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落幕
送葬一切魂灵的《安魂曲》在此轰然奏响,带来最终审判和救赎的《末日经》与此演奏至高潮。
宛如千万人的呼和与合唱之中,创造主的力量在旋律之中蜕变,无数定律在激昂的节奏中剧烈地碰撞着,迸射出刺眼的光芒。
就在槐诗的手中,刀斧已经自有形化作了无形。
肉眼已然难以辨别它们的轮廓。
盖因无尽的雷光自其中迸发,将空气和视线蹂躏弯曲,刺痛了每一双眼眸,令人俯首,不可直视神明的恩威。
好像审判降临了那样。
降临在少年的食指指尖。
无数疯狂地电光自其中不断攒射而出,鞭挞着尘世的一切,随着他向前,将一切都摧枯拉朽的撕碎。
震怒之日,已然到来!
“这一份力量,实乃奇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强!”
在天穹之上,王子握紧着依旧燃烧着的剑刃,面孔被雷光照亮,碧绿的眼眸之中却满溢着愉悦和期待。
天马在嘶鸣,无数羽毛自双翼之上炸起,掀动飓风,载着依旧未曾熄灭的光芒,随着王子的咆哮,向下俯冲而来。
一线笔直的痕迹自虚空之中勾勒而出。
在轰鸣里,舞台哀鸣,剧震。
雷霆和光芒碰撞在一处,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那如出一辙的兴奋笑容。
槐诗深吸一口气,咆哮,雷光横扫,将从天而降的剑刃劈斩击溃,刀刃抬起,斩。
崩!
一张狮首盾牌自王子的手臂之上浮现,抵御着雷光的冲击,纵然在游走的电光里,不断地有一缕缕金色的发丝被烧为焦炭。
“你不会介意吧?”盾牌之后,王子大笑:“我本来还以为用不到它呢,早知道,应该带长枪来才对。”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槐诗凝视着王子的眼瞳,眉毛微微挑起:“毕竟,它看上去挺贵。”
轰!
鼓手发劲!
自紧贴的距离,刀锋骤然一震,向内再度斩入了两指宽的深度,狮首的浮雕之上崩裂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王子的断剑挑起了斧刃,向着槐诗的脖颈横挥而来。
在槐诗格挡的瞬间,天马嘶鸣,铁蹄奋起,可紧接着,随着雷光的闪耀,便哀鸣着倒飞而出。
羽翼断裂。
宛如神罚的雷霆鞭挞在了它的躯壳之上,一瞬间,便击溃了它的防御和躯壳,自内而外地将天马的力量瓦解。
重创!
光芒的羽毛落地,纷纷消融。
哀鸣的白马艰难地挣扎着,抬起脸,蹭了蹭主人的手臂,眷恋不舍地消散了。
王子从地上狼狈地爬起,像是想要最后一次抚摸它的鬃毛,可是却犹豫着,收回了手掌。
握剑的手掌微微颤动着。
沉默地目送它离去。
许久,垂下的眼眸抬起,他缓缓后退了一步,最后看了一眼白马消散的地方,转身,向着前方握持雷光的少年走去。
“来吧,槐诗!”
他轻声呢喃,举起了断剑与崩裂的盾牌:“让我们,为这漫长的一夜划上句号吧。”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槐诗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却不再笑了,只是奋力地握紧了手中的雷霆与武器,任由它们焚烧着自己的手掌和双臂,嗤嗤作响。
“很快。”
他向前踏出一步,轻声呢喃:“很快,我就让你们从这个噩梦里解脱……”
那一瞬间,王子与山鬼的咆哮声响起。
自千疮百孔的舞台之上。
在天幕燃烧的坠落的哀鸣声里,雷与光碰撞在一处,发出轰鸣。
再无变化的机巧、也再无虚伪的余暇,也没有后退和躲闪的空隙。在浩荡歌声和旋律的碰撞中,光芒和雷鸣自他们的手中爆发。
刀剑斧盾掀起赫赫轰鸣,在纯粹的力量和速度中显化出自身的凶威与庄严。
劈斩,格挡,穿刺,再进攻……
对决以最野蛮和直接的方式呈现在此处。
随着轰鸣和咆哮,刀与剑的碎片飞迸,盾牌,分崩离析,槐诗嘶吼,压制着眼前的昏黑和魂魄的阵痛,斧刃斩落!
崩!
剑刃脱手,倒飞而出。
可王子却不曾惊慌,而是握紧拳头,自昏沉之中站定,后退一步,强行扳直了身体,再然后,奋尽全力地向着面前的对手发起最后的进攻。
只差一线。
在锁链的束缚之下,破碎的铁拳距离槐诗的面孔留下了一隙遥不可及的距离。
槐诗踏前。
撞在了他的身上。
祭祀刀,贯入了王子的胸腔之中,自背后穿出。
于是,浩荡的钟声自穹空之中迸发,轰鸣声里,浩大的宣告扩散向四面八方。
垂帘后,少女的悲歌戛然而止。
就在所有观众的见证之下,无数双震惊和悲叹的眼神之前。
——胜负已分。
“结束了,殿下。”
槐诗在王子的耳边轻声呢喃:“漫长的巡行和冒险,到此为止了。”
他说,“你可以休息了……”
“是这样吗?”
王子沙哑地笑了起来:“明明才刚刚相识,就要到说再见的时候了吗?真可惜啊……”
他狼狈摔倒。
槐诗扶住了他,将他依靠在破碎的升降台之上,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感觉手掌被握紧了。
苍白的手掌沾染着粘稠的血,曾经俊秀的王子握着面前少年的手腕,眼神依旧如往昔那一般温和。
“恭喜你,槐诗……你战胜了我,从此之后,你便是新的王子啦。”他喘息着,轻声问,“可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王子呢?”
“……说实话,我也还没想好。”
沉默许久之后,槐诗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我觉得,我这么快乐,一定会是快乐王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王子却忍不住笑出声,在剧烈的呛咳里:“哈哈,听上去……咳咳……很不靠谱的样子啊……”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不靠谱。”
槐诗叹息,“像我这样死皮赖脸的家伙,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做王子啊。如果将来沦落到去做牛郎和在KTV里打工,你会觉得我不像话吗?”
“到时候……你还会这么平等地对待我们这些怪物吗?”
“或许吧。”
槐诗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不定,到时候就没有人会喜欢我啦……你看,再火的人设,热度总有过去的时候嘛。
等我过过气了,可能真得就要靠大家赏饭吃啦。”
“那么,会去拯救无辜的人们吗?”
王子呛咳着,看着他的脸:“还会秉持公义,向那些向你求助的人……伸出援手吗?”
“说不好啊。”
槐诗苦笑,“毕竟我自己的日子有时候也过不太好,帮助别人的话,总要先管好自己再说,是吧?”
可是他的手却被王子握紧了,那么用力,好像害怕他逃走和消失那样。
在昏沉之中,王子发出沙哑的声音,眼神期冀。
“那么,你还会去成为……英雄吗?”
“那是当然啊。”
槐诗认真地点头:“做人总要有一点追求的,对吧?”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就好像有什么愿望实现了,王子轻声呢喃着,笑容好像得到了解脱一样:“不要……平静地走入那个良夜……槐诗……不要像……像我们一样……”
有一个冰冷的铁块塞进了槐诗的手里。
奋进了最后的力气,不顾少年的错愕,将自己残缺的佩剑放在他的五指之间,让他用力地握紧,不至于松脱。
这便是最后的传承。
“永别啦。”
他向着少年低头道别,“王子殿下……”
槐诗愣在了原地。
在渐渐消散的钟声里,曾经地王子微笑着,渐渐地化作光芒,升上天空,融入了游乐园的天穹上那漫天的绚丽霓虹之中。
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虚幻的光芒自槐诗的头顶浮现,勾勒出华丽的头冠,庄严而高贵。
自观众席上,包括小猫在内,无数邪马台的大群之主们齐齐起身,向着新的王子低下头,抚胸致礼。
从今以后,他就是新的王子了。
随着又一道宣告的钟声响起,所有的观众们渐渐地消散了,回到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而随着他们的离去,空气中却留下了一道道纯粹的源质,凝结成细碎的结晶,好像宝石一样。
金色的那一块巨大琥珀是来自心悦框架的馈赠,黑色硕大宝石的是大群之主们的遗留,而无数细碎的彩钻便是升华者们所残留的源质。
然后,尽数落入了小猫的手中的口袋里。
“完美的演出,完美的落幕,槐诗,你做到了唯有你才能够做到的伟大事迹。”
小猫低头看着袋中无数源质结晶,终于松了口气:“否则,不知道究竟要多久,才能凑齐这么多观众所留下的欢欣与悲伤……”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
槐诗抬头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愤怒还是感激,“工于心计地安排,就为了让我参演这一场舞台剧么?”
