诡异的身影,迅速的抽取着源质,具现成型,便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轮廓,汇聚成潮水。
轰!
坠落的槐诗横扫,劈斩,将巨兽的头颅从脖颈之上斩落,践踏在脚下。
当他环顾自己的对手时,便再忍不住笑出了声:“真丢人啊,这种时候还在玩以多欺少。
难道不是应该堂堂正正的一对一,一决胜负么?”
“我会的,槐诗,不过是在你再没有力气嘴硬之后。”吹笛人冷漠回应:“放心,而且这一次,我会比之前做的更彻底——”
“不,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太理智。”
槐诗微笑着,认真的告诉他:“你确定,要和我比摇人?”
那一瞬间,在他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浮现。
如此的快慰。
“做好加班的准备吧,吹笛人。”
他说:“这一次,你要送进地狱里的人,可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槐诗手中的利刃调转,刺落,贯穿了自己的灵魂,从后背传出。
可明明是源质所构成的灵体,此刻,从利刃之下,竟然流出了一缕猩红的血色。
如此鲜艳。
那是染血的铁光。
而当那一缕铁光落入了槐诗的手中时,就在圈禁之手的力量之下,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染血的士兵牌从槐诗的指尖垂落,遍布磨痕的铁片彼此碰撞,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向着近在咫尺的白银之海……
宛如来自决胜前夕的紧急征召。
——以统辖局的权限,发起呼唤!
于是,在那一片晦暗的阴霾中,有来自尸山血海的色彩骤然涌现,奔流,迸发,扩散!
将一切染成了赤红。
数之不尽的逝者们从沉睡中苏醒,睁开了眼睛,追随着那个从死亡中归来的身影。
当槐诗的五指松开时,古旧的士兵牌便从空中落下。
落入了另一只手掌之中。
被握紧。
名为所罗门的男人睁开了眼睛,苍老的面孔缓缓抬起,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天空,大地,白银之海,怪物们。
吹笛人。
还有,身旁的男人……
最后,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士兵牌。
“为何呼唤我呢,槐诗?”
他不解的问:“我明明已经死去,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没有忘记你啊,所罗门,所以我呼唤你。”槐诗告诉他:“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遗忘你们,所以,你们在这里。”
“是这样吗?”
那一瞬间,苍老的面孔之上浮现微笑,饱含着期许和盼望:
“那么,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槐诗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保护这个世界啊。”
所罗门没有回答。
只是抬起手,为自己再度戴上了士兵牌。
从未曾见过,那一张从来肃然悲苦的面孔之上会出现如此幸福的笑容,仿佛一生的渴求和期盼都得到了回报一样。
忽然发现,死后的生涯,似乎也不赖。
就这样,他伸出手,从槐诗的手中接过了美德,望向了自己的对手们,那些要自己不择手段的去打倒、撕碎、蹂躏、毁灭的敌人,便再无法克制……灵魂中早已经沸腾的血潮和杀意!
“来!”
在从天而降的无穷炮火中,逝去的野兽走向了战场。
——统辖局所属,铸铁军团,指挥官·所罗门,再度为现境而战!
当铺天盖地的烈焰从虚空中升起坠落,燃烧的天空和大地之间,仿佛有银白和赤红的星辰升起。
他们向前。
自潮水中开辟,笔直的向前,撕裂黑暗,雷霆万钧的降下毁灭。
庞大的净化级泰坦从奔流的血色中拔地而起,宛如巨人一般的身躯化作铁的山峦。当数之不尽的导弹发射架展开时,便迸发出足以将一切地狱都付之一炬的焰光。
就在扩散的焚风之中,那些怪物焦烂的尸骸之间,那一枚’钢铁之箭’升上了天空,载着燃烧的银色辉光,跨越了层层阻拦,又从天而降!
轰!
杀意所汇聚成的爆炸和毁灭被吹笛人抬起的手掌阻隔在外,可在开辟的烈焰之中,槐诗的面孔浮现。
怨憎横扫!
“又是这一套……”
吹笛人不耐烦的挥手,绳结抛出,屠杀所形成的怪物再度具现,阻拦在槐诗的前方。
可紧接着,便有风声从远方响起。
巨炮迸发轰鸣。
还未曾凝聚成型的畸变怪物在扩散的烈焰中已经分崩离析,而在吹笛人眼瞳的倒影之中,怨憎再进,势如破竹的撕裂一切阻拦,在那一张模糊的脸孔之上斩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就仿佛吹笛人最爱的笑容一般!
集束炸弹从天而降,在分裂中洒下数之不尽的孢子,扩散的火焰覆盖了一切。
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中,那一片晦暗的色彩不断的颤动。
泡影溃散又重聚,难以定型。
而槐诗,已经近在咫尺。
“死来!”
愤怒填装,苦痛之锤在轰鸣中砸落。
可紧接着,便在那一只异化之手的前方戛然而止,同槐诗的一击正面硬撼,吹笛人只是略微的后退了半步,另一只手刚刚抬起,却感受到身后传来细碎的风声。
再然后,美德之剑从胸前穿出。
贯穿!
直到现在,所罗门的身影才从熄灭的火焰中浮现,面无表情,平静的进行自己的工作。
杀戮,破坏和毁灭。
当吹笛人漠然回眸,握紧的左手推出,便有狂暴的力量凭空爆发,将所罗门推出。可紧接着,随着铁锤的消散,悲悯之枪便已经自槐诗的手中穿刺而出,贯穿头颅。
没有血色喷涌。
裂口骤然展开,一条条色彩晦暗的绳索如同触手一样,顺着悲悯之枪延伸而来。可悲悯之枪已经消散在了空中。
槐诗抽身后退。
而在吹笛人身后,所罗门已经再度突进,自半空中,美德之剑回旋,已经向着吹笛人的面孔脱手而出!
可吹笛人,只是不屑的冷笑,猛然向后退出了一步,擦着剑锋躲过。
然后,便看到了,所罗门另一只手中的……枪!
扳机叩动。
对准了他的面孔。
佩戴了六十一年的手枪,那一份熟悉的轮廓和力量早已经铭刻所罗门在灵魂之中,此刻尽数施加在吹笛人的灵魂之上。
在他的头上开出了一道道贯穿的裂口。
而就在另一侧,回旋的美德已经落入了槐诗的手中。
就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辉煌的光焰井喷。
将吹笛人,彻底吞没!
那一片变幻不定的晦暗色彩里发出了凄厉的嘶鸣。
在焚烧的光流之中,剧烈的蒸发,收缩。
坍缩了一颗漆黑的核。
而就在那苹果大小的灵魂之核上,一道裂隙崩裂,猩红的眼瞳浮现,死死的钉着近在咫尺的槐诗。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颗颗密集的眼球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刺耳的哀嚎声骤然响起,此刻在验算层中无数洒出的绳结,那些凝聚成实质的灾难仿佛被黑洞所捕获了一样,迅速的坍塌,溶解,向着正中央汇聚,化为了色彩缤纷到令人作呕的旋涡。
贪婪的,愤怒的,将一切灾祸和恶孽,尽数吞尽!
来自深渊的意志和来自现境的灾害与此融合,在槐诗和所罗门带来的压力和威胁之下,真正足以被冠以’毁灭要素’之称的怪物,已经从黑核之中孕育而出!
彻底的舍弃了再生计划的权限,撕裂了人类毁灭局这一伪装,不惜暴露自我,漆黑的污染在这一瞬间从运算层中扩散,溢出,席卷整个混沌运算……
与此同时,被唤醒的,还有埋藏在白银之海中的无数防御矩阵,净化模块,乃至杀毒程序。
就在运算层之上,那一片奔流的璀璨之海仿佛在瞬间沸腾,聚合了全人类灵魂的【辉煌之光】寸寸降下。
可当吹笛人抬起手的时候,锁闭的运算层,却化为了阻挡这一份毁灭力量的壁障!
“别想阻拦我,槐诗。”
那一张雾气所笼罩的面孔再不掩饰怒火:“你们在痴心妄——”
轰!
那一瞬间,吹笛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才刚刚完成的毁灭要素呆滞的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倒飞而出!
在突如其来的铁拳之下!
而就在原地,槐诗维持着挥拳的姿势,不屑的向旁边啐了一口。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此刻,在他的拳头和手臂之上,蜕变为钢的源质终于浮现出狰狞的形状,散发出了恐怖的热量。
那是崭新的,源质武装!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搏击俱乐部
突如其来的,迎面一拳!
不只是打懵了吹笛人,甚至连槐诗都懵了。
如此干脆利落的效果……
打中了,而且,效果拔群!
沿途之中的一切阻挡、偏转,还有数之不尽的防御,甚至是来自吹笛人的阻挡都没有任何的效果。
无视了防御,就像是戳破了稍纵即逝的泡影一样,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滞涩,只是直白将这一份狂暴的力量尽数倾泻在对手的身体之上。
没有任何的折扣!
百分之百真伤?
这未免太过于离谱了吧?
甚至,来不及兴奋,本能就已经主宰了身体,催促着他,向前,然后,挥拳!
勾拳、刺拳、摆拳……
每一次的挥拳,都能够感受到,钢铁在兴奋的咆哮,灵魂在燃烧,好像感受不到疲惫和停顿,甚至连变招和脚步都变得顺畅如流水。
进退自如!
在槐诗发起进攻的瞬间,吹笛人就已经被铁拳的风暴所紧贴,感受到那一份尽数施加在了自己肉体之上的力量!
一切源质的质变,竟然都在那拳头之下被击溃?!
不,不是击溃,而是如同水在铁石前方溃散一样——那质变到了极限的源质之铁,已经纯粹到容不下任何的侵蚀和干扰。
其他的源质质变同它相较,不过是扑面而来的清风和幻影,从质的方面,就已经将其他的一切都甩在了身后!
而缺点就是失之变化!
不,应该说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任何的变化。
在铸造完成的瞬间,它便已经永久定型,甚至无法发挥出其他一切附加的效果。
就好像,粗暴的将海量的源质压缩到了理论都无法抵达的极限之后,彻底变成了两个铁坨子?!
原本足以将敌人瞬间蒸发的力量,现在却只能用来粗暴的砸人?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套路?
在瞬刹之间,吹笛人面对着重重拳影,心中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无法防御么?且无法回避伤害么?
确实是棘手。
但只是等同于臂展一般的攻击距离,同其他武器相比也未免太过狭小了。再强大的力量,如果打不中的话,也完全白搭。
因此,只要躲……草,等一下!
猝然之间,他的眼前一黑。
紧接着,才听见那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
来自他的身后。
轰!
吹笛人已经不由自主的飞出,感受刚刚成型的脊柱之上浮现裂隙,而恐怖的力量从体内扩散,令他不由自主的张口,呕出了一团漆黑的血腥。
而就在吹笛人的身后,不知何时挽起袖管了的所罗门,已经摆出了千锤百炼的搏击姿态。
铸铁军团标准破坏型格斗术。
几乎穷搜了现境所有的搏击技艺之后,纯粹以空手状态下对敌人的要害进行最大程度的破坏为目的所编纂出的通用技巧!
而更要命的,是此刻他的拳头和手臂之上,那和槐诗如出一辙的漆黑钢铁!
这一次槐诗的源质武装……那个该死的拳套,他妈的有两双!
砰!
面对送上来的面孔,槐诗毫不犹豫的一个摆拳,送他三百六十度回旋,依旧还十足体贴的向着所罗门问道:“感觉如何?”
“东西不错,我很喜欢。”
伴随着那毫无起伏,甚至没有任何喘息的平静话语,所罗门再度挥拳,依旧是狠辣刁钻至极的折椎!
轰!
吹笛人的腰背折断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却又迅速恢复原状,溶解的十指猛然伸出,膨胀,化为漆黑的风暴,向着四面八方吹出!
“滚开!”
而足以绞碎钢铁的风暴,在铁拳之下,被粗暴的撕开了一隙!
三重霹雳!
在师姐的教导之下,已经千锤百炼登峰造极的天崩!
“呼!先得一分!”
在颧骨碎裂的声音里,槐诗欢呼。
可紧接着,吹笛人扭过去的脑袋,竟然又在更加狂暴的力量之下被砸了回来!
所罗门冷漠挥拳,告诉他:“在军团的拳赛里,只有一种赢的方式,但绝对不是计分——”
攻击要害、破坏内脏、折断骨头、撼动大脑,甚至践踏下阴……不存在任何禁忌点位,用最淳朴的击打方式,让对手跪在地上哀嚎,再也爬不起来。
亦或者,直接K.O!
在风暴中,吹笛人的眼珠从眼眶中飞出,伴随着断裂的脖颈而甩动。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哪里有问题,自己被误导了!
此刻,感受到铁拳之上接连不断传来的打击,他不断的品尝着这一份苦楚和剧痛,仔细的分辨其中的味道……
信念或是执迷,尊崇或是狂热?
亦或者,全部都有!
而降这一切统合在一处的,是如同囚笼和地狱一般的铁则!
群体之狂热,理念之尊崇,决然之信念,灵魂之执迷……最终,集合了不知道多少灵魂的决心,进行破坏!
为了拯救世界,不惜毁灭世界。
为了延续现在,不惜舍弃过去和未来。
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舍弃性命去维持这一份至关重要的秩序。
不对,这根本不是槐诗!
那种为所欲为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秩序不惜改变自己,去磨平自己的棱角,将自己变成一个零件……
这根本不是槐诗的源质武装!
而是……
——所罗门!
轰!
铁拳再度挥出,带着那无数逝去士兵所怀的【决心】,碾碎颅骨!
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和灵魂,而是将人类作为大群强行进行统合,将所有的灵魂化为钢铁去破坏对手的力量……
——此乃【军团】!
现在,军团之拳,蓄势待发。
“准备好体验,他们的决心了么,吹笛人!”
槐诗的漆黑眼瞳从面前浮现,紧接着,他眼前便骤然一黑,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升起,飞上了天空。
“马克西姆升龙拳!”
“……”
所罗门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槐诗不解。
“招数的名字。”所罗门说,“挺尬的……”
“……嗯,也是。”
“但是,我很喜欢——”
那一瞬间,苍老的男人咧嘴,后退了一步,抬起的手臂,五指握紧,钢铁彼此摩擦,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魂灵的焰光自铁拳之上升腾,再升腾,收缩,又收缩。
直到将无穷的力量汇聚在那一点之上。
向着终于坠落下来的吹笛人,挥出!
轰!!!
凌驾于巨炮轰鸣以上的爆响随着飓风扩散。
贯穿的破裂声响起。
吹笛人如同被大炮打出去的破布娃娃一样,在运算层之中疾驰,不断的坠落,翻滚,留下了一道道漆黑的血痕。
而在原地,两人已经消失无踪。
银白和赤红的陨星向前疾驰,瞬间突破了漫长的距离。
此刻,当吹笛人不再掩饰自己的本质,从潜行变成了强闯之后,白银之海已经彻底进入警报状态。而就在封闭的再生计划之内,运算层中的槐诗,已经得到了全部统辖局权重的加持!
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统辖局的化身!
虽然听上去怪怪的……
但我们理想国的人兼任一下统辖局的代表怎么了?
这都是有传统的!
轰!
刹那间,两只铁拳,一左一右,已经砸落在地,风暴扩散中,赫赫雷鸣。
可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却齐齐色变。
打空了!