“这也是乐园的意愿。”
小猫平静回答,“我相信,那位王子也会赞同我的决定……稍后来我的办公室吧,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不等槐诗反应,他便捧着那一袋瑰丽的宝石,急匆匆地离去。
留下槐诗一个人去面对他自己的问题。
在寂静里,槐诗回过头,看向演奏席前垂下的帘子……
一步之遥。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不敢前进,犹豫着,害怕最后迎来失望的结果。
直到最后,槐诗终于鼓起勇气,将帘子掀起,然后……便看到了那一张嘲弄和傲慢的面孔,眼神残忍又凶狠。
恩,一张乌蝇哥表情包手绘,就钉在门框上。
简直栩栩如生。
“那位小姐看上去相当的害羞呢。”
在已然空空荡荡的演奏席上,等待许久的房叔叹息:“因为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很久,悄悄地跑掉了……在下有心多留她一会儿的来着,不过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说话的地方,委实无能为力。”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槐诗苦笑着抬起手中的表情包,就好像能够窥见少女描绘时的狡黠神情那样。
“真有你的啊,莉莉……”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应该为她的存在而欢喜,还是应该为她的离去而失落。
“咳咳。”
房叔低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槐诗的怅然:“不过在她走之前,我给了她留了石髓馆的电话和少爷你的联系方式来着。”
槐诗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
“……房叔?”
“嗯?”管家抬头问,“少爷有何吩咐?”
槐诗忍不住抓着他的手,猫猫流泪:
“你是天使吗!”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矜持而自傲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尼伯龙根
房叔并没有和槐诗聊太久,在简短地向少年汇报了一下情况之后,表示无须担心家里,少爷放心地参赛即可。
然后,为了准备今年地板打蜡的工作,老人便匆匆地从那一扇门之后离去了。
留下槐诗对那一扇门啧啧称奇。
这玩意儿简直太牛逼了。
竟然随时随地可以喊人来进行现场应援播放BGM,完全就是神器!这要是撬下来装在自己家里……
槐诗开始浮想联翩,然后在乐园隐隐地威压之下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恐怕也是乐园机制的一部分,依托此处的地狱而存,哪怕是把小猫乐园整个搬到现境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当送走了房叔之后,槐诗就坐在了演奏席上,端详起王子所遗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那一把残缺的长剑。
离开了曾经的主人之后,它便失去了曾经摄人的光彩,剑脊之上暗金色的徽记与装饰也渐渐褪色了,落在手中,便是这一把远比想象更要沉重的断刃。
刃口依旧锋锐。
入手冰凉,整个人好像都平静了下来。
永远镇定自若。
可是不论如何灌注源质,也无法重现曾经王子的手中的神威与光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槐诗终于想起曾经乌鸦的鉴定小百科。
召出了命运之书,同断刃放在一处。细微的源质交流之后,命运之书无风自动,书页迅速地翻过。
作为曾经天国的目录,记录了无数奇迹原型的载体,自然有曾经的经验进行比照和鉴别,在转瞬之间,书页上便显示出了结果。
令槐诗愣在原地。
【边境遗物·美德之剑】
——笔直的剑刃彰显着使用者的勇武与美德,也传达着来自某位无名王子对后继者的警醒:吾心如剑,宁折不弯。
回忆起王子临终之前的遗言,槐诗抚摸着剑脊,怅然叹息: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吗?”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苍老时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的退缩……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回忆起曾经依稀读过的诗篇,槐诗发现,这或许便是王子留给自己的最后警醒,属于迷失者们的前车之鉴。
纵然命运坎坷,举世冷漠,也不要顺从深渊的呼唤,堕入黑暗里去,纵然死亡无可逃避。
哪怕此处看似有所归宿……
“太严肃了点吧……”
槐诗垂下眼眸,轻声呢喃:“你究竟多害怕我重走你们的老路啊。”
这便是王子留给继任者的赠礼。
在最后的时刻,倾尽所有力量为槐诗所铸就的美德之剑。
虽然看似残缺,可是却坚固无比。
哪怕槐诗使用炼金之火不断地转化源质试图修补,可是外来的源质却无法融入那固执而高傲的剑身之中,槐诗的手才刚刚一挪开,补上去的钢铁就剥落了下来。
除了本身的锋锐和坚固之外,它的内部自然隐约形成了类似圣痕的奇迹,在命运之书的鉴定之下,以技能的形式显露了出来。
刻印·白马之契:王子与白马的契约,正直者当骑乘白马,黑夜也无法掩盖道德的高尚颜色。
破晓之剑:黎明之光照耀大地,万古长夜在此破晓。只有在汲取到足够的正面源质之后才能够使用。
宝剑、白马,还有记忆中那堪称无坚不摧的恐怖剑技,王子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尽数保留了下来,赠与了自己的继任者。
“干嘛这么善良啊,大哥,会让人有心理压力的。”
槐诗叹息着,搓了一个卡扣,借以将剑刃挂在腰间的皮带上,珍而重之。
在临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破败的舞台上,仿佛依旧有一位笑容璀璨的王子凝视着自己,目送着自己远去。
“做个好人,对吧?”
槐诗想了想,点头允诺:“我尽量。”
他转身离去。
大门轰然关闭,一切都埋葬在了黑暗里。
许久之后,黑暗里一个鬼头鬼脑的乌鸦脑袋钻了出来,环顾四周,无奈叹息,“傻仔啊,给你个大宝剑就高兴过头了吗?”
“这也太纯情了点吧?”
黑暗中,乌鸦的轮廓仿佛消融在了漆黑中,隐约的形态变化着,缓缓升起。
到最后,自漆黑中展露出那一道妩媚的侧影,带着赤红色繁复纹饰的裙摆拖曳在残骸和碎片之中,不染尘埃。
“这不完全把最贵重的东西搞忘了嘛……”
她伫立在舞台上,环顾着四周的景象,最后视线落在周围那些王子所残存的遗物上,缓缓摇头:“年轻人办事儿就是不牢靠。”
自言自语着,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瞬息间,隐约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她的手中,幻化为命运之书的投影。随着手指弹出,一滴虚幻的血液飞出,而银色的羽毛笔-事象分支则沾着血在书页上飞速写动了起来。
“虽然本质为地狱所污染,不复当年的形态,可这都是上好的源典残章啊,而且和天国的一支简直完美契合,只需要稍加整理……”
短短数秒过后,无需事象分支再书写,书页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竟然如同拥有了生命那样,开始迅速地生长了起来,无数字符从其中浮现,混乱地纠缠在一处,可是却很快在天国的梳理之下变得井井有条。
随着命运之书的书写,在周围的宝座之上,所有王子们遗留下的结晶也都发出了一声清鸣,化作隐约的辉光,汇聚在一处,落在了修长白皙的五指之间。
风暴降临。
那是海量源质的涌动所形成的现象,无数源质疯狂地灌入了光芒之中,到最后,头顶的顶穹之上竟然打开了一道缺口,自缺口之后遥远的地方,白银之海的隐约辉光垂降而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自汇聚了一切人智人知的无尽之海中传来了浩荡的鲸歌。
很快,庞大的禁制被惊动,由数十名创造主所缔造的框架开始自行运行,排查异状,寻找着异象的源头。
而裂隙早已在那之前关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乌鸦手中那一道隐约的辉光已经凝结成实质,化作少女一般的水晶轮廓,璀璨如钻,映照着晶莹地辉光。
那竟然是一件完整的圣痕!
“哎呀,真是意外之喜,黄金黎明那群家伙竟然没有把这个取走?啊,也对,毕竟是一群没有少女心的死肥宅……这可真是赚大了啊。”
她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头,很快,便露出愉悦地笑容,随手将掌中的圣痕抛出。圣痕飞在空中,盘旋着,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激动地震颤起来。
一声清鸣之后,它化作隐约的光芒,破空而去。
黑暗里,乌鸦静静地凝视着远方,仿佛看到某个傻仔将来的倒霉样子,笑容就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真是期待啊,到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在得意地哼哼中,大姐姐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年轻人。”
脏兮兮的办公室里,小猫抬起双臂,给疲惫地槐诗打气:“完成了任务,即将赢得奖励,来,跟我一起HIGH起来!HIGH起来!
况且,你可是新任王子诶,让人看到你这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咱们乐园的形象怎么办?”
“这破游乐园难道还有什么形象么?”
槐诗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脑袋那一顶闪耀的光之王冠:“还有,能把这个灯给我关了么?晃的我眼睛疼。”
“这个是手动的,你要自己调。”
小猫递了一个遥控器过去,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红茶,热情地放在他的面前。
只可惜茶杯不知道多少年没洗了,里面竟然还有烟灰,闻起来恶臭,让人一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槐诗问。
小猫笑了起来,“猜到了一些,但这个难度我觉得姑且还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对吧,传奇调查员阁下?您的功绩与能力,确实名不虚传。”
“甭来这些花里胡哨的,我现在心情还是有点难过。”
虽然明知道白马王子的生命只有一夜,就算没有自己,天亮也会消散,可杀死一个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对手,就让槐诗的心情难受了起来。
“安啦,你也是帮他解脱了。在这地狱里,有的人如鱼得水,乐此不疲,可对有的人来说,多存在一刻都是折磨……他们和他都不适合这样的环境,帮他们退休,不好么?他到最后都还很感谢你的来着。”
槐诗已经不想理他了,只是伸手,示意他利索点赶快把奖励发下来。
小猫耸肩,两件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指环和信封。
“都归你了。”
槐诗沉默了许久,挥去了心中沉甸甸的感觉,伸手率先拿起了指环。感应到他的源质,指环上灰扑扑的色彩瞬间褪去,变成了华丽璀璨的金色,让人望之惊叹。
当指环戴在左手的十指上之后,便开始迅速地抽取起了槐诗的源质,好像接着无底洞的强力水泵。
瞬间几乎将槐诗本身可称得上庞大的源质储存快要抽干了。
紧接着,衔接着灵魂和肉体的山鬼圣痕却开始迅速地生长,演化出槐诗完全不曾想过的崭新结构,顺畅而自然地接入了戒指之中。
就好像电脑增加了新的外设那样,槐诗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连一个驱动都不需要装,直接完美对接。
等一下,这个东西和自己的圣痕,好像是同源而出?