就在他们面前,原本的吹笛人悄无声息的溃散成了一团黑水,狞笑着。丝丝缕缕的黑色血液如同毒蛇那样,攀附着手臂,纠缠在他们的灵魂之上,大口啃食。
紧接着,就被铁拳之上笼罩的火焰焚烧殆尽!
可在瞬间的刺痛中,槐诗听见了身后的风声,猛然回头,砸向了右边。可与此同时,所罗门也转身,但却是向左——
同一时间,同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左右两侧,好整以暇的发起了攻击,绳结蠕动着,化为怪物,飞扑而来。
而在他们的攻击之下,吹笛人却又无声消散。
仿若泡影。
可当槐诗仔细分辨的时候,却能够听见,周围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此起彼伏的源质波动,仿佛无处不在。
而在眨眼的瞬间,触目所及的一切,已经尽数被黑色的人影所覆盖。
吹笛人。
数之不尽的吹笛人在扩散开来,那些泡影一般的幻象和本质混合在一处,完全难以分辨。
泡影消散,铁拳落空。
可黑暗中的匕首却突兀的刺出,贯入了所罗门的脖颈之中,令他一个踉跄。
当他反身去攻击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哪个才是真的了!
或许,眼前这数之不尽的敌人,不论哪个都是真的呢。
此刻的吹笛人,早已经将自我的灵魂彻底异化,如同BUG一般在运算层内不断的复制自身。
他无处不在,每一个都是吹笛人本身,唯有在力量汇聚和显现的瞬间,才能区分出泡影和本体。
“来吧,游戏时间开始了。”千万个吹笛人俯瞰着他的面孔:“这一次,玩到尽兴为止。”
轰!
一个人影,从槐诗的面前,倒飞而出。
扭曲的面孔从半空中消散,归于无形,可在那之前,却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
居然打中了真的?
还是说凑巧?
可紧接着,槐诗再度挥拳,向着眼前的另一个吹笛人,沉闷的破裂声里,颅骨爆裂的声音响起。
又一次!
短暂的沉寂之中,槐诗突进,笔直的冲向人群,冲向了一个嘲弄微笑的身影,紧接着,却猛然转身,对准旁边的人影抡圆了来了一个大逼兜!
轰!
吹笛人已经懵住了。
每一次本体决定的瞬间,就好像被这个家伙所察觉到了一样……可又怎么可能?他的幻影完美无——
轰!
扩散的风暴之中,吹笛人眼前再度一黑。
“是不是很急?是不是很气?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槐诗轻描淡写的回头,凝视着身后的人群,眼瞳落在吹笛人的本体上:“答案很简单,因为老师教得好啊。”
倘若不是罗素那个家伙隔三差五给自己弄个什么真伪难辨的东西出来看自己的笑话,自己怎么可能会幻象PTSD,被培育出如此敏锐的嗅觉?
可实际上,这同样也不是完全的原因……
在那一瞬间,当吹笛人看到他左眼之中流动的异彩时,便已经忍不住呕血的冲动。
——神之眼!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终结者
牧场主!!!
怎么是你?
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此刻吹笛人倘若有十万句脏话的话,起码有九万八千句是骂至福乐土的——这帮丢人玩意儿,难道眼珠子被人抠了就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这不是憋着害人么!
可现在,铁拳已经再度跨越漫长的距离,从天而降!
轰!
简直,就好像是打地鼠一样……
即便是现在槐诗没有万象观测的能力,可分辨灵魂之中的灾厄流动根本不在话下!
无数幻影之间,吹笛人的存在不断的狼狈闪烁,躲闪,躲避着军团之拳所寄托的恐怖力量。
可并没有过多久,便有恐怖的热量扩散。
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无以计数的幻影被焚之一炬……
所罗门!
就像是,不惜将血液燃烧殆尽一样,为【军团】献上这一份牺牲,以换取未曾有过的破坏力!
而目标,却只是一堆随灭随生的幻影……
“别被他迷惑,槐诗。”
苍老的指挥官断然的说道:“他在拖延时间。”
寂静,突如其来,因为就在那一刻,残存的吹笛人们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晚了。”
有清脆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响起。
在半空中,那一道通向白银之海最核心的门扉……
就在着短短的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在吹笛人的破解中,不知多少权限验证的封锁系统和密码矩阵尽数溶解。
通往人世一切灵魂之根源的门扉,应声而开!
为何要跟现境的两个莽夫在这里决一死战呢?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来到这里获取胜利吧?
即便是将槐诗和所罗门杀死,那么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他们成功的拖延时间,给现境反应的机会吧?
换而言之,当他决心应对作战的瞬间,他恐怕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而现在,随着大门开启。
黑暗鸣动。
涌动的晦暗之潮在白银之海中不断的奔涌着,在以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为单位去衡量的计划中,隔着宛如铁壁的三大封锁,吹笛人一直在不紧不慢的渗透着自己的对手,将灾厄、苦难和恶孽,悄无声息的送入其中去。
而现在,收获的时候到了。
冰冷的笑声响彻天地。
“看来,是时候说再见了。”
被槐诗撕裂的幻影,最后嘲弄一笑。
那一瞬间,泡影幻灭。
“别想!”
槐诗,已经不假思索的冲天而起,向着那一扇再无防备的门扉。
还来得及——
调动自己所有的源质,燃烧灵魂,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最后的距离,还能够将吹笛人拦截在前方。
只需要弹指间,便能……
可就在那一刻,有愉快的声音响起,仿佛从他的耳边。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当他愕然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了,所罗门未曾防御的身后,飘忽的幻影悄然浮现。吹笛人的眼瞳抬起,戏谑的望着他。
“做选择的时候又到了,槐诗。”
漆黑的匕首,已经刺出!
在癫狂的笑声里。
选吧,选吧,槐诗,就像是之前一样。
去进行抉择!
——保护现境,还是保护自己的同伴?
是舍弃所有的希望,去追逐胜利?
还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来挽救即将重创的所罗门?
而就在那一瞬间,槐诗看到了所罗门的神情,仿佛微笑一般,嘴角勾起。
那一张苍老的面孔之上,满是欢欣与充实。
甚至,不曾回头。
只是闭上了眼睛。
任由,必杀的利刃,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吹笛人!!!”
愤怒的咆哮声如雷鸣,银色的辉光,已经扑面而来!
“何其愚蠢。”
吹笛人看着冲过来的槐诗,嘲弄一叹。
你哪个都救不了,槐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不论你怎么选。
不论是舍弃所罗门之后,孤身一人保护最后的门扉,迎战吹笛人,博取万一的几率。还是试图拯救所罗门,让开通往白银之海的道路,给吹笛人创造绝佳的时机……
为何理想国的人总是如此天真呢?
他遗憾的摇头:“槐诗,你无法拯救所罗门,也无法保护现境。”
“没错。”
有人沙哑的回应:“因为他相信,保护现境的,另有其人——”
那一瞬间,钢铁之手抬起。
握住了贯穿灵魂的那一柄匕首,以及,吹笛人的手腕。
所罗门张口,呕出腐败的源质,咧嘴,笑容狰狞:
“抓住你了!”
吹笛人,勃然色变。
就在那一刹那,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意志无法从这一具即将被舍弃的泡影幻象之中脱离。
就仿佛,被固定死了一样!
不容许他脱离。
竟然被一个垂死的男人,牵制在原地。
即便是白银之海的门扉就在眼前,却甚至没有机会去推开那一扇门……
什么鬼!!!
匕首再度此落,在高亢的哀鸣中,那一柄积累了人类原始时代以来暗杀所形成恶孽,崩裂缝隙!
就像是刺在了钢铁之上。
“成就【军团】本质的,是弱者捍卫族群的【决心】,而【使用】它的代价,便只有【牺牲】。
吹笛人,我所拥有的,仅此而已——”
此刻,伴随着所罗门的话语,却又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从他的灵魂之内迸发!
那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拳,焕发出耀眼道宛如恒星裂变的光芒!
牺牲一人,换取优势,牺牲一队,换取战果,牺牲一军,换取胜利——若无牺牲,那么一切都荡然无存。
若无军团,那么秩序分崩离析。
成就这一份至强之力的前提,便是为了胜利不惜舍弃一切的决心!
付出的越多,牺牲的越多……这一份力量,便越强!
而此刻,当所罗门决心舍弃生命的瞬间,灼红的军团之拳上,竟然崩裂出了一道道缝隙!
脆弱的源质之铁,已经无法束缚更强的灵魂之钢!
他在燃烧。
“放手!”
“十四万六千六百零一……”
所罗门恍若未闻,只是轻声呢喃。
在吹笛人冰冷的目光中,他自顾自的说道:“这是我,亲手送上死路的士兵数量……更多,为我,因我而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
“一直以来,未能同他们一同牺牲,我感到无地自容。”
他缓缓的回过头,嘴角缓缓勾起。
“谢谢你,吹笛人。”
那样感激的笑容,是如此狰狞,就像是孕育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垂死的野兽毫不保留的,为自己的敌人,献上了谢意:“谢谢你,能实现我这个愿望。”
终有一日,我将奔赴同他们一样的地方。
和他们一起。
迎来灭亡。
曾经在生前以为已经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此刻竟然慷慨的实现了?
已经,再无法克制。
几乎幸福的快要流下眼泪。
敬请收下吧,白银之海啊……
他大笑着,向着现境呐喊。
——这便是所罗门最后所献上的燔祭!
那一瞬间,军团之拳,在巨响中,分崩离析。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扩散无穷热量的太阳,吹笛人尖啸,奋力挣扎,无穷幻影骤然消散,随着他的身体一同崩裂。
从其中井喷而出的,乃是晦暗的色彩,不断的扩张,变化,延伸,奋力的向着白银之海的门扉。
可是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所罗门的双手和压制。
而就在门扉之后,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白银之海里,那一片被污染的浑浊不断的蠕动,想要突破界限,可是却不论如何,都无法逆转程序的流程,延伸到验算层之内。
哪怕,只差一线!
在他的呐喊之中,牺牲之重再度降下,压制着吹笛人,强行将他挤回了原本的面目。
逼迫他,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槐诗。
那一张肃冷的面孔,毫无温度,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只是平静的俯瞰。
如此冷漠。
“拜你所赐,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了,吹笛人。”
他轻声呢喃:“一直以来,我都很奇怪——明明我和艾晴之间的关系,统辖局应该一清二楚才对,可是为什么,先导会会冒着理想国干预再生计划的风险,将艾晴拉近这里来呢?”
“因为,他们需要艾晴,去找到那个你所代表的意外的因素。
同时,他们也需要我,他们需要理想国的调律师——为一切如你这样不应存在的癌变物,带来毁灭!”
“所以,准备好了么,吹笛人?”
槐诗平静的发问:“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接下来,请容我向你展示——
——牺牲,愤怒,悲伤,苦痛,怨憎,悔恨……乃至,死亡!
那一瞬间,军团之拳奋力握紧。
砸落!
轰!
雷鸣之中,吹笛人的头颅轰然爆裂,又迅速重生,然后再一次的爆裂,再再一次……难以想象,在短短的刹那之间,究竟挥出了多少拳。
每一拳,都像是扩散的烈火,将大片的晦暗蒸发。
接连不断!
可在破坏之中,断续嘶哑的大笑声却不断的响起,自破裂扭曲的那一具灵魂之中。
“哈,代价?你是说代价?”
吹笛人已经乐不可支,抬起破裂的眼球,望着槐诗,还有那一片白银之海中扩散的晦暗:“这可是你们现境自己所造的灾难和恶孽啊,槐诗。总不至于,全部都是我的错吧?
还是说,击倒了我,一切就能够结束?你们不会停止,槐诗,你们只会创造更多的地狱,更多的绝望的世界。
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落入自己创造的地狱之中——”
那一张染血的破裂面孔之上,浮现狞笑:“你所想要拯救的东西,必然会迎来毁灭。所谓的现境,就是一个笑话!
可你想毁灭的东西,却在深渊中长存……你甚至……哈哈……你甚至杀不死我,槐诗。”
“是啊,我杀不死你。”
槐诗点头,毫无任何的动摇,只是疑惑的发问:“可动手的人,又何必是我呢?”
还不明白么,吹笛人。
你早已经,注定失败!
在那一瞬间,门扉开启的声音响起,自穹空之中。
令吹笛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而就在那一扇他梦寐以求的门扉之后,那浅浅的一隙中,有一只小巧的白鼬灵巧的跳出,踏着残破的阶梯。
落在了槐诗的肩上。
再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抱着的东西,放进了槐诗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枚纯白色的棋子。
【白主教】。
亦或者,将其称为……白银之海的具现,统合一切人智、人知,囊括了所有人类的灵魂和源质,所形成的威权。
其名为——
——【辉煌之光】
“看来,是时候说再见了,对不对?”
槐诗微笑,如实,俯瞰着吹笛人的面孔,看着那一片紊乱的薄雾之中,浮现震怒和惊恐。
道别的时候到了,我的朋友,即便再怎么不情愿……
如梦似幻的美好时光,将要结束。
就是此刻,就是现在!
就在那一刻,当白银之海的潮声从灵魂之中迸发,璀璨的光芒便从槐诗的眼瞳之中喷薄而出。
当那一片全知之海降临在了他的灵魂中,槐诗的自我几乎在瞬间,焚烧殆尽!
可从他脸上所浮现的,却是愉快到极致的笑容。
甚至,无需思考,无需意志。
身体便本能的,在这一片瑰丽之光的催动之下,踏前一步,抬起了手掌——在他的掌心之中,白色的主教无声的裂解。
或者说,恢复原本的模样。
这世上再没有胜过这般璀璨的光芒。
当穷尽白银之海的色彩,汇聚在这细细的一线之间时,就化为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变换霓虹。
虹光如剑。
斩!
当一切晦暗蒸发时,所迸发出的,是仿佛令白银之海都为之扰动的悲鸣。
在那剑锋劈斩之下,吹笛人最后的力量爆发,又迅速的,蒸发殆尽。
当惊鸿一瞥的瑰丽之光一闪而逝,在所罗门的手中,已经再没有了吹笛人的痕迹。
只有残缺的碎片,迅速的崩裂,蒸发。
迎来终结。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依旧在蠕动的肉块。
哪怕在瞬间已经被白银之海彻底灭杀,可在那一具迅速终结的灵魂残片中,却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执念在运转着。
不,应该说,是彻底舍弃了灵魂,放弃了所有,也不惜要保留下来的东西。破碎的面孔艰难的向着门扉的方向蠕动着,一点,又一点,像是垂死的虫子。
明明只差一线。
却仿佛相隔天渊。
可他已经看到了,那一片涌动的光芒,那记录着现境一切变化的波澜。就像是,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但是,此刻,当这一份答案出现在他眼前时,那一张残缺的面孔,却忍不住流下了悲凉的血泪,失望的,难以言喻。
明明已经看到了未来,所感到的,除了绝望之外,居然再无其他!
“错了,都错了……”
自己所期盼的,竟然是如此可笑的东西……
那个本应该出现的东西,那个自己所渴望的,所期冀的宏大毁灭,那庄严到终结一切的伟大黑暗,已经消失了。
在遥远的过去,已经被扼杀了。
“怎能如此?”
吹笛人凄厉的尖叫,哭嚎:“你们怎敢如此!”