瞬息间,戒指已经失去了形体,化为一行烫金色的字符,融入了槐诗的食指之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圈刺青那样。
紧接着,他就能够感觉到戒指在抽取了这么多源质之后,仿佛打开了一个隐约的通道,通往某个狭窄而阴暗的空间。
【尼伯龙根之戒】
一个名字,突兀地从槐诗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鱼五吃
“喔!这个耀眼的金光!还有这么顺畅的共鸣,它和你简直是绝配啊。”
小猫啧啧感叹起来:“这可是游戏里仅有三件的军团契约,竟然和你的属性完全契合,倒还省了中间转化和请人改造的空余……你的运气真好啊,恭喜恭喜。”
槐诗模糊地应了一声,却没回应。
关于军团契约,槐诗知之甚少,只从乌鸦的口中隐约听过一些零碎。
这种属于各大组织都疯狂收集和储存的战略级遗物绝对不是凡品。
虽然不知晓其中的细节,但他可以肯定:这件物品绝对和天国谱系大有关系,不,好像是专门为了匹配自己这一条升华之路而诞生的一样……
从自己长时间以来被队友坑出血的经验教训来看,他狐疑地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小猫,总感觉有什么问题。
“嗯?出什么状况了吗?”
小猫好像无所察觉那样,好奇地看着他:“你看上去脸色很差的样子,要不要我去厨房下碗面给……啊,忘记你是见习厨魔了,当我没说。”
“……”
槐诗仔细感应着手中的戒指,确实是一件相当繁复的边境遗物,内部的结构层层叠叠,让人看不明白。
只不过,在抽取了自己的源质之后,内部的阴暗里好像在孕育什么东西一样。
但却需要大量的生机进行弥补。
槐诗肯定不会抽自己的生命进行投喂,只寻思着出去之后找一个树林子来好好地补一补。
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这好像……是一个半成品啊?
但确实是最适合自己的装备没有错,完全没有任何别扭和抗拒的感觉,就好像变成自己肢体的一部分那样,随着自己的呼吸一同共鸣。
是自己搞错了?
很快,槐诗不再关注这个问题,接下来看最后一件奖励。
信封。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信封来。
感觉平平无奇,里面好像装了一张卡片的样子,命运之书有所感应,微微地震颤了起来。
等槐诗谨慎地打开信封之后,却发现里面竟然掉出来一张……胸卡?
对,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工作证书一样。
背后还带着天文会的标志。
当槐诗拿起了卡片,想要看一下正面的时候,却冷不防被吸了一缕源质,紧接着,原本空白的正面就浮现了他的正面照片。
【理想国·第十四试验区·权限凭证】
除了照片意外,在下面,槐诗的名字缓缓浮现,标注着他有B级的权限可以出入大部分区域。
紧接着,命运之书一震,随着书页的翻动,字母‘b’却被抹去了,蓝色的卡片变成了漆黑。
从塑料变成了铁,沉重无比。
而卡片上,槐诗的权限也从b级骤然提升到S级。随着一缕源质的归还,槐诗脑子里骤然浮现出了一个经纬度坐标。
在稍加辨认之后,他就忍不住目瞪口呆。
竟然在南极!
“绝了!”槐诗愕然地翻看着手里的胸卡:“怎么还是个连锁任务?”
“奖品就是这个,我也没办法啊。”
小猫难为情地挠了挠脸,“要换么?要换的话我这边……”
“不用了!”
槐诗果断地把卡踹进了兜里,甩进命运之书中加起来,“我觉得这个就挺好。”
这一件东西对于命运之书来说都是颇为重要的关系物,倘若在这里错失的话,恐怕以后真遇到什么需要用的情况,就要悔不当初了。
再说了,他现在又不缺装备。
他最不缺地就是装备了。
不管小猫能拿出什么来,恐怕都对他的提升不大。
在领悟了山鬼的本质之后,槐诗所差的就是水磨工夫——来自圣痕中的感悟告诉他,在这个阶段,他最好多收集一些不同植物的生命力,每一份的多寡姑且不论,但总体数量越多越好。
尤其是各种地狱植物,多多益善。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多搞点花花草草回来才对,要什么装备?况且这个任务就算接了,难道还能强迫自己去么?
大不了蹲在新海不动了呗。
槐诗心里思忖着,坐在原地,看着小猫。
“嗯?”
小猫疑惑地看了过来:“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好像在问,奖励都发完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就这?”
槐诗平静地问:“我可是拼死拼活完成了你发下来的死亡任务诶,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的隐瞒来补偿一点什么吗?”
“呃……”
小猫愣了一下,就好像黑心资本家看到工人来讨薪一样,充满了错愕和惊奇。
还有这种东西的吗?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情小猫手一挥,讨薪工人就飞到猫砂堆里去了。但如今槐诗身为王子,也算是乐园中的正式员工,而且虽然不具备规则条件,但权限却隐隐和自己对等。
按照规矩而言,他确实是应该将他与自己同等对待的……不好随便来。
然后,他开始头疼了起来。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试探性地问:“要不,这乐园里的绿植你随便吸?”
“管顿饭就算了?”
槐诗反问,眼见自己猜测没错,顿时打定主意要从这王八蛋身上多咬点肉下来:“我可是受伤了诶,险死还生,就算不说工伤,你也得给点加班费吧?”
“那……给你金小判,大家当做无事发生?”
“呵呵。”槐诗掂量着鼓鼓囊囊的钱包,笑容嘲弄:“我缺那点钱么?”
“……”
这一副有钱的嘴脸真是该死的可恶。
小猫抽着烟,忽然有些头疼了起来。
到最后,将烟头塞在了烟灰缸里的小山中,无奈叹息。
“你看这样如何。‘他咳嗽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在必要的时候,由乐园出手,帮你一次怎么样?”
眼看槐诗还不满足的样子,他又开口说道:“按照协定,在你们的比赛规则中,我们不可以插手过多,但你作为乐园的兼职王子,乐园在介入的时候就有了借口,也不算严重违规……但最好不要太过分,否则将来我们是会被人拉清单的。”
“帮我一次?”
槐诗皱眉:“怎么帮?”
小猫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摸出了一张传单来,“这个给你。”
传单几乎快要掉色掉完了,字迹什么的都看不清楚。
只有占据了大片面积的一个Q版小猫的头像还残留着往昔的轮廓。
手捧着那一张传单的时候,小猫的动作谨慎又仔细,好像捧着一个炸弹一样,小心翼翼:“乐园对你在舞台上的表现大为愉悦,并表示了欣赏,因此才给了你这样的权限……你可要谨慎使用。”
槐诗接过传单,仔细端详了一下,一头雾水。
“怎么用?”
“很简单。”
小猫指着传单上自己的Q版头像说,“只要在这一座城市中,不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要你照着它在地上画出这个图案,就能够召唤出沉睡在乐园深处的力量,这里最恐怖的怪物……”
说到这里,小猫嘿嘿冷笑起来:“具体的力量你无需怀疑,等它从天而降的时候,在场没有交授权金的人都要死!”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这就是一个大型的AOE啊,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既然是这个乐园里最恐怖的怪物的话……想起自己在城堡里感受到的那些黑暗气息,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恐怖如斯!
有从小猫那里讹了两套随时可以在市内其他的旅馆住宿的招待券之后,槐诗感觉做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
毕竟小猫对自己还算不错,自己也没吃亏,虽然总觉得他有点可疑……
但自己明天就走了,难道他还能追上来砍自己么?
槐诗想了想,收起了东西,起身告辞回安排给自己的宿舍睡觉去了。
在办公室之中,目送着槐诗关门,听着少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猫终于松了口气,躺在椅子上,轻声感慨。
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那一件原本心悦框架指定给头名的奖品。
“哎呀,差点就露馅了,好险好险。”
随手,将一份至关重要的军团契约丢进了垃圾桶里。
之后,他便翘起了腿,美滋滋地点了根烟,拿起旁边的电话座机,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喂,黄金黎明吗?”
他抽着烟,愉快地说道:“对,我已经把胸卡交给外来的深渊谱系升华者了,直播你们看了吧?对,就是那个,是不是很劲很威很霸道?是不是应该多给点钱?
三倍?我们乐园的王子就值三倍吗?十倍差不多吧?行,就这样吧,回头打在我魔金银行的账号里。”
挂断了电话,小猫又拨出去一个号码,拿起来,等待接通。
“喂,昨日快递吗?是李经理对吧?”
他说,“对,我已经把戒指交给继任的王子了,哎呀,多客气,什么钱不钱的,我和七海董事长也是老相识了,稍后的打包服务你们可能需要多费点心了,可以,尽快上门吧。”
电话再度挂断了。
最后,又拿起来,播出了另一个号码。
这一次响应的忙音分外长久,就连忙音的节奏也被拉长到了极限,让人以为要天荒地老都没有回音。
五分钟后,电话再度被接起。
“喂,赫利俄斯工坊吗?”