终结的时候到了,大片的残骸,迅速的灰飞烟灭。可在最后,那一颗留着血泪的眼眸,已经死死的看向了槐诗。
“我们会再见面的,槐诗,一定。”
来自吹笛人的执念在怨毒低语:“我已经抓住你了!没有人能在我面前作弊!没有人!你一定会……”
“哦。”
槐诗面无表情的点头,“那我等着。”
就这样,他的脚掌抬起,践踏。
啪!
碾碎了最后的灰。
在寂静之中,他冷漠的看着吹笛人最后的痕迹消失无踪,就这样,转身离去,离去,离去,离……
就是没能离去!
因为在他身后,有一只同样面无表情的白鼬扯着他的裤腿,死死的拽住,不容许他再踏出一步。
“槐诗同学,请问你逼装完了么?”
临时客串快递员的傅依提醒道,“装完了的话,麻烦请把东西还一下……”
说着,小爪子抬起。
指了指他的口袋。
被他顺手揣进去的辉煌之光。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灵魂深处
“东西?”
槐诗疑惑:“什么东西?”
于是,白鼬型的意相形象生动的给出了一个冰冷的眼神:“给你个机会,你再想想看。”
上网蹭我网费,打网游毛我装备,打moba脏我兵线,打中路进我野区也就算了,连辉煌之光都不还给我!
姓槐的,你坏事做尽!
亏老娘还这么担心你,直接跳伞来空投送一波,结果你空投拿了直接揣兜里,拍拍屁股就走,连谢谢都他妈的不说一声。
你还是人么!
“哎呀,哎呀!你瞧瞧,你瞧瞧!看我这记性!”
槐诗一拍脑袋,’如梦初醒’,“这不是忘了么,忘了,真忘了。小傅啊,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你看咱们兄弟关系这么硬,难道我还能毛了你的东西不成?”
可嘴里叽叽歪歪了半天,从口袋里好不容易掏出来的白主教,在傅依的等待里,被摸了又摸,蹭了又蹭,就是不肯拿出来!
舍不得啊。
第一次捧到这么贵的东西,竟然摸了一下之后又要拿回去,统辖局未免也太抠门了些……
光滑圆润的棋子拿在手里,重量恰到好处,弧度和色泽都惹人迷醉,根本停不下来。
搓,就嗯搓,直到槐诗嘴角一凉。
啪。
一滴口水,落在了辉光之光上面。
白银之海,脏了。
傅依:“……”
槐诗:“……”
傅依只感觉眼前一黑,气得快要跳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擦了啊!”
“啊,对对对,你看看我,这么不小心。”
槐诗赶忙仔细擦干净,可左擦右擦,总感觉不太放心,试探性的看了她一眼:“你看,这里没擦干净,要不我回去让家里人帮我洗干净了,就立马给你送过来?”
“呵呵。”
傅依冷笑:“行啊,你信不信带着这个东西再往外走两步,有人立刻送你走?房叔速度快点的话,今天连席也一起吃了,我还能坐亲友那一桌。”
话音刚落,槐诗火速将白主教递了过去。
可就算是给出去了,眼珠子根本从傅依的手里挪不开,依依不舍:“真是的,都怪你们,没说清楚,我以为这都给我了……要不再让我摸一下,就一下!”
啪!
罪恶的小手被傅依无情的拍开。
“行了行了,再摸人就没了。”
眼看着这个家伙又要开始发癫,傅依翻了个白眼,看向不远处:“还有人在等你呢,槐诗。
珍惜最后的机会吧。”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短暂的沉默里,槐诗轻叹,看向在沐浴在瑰丽辉光中的所罗门,那个平静的男人,如此满足。
“不好意思,去开了个玩笑。”
槐诗轻叹,凝视着他身上被冻结的崩裂痕迹,那些恩赐的辉光无法拯救他,只能延缓,他的灵魂已经注定灭亡。
“你还好么?”
“从没有,这么好过。”
所罗门坦然的面对着自己的终结。
只是,自豪一笑。
槐诗想了一下,伸手,从灵魂中抽出了刻意保存下来的钢铁,切断了和自己所有的联系,放进他的怀里:“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这个留给你。”
那一副沉重的钢铁拳套,军团!
所罗门的眼瞳微微抬起:“永远舍弃这样的力量?你确定?”
“可这力量不同样来源于你们么?由你带去白银之海,也是理所应当。”
槐诗笑了起来,无所谓的摇头:“我向你保证过的,所罗门——我会帮助你们,尽我所能的去做。
就将它当做第一件事好了。
既然你将它叫做军团,那么就将它留在军团里吧。从此之后,怎么运用这一份牺牲所铸就的力量,就看统辖局了。”
短暂的沉默里,所罗门看着他的样子,却忍不住想笑:“明明嘴上说的这么漂亮,可为什么表情却肉痛的要死呢,槐诗?”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移开视线:“是啊,如果你假惺惺再的推辞一下的话,我就会立马把它拿回来,反正是你不要的。”
“不,我收下了。”
所罗门摇头,郑重的告诉他:“我们收下了,槐诗。”
在短暂的寂静里,槐诗忍不住叹息:“那么,我该说再见么?”
“当然啊,槐诗。”
所罗门微笑:“士兵有无数个,如今离开的只是其中之一。只要你仍旧为现境而战,那便一定能够在战场上,同另一个所罗门再见。
即便,那个人已不再是我,可我们始终是相同的。”
只要战争不曾停止,那么,名为所罗门的存在,便一定会在军团之中。直到有一天,当那些丑恶的仗打完了,这个以虚伪和平为名的所罗门得以和战争一同死去。
永久又安宁的和平便到来。
一直到那一天到来之前,只要你拔剑,那么,我一定就会在你的身边。
所以,再见吧,槐诗。
他说:“再见。”
“恩。”
槐诗颔首,凝视着他残破的灵魂渐渐崩裂,在流光之中升起,奔赴那一片瑰丽辉光的模样。
许久,无声一叹。
向着那一片永恒的海洋,挥手。
再见。
他收回目光,转身去。
这一次,是真的要转身离去了。
可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恐怕真的离不去了……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尴尬的瞪眼。
刚刚光顾着装逼了,忘记检查伤势。
可不检查伤势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
先是一路上跟吹笛人的战斗,然后强行从废弃层爬出,再次作战,最后又被拉去当白银之海的工具人,好像消耗品一样的去强行使用了辉煌之光。
要说是回光返照的,在统辖局里里都能算高情商,说十成里面死了九成八的话,在存续院也排得上乐观向上。
简单来说,真快死了。
又又又又要死了?
怎么回事儿?
哦,原来我是槐诗啊,那没事儿了……
习惯了。
此刻,一旦放松下来之后,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了,听见灵魂中传来的破裂声音,还挺清脆。
好兄弟呢?
好兄弟救一下啊。
他茫然的瞪大眼睛,看向了周围,寻觅着傅依的身影。可不远处,白银之海的大门啪一下被关上了。
啊这……
既然你毛了装备,那就没有兄弟了。
好狠心的女人。
回去不请你吃饭了。
在昏沉中,他的思绪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散,凝视着天穹之上那越发宏伟的璀璨海洋,感受到了其中传来的吸引力。
真美啊。
就像是世界上一切耀眼绚烂的光彩都在这里了一样。相比之下,两次毛装备失败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说起来,灵魂之海里会有美少女吗?
就好像瓦尔基里一样的那种,会骑着马,带自己上天堂,从此之后吃喝管够,日子不愁的那种……
其实不包食宿也可以,有不每天琢磨着花光自己钱的美少女就行。
可在昏沉中,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张渐渐浮现的姣好面孔。
靠近,蹲下来,查看着他的状况,呼唤着他的名字。
近在咫尺。
而且,长得跟艾总一模一样,好耶!
甚至同样的严肃和冷淡,让人无奈……
在渐渐到来的困倦和恍惚里,槐诗怔怔的看着她,轻声呢喃:“你这么好看,要是能笑笑就好了。”
袭来的黑暗中,他闭上了眼睛。
只剩下沉默的艾晴。
看着槐诗的笑容,无声一叹。
很快,确定所有的维持定律已经运行在他的灵魂中之后,她伸手,将槐诗从地上抱起,放进了旁边的那一辆通往存续院的推车专车,按下了启动按钮。
光芒远去。
而她回头,看了一眼白银之海之后,便收回视线。
转身,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身影,神情肃然的中年男人,平静等待。
“你好,艾晴,初次见面。”
来自白银之海的降临者颔首示意。
“你是谁?”
“先导会。”男人回答。
“先导会只是个傀儡,一具用来给白银之海使用的空壳。”艾晴摇头:“它不会说话,说话的只是它里面的东西。”
她再次发问:“那么,现在跟我说话的是谁?”
“确实,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是先导会之中的人格标本,曾经作为牺牲而献上的原型。”
那个以苍老面孔示人的男子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做,威廉·弗拉德·冯·海因斯,你应该听说过我。”
那一瞬间,艾晴愣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
那是天文会建立以来第四任统辖局局长,同时,也是如今笼罩全境的架空机构的创立者。
在天文会的历史之中,他留下了浓墨重彩,无人可以忽视的一笔。
甚至,因此被在私下里称为——受诅咒的威廉!
纵观统辖局的历史,唯一一个被所有统辖局主要机关联合起来以公开投票的方式,免除任职的统辖局局长。
他所主政的时期,在后来,甚至被称为恐怖时代!
由威廉所发起的两次清洗运动几乎席卷了整个天文会,除了绝大部分统辖局成员之外,即便是理想国也因此受到了诸多波及。
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律令如同绞索一样套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之上,毫无隐私的监看遍及所有重点观察目标。
以堪称酷烈残忍的手段,铲除了内部诸多毒瘤,包括日渐失控的内勤部在内的诸多机关。也为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忌的理想国套上了一层枷锁。
直到最后,所有人忍无可忍,发起质疑之后,坦然的卸任。
从此,不知所踪。
可即便是对他的评价再怎么恶劣,后人也依旧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他的残忍和冷酷,上一任局长的改革理念才能够贯彻下去,统辖局不至于彻底臃肿失控,沦为一个腐败机构。
而天文会的全盛时期也从而大幅度延长……
在逝去之前,他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白银之海。从此之后,便成为了这一份伟力的容器和基石。
他早已经死了。
眼前的,不过是混沌运算凭借着他的人格和模型,所创造的模拟。
可即便如此,当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便不由得她紧绷起了神经。
“那么,有何贵干呢,海因斯阁下?”
艾晴疑惑发问,并不掩饰自己的期待,“总不会是再生计划宣告失败,先导会要集体引咎辞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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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七夕快乐,卷末了,求个月票~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守望者
面对艾晴的疑问,威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般来说,就算是再怎么桀骜不驯的人,面对自己这种老前辈,起码会装模作样一样。
结果艾晴这么直白,好像把他给整的有点不会了……
不过,对于艾晴的胆量,他早已经有所了解——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在先导会的模式重叠中,以自我的主观模拟投出那一张赞成票。
不敢重拳出击,那还当什么先导会的调查员?
去农业畜牧部种地难道不好么?
“我倒是能理解你的愤怨和不快,艾晴,但很遗憾,并没有。”威廉似是一叹:“而且,恰恰相反。”
“再生计划,圆满的获得了成功。”
他说:“多亏了你。”
“哈,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艾晴问:“难道我不是被一群早就死掉的家伙,和另一个地狱里来的鬼东西玩得团团转而不自知么?”
突如其来的被抛入先导会和吹笛人的计划之中,就像是棋子丢上棋盘,祭品抛上祭坛,不由自主的落入迷雾的最深处。
而自己拼尽全力所做的事情,竟然全部都在别人的掌心中起舞。
只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就已经耻辱到想吐。
“你们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艾晴直白的问道:“你们究竟为了什么,才把我拉近这个鬼计划中来的?”
“为了让你做你所做的一切。”
那一瞬间,威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恰如他年老之后留下的那一张证件照一般:“你的存在,是必要的。”
“不论是激化再生计划的斗争,还是寻觅出意外因素的存在,亦或者是对恶果进行摘除,你的探索和行动都不可或缺。”
威廉缓缓说道:“我们受限于规则,无法干涉再生计划,但是,我们至少可以选择究竟由谁来参与其中。
你是其中的之一,阿德里安,卡米拉,以及马克西姆他们,同样也是。
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作用,但都能够保证,事件不至于演化到最恶劣的程度。”
由艾晴洞察全局,寻找意外因素。由马克西姆维持底线,联合所有,统合大局。由最为激进的阿德里安引出争端……
从一开始,每个人的使命就已经注定,即便是他们自身也懵懂无知。
就如同艾晴所说的那样,先导会从来都是最好的棋手。
他们没必要强迫一个人去做什么。
只需要将最适合的人,在最适合的时候,放在最适合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而直属于先导会的调查员,属于他们的手足,毫无意外,便是他们最佳的工具和消耗品。
“这些年来,来自现境的异常动向和各种事件,早已经引起了先导会的重视。我们无从得知对方的计划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他的计划必然指向白银之海。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允许再生计划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度展开。”
就仿佛洞彻了艾晴所有的困惑,威廉不急不缓的给出解释:“这是摘除恶果的必要过程。”
“你们就不怕玩崩了?”艾晴皱眉:“倘若真的让吹笛人进入白银之海的话,你们能够承担后果么?”
“倘若你们无法阻止他的话,那么,到时候,承担这一份职责的就是我们本身。”
威廉平静回答:“先导会将履行自身的职责,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自始至终,吹笛人都未曾进入的门后世界里,先导会一直在沉默等待。
这就是最后的防线。
“通过之前的观测,我们已经锁定了这些年来吹笛人在白银之海中的污染和区域……接下来就可以进行逐步的清除和整理。
这同样都仰赖与你们的奉献和牺牲,你们的付出,并非毫无意义。”
实际上,对于白银之海的清理工作,早在吹笛人显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但整个工程至少会持续五年以上,分为几十个步骤,上万个子项的处理。
就像是对老房子进行除蚁杀虫一样。
这是个精细活儿,急不来,也不容躁动。
“所以……”
艾晴停顿了一下,眼神渐渐冰冷:“所罗门,也是你们选中的,对吗?”
“没错。”
威廉颔首,毫不掩饰:“这一次再生计划开始之前,他就已被选中,比你们所有人更早。
唯有他的存在,不可或缺。”
“那么,他的使命呢?”
艾晴质问:“牺牲所有,然后死掉?只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因为他心中有所渴求,艾晴,就像你一样。”威廉说:“我们只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而已。
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他将死去,失去所有,因为这就是他所献给现境,献给白银之海的,最后的牺牲。”
他说:“如同我们一样。”
那一瞬间,艾晴愣在了原地。
难以置信,却又一言不发。
“没错,正如同你所猜测的那样。”
威廉说:“他将完成再生计划的催化,同时,也将完成自我的备份和塑成。
他牺牲了所有,为现境献上了一切,他的决心和死亡将永恒的铭刻在白银之海的根基之中。
所罗门,他将完成自己的愿望,化为壁垒,永恒的捍卫这个世界。”
他说:“他将成为先导会中的一员。”
可正因为如此,艾晴的怒火才如此的无法克制,感受到了那自高处俯瞰下的冷酷视线,来自人类自身的决断和目的。
“所以,我们费尽心机,费尽了所有的力量,最后所做的,只是成为了所罗门升华的祭品?”
“部分如此。”威廉颔首。
艾晴沉默,许久,竭尽全力的克制着,用尽最后的理智,思考:“也就是说……参与者的存在对于再生计划,并不是必要选项,对吗?”
“诚然如是。”
威廉,再度颔首。
如此的冷酷。
“从一开始,它的意义,就已经写在了它的名字之上了啊,艾晴。难道还活着的人需要再生么?”
此刻,伴随着威廉的话语,那遥远的瑰丽之海,轰然而降。
在无数流光的牵引和支撑之下,灵魂之海自正中开辟,展露出混沌运算的庞大结构,仿佛水晶一般的巨构高悬在运算层之上。
以现境和全人类为主体的验算程序,已经抵达了计划的尽头。
最后的阶段!
而就在其中,一个个闪耀的灵魂,宛若星辰一般运转!
在稍纵即逝的瞬间,艾晴甚至从其中看到了马克西姆的面孔,如此平静安宁,仿佛沉睡。
宛如,迎来新生!
“所谓的再生计划,其作用,不仅仅是混沌运算的源头和参照物,你们的斗争也并非是野蛮的厮杀和幸存者游戏,也代表着思潮之间的对决,主张之间的抗衡,立场之间的衡量。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一瞬间,威廉终于揭开了最后的帷幕:
“——最重要的,是用来以人的意志,修改和斧正这一份运算结果!”
从一开始,混沌运算就是不可控的,也是全然无情的。
可在绝大多数时候,纯粹理智所做出的决策,即便是再怎么正确,也绝对无法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决不能轻易的将天平的另一端舍弃,也不能冷酷的将弱小的重量视为无意义。
否则的话,所创造的,不过是另一个以众凌弱的地狱而已。
而再生计划所需要的,便是这一份同样源自于人类的热爱和灵魂。
哪怕是已经死亡,可逝去者却并非失败。
他们已经化为通向未来的阶梯。
逝者的意志,决心,乃至他们所坚持的一切,将成为至关重要的砝码,动摇天平的重量。
以自我灵魂的重量,去扭转最终的结果,斧正一切方案。
这便是再生计划。
人和秩序的死去,以及,自火焰中的再生。
“现在,我已经解答了你所有的困惑,艾晴,可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话么?
威廉抬起眼瞳,凝视着眼前的调查员,重复着曾经的话语:“当你再次来到先导会的面前时,会有一个问题在等待你。
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问:“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艾晴没有回答。
或者,她有可能,已经猜测到了,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最终,无声一叹。
“请讲。”
“那么,艾晴,在知晓了这一切之后,明白了所有的意义之后,你是否愿意为你所坚持的理念,牺牲所有?”
威廉肃然发问,自先导会全员的见证之下,郑重的问:“你是否愿意为这个世界,付出一切?即便你的牺牲和死亡有可能毫无意义。”
“我不愿意。”
艾晴回答。
毫无停顿,同时,也毫无犹豫。
拒绝了更进一步的请求和那所谓先导会成员的殊荣。
而在那一瞬间,短暂的沉默中,威廉所露出的却并非失望或者是不快,恰恰相反,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只是微笑着,并不勉强。
“自然如此。”
他微微颔首,转身,望向白银之海中最后的验算机构,那一片瑰丽又浩瀚的光芒:“那么,开始吧,最后的宣告!”
就在此刻,宛如庞大星辰一样,汇聚了全人类思考的源质结晶,向着验算层,寸寸降下!
包罗万有的奇迹之路,以物质的方式,展示出了灵魂的结晶。
崭新的秩序,人世的规则,乃至决定现境运转,全人类之命运的宏伟计划,从那一片耀眼的的光芒中浮现。
而在那之前,沉睡的逝者们从长眠中醒来。
眺望着这一片自我所造就的奇迹。
毫无愤怨和不甘,而是释然的微笑着,审视着一切,然后,以自我的灵魂为代价,许下最后的愿望。
“律令订制,得以严谨。”
“边境之无序必须予以管制,不可放任。”
“司法之运转,得以执行,不可因局势而动摇。”
“扫除积弊,市场之乱象得以整治,以及,严查所有慈善基金。”
“对圣名传承者予以监管,不得肆意妄为。”
“牺牲之重,能够有所价值。”
“维持整体,不可偏薄。”
……
当一个背影从沉睡中走出,走向了那一片辉光,来自人类的期盼,对于世界的期冀,对于未来、对于现在……对于一切的渴望,渐渐化为了更胜过一切的光芒,融入了那一片结果之中。
这便是来自参与者们的,最后奉献。
但就在这庄严又严肃的仪式之中,艾晴却忍不住走神了,分辨着那些背影,看着那一一张张面孔走入辉光里。
却忍不住想象。
倘若自己在那里的话,又会提出什么呢?
大清洗?内部监管?还是说,舍弃所有的立场,遵从自己的私心,强行立法,将某个人拴在自己的身边?
算了吧,本就不讨喜欢,又何必再惹人生厌呢?
可是,如果槐诗在那里面的话,又会说什么呢?
疯狂星期四,V我50?
嗯,要是那个家伙的话……倒也正常。
艾晴无声的一笑,释然的见证着眼前的落幕,属于再生计划的终结。即便是无任何属于胜者的喜悦和愉快,可是也不曾因此而失落和不快。
只是平静。
坦然的领受了自己的渺小,和那一份丑陋的傲慢。
因此而自得。
或许,这就是我……
当一切终于结束,白银之海在潮声中归去,最后的门扉落下,禁闭。
而离去的道路,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当之无愧的调查员,艾晴,你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威廉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微微俯身:“在此,我代表先导会,向你致以谢意和感激。”
“不必如此,这只是我的工作而已。”
艾晴摇头,恳请道:“但倘若你们真的对我有那么一定点真实的感谢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一个忙。”
她说:“我答应了别人一件事情,而且一定要做到,所以,不得不麻烦你们。”
“嗯?”
威廉似是不解,但并没有回绝,“请讲。”
可艾晴没有说话。
在短暂的沉默里,仿佛走神了一样。
再一次回忆起了那个的下午,槐诗对自己所说的话。
还有两人之间的约定。
便忍不住感慨,那个家伙的脑子果然有病吧?
可同样,自己又何曾正常呢?
于是,她抬起了手掌,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尾指收缩,剩下的那一根手指,向着威廉抬起。
那一瞬间,自从再生计划开始以来,这煎熬又漫长的时光中,作为棋子被抛上棋盘的怒火、如同傀儡一般被玩弄与鼓掌之中的不快,乃至对于一切牺牲和苦痛的怜悯和悲伤,于指尖汇聚。
砰!
威廉的身躯骤然一震,疑惑的面孔已经随着头颅一起,消失无踪。
那一具残破的空壳仰天倒下,摔成了粉碎。
“——当然是,代表所有参与者,打爆你们这帮家伙的狗头!”
现在,就在先导会的愕然俯瞰里,艾晴傲慢的昂起头,最后向他们展示着那个手势。
就这样,转身离去。
带着槐诗所期望的,愉快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落幕。
其他的不算!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明日边缘
“姓名?”
槐诗睁开眼睛,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内心忽然有点失落和不安。
在沉默里,他环顾着陌生的病房,疑惑挠头:“……我怎么不在存续院?”
为什么我没去我的存续院豪华总统套房?
这就很离谱啊。
难道是待遇降了吗?
艾总你有什么头绪么?
而艾晴,则露出了形象生动嫌弃的神情,“存续院嫌你死的不够透,稍微缝缝补补了一下,丢回来了。
如果你真得觉得在存续院睁开眼睛是好事儿的话,下次你可以再努力一下,更努力一点。
反正我看那位沙赫先生是很遗憾的样子……说不定你是有什么尊享医疗服务没能体验到呢。”
“……”
槐诗的眼角顿时抽搐。
这一波啊,这一波属于双向奔赴了。
难道说,自己真该考虑去存续院办个年卡了不成?
而此刻,槐诗再度感受到了存续院的黑科技黑魔法的威力——明明闭上眼睛之前还是一副快要死了的鬼样子,再睁开的时候,就好像只是睡了漫长的一觉,神清气爽,甚至还能甩着舌头去拉上个雪橇马拉松。
实在是恐怖如斯。
嗯,就是微妙的有一种,自己好像被全部拆开过又重新拼回去,还加了点润滑油的清爽感。
这是什么?
人生重来保养套餐?
“不对,我睡了多久?!”
他忽然从床上弹起来,想起了一件要命的大事——进阶啊!自己要进阶了啊!别睡了一觉把进阶的时间给耽搁了!
“不必着急,从你昏过去到醒过来,也就十一个小时而已。”
艾晴瞥着他充满期待的神情,微微摇头:“换而言之,这才是第二天——有一位中岛先生让我转告你,因为你的治疗工作而影响了工程的效率,导致交货时间推迟了三个半小时,这是你的责任,不能赖他们。”
“推迟了?”
槐诗呆滞,顿时扳起手指开始算——上一次说的十一天之后,算上自己在象牙之塔呆的一天,再生计划的四天,今天是第五天,加起来六天,也就是说……还有五天自己才能进阶?
不对,五天交货,安装的话起码要两天,调试和测试一天,即便是从之前两个月象牙之塔就已经开始筹备他进阶的秘仪和辅助材料。
也就是说,自己还要八天的时间才能进阶?
我好难啊!
简直度日如年!
甚至想要借彩虹桥用一下,直接跑到八天之后去。
完全等不及了!
“我猜你又在打彩虹桥的主意了,我劝你早点放弃。”
艾晴又一次为槐诗不切实际的想法送上了两桶冰水:“姑且不论时间传送的成本和代价,这个功能早在诸界战争开启之前就被两边的各种时间干扰给搞废了。而你差不多也已经上了人家的黑名单,肯开放常规传送给你,你就应该谢谢人家的大度了。”
“那再生计划呢?”
槐诗问道:“结束了?”
“对,结束了,所以,安心点,好好修养吧。”艾晴说:“虽然作为赢家而言,所得到的胜利并没有那么光彩,但正如同你所保证的那样,我赢了。”
“然后呢?”槐诗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充满期盼。
“……”
艾晴无奈一叹:“然后,我就打爆了先导会的狗头,虽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形式大于意义。”
“好耶!”
槐诗举起双手庆贺,再无挂念的躺会了床上去,一时间不由得感怀轻叹:“虽然这一波打的很爽,但可惜了伦敦啊……”
“嗯?”
艾晴不解,“伦敦怎么了?”
“不,我是说破坏啊。”槐诗尴尬:“还挺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艾晴反问:“算起来的话,只是破坏了六个街区和几座老建筑而已,甚至比不上上一届的二分之一。
真要说损失,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你入侵彩虹桥的时候大。”
“啊这……”
槐诗呆滞。
根本,难以置信!
只有几个街区?
不应该啊。
虽然能够少一点破坏是好事,可在庆幸的同时,竟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已经退步了的失落感。
只能说,不愧是现境心脏,伦敦是真的硬!
比什么赫利俄斯、万世乐土、无何有之乡强多了……
这么一大波动静,都还没被自己克死,最后只是炸了几个无人的街区,再生计划实在是厉害。
嗯,统辖局,不差!
只有艾晴在旁边自始至终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想要摇头。
……你究竟在得意些什么?
“那么,结果呢?”感叹了一会之后,槐诗终于才问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再生计划的结果。
所谓的新秩序。
他已经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而艾晴早有准备,只是简略的挑了槐诗会感兴趣的说道:“所涉及的事情方方面面,几乎相当于一次彻底的革新,在未来四到五年之内,统辖局会逐步的进行改组。
对于边境的管理将会加强,但现境方面就会相应的做出让步,换取五常和各大谱系的支持。
决策室的存在并没有被取消,但已经在序列上被调整到了下一层,统辖局的局长职位将重新设立。”
可以预计的是,再过不久,如今的统辖局决策室秘书长,名义之上的首脑,叶戈尔,就将宣誓担任统辖局局长的职位。
以此为踏板,再一次的向着天文会会长的位置迈出关键的一步!
老王八这下就要头疼了吧?
槐诗挠着下巴,有些无奈——自己这算不算是间接资敌了呢?
可不论有没有自己,只要再生计划存在,那么统辖局的改组就势在必行。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次的调整,也给天国谱系的发展留出了至关重要的空隙。
统辖局选择了为未来的理想国重建做出了让步。
其中的得失实在是难以计算,交给罗素去头疼吧,大不了自己再被他安排几次呗,就当安慰老师受伤的心灵了。
“所罗门呢?”
槐诗最后的问道:“他的主张……”
“同样是这一次改革的重点,在未来的时间里,统辖局将持续对四大军团追加百分之十一的资源倾斜,大量技术也在应用之后进行开放列装,提升士兵们的生存能力。
所罗门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槐诗。”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槐诗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以及,军团之拳的权限,已经在部分小队尝试进行列装。
在得到测试效果之后,已经有人建议不惜代价的将你拉入统辖局的高层了……”
“真的假的?”
槐诗震惊。
本以为自己的二五仔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怎么忽然之间,又开了新的版本了?
“是啊。”
艾晴没好气儿的回答:“先导会的大门向你开放,到时候你为现境付出一切,所有的源质武装都可以通过白银之海,针对个体灵魂进行下载和共享,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建议你也认真的考虑一下。
毕竟,机不可失,对不对?”
“……”
槐诗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抽搐。
神他妈加入高层,谁家的高层是标本陈列室啊?!
合着是邀请自己为现境捐献遗体是吧?
尝到了军团之拳的甜头之后还不够,还想要自己再追加一波投资。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反正军团之拳这一件源质武装的来源是所罗门,其性质,应该说,是所有源质武装中最不适合槐诗自身的武器了。
它的力量决定于团队成员的数量和决心,而它所造成的破坏来自于灵魂所献上的牺牲。
人越多,武器的效果就越好。烧的血条越长,破坏力越强。
听上去和槐诗很契合,但定位完全和云中君和大司命的所擅长的部分重叠了。
毕竟倘若槐诗想要合众为一,有云中君,想要扩展大群,有大司命。双重循环一旦形成,那么就是满蓝满血越打越强的开挂选手。
在背靠大秘仪的状况下,完全能够保证续航。
而破坏力,自己近有源质武装和极意,远有云中君的龙脉之雷和天阙之剑,超远程打击还有一个在现境五常黑名单上的鹦鹉螺。
完全不缺。
即便是真的有需要的时候,直接通过大秘仪沟通白银之海,再拿回来使一使,难道统辖局还敢拦着不成?
吹个口哨的功夫而已。
正如同他对所罗门的保证一样,他会力所能及的为那些默默无闻付出牺牲的士兵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只是一件源质武装而已,倘若能够有效果,槐诗即便是再怎么抠门和肉痛,也会感觉到愉快和欣慰。
这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么?
“倒也挺好。”
槐诗笑了起来,并不在乎其他。
然后,看到了艾晴递过来的东西,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说:“现境防御局给你的,说是感谢。”
“……”
在茫然中,槐诗打开了盒子,便看到了一把有些年头的手枪——久经战阵的手枪之上遍布着划痕和战火的痕迹,可看得出,保养精良,每一个零件都在精心的维护和修复之下完美无缺。
拿在手里,就能够感受到这一份令人安心的重量感。
吸引槐诗的,是木质握把之上所铭刻的标记——铸铁,原暗,深空,破晓,四大军团所有的徽记都被镶嵌在了上面。
而更重要的是,这把枪,槐诗分明见过才对。
那是所罗门的配枪。
“给我的?”