小猫掐灭了烟卷,点头说道:“对,你们留在这里的那一件边境遗物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就是那一条锁链……绝对合适,我的眼光你们放心,简直是一位最完美的继任者。
钱就不用了,但过几天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方便么?那就这么说定了,好的,不见不散哦。”
话筒放下,电话挂断。
在寂静中,他陷入了沉思。
许久,抬起眼睛看向办公桌角落的黑暗之中。
“这个安排,你可满意么,客人?”
“要说满意,倒不如说叹为观止啊。”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感慨的声音:“虽然做生意要赚钱没错,但你这‘一鱼五吃’也太厉害了点吧?”
乌鸦抬起了红色的眼眸,啧啧称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孔明之罠
“应该说不愧是曾经的大资本家大财阀么?”
黑色的飞鸟赞叹道,“除了用一个王子的称号赚了一大波门票之外,最后发得工资全都是别人出的钱,而且还卖了人情……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哪怕我是乌鸦都自叹不如。”
“没办法,地狱里可是民生凋敝呐,客人。”
小猫端起槐诗没有喝的红茶,淡定地倒进嘴里:“这世道赚钱不容易啊,如果有机会不好好抓住的话,搞不好哪一天就忽然破产了……到时候大家流落街头,纷纷过气,说不定连屁都没得吃。
况且,若不是您的强烈推荐,我都没胆子下这个决心呢。“
“我只不过是牵线搭桥而已哦。”
乌鸦进入了商业互吹的环节:“要说运营的话,果然还是你更强一点。”
“只不过……”小猫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除了七年前由昨日快递交到我手里的这一份不记名包裹之外,赫利俄斯工坊的传承仪式与黄金黎明的胸卡对于他而言,是不是过于危险了一点?”
“哦?”乌鸦被逗笑了:“你在担心他么?”
“他可是乐园认定的王子,我的同僚,我为什么不关心呢?”小猫摇头:“要说的话,我巴不得他能够越来越强,越来越厉害,好让乐园将来抱一抱大腿呢!换做是谁,都会希望他将来一帆风顺吧?”
“放心吧,赫利俄斯工坊的传承仪式虽然危险,但对于一年之后的他来说,反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至于黄金黎明……”
乌鸦摇了摇头:“他们在其他天国谱系的升华者里发展成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这个机会,他早晚都要和那群死肥宅打交道,那么,为什么不先占据主动呢?
怎么样,有兴趣搀和一手么?“她愉快地说道,“像你这样杰出的经营者合作的话,一定会方便许多吧?”
“还是算了,乐园虽大,可和真正的力量相比,只不过是昨日的幻影而已。”小猫摇头:“我们不求光耀,只要能够延续这种苟延残喘就够了。”
“是么?”
乌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理解在夹缝中求生存不容易,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在你这个位置,用不着如此火急火燎的进行安排吧?反正乐园是邪马台的仅有的几个大群,坐等东夏和瀛洲两边给你开价不就行了?”
“……”
小猫陷入沉默,许久,轻声叹息:“说实话,我对东夏谱系和瀛洲谱系之间的斗争没什么兴趣,只是不想寄人篱下,万事不由自主而已。
毕竟,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和曾经的荣誉,总不能连自由也失去,对不对?”
“那么,听上去就有下一步合作的空余了啊……”
在黑暗中,漆黑的飞鸟捏着下巴,轻声笑了起来:“方便的话,可以作为本地人,帮我指个路吗?”
“嗯?”小猫不解。
“那个隐藏在皇居之下的东西……”她眯起眼睛问:“你知道的,对吧?“
“……”
小猫,愣在了原地。
很快,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可就是另一笔大生意了啊……我开价高一点也没关系的,对吧?”
“没关系,我也好久没砍过价了。”
乌鸦愉快地回应:“放心,在东夏谱系和瀛洲谱系撕出个你死我活之前,我们还有相当长的时间达成共识。”
在昏沉中,老公卿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静静地等待着。
漫长的等待终究有所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低沉的脚步声从远方走来,隔着垂帘,一张纸条从后面塞了进来,人影匆匆地离去了。
纸条上写着繁复的秘语,可对于老公卿而言却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只是看了一眼,对应的内容就从脑中浮现出来。
【玄鸟主持,夸父实施,凤凰协助,武家有内鬼。】
“……”
老公卿沉默地放下纸条,纸条脱手,便自行烧成了灰烬。
他的克制着心中的愤怒,面沉如水。
果然是武家的那群卑下之种里出了叛徒……怪不得界楔会这么古怪地被破坏,令这一座秘藏沉入了地狱中,如今还被社保局占据了先手。
但如今看来,不止是武家不值得信任,就连‘座’的内部恐怕也已经有相当的人员开始首鼠两端了吧?
这帮毫无尊严的蠢货!
难道就不明白,就算低头接受那个夷人将军的统治,那个疯子也只会畅快地喝着酒把他们这群鼠辈的脑袋斩下来么?
短短百年不到,传承了高天原两千年历史的瀛洲谱系便在公家和武家的内斗中彻底分裂。
如今的公家所代表的天津系和武家所代表的国津系已经快要连曾经的表面和平都无法维持了,内战还没有开始,暗流汹涌中就有外界的势力嗅着血腥味而来……再不还以颜色的话,不止是鹿鸣馆,瀛洲谱系的脸面都要丢得一干二净!
在略微思忖片刻之后,他咳嗽了一声。守在床前的隐约人影便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外,守在了门前,隔绝了其他人的打扰。
匆匆地以随身的笔墨写了一封短笺,拧开笔管之后,就有一只修长纤细的狐狸钻了出来,吃了两颗老公卿的豆子之后,便衔着短笺,闪现消失了。
没过了多久,老人的意识便忽然一暗,好像向下坠落一样,落入黑暗中。
黑暗尽头是一座浩荡奔流的冰冷河川,一丛丛朱红色的石蒜花之间,阴森的宫殿屹立在白骨之原上。
而老人的意识,在瞬间便落入了宫殿的最深处,看到了好几个等待在那里的影子。
在最上首的位置,垂帘之后的人影岿然不动,好像沉睡一样。
只有御座之下的俊秀如鬼魅的男子开口说道:“个中详情,吾等已然知悉。抱病之身出使东夏,辛苦你了,中纳言。”
老人恭敬地低头回应:“有劳陛下与诸位大人挂碍,在下只不过聊尽分内之事而已。”
在御座之下,男子沉吟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关于邪马台,陛下自有安排。但如今还有一件大事要拜托你。”
苍老的中纳言匍匐在地,向着御座之上叩首:“臣,定然粉身碎骨,以报皇恩。”
于是,他便听见了那个男子的平静声音:“既然中纳言你决心抱病出使,便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短暂地沉默之后,老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浑身颤抖了起来。
很快,在俊秀男子的凝视之下,老人深深地低下头:“……在下……明白了。”
“很好。”
御座之下,男子缓缓地合拢了纸扇。
老公卿的意识模糊起来。
等他睁开眼睛之后,已经回到了死寂的病房之中,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他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黄泉之药。
他缓缓地撑起身子,凝视着手中的药瓶,许久,无声地苦笑了一声,端起瓶子,仰头,一饮而尽。
可是却没有冰凉的感觉从口中传来。
空的?
良久之后,他愕然地睁开眼睛,发现就在自己张开的嘴前,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一把硕大的炒勺。
稳稳当当地将瓶子中的黄泉之药接住,一滴不漏。
“中纳言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的大表哥低下头,手握着炒勺,向着老人露出灿烂地笑容:“这可使不得呀!”
看着那一张笑容,老公卿呆滞地嗡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
可到最后,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声惨笑,无力地瘫倒在了床上。就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这是什么?机关算尽之后,仍然在孔明的陷阱里吗?