“对,除你之外,再没有人有资格使用它——这是他们的原话。”
艾晴颔首,轻声感慨:“恭喜你,槐诗,从今天开始起,四大军团都将是你最忠实的盟友了。
你将被视为所罗门真正的继承者,即便是自身从未曾在四大军团的序列之内。只要你一声令下,将会有无数的士兵为效死。”
“那就算了吧。”
槐诗看着手中的那一把枪,摇头,将它放回了盒子里,重新盖上,不再去看。
“不打算接受么?”
“不,再怎么说,也是一片心意。”槐诗说,“回头叫小缘去做个架子,放办公室里也挺好,很有意思。”
如此,轻描淡写的,束之高阁。
“这么做,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要说可惜,更应该说是头疼才对吧?”
槐诗自嘲一笑:“我不是所罗门的继承者,因为所罗门的继承者在军团之中,而且绝不止一个。
我想要的也不是他们效死,而是让更多的人活着。”
他注定做不到统辖局那样的冷酷无情。
无法舍弃信任自己的人,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发布让别人去踏上死路的命令。
哪怕只是想到会一个人孤独的被抛弃在重围中死去,他都会感到难过,听到有人为自己而死,便心如刀割。
这或许是全世界最不适合自己的馈赠了。
可是却又如此的沉重,无法拒绝。
“还真有你的风格……不过,倒也不错。”
艾晴颔首,却并没有阻拦。
就仿佛早已经习惯。
两人再没有说话。
当漫长的寂静到来,许久,许久,之后,当槐诗快要忍不住,主动找个话题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艾晴的声音。
埋头记录着的女人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他,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的问题:“槐诗,你想要什么样的世界呢?”
那样的问题,如此突兀。
却令槐诗不知道如何回答。
当他仔细去想的时候,竟然也无法想象,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世界,究竟要去怎么样描述才能让人明白。
可说到底,这却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当他明悟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答案如此简单。
“不论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人得到幸福就好。”
他同样郑重的回答,“最好是每一个人。”
“……”
艾晴沉默,许久,似是自嘲一笑:“想要创造那样的世界,好难啊。”
“所以才遥远嘛。”
槐诗耸肩。
即便是对于理想国而言,也过于疯狂。
宛如天方夜谭一样。
让每一个人都能够幸福的生活的世界,何曾存在过呢?即便是永诀深渊,可人真的能够逃脱自己所创造的地狱么?
“所以,至少试着努力一下吧。”
槐诗说:“我觉得,即便是能多一个人也好,哪怕幸福像是错觉一样,只有一会儿……只要拥有过,都是值得的。”
艾晴的眉头微微挑起:“听上去真不像你。”
“只是从现实的方面考虑啊。”槐诗回答,“认清现实之后,才有建立理想的前提,不是么?”
“不愧是理想国……”
“要说的话,只是认清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吧?”
槐诗自嘲着轻叹:“我果然还是不喜欢统辖局,也完全接受不了那些功利又冷酷的做法。”
“我知道。”艾晴颔首,毫不惊讶。
可槐诗却没有停止,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发出邀请:“那么,要到我这边来吗,艾晴?
如果……”
“不行。”
艾晴断然摇头,打断了他的措辞,也令槐诗陷入沉默。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冲动一起,再度消散。
可她却依旧在看着他,再没有冷漠和严肃的伪装,只是坦然,平和的凝视着他的眼瞳。
“因为你不是别人花园里的花,槐诗。”
她说,“我也不是。”
“嗯。”
槐诗点头,再没有说话。
直到寂静中,他再次听见艾晴再度呼唤自己的名字。
“槐诗。”
“嗯?”
槐诗抬头,然后再次看到了她的眼睛,还有眼瞳中自己的倒影。
她在看着自己。
郑重又认真。
毫无任何的掩饰。
她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唯独不愿意在你面前低一头。”
“我知道。”
槐诗点头,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我也是。”
在那一瞬间,槐诗看到了她的嘴角勾起的微微弧度。
稍纵即逝。
就像是笑了一样。
如此愉快。
漫长寂静中,窗外的那一片晴朗的天空中好像传来隐约的蝉鸣声。
夏天到了吗?
槐诗闭上了眼睛,也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如此轻柔,从澄澈的天穹之上洒落,照亮了窗外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远方人流如织的广场,以及更多的,车水马龙的道路,通向四面八方。
无数宛若森林一般的楼宇在雨水之中洗去了尘埃,倒映着明朗的阳光,在这个微风吹来的美好时刻中焕发出宛如水晶一般的光芒。
一切都仿佛笼罩在美好的光晕之中。
这个世界依旧在向前运转。
一步步的,一点点的,远离着追逐在背后的地狱。
向着天国……
而就在晦暗的深渊中,当一切彻底落幕的时候,无数血色丝线缠绕的庞大宫阙里,却只有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天成沉默着,屏住呼吸,克制着颤抖的冲动。
不敢抬头。
难以克制心中所涌现的恐惧和颤栗。
不是因为吹笛人的怒火。
自始至终,那一张笼罩在迷雾之中的面孔都如此的平静。
见证着投影中的一切,没有愤怒,没有大笑,宛如绝佳的旁观者那样,不发一语,见证了另一个自己的惨败,还有终结。
然后,再没有说话。
可莫名的,令天成恐惧和颤栗的,却是某种浮现在自己心中的假想,就连他自身都不敢置信的猜测。
——那一张迷雾之后的面孔,好像被绝大的悲伤所笼罩。
无声的落泪。
如此的痛苦和绝望。
天成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不敢再想,更不敢想象此刻或许孕育在那个背影身躯中的恶意,是否会将自己所吞没。
蹂躏,碾压,破坏,变成粉碎!
所能做到的,便只有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恳请万一的慈悲。
“不要害怕,天成。”
吹笛人头也不回的说:“你从未曾做错什么,我也不会迁怒于你。我只是……在忽然之间,才发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而已。”
“……”
短暂的沉默中,天成颤栗着,鼓起勇气,履行自己的职责:“在,在下不解。”
“啊,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描述才对啊。”
吹笛人轻叹,托着下巴,似是沉吟一般,忽然问:“你是否有过那种感觉呢,天成?
就比方说,你曾经无比的喜爱一本书,喜爱它的故事,喜爱它的风格,每次翻开新的一页,都是绝顶的享受……你甚至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珍奇美妙之物。
你是如此的专注于这个故事的发展,在乎着每个角色的生死,更期待最后那既定的结局。
不厌其烦的猜测它的剧情,不惜投入其中,享受每一段剧情的快感。
一部,又一部。
越发的宏伟,越发的壮烈,也越发的可悲。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让人沉醉。”
吹笛人问:“这样的体会,你是否有过?”
在沉默中,天成不敢再说话,光是克制着内心的惊骇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无法压抑那越来越清晰的猜测。
根本,无法回答。
“是了,就是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样。”
吹笛人沙哑的轻叹着,似是微笑:“可是,再美好的时光,也会有尽头。
看得越久,你的体验就越是熟悉,猜到的剧情越来越多,角色的结局也越来越清晰,然后,你就发现……一切都越来越乏味了。
就像是一次次的重复阅读同样的篇章一样,越来越无聊,完全让你提不起劲。
可是,即便是如此,你依旧没有放弃!”
“因为你能够感觉到,在字里行间,在作者的暗示和剧情的走向中,它在迈向结局,一个真正的结局。
一切在走向一场足以令你焚烧殆尽也绝不可惜的伟大战争!”
吹笛人回头,看着他,那一张模糊的面孔是如此的狂热:“届时,万物都将迎来终点,一切灭亡都将被赋予绝大的意义!
你所渴望和等待的,就是那样的结局!”
是的,他能够感觉到。
称之为命运也好,称之为预见也罢,他能够嗅到那终结的气息。
那渐渐迫近的恐怖之物。
比地狱要更加的狰狞,与深渊还要更加的残忍,比死亡还要更加的冷酷和庄严。
它正在,渐渐的浮出黑暗。
自漫长的孕育之中诞生……
哪怕再怎么无聊和乏味,只要想到有它的存在,便会兴奋到颤栗。
只要寻觅到和他有关的线索,就会乐不可支。
也正因如此,才比往常还要更加万倍以上的期待那最终的决战!
啊啊,那足以一锤定音的伟大力量即将登场。
他能够感受到,终结一切的角色快要踏上舞台!
“可是,我等不到最后的大高潮了。”
在那一瞬间,吹笛人的笑意消失无踪,空洞的面孔如此诡异,仿佛看着无可违抗的命运一般。
“它已经被人夺走了。”
他说:“那个我所期待的那个角色,已经被扼杀了,在遥远又遥远的过去。”
有一个厚颜无耻的作弊者,夺走了他所有的快乐和期待,抹杀了他所有的追求和期冀。
如此残忍!
你们怎敢如此?
你们怎能如此?!
哪怕现在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已经愤怒的想要咆哮,想要将那个盗走自己所有希望的人彻底撕裂,焚烧成灰烬!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自己所盼望的一切。
“所以,我才会如此的悲伤啊。”
他叹息着,伸手,抚摸着笼罩了殿堂的血色丝线,无以计数的死结,那些数之不尽的矛盾、冲突和恶孽彼此纠缠在一处,辐射向了整个深渊。
“我必须,做点什么才可以。”
吹笛人轻声呢喃,空洞的眼瞳里涌动着令天成毛骨悚然的光焰:“我必须,挽救这一切才行!”
那一瞬间,天成匍匐在地上,面孔紧贴着砖石。
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敢搅扰那一份已经癫狂到快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的火焰!
而就在吹笛人的话语之中,一根又一根的锁链、绳子、丝线便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迎来狂潮那样,舞动。
在吹笛人粗暴的拉扯之下,将这一份起于青萍之末的力量,洒向了整个深渊。
联系,牵挂,情缘,因果,秩序,憎恨……
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都在此处化为了绳索,将一切都笼罩在窒息的罗网之中,不容逃脱!
只要战争持续,那么这一条条血色的丝线就能够编制成世上最完美的绳索,彼此牵连。
只要死亡尚在,那么现境和地狱之间的连接,就绝对不会断绝!
“现境人特别喜欢说,没有羁绊的话,就要自己去创造……”
吹笛人自言自语:“所以,同样的道理,倘若没有结局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亲自去书写呢?”
歇斯底里的笑声,再度的从黑暗中响起。
伴随着那扩散的晦暗风暴。
来吧,来吧。
吹笛人渴望的呼唤着,大笑着,张开双臂,拥抱这即将到来的一切。
所谓的【命运】。
亦或者,所谓的【终结】!
这一次,他已经看到了。
——自己所书写的结局!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手信
“姓名?”
“槐诗。”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
“请稍后,系统验证登入中……”
虚空中,那个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已验证完毕,原罪军团军团长槐诗少将,目的地,中枢指挥中心。
感谢您为现境做出的奉献,稍后将为您完成转接,祝您得胜而归。”
在流淌着虹光的虚无空间内,最后的验证通过时,悬停在前方的虚无壁障无声的消散,而就在那一片流光的裹挟之中,槐诗已经向着光明的尽头飞出。
只是眼前一花,重力、呼吸、带着硝烟气息的空气,阴暗的天穹和钢铁的大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此熟悉。
随着从天而降的虹光,槐诗从彩虹桥的传送基站中走出,踏着台阶,走进四方奔流的人潮之中去。
在他身后,虹光不断的降下。
随着叉车、塔吊和巨型工程装甲的搬运,一具具庞大的集装箱迅速的顺着传送带,流向了四面八方。
远处的空军基地中不断的有引擎的轰鸣声冲天而起,雌龙、KH-1、北方神……只是略微的辨认一下它们的型号,望着那些消失在阴云之间的尾迹,都令人感觉心驰神往。
在头顶不断呼啸而过的雷鸣声里,槐诗抬头,眺望着繁忙的宽阔广场,还有那些负载着沉重货物往返的车辆。
乃至,远方那被火焰和雷光所缭绕的云层。
云层之下的,便是战场。
“回来了啊。”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离开这里只有半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这种漫长的等待是怎么回事儿?着实让人有些期待起来了啊。
“槐诗先生,槐诗先生!”
呐喊声从远方响起,一个手里抱着文件的消瘦人影狂奔,军帽被狂风掀起,又狼狈的压在头上,向着他挥手:“这边,这边。”
还没喘匀了气,涨红的面孔就已经抬起:“阿赫殿下在等您。”
“这么快?”
槐诗看了看口袋里还没拿出来的报道书。
看来自己可以省掉一个环节了。
在他的引领之下,他们一路长驱直入,就在三分钟后,刚刚才离开现境返回战场的槐诗,就已经走进了指挥中心里。
在喧嚣和繁忙之中,苍老的妇人静静的凝视着一切,回眸看向身旁。
“欢迎来到中枢,槐诗先生。”
阿赫微微颔首:“原罪军团申请结束轮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会回来了。”
“有劳费心。”
槐诗摘下了帽子,背手站在她的身旁,微笑:“稍微休息了几天。”
“一般人休息可闹不出那么大的阵仗啊。”
阿赫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这个老太婆在前线都能听到你的传闻,倒是干得不错。”
“只是闲不住的时候,找了点事情做而已。”
“行了,不必谦虚。每次看到东夏的面孔挂起那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时,就让我想起玄鸟那个滑头。”
阿赫摆了摆手,问道:“是要回归作战序列吗?”
“正是为此而来。”
槐诗坦然回答:“原罪军团开拔还需要花点时间,所以,我先回来找找状态。既然殿下找我来,那么是有适合我的热身工作么?”
“就是因为这个等你的。”
阿赫点头,身旁的副官将手中的文件递上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总共六份,挑挑看吧。”
槐诗低头,拿起了桌子上的任务简报,刚刚从打印机上下来的纸张还带着余温,上面的时间也几乎和自己抵达指挥中心的时间差不多。
短暂的扫过一眼之后,他伸手,从其中两份紧急任务中取出了一份放在了桌子上。
“你要这个?”阿赫了然。
“不。”
槐诗摇头,“我要剩下的。”
彷佛早有预料那样,老人的眉毛微微挑起,笑容变得愉快起来。
“那就准备出发吧,调律师阁下。”她颔首道别,“要打招呼的话,不是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那么,在下去去就回。”
槐诗颔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些闪烁的红点,转身离去。
大门关闭,脚步声远去了。
在喧嚣之中,阿赫依旧凝视着屏幕。
如同刚刚一般。
如同十余日来一样。
在门外,刚刚喘完气的中年人已经打完了电话,安排好了一切,看到槐诗走出,顿时在前方引路:“请您跟我来,这边。”
他抢了旁边秘书处的一辆双足步行车,才跟得上槐诗的速度,跑在了前面。
不止是他,整个走廊和大楼里,每个人都神色匆匆,脚下带风,穿行在各个科室之间,神情带着焦躁和紧张,无言的压力流淌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中,不敢再慢上哪怕一秒。
眼看着那他忙碌的样子,槐诗也说不出你走慢一点也没关系这种话,只是对行走的方向疑惑起来:“我们不去彩虹桥?”
“前线的空间被封锁了,雷霆之海进行的反制,他们直接降下了大君之座,把一大半地狱里的深度和空间规律都砸碎了,尤其是前线的部分,传送方式根本进不去,要么就是不知道传进什么地方去。”
来自供应部的士官回答道:“我带您去机场,现在战斗机已经在跑道上准备了,预计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抵达。”
“那也太慢了点吧。”
槐诗摇头,“最快的方式呢?”
士官抬起手臂,看着腕表屏幕上流动的信息,摇头:“不行,幽邃列车还在装载物资,大概要一小时之后才能发车。”
槐诗不禁皱眉。
当前线失去了彩虹桥的便利之后,想要跨越空间距离就只能通过常规的方式进行移动。
如今太阳船还在路上,而鹦鹉螺也在象牙之塔进行最后的准备。倘若实在不行的话,那么只能自己消耗力气,进行长距离的源质化转移了。
可就在思忖中,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视线停留在了窗外。
当前面带路的士官迷惑回头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却只能看到远方雷火阴云之中,缓缓升起的一道道耀眼烈光。
远程火力支援阵地。
在那隐隐火光的映照之下,槐诗的眼神彷佛也变得古怪起来,带着一丝愉快的笑意,回眸,看着他。
“你能想办法,给我买张挂票么?”
“挂票?哪里能挂……”
士官愣了一下,顿时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总不至于把人当炮弹一样打出去吧?”
槐诗微笑,令中年士官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渗出冷汗,尴尬的问:
“不至于吧?”
槐诗,只是微笑。
而士官却感觉眼前一黑。
草。
两分钟后,在槐诗的提熘之下,他们已经来到了火力支援阵地的最后方,庞大的地井在钢铁摩擦的轰鸣中缓缓开启,展露阴暗的色彩。
还有那一片阴暗中缓缓升起的钢铁轮廓。
猎鹿者II型高超音速导弹。
来自美洲黄石工作室,重量二点四吨,常规速度三十一点六马赫,内部装药十九公斤整——全部都是经过了高度浓缩和翠化之后的转形升变精粹。
现境的超巨型炼金工房通过矩阵和熔炉,不断的将气态或者固体的炼金物质转化,分解,再萃取,创造出这种性质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液体物质。
只要一个最细碎的源质波动突破了外部屏蔽层,和地狱沉淀产生反应,就足以令它们挥发,形成十六公里以上的恐怖领域。
它所施行的不是焚烧和爆炸,而是将一切生灵和源质尽数化为淤泥的溶解。
真的有人会疯狂到搭这玩意儿的便车上战场么?
不,应该问,真的有人他妈的疯狂到会同意这个要求么?
答桉是,会。
深空军团的供应支援部听说了槐诗的名字之后,二话不说的就点头同意了,甚至不惜耽搁了自身的行动,以超乎寻常的效率,仅仅用时一分半,专门把这一枚猎鹿者的序列码跨了两个系统之后转移过来。
好像生怕晚一会儿之后他改主意去找其他军团了一样。
大哥,抽这个,这个劲儿大!
这哪里是什么便车,分明就是为槐诗一人所准备的地狱特快!
哪怕是升华者,也未免也太……太……
好吧,好像也不太那么离谱。
嗯,或许也能接受?
是自己大惊小怪才对。
就在短暂的沉默中,士官忽然松了口气。
当井口边缘,那个散漫的男人回头向着挥手道别时,那些烦躁不安的思绪却忽然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就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某种信心。
后退了一步,隔着遥远的距离,礼敬道别。
“谢啦,老兄”。
槐诗按着猎鹿人的弹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微笑:“如果回头原罪军团来了的话,就让他们先去驻扎就好,不用管我。”
在渐渐迸发的鸣动中,那澹然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洋溢着某种愉快:
“——告诉他们,我先去开一把快速匹配。”
去去就回。
轰!
宛如龙吼的恐怖回声从井口中升起,伴随着喷薄的猩红。
苍白的浓烟在风暴中涌动,扩散,却无法遮蔽那冲着天空升起的业火,还有凌驾于业火之上的毁灭!
在彷佛无数铁鸦兴奋嘶鸣的尖锐声响之中,浩荡的阴影拉扯着那一枚升上天穹的星辰,向着远方飞出。
所过之处,黑暗如潮,向着两侧扩散。
粘稠的漆黑吞尽了一切光芒。
去往了铸造死亡和毁灭的战场!
未曾有过如此煊赫的雷鸣,自地狱的穹空之上驰骋而过,哪怕是在地狱之外的深度之间,那一片被战舰和火光充斥的虚无黑暗中,也能够清晰的窥见那一瞬间自地而起的耀眼光芒。
自极暗的熔炉中,方能锻造而出的银白色电光。
笔直的向前。
恍若自虚空中斩落的长刀,开辟云层,笼罩地狱,黑暗和雷霆所交织而成的大河奔行在天穹之上,加速!
首先被抛在身后的,是脆弱的声音,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在狂暴的驰骋中扭曲,拉长,延伸向了身后,彷佛要以那模湖的色彩在他身后交织成混沌的洞穴。
没有黑视,也没有恍忽。
源质化之后的槐诗已经化为了电光交织而成的庄严轮廓,踏在飞驰的猎鹿者之上,跨越了下方的荒漠,暴风和云层。
此刻,食鹿的凶兽彷佛终于凭借着钢铁,蜕变为了狰狞的模样,驰骋于天穹,引领着黑暗和雷光的洪流向前,洒下了震怒的嘶鸣,撼动大地、尘埃和风暴。
昭告宛如尘埃一般的万象,毁灭到来。
自那彷佛天动的笑声里。
那些翱翔在天穹之上的血色,还有孕育着火焰的灾云无法束缚它,即便是错乱的深度和空间中的乱流也无法拖延它的脚步。
它还在加速,不断的加速,冷漠的洒下了数之不尽的电光,将眼前一切胆敢阻拦自己的东西撕碎。
不论那究竟是无穷尽的怪鸟、灾云之中的巨巢,亦或者所谓的天使或者其他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槐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一份熟悉的鸣动渐渐笼罩了自己。
火焰的爆炸,铁的咆孝,大地崩裂的低沉回声,和天空中的雷霆的鼓点,乃至那些自灵魂中迸发的焰光。
以及,自己的——目的地!
那一瞬间,遥隔着无数断裂的山峦和崎区的地形,槐诗的左眼勐然睁开,已经映照出那一片焦黑的大地,乃至战场。
向着它,伸出手。
五指握紧!
轰!
那一瞬间,漫天回荡的电光和黑暗陡然收缩,化为了一个小点,消失无踪。
而就在影葬穿梭结束的瞬间,便有无穷烈光从归墟之中喷薄而出,笼罩在无数大群厮杀的战场之上。
一道道烈光形成了暴虐的光之轮辐,在波澜所形成的环中运转。
恍若天穹张开了一直眼眸,冷眼俯瞰。
于是,铁的光芒,从天而降!
呐喊、咆孝、悲鸣、哭喊,一切杂音在瞬间消失无踪。
万籁俱寂。
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毁灭所吞没,升变精粹的溶解在瞬间便已经结束。
再然后,自动乱的战场之上,那一片遍布着壕沟和壁垒的焦土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洼陷,无数溶解的尸骸和土石形成了奔流,向正中汇聚。
彷佛在沃灌着那一颗迅速拔地而起的钢铁之树。
一道道如剑锋的叶自从枝头展开,映照着毁灭的余辉,可浓密到令人窒息的树冠却已经将一切呆滞的面孔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在大群和军团之后,盘踞在黑暗伸出的庞大轮廓勐然一震,猩红的眼童抬起,死死的盯向了那一片扩散的铁光。
确切的说,是那一片钢色蔓延的大地之上,渐渐向着他们走来的身影。
彷佛归乡的游子一般。
“有位老太太,让我来跟你们打个招呼……”
槐诗颔首,微笑着问候:“所以,我特地来通知各位一声。”
如是,风尘仆仆的旅人展开双臂,展示着身后那不远万里带回的手信——以铁所铸就的战争标本,以死亡所形成的毁灭之树。
他说:“我回来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箭
昏暗的棚子里挂着一盏暗澹的灯,照亮了弹药箱堆积成的桌子,还有上面的图纸和电台。当远方的震荡不断的传来时,便有簌簌的尘埃和泥土随着灯光的闪烁落下来,落在头发里,将那一片乱糟糟的头发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
只不过,浓郁的烟气里,也没有人在乎一时的美观了。
现在蹲在这一条战壕里的人没一个不是灰头土脸,能不扎绷带和没有被担架送进更里面的急救室里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远处的巨响和轰鸣不断的爆发,枪声不断,也只有这里被短暂的寂静笼罩。寂静的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饱含盛怒的脚步声。
迅速的接近,将门一脚踹开。
灰头土脸的泰坦驾驶员脸上还带着焦痕的痕迹和血,神情狰狞,怒吼:“叼你吗,工程兵呢,我要杀了那个混账,又他妈的把机炮给弄炸了。”
疲惫的中尉咪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依旧抽着烟:“前天就已经坏了,昨天硬焊上去,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你怪他有什么用?他能给你变个机炮出来?”
“炮弹呢?炮弹还有么?”
“破甲弹已经没了,还有两发燃烧弹,省着点用。”少校说。
驾驶员又想要骂人了,可看着那一张疲惫的面孔,却又忍不住叹气:“炸药呢?”
“还有两箱,但都是工程用的,不顶事儿。”中尉说,“工程兵已经埋到阵地上去了,真顶不住的话,至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这样我还能有点用。”
驾驶员气的把头盔摔在地上,坐在破箱子上不再说话,一个劲儿的骂人,逮到谁骂谁。
当剧烈的震荡从数百米外的壕沟中传来时,就令灯光摇曳起来,照亮了他的下半身,那一条胡乱裹着绷带的断腿,依旧在不断的向外渗着血。
刺痛了驾驶员的眼睛。
“实在不行,我背着你……”
驾驶员张口欲言,却被中尉打断了。
那一双空洞的眼睛抬起,带着一条条血丝,看着他。
“撤退吗?别想了。”
中尉说:“我们跑了的话,左右两边的阵地就完了,我们这边拖住了两个军团,其他的都在北边,现在他们那边的压力还要更大。”
驾驶员一时失声。
沉默里,只有角落里带着裂痕的屏幕上所浮现的画面不断的闪烁着,黑压压的一片,那些畸变的怪物和尸骸不断的从泥浆和血水中爬出来,顶着渐渐稀疏的火力,踉踉跄跄的向前。
还有更多的雾气,从黑暗中涌动着,一个个巨大的轮廓缓缓浮现,巨响迸发。
那是腐烂的巨人践踏着大地。
锈蚀的甲胃彷佛已经嵌入到了血肉之中,硬顶着炮击和火力,浑身的一张张大口张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蹂躏着一切意识。
一具具残缺的动力装甲在它的面前戛然而止,彷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棺材,又被后面涌动而来的大群所吞没。
“看,我们想要把他们拖在这里,他们也想要在这里把我们消耗掉呢……大家想得都很美。”
中尉回头,看向了身旁的驾驶员:“你去找工程队,把奇美拉炮和震电剑都带上,这一次能不能顶住都靠你了。
实在不行……”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里面的急救室:“送医生和升华者伤员去北边。咱们这么多人,总要能保住点什么,是吧?”
驾驶员愣了一下:“可这里……”
“要我说第二遍么?”
中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发问,令他愣在原地。
那样的眼神,让他不敢再说话。
咬着牙,最后抄起了自己的头盔,骂骂咧咧的走了。
可当门被甩上之后,被留在棚屋里的中尉却露出了释然的神情,低头,看着被他丢在旁边的引爆器。
“总有这么一天的,对不对?”
他捏着引爆器,看着上面那个开关,疲惫的叹了口气,最后看向角落中的通讯员:“通知南方集群,我们顶多还能支撑半个小时,如果再没有增援的话,就别费功夫了,多准备点抚恤金吧。”
在略微的停顿了一下之后,上校补充道:“还有,告诉团长,我干你马!”
“啊?”
通讯员呆滞的抬头。
“就这么发!”
中尉挥手:“两辆泰坦的申请拖了老子半年了,每次都是下次一定,下次他妈的鬼才一定。团长怎么了?总不能死了都还不让人骂吧!”
这句话他已经憋了好几个月了,可如今终于骂出来之后,却忽然感觉浑身轻松了起来,神清气爽。
就连断腿的地方都不痛了。
该骂的骂完,该打的继续打。
人这一辈子总要努力的去做点什么,这样死了也不可怕。
他看着屏幕之上渐渐向前的腐烂巨人,手里捏着引爆器,青筋迸起,嘴角渐渐勾起狰狞的笑容。
来吧,来吧……再近一点,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再靠近一点……
那么用力,直到引爆器的塑料壳上崩裂缝隙。
可陡然之间,整个大地都剧烈的动荡起来,摇曳,灯泡熄灭,破裂,在呼啸的飓风之中,不知道多少碎石和破片飞上了天空。
中尉的眼前一黑。
几乎跌倒在了地上。
引爆了?
不对,自己还……
可很快,当巨响渐渐消散时,他再一次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炮声和轰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尖叫,还有兴奋的呐喊,那不知道多少人欢呼的声音,令颤栗的通讯员愣在了原地。
茫然呆滞。
“这是……怎么了?”
中尉没有回答。
他呆呆的看着身旁暗澹闪烁的屏幕,还有那个从未曾见过的源质识别码,许久,彷佛明白了什么。
手中的引爆器从抽搐的手指之间落下,而他瘫软在破椅子上,看着顶棚的裂口,以及外面那依稀的天空。
再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概是……天亮了吧?”
在屏幕上,那一长串识别码之后,只有一个名字。
【原罪军团·槐诗】
但此刻,那个名字出现的瞬间,却令人如此的安心,就好像已经得救了一般。
如今一旦放松,连日以来的疲倦和痛楚骤然涌现,昏沉袭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睡着,可是同时,内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的强烈,不断涌现。
在傻笑里,中尉忽然愣了一下,僵硬的抬头,看向通讯员,眼角忽然跳了一下:“刚刚……最后那句没发吧?”
通讯员沉默着,尴尬的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来自另一边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只有一个加黑加粗的标点。
——【?】
妈的,让你求援的时候,也没见你的手能这么快啊?!