他疲惫地垂下眼瞳。
这下,可大事不妙了啊。
时光迅速地流逝,在心悦框架的加速之下,邪马台已然三度迎来了虚无的朝阳。
天亮了。
短暂的一夜再度结束了,太多激烈的斗争令人目不暇接,尤其是最后那宛如奇迹一般的舞台剧表演,属于王子之间的对决不知道牵动了在场观众里多少大姑娘小闺女留下了激动的鼻血。
早在对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有大触甩了王子X王子的涩图在暗网上,点击率在瞬间飙升至历年以来同人区的新高,其中还有一位知名不具的乌鸦女士以及ID是H打头的神秘注册学者悄悄地点了赞……
而对决结束之后,暗网上十六家大型线上赌场便开始疯狂吸金,押槐诗夺冠的金额竟然一度挤进了前三。
在最巅峰的时候,超过了原本的第二名——一直到现在都蒙着脸未曾显示自己身份的神秘人,甚至险些冲击叶雪涯原本头名的位置。
只可惜,猝然爆发,后劲不足,在原本第一第二的缓慢拉升之下,经过了四个小时之后,槐诗落回了第三位。
最大的原因则是谛听笑眯眯地按着有关槐诗的情报不发,明日新闻也憋着坏水儿打算什么时候爆出来操纵一下赔率。
虽然传奇调查员的身份情报稍微多花一点钱就可以买得到,但槐诗本身的位阶和孤身一人的作战方式注定很难在这一场团体争斗激烈的比赛中博得更多的关注。
随着黎明的到来,经过了一日一夜的漫长争夺之后,所有重点区域攻略数据都浮出水面。
‘三越大楼’,攻略完成度百分之百,胜出者四十一人,叶雪涯所带领的东夏社保局将四件暗金级道具、十一件边境遗物和一张军团契约牢牢地把持在手中。
‘浅草寺’,攻略完成度百分之六十一,胜出者二十二人,瀛洲财阀索多玛集团在惨胜之后入手了两个暗金宝箱和一张军团契约,而受到挫败的‘任侠堂’则果断转换攻略重心,拿到了阿美横町百分之四十的攻略完成度,收获四件边境遗物和一个暗金宝箱……
‘小猫乐园’,攻略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二,胜出者二十四人,基本上每一个活到最后的项目主持者都拿到了通关奖励。
但槐诗一人却独占了百分之四十之多。
其中有百分之十来自于复活赛的疯狂猎杀,而百分之三十则是小猫的隐藏任务和王子头衔所带来的效果。
蒙面的神秘客则孤身一人闯入了台场。他凭借着两件暗金级装备和诡异的圣痕能力,以一敌十,几乎全灭了台场的三支攻略团队,一个人独占了百分之七十的完成度。获得了一件圣痕遗物。
随着统计数字的滚动,很快,便卷到了最后。
所有地区中名列前五的‘秋叶原’,攻略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二。
胜出者总计13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竟然只有十三个人?
13人就完成了以任务数量众多和内容繁复而著称的秋叶原,并且将攻略完成度推进到百分之九十二?
简直像是奇迹一样!
难道是后面有哪里来的精英团队入场了?
紧接着,屏幕上,数字一跳。
变成了12……
第二百四十章 这就是羁绊啊!
12……
不等观众们反应过来,那个数字好像跳水一样,又下降了一位。
11
紧接着,10、9、8……5、4……
在观众们震惊的喧嚣里,胜出者的数字飞速地下降,直到最后,定格为1
只剩下了一个人。
谛听愕然地张口,挥手,导演室中的镜头瞬间击中在秋叶原的大街之上……映照出了一片尸山血海。
死亡如石堆积成山。
鲜血的溪流汇聚成河,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之上肆意地奔涌着,一切都被染成了代表着终结的血红。
满目疮痍里,每一个地方都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暴虐的蹂躏降临在此处,没有任何幸存者躲过死亡的飓风。在绝望地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大家只能恐惧地互相拥抱,紧接着,肝脑涂地,埋葬在黑暗里。
死寂之中,只有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清脆声音。
随着手指轻轻地擦过,墙壁轰然碎裂,无数尘埃和碎石飞迸而起,可是却没有一粒胆敢沾染在皮鞋光滑洁净的面上。
纷纷退避。
宛如知晓恐惧那样。
试图离开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哪怕看上去只是个消瘦又年轻的女人,笑意仿佛永远温和。
如此,不紧不慢地搜刮着自己的战利品,放进了小小的果篮里去,可果篮却好像永远装不满一样。
饕餮地将一切死者的残渣吞噬殆尽。
直到最后,她站在长街的末尾,缓缓回头,看向已经化作死亡之国的昔日乐土,缅怀地笑了起来。
“做女仆真开心啊……”
她挽着果篮,双手提起了旧式的女仆长裙两侧的裙摆,微微鞠躬行礼,向顾客们致以诚挚地感谢。
“大変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が,本日の営业时间はここまで终わります,皆様からのご支持感谢しております……”
无人回应。
死寂里,只有大屏幕上那一张平静又温婉地笑脸缓缓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秋叶原,唯一胜出者。
——罗娴!
小猫乐园门口,与槐诗攀谈的年轻人了然地颔首。
“是这样吗?真遗憾啊……我听说天文会有人在新宿那边建立了一个据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到那里去应该可以找到人吧。”
如此,交换了情报。
对槐诗拒绝入伙的提议并不恼怒,同样来自天文会的升华者在打了个招呼之后,大家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然后转身离去。
比赛终究只是比赛而已,大家都是同事,以后可能还要常来又常往,没必要一件小事谈不拢就闹僵。
互相给个面子,留一份善缘,日后相见起码也多了一份交情。
哪怕到最后大家可能刀剑相向,但在这之前,谁愿意先开始进行内耗给别人看笑话啊?
好歹是天文会,家大业大,大家都不是穷到倒毙无依无靠,需要通过一个新秀赛搏出头,没必要做那种LOW穿地心的事情。
在临走之前,那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善意地提醒到:“如果遇到第二位的那位,你可以稍微表露一下身份。相信如果情况不是很糟糕的话,就还有合作的余地。”
他指的是那位到现在都还没有表露身份的神秘人,夺冠呼声排行第二位的升华者。
槐诗心领神会。
所以说,那个披着马甲的也是自己人么?
为什么大家都是天文会,别人披着马甲就没人看得出来,自己哪怕戴着头盔都要被一群人追着砍到身份败露啊。
目送着那个人走远了,槐诗回头,看向身旁的原照。
“你呢?”他问,“早上的时候,社保局联系你了吧?”
一直魂不守舍的原照愣了一下,旋即愕然:“你怎么知道?”
“那么大一只狐狸跑进宿舍里来,你总不能让我当做看不见吧?”
槐诗瞥了他一眼:“那应该是你们领队的军团吧?”
原照下意识地点头,旋即反应过来,猛然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槐诗看着他欲盖拟彰的样子,忍不住被逗笑了,“放心,不会找你去打听你队友的情报,我是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和我一起,还是去找队友?”
“我……”
原照犹豫了起来。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平心而论,组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根本就没帮上忙。
虽然铲猫砂遭了不少罪,可到最后如果没有槐诗的帮忙,他可能很难完成任务,更不用说顺利通关小猫乐园,得到这一把边境遗物了……
如今收到社保局的召集信息,他也是两头为难——虽然叶雪涯的口吻不甚严厉,只是建议而已,颇有你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意思,可不论怎么想,在这种地方还是那群认识了很久的队友更靠谱一些吧?
你看天文会,哪怕分属不同的部门和地区,大家见了面都不起刀兵的呢。
社保局之间的升华者联系只会更紧密和抱团。
如今组织需要自己,哪怕只是稍微需要一点,原照作为一个正直且充满荣誉感的死小孩儿都是一定要去出份力的。
恩,顺带让大家见识一下原大少如今有多厉害!
但槐诗这里……
欠了那么多人情,拍了拍屁股就走了?
不合适吧?
虽然槐诗自己都不甚在意,可这除了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之外,以后岂不是要永远被这个小白脸压低一头了?!
左右两难。
磨蹭了半天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信件,又看了看淡定等待的槐诗,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算了……
他掏出信件来,匆匆写了两句话之后,抛出了信笺。在半空中,信纸自行折叠,变成了一只小巧而精致的狐狸样子,看了他一眼之后,奔跑着离去了。
原照长叹了一口气。
反正社保局如今的进度遥遥领先,组织能用的砖那么多,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缺自己这一块,等自己还了这一份人情之后慢慢地过去也来得及。
但自己要走了,这个小白脸恐怕就真得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刚刚天文会那个年轻人礼貌告别的样子被他自动解读为嘲弄的疏远……进入比赛这么久了,天文会的人都没有怎么来找过他,来了一个都还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样子。
恩,这个小白脸多半人缘不太好吧?
仔细一想,确实挺讨嫌的样子诶!
说不定大家出去吃饭都不管他忌口的,出去唱K每次都会被其他同事不小心切歌,组织春游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住得远没有班车接送什么的……
别看现在表面上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在意地要死,特别不想让自己走什么的。
原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到槐诗等待的视线,神情就变得怜悯起来,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宽慰。
“放心,原大少带你上分,稳的!”
他拍了拍胸脯,示意大哥不走,大哥带你飞。槐诗愣了半天,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去找自己的队友……
这一副样子直接被原照理解为感动和惊喜,顿时心中越发地无奈:不是自己不想和队友会合,实在是这个家伙太让人放心不下了啊。
要是没有了自己这一根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孤零零地被人打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没有人知道。
哎,只能靠自己多多费心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槐诗看着原照一脸使命感的样子,忍不住欲言又止。
算了,他开心就好。
反正多这么一个人不多,少这么一个人不少……就当带孩子算了!
于是,槐诗露出一种幼儿园大哥哥的和蔼神情,两张笑脸彼此对视着,感觉队友之间的羁绊更浓了。
只有门口路过的里见琥珀不解地瞥了他们一眼,摇头叹息。
俩傻X……
打车,走了。
对,在这破地方还能打车的。
从比赛进入第二天开始,各种各样的公共设施就已经向外来的参赛者开放了,包括交通系统、用餐地点和夜间的住宿。
虽然全部都是本地人的黑店,不保质保量,而且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而统一使用的货币,就是参赛者死亡之后掉落的金小判。
至于价格,呵呵,就别说价格了,如果没有特殊的称号和道具,物价完全能够飙上天去。
只是一夜的住宿就要十枚金小判,也就是说,你如果想要安然无恙地度过百鬼夜行的一夜,你白天就必须想方设法砍死十个参赛者才行。
各种消耗道具的价格更像是大刀片子一样,冲着参赛者的脖子根上砍。槐诗查询过,在小猫乐园内自带的商店里,如果不使用自己的王子头衔的话,想要购买一枚霰弹枪子弹就需要一枚金小判……
通过各方面的压力,赛事组委会不断地逼迫着参赛者们开始激烈地淘汰和对决。
苟?苟什么苟?苟是没有前途的!你苟的过七天么?