沉默里,中尉呆滞的抬起头。
克制着流泪的冲动。
只是眼前一暗。
明明刚刚才天亮,怎么忽然就黑了呢……
但此刻,被黑暗笼罩的,却不止是他一个人……当毁灭之光从天而降,一切便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天并没有亮。
就彷佛,太阳出来之后,要下雨了一样。
在稍纵即逝的暴虐之光之后,一切都笼罩在了阴云之中,扩展,像是厚重的毡毯盖住了天空。无穷电光在云层之中跳跃,可是却无法带来光明,只能照亮一张张苍白的畸变面孔。
在骤然斩落的雷光之下,钢铁巨树之上无穷的铁叶跳跃着电芒,宛如长喙一般的面具后,一只只猩红的眼童睁开,再然后,一双双铁翼自鸦人们的后背之上展开,锋锐的爪子摩擦着树干,迸射出火花。
饥渴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早已经迫不及待。
等待着槐诗的命令。
直到那一根抬起的手指缓缓落下……
就好像是无形的锁链被解开,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鸦潮腾空而起。
凶戾的铁鸦们饥渴的扑向了每一个活物,铁翼呼啸,从天而降,足部的利爪切裂血肉和骨骼,长喙啄食着内脏和灵魂。
那一张张酷似面具的面孔,也被血腥所染红。
喜悦鸣叫。
而大地之上缓缓扩散的黑暗,也彷佛无形的泥潭,将尸骸和死亡尽数吞没,瞬间蔓延,以无以计数的构建起大司命的循环。
再然后,天雷振奋。
浩荡的龙吟声从天穹之上扩散,一道耀眼的雷光便已经纵横转折,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直穿向了战场的最深处。
所过之处,一切幻象被尽数撕裂。
彷佛玻璃被打碎了一样。
展露出令人窒息的景象。
在数十只腐烂巨人的拉扯之下,铁链紧绷,延伸向了天空。
宛如漂浮在空中的巨岩一般,岩石之上凋刻着一张张诡异的面孔,或人或兽,而层层岩石展开,绽放如莲花。
就那样,默默的汲取着战场之上的鲜血和生命,孕育着灾祸之卵。
此刻,当养分在外来者的截取之下骤然断绝,铁石襁褓中就迸发出惨烈的嘶鸣,宛如卵壳一般的肉层被撕碎,四五条干枯的手臂就从其中探出。
彷佛垂死者的手指那样,向着槐诗遥遥抓出。
粘稠的恶意如同暴雨,瞬间笼罩了升华者的灵魂。
而槐诗,只是站在原地。
好像未曾预料那样。
任由诅咒之手向着自己的灵魂伸出,一只,两只,三只……当恍然醒悟的时候,一条条细长干枯的肢体,已经饥渴的缠绕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可是却毫无惊恐,只是疑惑的俯瞰。
就像是看着一个得意洋洋的拿着铁丝去捅电门的傻子一样。
“烫不烫啊?”
他好奇的问。
那一瞬间,惨烈的悲鸣声就从半空中那一具诡异的铁石襁褓中响起了,彷佛瞬间嫌弃桑拿室不过瘾跳进熔炉、大姨妈来了喝多了铁水、洗澡水不烫就放了岩浆……
当贪婪的张开大口,试图汲取那鲜美而庞大的灵魂的瞬间,甜美的甘露就已经涌入了灵魂之中。
毫无吝啬的施舍和馈赠,带着春天一般的暖意。
和裂变炉芯中的恐怖高温!
千万个太阳一般的恐怖灼热从灵魂的最深处爆发,摧枯拉朽的扩散,在瞬间就将那孕育的灵魂点燃。可当它惊恐的想要撒手时候,才发现,自己所握住的并不是什么猎物……而是不折不扣的黑洞!
不是它在吸取猎物,而是恐怖的引力在拉扯着它——走向绝望的灭亡!
卡吧,卡吧,卡吧,卡吧。
在暴雨一般的血水泼洒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挤压声响起了。
就在槐诗的漠然凝视之中,襁褓崩裂,所有腐烂的巨人和锁链,乃至上面血肉所构成的诡异温床尽数笼罩在凄厉的焰光之中。
而那臃肿腐败的灵魂,已经落入了槐诗的手中,在归墟的压缩之下,形成了一块带着暗红色的玛瑙结晶。
“瑕疵品。”
槐诗瞥了一眼,轻蔑一滩:“靠着食尸一般的行径所豢养出的,也就是这般三流的货色了……你说,是吧?”
当满盈着瑰丽虹光的眼童抬起时,便将眼前残酷的世界映照在了眼童之中。
火焰、铁光、猎杀、化为灰尽之后落下的雨。
乃至从更远方,黑暗的最尽头,裹挟着无穷威压,向着槐诗疾驰而来的漆黑之箭!
那彷佛山峦一般的巨兽头顶,持弓的枯瘦侏儒王双眸燃烧如火。
字面意义上的,吞吐着火焰。
那是北方攻势的先锋,以硫磺月和晦暗之刻而授名赐福的统治者。
——焚窟主!
那凋刻着数十部《洪流颂赞》的灭绝之箭在脱离了弓弦的瞬间,便令灾云扰动着,形成了横贯整个战场的恐怖龙卷。
彷佛山峦的压力凭空涌现,施加在了槐诗的灵魂之上。
锁定了他的存在。
——统治者毫不留情的,发出一箭!
而作为回礼,槐诗同样,抬起了无形之弓。
向着来自雷霆之海的杀意,拉动了【弓弦】。
“试试这个!”
于是,焚窟主的涌动烈焰的眼童,收缩一瞬。
此刻,在槐诗挽弓的瞬间,清脆的崩裂声就回荡在了整个战场之上。
明明持弓的手中空无一物,可笼罩天穹的雷云和覆盖大地的黑暗彷佛都随着那一只手掌的掌控而扭转。
同样,拉弦的指尖所勾勒的只有虚无,可是却有低沉的鸣动从每个生者的耳畔,每一个死者的骸骨之中响起。
不由得,头晕目眩。
因为世界彷佛都在倾斜。
盖因承载这一份狂暴力量的,是以大司命和云中君所构成的双重循环,把持着天地之间一切源质循环而构成的庞大领域。
而牵引的弓弦,却是在极意的掌控之下被收束为一线无数鸣动。
在神之眼的辅助之下,极意·交响的精细度进一步拔升,化不可能为可能,令虚无的波澜和韵律形成了不折不扣的实质。
而作为弦上之箭的,便是刚刚落入槐诗手中的那一颗灵魂玛瑙。
只不过,单纯以这种除了重量之外毫无可取之处的材料,根本无法承担来自槐诗的力量。
就在槐诗的指尖,那一颗不知道多少源质所凝结成的玛瑙无声碎裂。
而飞扬的碎屑却被无形的力量收束,在铸造熔炉的火光之中蜕变,萃取、融合、重铸,在槐诗的意志之下,化为了灼红之钢。
在锋锐的轮廓浮现的瞬间,槐诗的手指便无声松开。
只有彷佛撕裂尘世的恐怖余音从弓弦之上迸发。
离弦之箭由灵魂所铸,以凝结成实质的杀意为锋,火焰涌动如尾羽,转瞬间,划过了寂静的天地,通那一枚扑面而来的箭失碰撞在一处。
紧接着,浩荡的飓风就随着无以计数的裂片向着四面八方迸发。
不论是焚窟主的洪流赞颂之箭还是槐诗的灵魂之箭,在对撞的冲击中,尽数湮灭。
在巨兽的头顶之上,侏儒王似是皱眉。
可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就在战场的另一端,风暴之前,槐诗伸出了手。
并没有过攻击或者操作。
只是轻描澹写的,在自己身后划了一条线。
然后,便在那一道浅浅的界限之前站定了,好像等待一般,昂头看着他。
只是微笑。
“来一把?”槐诗友善的提议。
陡然间,焚窟主的骨焰巨弓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五指的摩擦和握持之下,彷佛捏断一般……
挑战?
那个升华者,胆敢向自己发起挑战?
统治者的眼中的火焰涌动,一根根如银的白发在飓风中飘散。
那样的神情,究竟是兴奋还是震怒呢?
槐诗完全分辨不出来,但却能够看到,他回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什么,然后伸出了手。
顿时,半跪在地的随从奋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宛如托举山峦一般,举起了那一具足足有两米余高的黑铁箭筒。
当焚窟主的手掌从其中拔出时,便能够看到,指尖所夹着的三根漆黑的箭失。
一根根的钉他的脚下,巨兽头顶的岩石之上。
再然后,便有恢弘的号角声响起,令整个战场陡然一肃,无以计数的大群和军团从正中开辟,为双方让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自侏儒王的俯瞰之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凶兽也颤栗这跪伏在地上,不敢造次。
肃然的寂静之中,只剩下了远方的轰鸣和风声。
如是,响应着槐诗的挑战。
来!
此刻,来自侏儒王的狂暴气息涌动着,在凝固灵魂的映照之下,半边的天穹彷佛已经笼罩在了如火的赤红之中。
而另一半的天穹之中,却只有一片漆黑,雷鸣电闪。
灵魂之间的探知透过了双方的视线,彼此碰撞时,来自云中君的雷霆便和来自地狱的雷霆便骤然迸发。
数之不尽的电光在天穹的界限之间纠缠,如铁一般噼斩、碰撞,迸射一缕缕耀眼的电芒,令整个战场都笼罩在震怖之光的闪烁中!
毫不掩饰的气息打破了南部战区一直以来的沉默,灾厄和奇迹纠缠的源质波动将一切厮杀笼罩。
吸引了一道道从黑暗中投来的视线。
同样,也包括那些运转在现境领域之中的焰光和星辰。
疑惑,惊愕,和茫然。
而一道没文化的呐喊声如惊雷响起。
“何方道友在此装逼?!”
彷佛感觉到了此处重霄的恶念和杀意,东北方的血战之中陡然有璀璨的金光拔地而起,弹指十万八千里的疾速驱驰而至。
只不过,那一道金光走了半截之后,又突兀的停滞在了原地,然后又以来时同样的速度飞了回去。
跟被倒带了一样。
“妈的,散了散了,天国谱系的狗逼又来抢戏了!”
看清楚对战的双方之后,某位摩拳擦掌准备路过的王姓升华者骂骂咧咧的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警告:
“别跑我东边来嗷!敢来头给你打掉!”
不警告不行,这狗东西脏得很,偷别人野区跟喝水一样,不带犹豫的。
与此同时,北方集群的源质通讯从槐诗耳边响起:“槐诗先生,我们观测到了异常状况,请问……”
“啊,没事儿,我和刚刚匹配到的人约了一把中门对狙。”
槐诗伸手,弹拨着指尖无形的弦,凝视着远方的焚窟主,微笑着回答:“你们打你们的,不必管我。”
说着,他伸手,向着身后。
就在无数雷电的缠绕之下,那彷佛直冲云霄的庞大铁树剧烈的震颤,焚烧至灼红,一条条枝叶垂落,彼此纠缠,在铸造熔炉的催化之下收缩,再生长,形成了三枚比槐诗还要高的银白之箭。
同样,钉在了他的身边。
在狂风的吹拂中,数之不尽的尘沙飞扬而起。
宛如西部的决斗一样。
槐诗准备完毕,望着自己的对手,勾了勾手指。
“来!”
那一瞬间,不论是统治者还是升华者,脸上所浮现的,乃是如出一辙的笑容,兴奋狰狞。
紧接着,截然不同的鸣动,自战场的两端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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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幻视
当他把这个猜测告诉医生时,医生表示听不懂,但大受震撼,并建议他去楼下的精神科看看。
总之医院也查不出病因,后来,老妈从国外给他带回来了特效药,病情这才得到控制,只要定期吃药,就不会发作。
“一准是昨晚没休息好,太累了,都怪江玉饵,大半夜的非要来我房间打游戏......”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却悄然沉重,因为张元清知道,药效的作用开始减弱,自己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以后要加大药量了.......”张元清穿上棉拖鞋,来到窗边,‘刷’的拉开帘子。
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把房间填满。
松海市的四月,春光明媚,迎面而来的晨风清凉舒适。
“咚咚!”
这时,敲门声传来,外婆在门外喊道:
“元子,起床了。”
“不起!”张元清冷酷无情的拒绝,他想睡回笼觉。
春光明媚,又是周末,不睡懒觉岂不是浪费人生?
“给你三分钟,不起床我就泼醒你。”
外婆更加冷酷无情。
“知道了知道了.....”张元清立刻服软。
他知道脾气暴躁的外婆真能干出这事儿。
在张元清还读小学时,父亲就因车祸去世了,性格刚强的母亲没有再婚,把儿子带回松海定居,丢给了外公外婆照顾。
自己则一头扎进事业里,成为亲戚们交口称赞的女强人。篳趣閣
后来母亲自己也买了房,但张元清不喜欢那个空荡荡的大平层,依旧和外公外婆一起住。
反正老妈每天早出晚归,隔三差五的出差,一心扑在事业上,周末就算不加班,到了饭点也是点外卖。
对他这个儿子说得最多的,就是“钱够不够用,不够要跟妈妈说”,一个能在经济上无限满足你的女强人母亲,听起来很不错。
但张元清总是笑眯眯的对母亲说:外婆和舅妈给的零花钱够用。
嗯,还有小姨。
昨晚非要来他房间打游戏的女人就是他小姨。
张元清打了个哈欠,拧开卧室的门把手,来到客厅。
外婆家里的这套房子,算上公摊面积有一百五十平米,当年卖老房子购置这套新房时,张元清记得每平米四万多。
六七年过去,现在这片小区的房价涨到一平米11万,翻了近两倍。
也幸亏外公当年有先见之明,换成之前的老房子,张元清就只能睡客厅了,毕竟现在长大了,不能再跟小姨睡了。
客厅边的长条餐桌上,害他头疼的罪魁祸首‘咕咕咕’的喝着粥,粉色的拖鞋在桌底翘啊翘。
她五官精致漂亮,圆润的鹅蛋脸看起来颇为甜美,右眼角有一颗泪痣。
刚起床的缘故,蓬松凌乱的大波浪披散着,让她多了几分慵懒妩媚。
小姨叫江玉饵,比他大四岁。
看到张元清出来,小姨舔了一口嘴边的粥,惊讶道:
“呦,起这么早,这不像你的风格。”
“你妈干的好事。”
“你怎么骂人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
张元清审视着小姨如花似玉的漂亮脸蛋,精神抖擞,明媚动人。
都说黑夜不会亏待熬夜的人,它会赐你黑眼圈,但这个定律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似乎不管用。
厨房里的外婆听到动静,探出头看了看,片刻后,端着一碗粥出来。
外婆乌发中夹杂银丝,眼神很锐利,一看就是那种脾气不好的老太太。
虽然松弛的皮肤和浅浅的皱纹夺走了她的风华,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拥有不错的颜值。
张元清接过外婆递来的粥,咕噜噜灌了一口,说:
“外公呢?”
“出去遛弯了。”外婆说。
外公是退休老刑警,即使年纪大了,生活依然很规律,每晚十点必睡,早上六点就醒。
漂亮小姨喝着粥,笑嘻嘻道:
“吃完早饭,姨带你去逛商场买衣服。”
你有这么好心?张元清正要答应,身边的外婆充满杀气的横他一眼:
“你敢去就打断狗腿。”
“妈你怎么这样。”小姨一脸婊气的说:“我只是想给元子买几件春季装,您就不乐意了?外甥虽然有个外字,但也是亲的呀~”
外婆一力破万法,“你也想被打断狗腿?”
小姨撇撇嘴,低头喝粥。
张元清一听母女俩的博弈,就知道外婆一准儿是又给小姨安排相亲了,古灵精怪的小姨则想拉他去搅浑水。
以往都是这么干的,带着外甥去相亲,坐几分钟,社交牛逼症的外甥就会把相亲对象搞定,两个男人相谈甚欢,从民生大计聊到世界格局,全程没她什么事。
她只要喝着饮料玩手机就行了,相亲对象还会觉得自己在美人面前展现出了足够的社会阅历和见识,从而感到高兴,自我感觉良好。
江玉饵从小就精致可爱,是街坊邻居们夸赞的对象,颜值高,甜美乖巧,很讨长辈喜欢。
这么漂亮的闺女,外婆当然要严防死守,读初中时就耳提面命不准早恋,不准和男同学出去玩。
小女儿果然没让她失望,直到大学毕业也没交过男朋友,可进了社会,尤其是年初过了25岁生日后,外婆就有些坐不住了。
心说我只是不让你早恋,没让你当剩女啊,女人能有几年青春?