想要道具吗?想要边境遗物吗?想要奖励和胜利吗?
那就去莽啊!
把其他所有参赛者都莽死之后你就是第一了。如果只会一个劲儿的苟的话,完全就会错失掉前期所有的发展机会,然后变成其他参赛者眼中的移动金小判。
在夜晚,这个城市是百鬼夜行的噩梦之地。
而在白天,触目所及的一切地方都已经是参赛者们的猎场。
第三天才刚刚到来,比赛就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大量前期只会苟着的参赛者迅速地惨遭淘汰。
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大家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心悦框架的操行,就好像槐诗所猜测的那样——想要变强吗?那就氪金小判啊,不氪金小判你怎么变强?
在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手头如今一共五十几枚金小判之后,饶是槐诗也感觉到钱不凑手,如果回避争斗的话,只会坐吃山空。
稍加思考,冷静分析,仔细盘算。
槐诗终于下定决心,站在指示牌下面挥手打车。
很快,一辆漆黑的灵车就从虚空之中浮现,停在了槐诗的面前。招手示意原照跟上之后,槐诗向着司机递出了金小判和临走之前额外从小猫那里勒索来的门票。
“‘上野公园’,谢谢。”
他递上了一枚金小判,说出了目的地。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恶寒,猛然回头。
隔着车窗,什么都没有看到。
槐诗皱起眉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军团
很快,出租车开始飞快地形行驶起来。
好像幻影一样,融入到稀薄的雾气中去了,急速向前。
而在原本出租车之后的虚空中,渐渐浮现出几个森冷的人影。
“他看到我们了?”为首的人皱眉问道。
“不可能。”背着一个巨大背包的升华者说,“我们的隐身装置是暗金级的道具,在心悦框架的覆盖范围内,不可能会有人发现……可能只是直觉敏锐而已。”
“能确定是他么?”
“绝对是他没错!”
一个怨毒的女声回答:“那一张脸我绝对不会记错……我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和相貌了,只要在邪马台内,他就逃不过我能力的捕捉范围。”
队伍中,有人犹豫了一下:“昨晚上的表演上的表现难道你们没有看到么?那个家伙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棘手啊。”
“只是你们轻敌了而已吧?”
那个女声冷笑:“那个家伙的手里至少有四件边境遗物和一件暗金级道具,现在还多了一张乐园的军团契约……如果不棘手的话,一个单打独斗的升华者哪里能有这么强的实力?”
为首的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林小姐,我们接受你的家族雇佣并不是为了来这里给你报仇,而是为了帮你在比赛中取得名次。
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们恐怕……”
“得到的所有道具,你们可以自己留着。”姓林的女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一件不要,而且我还可以再多给你们一张灵棺的图纸。”
“……”
领队的人犹豫了起来——哪怕是心悦框架之下的暗金级道具无法带出去,可这里获得的边境遗物还有军团契约却是货真价实的。
对于他们这些边境组织而言,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更何况,槐诗身上每一件装备都是数得着的宝贝……
在许久之后的寂静里,领队的人看了看自己的下属,交换眼神,最终达成共识。
“成交……”
在出租车静谧地行驶中,原照躺在后座上,呼呼大睡,可槐诗却总觉得不安。
死亡预感的提醒不断地徘徊,示意他危险在缓慢地靠近,可他始终没有办法发现这一份危机究竟从何而来,只能提起警惕,暗暗防备。
在寂静中,只有一丝一缕的源质不断地在槐诗和尼伯龙根之间循环往复,令戒指之中的那一片渺小的黑暗不断地变化,无数内部繁复的结构不断地更替。
当槐诗沉浸心神进入其中的时候,只感觉到无数庞大到仿佛山峦的枢纽在彼此碰撞,轰鸣中上升或下降,变换形态。
直到最后,在山鬼的源质灌注之下,黑暗涌动着,有熟悉的气息从其中浮现……
好像是……阴魂?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确实是阴魂没有错,哪怕还只是雏形,可是那简直可以说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
什么鬼?
他皱眉思索许久,始终没有什么收获,只能在命运之书里问了一声:“喂?在吗?”
无人回应。
“不在?”槐诗皱起眉头,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了乌鸦给自己的钥匙扣:“那我就把这个钥匙扣丢咯。”
“等等!”
一个声音火速上线,“小老弟你别急嘛,好歹是人家给你的一份心意,你怎么说丢就丢的?”
“心意?”
槐诗冷笑,用力地晃荡了一下钥匙扣,感觉到里面的水声——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一个墨水瓶!
联想到乌鸦如今的本体正是一团墨水,槐诗还能不知道她在哪儿么?
怕不是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她就在自己身上窥屏了。
“我就不问你狗狗祟祟混进来干什么了,这一枚戒指究竟是什么东西?”
“军团契约啊,你不知道么?”
“……”槐诗无言以对。
我叫你出来是为了让你说这个?
“好吧,忘记你在这方面是二十四K纯新人了,让我捋一捋怎么跟你科普这个边境常识。”
乌鸦干咳了几声,书页上跳出了一个抓着教鞭头顶博士帽的乌鸦来,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
“你知道不论地狱开拓还是边境发展,都是需要大量人力的,对吧?
单枪匹马的升华者永远不成事,况且没有组织的帮助和海量的资源,别说五阶,就连三阶突破四阶都难如上天。”
得……
槐诗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又要开始卖关子水字数了。
虽然如此,他依旧点了点头,只想知道她究竟想要说啥。
“可现在问题来了——现境维护、边境管理、地狱开拓,每一个地方都是个无底洞,可全世界有那么多人力么?”
乌鸦挥手,书页上出现了一个数字:“算上现境和边境和各个地狱,所有升华灵魂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七百万人,不,七百万人已经算多了,实际上,我估计有没有七百万人真的很难说。”
七百万。
听着数量众多,但实际上……撒到庞大的现境,无数边境和广阔到看不到最底层的地狱里,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全部凑到一起,连金陵的常驻人口都达不到!
升华有多困难,槐诗也深有体会。
哪怕是自己这种半只脚迈入了门里的家伙,也卡了七八年,更何况那些根本摸不到门在哪里的人呢?
“如今除了天文会把持的白银之海以外,全世界只有灵棺这么一种方式可以百分之百地让人升华。”
乌鸦说,“但不论是天文会的名额和灵棺,都远比自我升华要更加的麻烦更加的难。”
每年二百多个升华名额,完全是狼多肉少,预约都预约到几十年之后去了,而灵棺只能用一次,让一个白板新人升华和让一个高手的灵魂复活,你选哪个?
对于常人而言,升华才是奇迹,不可复制和不可琢磨的奇遇——不知道多少人渴求这样的机遇而不得。直到现在,哪怕各个谱系私底下都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实验和计划,但升华依旧是不可控的。
光看红手套所经历的生命之泉计划就知道了。
哪怕是升华几率超过现境十倍的各个边境,也依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机遇。
人力稀缺到这种程度,可以说升华成功,哪怕随便找个工作都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大量的人力缺口依旧存在……
边境姑且还可以让普通人进行日常活动,可地狱开拓就算了吧,没有灵魂维持意识,只要暴露一个小时,绝对在深渊沉淀里被异化为什么侵蚀物。
在确认了槐诗充分了解了这一前提之后,乌鸦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因此,在天文会草创之后,初代的升华者和全世界的创造主们联合在了一起,自圣痕这一存在的发掘之后,紧接着应运而成的便是‘军团’。
而其原理和原型所参考的……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看到了吧?”
说着,乌鸦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渐渐消失在高楼大厦之间的小猫乐园,令槐诗皱起眉头:“你是说……深渊大群?”
“对,没错。”乌鸦在书页上挥手,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感:“经过了这么多天之后,你对地狱中那些强大的存在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有没有感觉,他们……和什么特别像?”
“……”
许久的沉默之后,槐诗不敢确信地回答:
“圣……痕?”
乌鸦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圣痕是升华者的专利吧?别忘记圣痕遗物这种东西的存在啊槐诗……也别忘记圣痕最先是来自于何处!“
没错,这一份冠以神圣之名力量,最早的时候,正是来自深渊的奇迹化身!
“姑且不提各大谱系所传承的源典与深渊之间藕断丝连的关系,还有曾经神明们研究的那些狗臭屁。”
乌鸦淡定地说道:“如今各个谱系的考古队不正是为了补足自己谱系的空缺和发掘出新的升华之路而不断地往更深层的地狱里探索么?
——所谓的力量,便是要在此等的禁忌中所求才对!“
“在有些庞大的地狱之中,甚至一个深渊大群就是一条完整的升华之路……”
乌鸦愉快地往外抛着设定,斜眼看着槐诗:“有了它们作为参考,军团契约的本质是什么你不难理解了吧?”
“所谓的军团,便是大群的转变、你的从属、你的附庸、你的手足、奇迹的延伸、持有圣痕的族群……”
看着槐诗不可置信的样子,乌鸦吹了声口哨,再次抛出了一个炸弹:
“倘若如此还不能想象的话,你只需要将‘谱系’这个名字换成‘军团’,就会知晓,所谓的军团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槐诗已经脑子里空空荡荡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每一条完整的升华之路除了进阶之外所隐藏的东西——每一条道路,都是一支完整的军团。
自下而上。
从最底层,到最顶端。
无数升华者通过升华之路的衔接汇聚在一处,构成了一支完美的深渊大群!
“这就是七大谱系的底蕴啊,槐诗。”
乌鸦幽幽地说:“如今全世界的七大谱系之所以只有七个,就是因为只有这七个谱系有技术和能力创造出自身谱系的军团。
其中所包含的不止是升华者。在七大谱系之中,每一条完整的升华之路背后,都隐藏着起码来自三个以上的深渊大群!
这就是大谱系所独一无二的底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可以,但没必要
“当然,升华者的数量毕竟稀少,作为谱系的根本,拿去和人硬碰硬实在太过奢侈,况且能不能凑齐建制都还两说。
大部分的军团所招募的其实都是深渊生物。”
乌鸦解说道:“你不是已经在金陵见到过‘龙伯卫’了么,那就是夸父的亲军,如今东夏战斗力前三的军团——其中所有的成员全部都是天生具有圣痕‘龙伯之民’的深渊大群。”
圣痕·龙伯之民本身就是东夏谱系中‘后土’一系中的三阶圣痕,而这一条升华之路的顶端,便是夸父本身。
在被夸父只身闯入深渊祭典,在对决中一一折服之后,这一支深渊族群便向夸父献上了忠诚,尊奉他为所有龙伯之民的主人。
除了东夏谱系的五阶升华者之外,他在地狱中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群之主’,受到各方地狱和主宰的礼遇。
为了避免军团的大规模行动破坏现境秩序,天文会甚至不允许有未经申报的军团进入现境里来。
可数遍整个现境,又有多少谱系庞大到可以强行深渊圈地和封锁边境,慢慢搜集和自身谱系相合的深渊族群呢?
因此,才有军团契约这种替代品的流通。
或是许诺、或是交易,再或者是强行镇压、奴役,由于各种原因,往往会有深渊大**出了自身族群的信物,作为契约的载体。
只要持有军团契约,升华者便可以同契约代表的族群进行商讨和沟通,再或者强行进行叱令与逼迫,收买或者欺骗,让对方的族群为自己进行服务。
有的深渊大群甚至和现境的谱系签订了长期的雇佣契约,作为雇佣兵在深渊中进行活动。
根据契约的不同,所限制的时间和次数也不等……
这种与自身谱系不合的军团便更次一等了。
这一次新秀赛,邪马台的大群迫于心悦框架的压制,虽然交出了契约,可是时效恐怕不会长到哪里去,多半都有次数限制。
“那我这个是什么?”
槐诗抬起尼伯龙根之戒问道。
提到这一茬,乌鸦看向槐诗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同情又怜悯。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原本乐园的军团契约在三份契约中,也是威力最大的一份,只可惜……契约所联系的正体,已经被槐诗悄悄捅死了。
对,就是那七个王子!
只要持有契约,在邪马台之中,他就可以让七个王子无条件出手帮助自己三次……要是这傻仔提前知道的话,恐怕绝对不会接小猫的任务吧?
如今七个王子乃至最后他们的执念——白马王子都已经被他全部砍死了,就连战利品都落了袋,想后悔都没有地方可去。
“这个说来话长。”
乌鸦咳嗽了两声:“尼伯龙根之戒呢,其实是天国谱系所独有的军团契约,正好对应着阴魂的进阶呢——你看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正好配你哦!”
“是吗?”
槐诗皱起眉头,直勾勾地端详着乌鸦,总感觉哪里不对,直到乌鸦尴尬地别开视线:“只不过,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缺陷……”
“嗯?我就知道是个坑爹货!”
槐诗顿时大怒:“什么缺陷?你说清楚!”
“呃,这个……”
乌鸦咳嗽了半天,吭哧吭哧地说道:“众所周知,天国已经陨落已久了,当年理想国所培养的军团大部分都已经在动乱中失散和离开了,而其中,咳咳,也包括阴魂这一系的军团……所以,咳咳,你的军团,可能需要你自己来凑了……”
槐诗,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有一个团长的头衔,手的兵不但都跑光了,而且还需要再自己跑到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把它们找回来?”
“……对。”乌鸦也尴尬了起来。
这他妈不是坑爹么!
槐诗无能狂怒,他现在连自己一个山鬼都养不活,哪里有能力再去找几十个阴魂啊!
“实际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啦,毕竟尼伯龙根之戒在天国谱系内也是四大军团之一。”
书页上的乌鸦安慰着他:“用不着你去找,只要输入你的源质到里面,它就可以对照你的圣痕,衍生出下位的阴魂来……虽然不会太聪明,但作为工具人而言还是OK的啦!”
“OK个屁啊!”
槐诗已经完全不想跟她说话了。
说好了给我一个团的编制,结果到了地方,就我一个团长,别说意大利炮,连个政委都不配给我!真特么就只有一个团的编制啊……
连兵都要自己去造哦!
你们天国谱系除了逼人氪金之外,还有其他的好处么!
“总之,加油吧槐诗,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乌鸦抛下一句鼓励之后,便转身逃回自己的墨水瓶里了,任凭槐诗怎么催促都不出来。
而就在沉默之中,出租车停在了马路旁边。
“客人,到了。”
后车坐上抱着粪叉睡觉的原照还在睡大觉呢,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鼻涕泡都美得吹出来了。
“嘿嘿嘿,下车,到站了。”
槐诗掏出美德之剑顶了他两下,起身下车。
经过了连日的大战之后,上野公园附近看上去似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安安静静,实际上整个城市如今挺安静的。
只有远方偶尔有枪声的轰鸣飞上天空,旋即,又归于静寂。
每个人都像是猎人一样,蹑手蹑脚地穿行在都市的丛林中,寻找着任何一丝猎物的踪迹。
而上野公园里,满地狼藉,经历了先后数场战斗之后,再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了,只有无数枝头的乌鸦发出尖叫,起落如云。
倾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便在阴郁的天空之下回头凝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被无数双猩红的眼瞳看着,原照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只要别去犯蠢攻击它们,它们就不会攻击你,充其量只不过……”槐诗的话没说完,就有一泡鸟屎从天上掉下来,落在原照精心打理的发型上。
端详着少年抽搐的面孔,槐诗点头:“充其量也就这样而已。”
我要忍住,我不能生气,我不能生气……
对比了一下可能几万比一的敌我比例之后,原照握着粪叉的手微微颤抖,咬着牙找个水管把头上的鸟屎冲掉。
而槐诗,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说是干活儿,不过就是闲逛而已。
要挎着大宝剑,槐诗双手插兜,颇为闲散地在占地面积诺大的公园里闲逛了起来,回头跟原照指点着周围的情况。
原本这里是有颇多美术馆和博物馆的,不过经历了昨日短暂的打工之后,今天已经重新关闭了。
完成任务之后的升华者早已经离去,留下来的就是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裂缝,深坑,还有火焰焚烧的痕迹。
槐诗走得相当仔细,特地穿行在那些被烧焦的植物和断裂的树枝之间。
原照跟在后面,不断地被脚下乱七八糟的东西绊倒,然后被灌木勾住裤子,或者干脆直接踉踉跄跄,险些摔进坑里。
抬起头看那个小白脸,却走得好像轻松写意……
很快,他就察觉到槐诗脚下那一层隐约萌发出些许绿意的草丛,还有被烧焦的植物断茬上重新增长出的一丝胞芽。
槐诗踏出一步,好像无数植物都随着他一同起伏那样。
当原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听见前方传来的风声,好像整合成了一个韵律那样的,枝叶的摆动,无数青草的起伏还有风吹过树枝之间发出的细碎声音。
一切好像都在槐诗的脚步节奏之下,纠缠在了一起,彼此衔接在了一处。
“你在干什么?”
他恍然发觉:“这就是你的圣痕?”
“对,山鬼。”
槐诗大方地承认:“我需要这一片绿地帮我补充一些生机,顺带,做一些配平和运转的工作,算是回报吧?”
山鬼?
那不是女的么?
切,果然是娘娘腔……
原照腹诽,看着他东摸摸西摸摸的样子,每一株植物只是稍稍抽取一丝,都被那一副不干不脆的样子给急死了。
“你就不能一次性多抽一点?”
“可以,但没必要。”
槐诗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植物而言,人类的道德观并不适用,人类所认为的想法也和它们所需的截然不同……我大可以在里面找一颗年头老一点的树一个劲儿的猛吸,补足我自身的所需,但对于山鬼圣痕而言,生机的充盈与否反而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循环。”
槐诗抬起手,一棵草籽从他手里飞出来,落在原照的头发,很快,便长出一朵绿油油的狗尾巴花来。
原照不耐烦地将纠缠在头发之间的根须拔下来,随手抛进了泥土中,跟在后面:“你不能说直白一点?”