于是召集老姐妹们,五湖四海的搜罗青年才俊的资料,为女儿张罗着相亲。
“外婆啊,她这摆明了还不想谈对象,强扭的瓜不甜。”张元清一边啃包子,一边毛遂自荐道:
“您要不替我张罗一下相亲?我这颗瓜可甜了。”
外婆怒道:“你还小,急什么。大学里都是女同学,自己不会找?再捣乱小心我揍你。”
外婆是南方女人,但脾气半点都不温婉,特别火爆。
就算是张元清那个事业女强人的母亲,也不敢顶撞外婆。
我长大了好吧,都做了好几年的手艺人了.......张元清心里嘀咕。
吃完早饭,小姨在外婆强势要求下,回房间换衣服化妆,外出相亲。
小姨化了淡淡的妆,这让她看起来愈发的明艳动人。
蓬松的圆领针织衫搭配一件长款外套,浅色窄口牛仔裤包裹两条大长腿,匀称圆润。窄口裤脚收在黑色马丁靴里。
森系简约风格的打扮,不妖艳不浮华,又特别精致。
小姨朝他抛了一个“你懂的”小眼神,拎着包包,扭着小腰出门:
“妈,我出去相亲啦。”下载爱阅pp为您提供最新完整内容
张元清回到房间,不疾不徐的换上黑色恤、冲锋衣,穿上跑鞋。
隔了几分钟,拉开卧室的门。
外婆在客厅里打扫卫生,见他出来,停下手头的工作,默默看着他。
张元清学着小姨的语气:
“妈,我也出去相亲啦。”
“滚回来。”外婆扬起扫帚,威胁道:“敢迈出这个门,狗腿打断。”
“好的!”张元清从善如流的返回卧室。
坐在书桌边,他捧着手机给小姨发了条信息: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说人话!”下载爱阅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小姨应该在开车,回复的内容言简意赅。
“我被外婆拦在家里了,你还是自己去相亲吧。”
小姨发来一条语音。
爱阅pp最新完整内容免费看张元清点开,扬声器里响起江玉饵气呼呼的声音:
“要你何用!!”
小姨撤回了一条语音,接着发来另一条,这次换了副语气,娇滴滴的撒娇卖萌:
“好外甥,快来嘛,小姨最疼你了,u~”
呵,女人!
撒个娇卖个萌就想让我触外婆的逆鳞?至少也得发个红包啊。
这时,略显刺耳的铃声传来,张元清来到客厅,在外婆的注视下,按下楼宇对讲的通话按钮,道:
“哪位!”
“快递。”
扬声器里传来声音。
张元清按下开门键,隔了两三分钟,穿着制服的快递小哥乘电梯上楼,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是张元清吗。”
“是我。”
我没有网购啊......他一脸困惑的签收,看了一眼包裹信息,包裹没写寄件人,但地址是隔壁江南省杭城。
他返回房间,从书桌抽屉里找出裁纸刀,打开包裹。
里面是防摔气垫包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一封黄皮信件。
张元清拿起身份证大小的黑色卡片,材质似乎是金属,但触手极为温润,卡片做的非常精美,边缘是浅浅的银色云纹,中央一轮黑色圆月。
黑色圆月印的很精致,表面不规则的斑块清晰可见。
什么东西?怀着疑惑的心情,他拆开了信封,展开了信件。
“元子,我得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东西,曾以为它能改变我的人生,可我能力有限,无法驾驭它。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兄弟一场,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下载爱阅pp为您提供大神{{作者}}的{{书名}}
“雷一兵!”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好奇
庄严肃冷的殿堂,在堪称广场一般的领域之中。
那些拔地而起的巨柱雕琢着无数异兽的模样,宛如撑起无数星辰。无数光亮从那些宝石所雕琢成的星辰中落下,照亮一切。
再怎么魁梧的人,在这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领域中宛如尘埃,但此刻感觉上却丝毫不觉得空旷。就在广场的正中,高台之上,那虚无的意志几乎已经化为实质,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三个人影环绕在血色的投影之前,俯瞰着那战场之上的变化,雷霆之海的统治者和升华者之间的对决。
而眼看着那近乎偷袭的一箭让焚窟主手忙脚乱的样子,伽拉顿时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哦吼,这不是有模有样嘛……那小子,倒是有应芳州的几分模样了!”
在旁边,生长卿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简单来说,从一开始就垮起个批脸。
看咩啊看?
他只想跳进去把里面某个人的狗头给锤烂。
就在旁边,宣导卿测算着其中所观测到的数据和变化,神情微微变化着,很快,便浮现出了然的神情。
“着实夸张。”
这位代替了失踪了好几个纪元的多闻卿,暂时司掌亡国耳目的九卿之一在古老的手卷之上写写划划,最后看着占卜的结果,啧啧称奇。
“从初步的观测结果来看——不只是这一份令人惊叹的战斗力,单纯从本身而言,他就已经同时具备着统治者级的灾厄和受加冕者级的奇迹。
不论是作为巴哈姆特的倒影,还是作为东君前身的云中君和大司命,都已经突破了常理,抵达了未曾有过的高峰。
而且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在夺走了牧场主的神之眼之后,竟然变的更强了。
应该说,不愧是理想国么?”
“如果按照理想国的标准而言,也不过是泛泛吧。”
伽拉摇头:“即便是有应芳州之一二风采,也尚不足以同欧顿之类相较。”
“如同奥西里斯那样能够被评定为亡国大敌的对手又有几个?那可是理想国全盛时期所缔造的怪物,如同天敌一样,是现境的实力的展现之一……况且,你好意思说这个么?”
宣导卿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洋洋自得的家伙:“伽拉,你如果还是这幅不思进取左右摇摆的老样子的话,恐怕下次见面就会被按在地上打吧?
早点辞掉亲卫的职务,正式领受戍卫卿的威权,也省得老是到处……现境人是说打酱油对吧?实在是太不像话。”
“哈哈哈,说得好。”
伽拉大笑点头,然后断然拒绝道:“我才不要!倘若军争的话,绝罚卿尚在,要我这个凑数的做什么?
做一个在离宫守大门的九卿,何如跟在陛下身边随心所欲的痛快?”
“……”
宣导卿的眼角跳了一下,懒得再劝这家伙了。
反正他是早就看明白了,自己这些个同僚,一个两个,都是随心妄为、不识大体的家伙……嗯,跟自己一样。
白蛇念纪律念规矩,念了了这么多年,当初为了看乐子就撂挑子不干了的多闻卿不也还跑得没影么?
结果陛下竟然一副诶还可以这样的羡慕神情,跃跃欲试,要不是白蛇那个老头儿抱着大腿不让走,说不定也跑了。
日子难过啊。
不过,当投影之中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宣导卿却看到槐诗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在干什么?笑得好阴森啊……”
“他一定在思考。”
伽拉断然的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他变强的原因啊,宣导卿,从焚窟主手中取得了如此优势,非但毫无懈怠,而且还在积极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和计划……露出这样的笑容,说明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如此深沉的心机和谋划,实在是令人震撼!”
“那他刚刚回头在看什么?”
宣导卿问:“还看了半天?”
“那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胜负之处了。”
伽拉双手抱怀,了然的说道:“你看这宛若应芳州一般的锐利眼神,他的剑也一定更加锋锐了。”
宣导卿狐疑:“不,怎么看都像是在发呆的样子吧……他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
“这就是高手,你不懂!”
伽拉昂起头,得意的回答:“高手之前都是心灵相通的,我可太清楚了。他此时不琢磨胜负,难道还会如同其他凡俗一般去想哪个女人么?
哈哈,我已经热血沸腾了,不日定斩此人头颅来给陛下佐酒!”
“……”
无视了两人无语的神情,伽拉仰天大笑而去。
“嘴上说着要看守离宫,可这就已经开始上头了吧?”
宣导卿无奈摇头:“恐怕过两天这家伙就要开小差了……算了,先让白蛇做好找人替补的准备吧。”
为了应对如山一般的重压,撑起亡国运转,最近白蛇都快把现境的降压药当饭吃了。
结果自然屁用都没有。
有了这么多优秀的队友,血压该高的时候自然得高。
能降下去才有鬼。
而眼看着宣导卿在书册上落笔如飞,旁边的生长卿不由得看过来,皱眉,狐疑:
“伽拉那家伙的疯话,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先归档,往后慢慢验证也没关系。”
宣导卿想了一下,笑容也变得愉快起来:“况且,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好奇我们的观测目标本身。”
他抬起眼睛,看向了投影之中定型的槐诗,那一张面孔:“其实伽拉说的有一点没错,同理想国全盛时期相比较,他的成就并不算起眼。”
“那你又在乎什么?”
“在乎这句话本身。”
宣导卿回答:“诚然,槐诗即便是再强,也无法抵达亡国大敌的程度……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好奇,为什么。”
“根据我的调查,占卜,还有现境本身的资料来看,从他成为升华者开始,一直到现在,所得到的积累,所消耗的力量,所得到的一切……早就应该让他位列于五阶之中,甚至抵达顶端,轻松的成为受加冕者。
倘若现境增大自己的支持力度的话,此刻我们所面对的就不应该仅仅是一个云中君和大司命的双料升华者……”
宣导卿断然的说道:“他将会是现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敌!”
“我并不感慨于他的实力再一次得到提升,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并非是单纯的提升,而是好像恢复一样,在逐步拿回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宣导卿垂眸,看着手卷之上浮现的占算结果:“我能够感受到,有某种若即若离的命运,缠绕在他的身上。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
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天文会?理想国?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看不见的手?
这一切又会将他导向何处?
只是想到槐诗身上所存在的变化,有可能造成的影响,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满心愉快,大笑出声。
“哼,无聊!”
生长卿冷眼看着他发癫的样子:“你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
“恩?上一次你那个什么东西,毁、毁灭节点还是什么,不就是被他搞坏了么?”
宣导卿不解,“我还以为你会在意呢。”
“无聊!”
生长卿皱眉,不快的反问:“试验品那么多,难道随便死一个我都要在意?”
“可我听说你还专门去看他们三个男人互相……”
话音未落,宣导卿就感觉到生长卿冰冷的目光。
就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被遗忘的心灵暴击重现,枯树一般的老脸已经变成了铁青。
震声反驳:“我没有!”
“你分明就有!”
“我没有!我不是!”生长卿最后警告:“你要乱说的话,要小心后果!”
“小心什么后果?你该不会是不愿意承认吧?”
宣导卿不解,举起手中的书卷:“我这里还记着呢,你看这……等等,你干什么,撒手!撒手!”
状若疯癫的生长卿已经猛然扑过来,一把夺过了宣导卿的记录,然后便有撕扯和争夺的声音响起。
惊叫和呐喊回荡在寂静的宫阙之中,伴随着宣导卿的怒斥和咆哮,坍塌的轰鸣扩散。
轰!
“哦吼,一大早两位爱卿就这么有活力,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在亡国的最高处,枯萎之王凭栏探头,俯瞰着下面显出本相的两位重臣之间的斗争,非但不阻止,反而哈哈大笑,对侍从下令:
“去,叫下面多加两个菜,再告诉他们,赢了的人赐酒一爵!”
在动人歌舞之中,旁边的白蛇麻木的掏出了已经空空荡荡的药瓶晃了晃,听不见寥落的回声,只感觉生无可恋。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四个小时之后,槐诗抬起头,仰望着眼前的巍巍山峦。
后退了一步,再一步。
依旧被笼罩在那庞大的暗影之中。
他挠着头,不由得感慨:“这玩意儿……可真是有点大啊。”
山峦无言,只有浓烟突突的升起,远方的荒原上传来呼啸的风。
在经历了紧急救援、护送要员,遏制瘟疫规模和遗物维护等等连续任务之后,槐诗的行程终于迎来了尾声。
最后所剩下的任务,是修车。
简而言之,按照工程部队的说法,我们有一辆挖掘机履带断裂趴窝了,麻烦来个人修一下。
只是,他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车会庞大到这种程度。
纯高度……大概二百六十余米,车身长度九百米,宽度三百米——这还是精简状态之下,车身质量已经达到了八万吨。
此刻,当这一辆抛锚的【车辆】出现在槐诗面前的时候,饶是他也忍不住开始头秃。
“话说,这玩意儿真得还能归类到车辆的分类里么?”
槐诗满怀不解的问道:“怎么看都不像吧?”
“哈哈,很惊人是吧?”
负责为他引路的维修工程师捏着自己的络腮胡下巴,得意一笑:“虽然很离谱,但是在目录里,它确实是属于特种车辆,而且开它也要驾驶执照和工程车辆证书的……就是司机有点多。”
“嗯,看得出来……”
槐诗已经无力吐槽。
海格力斯iii超巨型工程车,罗马皇室所属赫菲斯托斯集团出品,仅凭着自身的大小足以列入整个现境前五的庞然大物。
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战争级工程设施。
普通的工程车辆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吉娃娃一样。寻常的工人在它的面前宛如尘埃。
它自身就是一整座移动的炼金工坊、建材处理中心和施工团队。
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状况下的修建需求,不论是从正中挖空一座山、填平巨大的裂谷,同时,还能供应数百支建造团队的需求……
在必要的时候,它甚至能够作为火力平台,加装大量炮火。
实际上,早在设计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让它成为和平使者的可能。之所以勉为其难的加装了工程设施,恐怕也不过是因为天文会的现境武器管理公约吧?
在必要的时候,只要皇帝下达御令,那么它就是一座移动的阵地,钢铁所铸就的堡垒。
而现在,槐诗看着眼前厚度比自己还高的履带,不由得摇头感慨:“这是个大活儿啊……”
超过上百组履带正是巨人之足,支撑起这庞大的身体,供应它迈步向前。
而现在,其中一条的履带已经从正中断裂,脱落……
槐诗抚摸着锋锐的断口,仿佛能够听见金属在冲击之下的悲鸣。而就在履带之上的泥泞中,依旧还在向外沁出隐隐的血色。
“话说,你们究竟开着它碾了啥?”
“啊哈哈……”
维修工程师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看这样子,槐诗用脚后跟都知道这帮家伙向着地狱大群飙起车来有多狂野了。
“成,还能修。”
槐诗摸了两把之后,回头说道:“但这种东西应该有备用的吧?换一换不就好了?”
“呃咳咳,实际上,已经换过两次了。”维修工程师挠了挠鼻子,看向其他地方:“这玩意儿不太耐造啊,质量不太行。”
十六层萃晶合金外加超过三十道后续的炼金处理,你跟我说不耐造?再加点钱都够上泰坦银了好吧?!
这群人究竟飙了多少车?
槐诗的眼角抽搐着,踮起脚,看向身后的荒原,还有那一道道裂谷一般的错乱车辙痕迹。
乃至,在曾经还是地狱堡垒的废墟上袅袅升起的浓烟……
好嘛,当我没问。
的亏这是罗马谱系,家大业大,经得起你们这帮疯逼狂飙,这要是自己家,恐怕早就破……
“哎呀,我们这还算好的了。”
维修工程师眺望着这一片他们碾出来的风景,油然感慨:“半个月前,我们在石湾,遇到了一辆没见过的大船,还带着独立军团的徽章,直接就顶着好几个军团的火力,从对面的防线上咔咔压过去了啊,正面把雷霆之海的一艘巨座装成粉碎,然后还顶着炮火,直接倒车,来回的碾呀!
你是没看到,哇,那场景,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咔。
寂静里,好像牙齿咬碎的声音响起。
当可工程师疑惑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有那位来帮忙的好心炼金术师依旧在看风景。
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未来。
笑容渐渐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