“简单来说,是生命的流动……让一整个大体系之间的生命力顺畅地运转,形成一个健康的循环,这才是山鬼的圣痕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比方这样……”
槐诗伸手,从枯树之上过于粗壮的老藤之中拔出了一缕生机,转身度入了旁边一颗被烧焦的树干里,又随着脚步,遥遥引导着这一份生命力自地下扩散开来,最后融入了地上被卷翻了的灌木和草丛之中。
牵线搭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哪儿来的狗?
在看似毫无意义的来回走动之中,槐诗一步步地修补着遭受创伤的巨大循环,先是将彻底坏死的部分自地下的根系之中切断,弃之不顾,然后将纠缠成一团乱麻的根茎理顺,彼此衔接为一体。
以自身作为中转,在这千头万绪的网络中游走。
虽然好像是蛋疼的游泳池问题,一个水龙头出水,一个下水道放水……可在这整个过程之中,原本遭受挫败的系统却渐渐地得到了重整,生机流动。
到最后,无数目光森冷的乌鸦竟然也收回了视线,将两人当做不存在了。
似乎是认可了他们的存在。
所以说这个小白脸究竟有多会刷好感度啊!
连乌鸦都这么快搞定……
原照撇了撇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一套嘛,你直说不就好了?”
槐诗愕然回头,用一种‘诶你竟然读过书‘的错愕视线看了过来,气得原照脸都涨红了:“我好歹还是成绩全优直接保送稷下少年班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只能靠拉琴上大学啊!”
“原来还是个学霸,失敬失敬。”
槐诗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那种淡淡地怜悯视线好像在问‘都上大学了为什么心理年龄比我一个高中生还低‘的样子,让原照气不打一处来,
槐诗在继续向前,随着他不断地抽取各种不同植物的生机,体内的源质竟然也开始缓缓地变化,在各种植物独有的生机感染之下失去了原本的单纯,变得驳杂了起来。
可这一份过于繁多的驳杂,此刻却在山鬼圣痕的调配之下,显得生机勃勃。
好像一颗终于发芽的种子那样!
生长!
槐诗心中落下一块大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一阶段自己不需要像阴魂那么精纯的负面源质,反而要求多求杂,越杂越好,种类越多越好。
山鬼就好像一座植物园,要的就是百花齐放,四时长青……可惜,这里植物的数量虽然不少,种类却不足。
要是时间充裕就好了,他完全可以按照小猫给的地图,去孤悬在邪马台之外的一座以‘神代‘著称的植物园里,想必里面的植物的种类会更多。
既然种类不足,那就先专注质量好了——此刻凭借着山鬼的圣痕,开始重建了体系循环之后,槐诗才感觉到尼伯龙根之戒的好处。
当槐诗变成了这个庞大生机网络的一部分之后,大量的生命力也在他的躯壳之中随时转入和流出,让他可以进行截流,只要不影响体系的循环,整个上野公园内所有的植物都在不断地为他注入生机。
权限狗就是好啊。
随着海量生机的注入,戒指内的阴魂的就开始迅速的蜕变,完成速度喜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根本不需要槐诗出力,只要他找一个植物园蹲着,就可以等着尼伯龙根之戒读条制造阴魂的圣痕了。
虽然对于第二阶段的自己,阴魂的数量被限制为三,但却好在不需要去另外寻找什么珍贵的额材料和浪费时间,只要槐诗专注自己圣痕的提升,其他的好处就源源不断地向着自己涌过来。
好半天过去了之后,原照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喂,还要多长时间啊?”
“大概两天左右吧。”
槐诗回答。
不过两天的前提是槐诗打算在这里进阶,可这里进阶明显太不划算了,凑不够数量,山鬼圣痕就算是先天羸弱,就算进阶了也难堪大用,不如先忍一忍。
但如果想要制造出自己的独立团里第一条阴魂的话,应该只要半个小时就够了吧?
槐诗心中估摸着时间。
可忽然间,原照却猛然回头,手中的三戟叉抬起,迸发凄啸,一道气刃飞出,直接刺进身后低矮的灌木丛中去,一时间噼啪作响的声音不断传来,草叶飞迸。
紧接着,槐诗才听见远处细碎的脚步声,皱起眉头。
原照竟然比自己察觉的都还快?
这个弟弟有点东西诶。
当松动的树丛停止震动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一声细碎的呜咽,一只黄色的柴犬从里面小心翼翼地露出头,向着原照的方向看过来。
“是条狗么?”
他松了口气,弯下腰,嬉笑着朝着那只小狗招了招手:“哎呀,小东西真可爱,过来给我看看?”
“你是沙雕吗?”
槐诗摇头叹息,直接提起了他的后领,转身就跑!
就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只迈着小碎步过来的柴犬竟然在瞬间加快了速度。
快得像是一道黄色的闪电,跳起飞跃到空中,紧接着,原照就看到了在空中,那一只瘦巴巴的柴犬骤然膨胀了起来。
好像吹胀的气球那样。
炸了!
无数血肉飞散,在空中便化作了漆黑腐烂的色彩,泼洒向四面八方,血雨所过之处,遍地焦黑,猛毒在迅速地扩散着,就连地上的土壤都在嗤嗤作响。
被恶臭的风吹过,原照只觉得本能的一阵烦闷,头晕眼花,紧接着,就被槐诗甩在了地上,槐诗掏出美德之剑直接割手,甩了两滴血到原照的嘴里去。
没时间配解毒药了,以毒攻毒算了。
“你干什么啊!”原照一不小心,吞了槐诗一滴血,脸都绿了,可旋即就感觉到随着那一阵铁锈的味道扩散,自己昏黑的眼前竟然渐渐亮了起来。
一时间,他的脸色变化,也没有忘恩负义到怪槐诗解毒的办法太见鬼,只能心里悄悄祈祷这个小白脸没有什么传染病……
旋即,他就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狗炸了!”
“我看到了。”
槐诗面无表情地摘下霰弹枪,填入子弹,在无数惊起鸦群的尖叫中,环顾着四周,最后,猛然调转枪口,对准身后扣动扳机。
轰!
巨响迸发。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竟然被从虚空之中打了出来,一声惨叫,血液飞迸,可紧接着就不见踪影了。
好像隐身了那样。
“什么鬼!”
事到如今,原照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敌袭,拔出枪来就对准周围一阵乱捅。可来的人明显精通潜伏技巧,此刻凭着原照的一阵乱捅,根本什么都捅不到。
如今当对方收起了轻视,真正潜入黑暗中时,就连槐诗也难以凭借着乌鸦们的视线找出他的踪迹了。
“先走!”
槐诗伸手在腰包里,抓了一把铁块直接在手中熔炼起来,炼金之火一闪而过,短短的两秒过后,脱手而出。
随着刺目的闪光一闪而过,一颗劫灰烟雾弹骤然自他们周围爆发,灰色的雾气吞没了一切。
槐诗扯住了原照的领子,向前狂奔而出。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天空之上传来的凄厉呼啸声。
自远方的高楼之上,一个蹲坐的人影听从着耳机里的指示,从身旁的箭囊里挑选着箭矢,最后拔出了一支铁灰色尾翎的修长箭矢,搭在了堪称庞大的铁弓之上,斜斜地对准了天空。
弓弦拉动,迸发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随着手指的松脱,凄啸声冲上了天空。
一点铁光没入了云层之中,可随着铁光的消散,很快,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宛如暴雨一般的铁光自灰黑色的云层之中亮起,向着大地上坠落而下。
将烟雾笼罩之处尽数覆盖在内。
暴雨之箭瞬间从天而降。
“松开我!”
原照挣扎,从槐诗的手中挣脱,自空中翻身,手从怀中抽出了一截细长的铁链,直接扣在三戟叉的前端,紧接着,长枪向着空中穿刺而出。
瞬息间,枪杆动荡起来,紧扣在长枪之上的铁链宛如长鞭一样抽打着空气,迸发低沉的啸声。在细长铁链的拨荡和抽打之下,那些如陨星一般坠落下来的箭矢竟然尽数被阻拦在了枪刃之外,飞向了其他的地方。
这一手绝活儿看得槐诗眼睛都直了。
罗老只教了他怎么简单的上手长兵器,可这种招数明显就属于流派的秘传和前人所琢磨出的技巧了,根本不是仓促之间就可以上手的。
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适的话,槐诗都要逮住原照先耗点羊毛下来了。
“羡慕吧?”
原照斜眼看着槐诗惊愕的样子,得意的眉毛都挑了起来:“我们原家的秘传,你学得会嘛!”
行吧,先让这小鬼得意一会儿。
可随着两人的狂奔,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一个顶着大盾的升华者从天而降,手中将一根沉重的桩子猛然敲进了地里。
自轰鸣的声音中,铁桩落地之处,骤然飞出了两道光线,牵在了槐诗和原照的身上。
紧接着,他们身体就骤然一震,感觉了沉重了许多,被虚无的光线拉扯着,越是向外,就越是举步维艰。
这明显也是一件心悦框架之下的道具,虽然不知道原理究竟是什么,可一旦被铁桩所射出的光线照住,连跑都跑不掉。
“啧。”
感觉到前方的远处骤然升腾而起的诸多源质波动,槐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的密林之中,隐隐绰绰的光芒之下,有十几个人形的轮廓缓缓浮现。
“幸亏联系了另一队人,否则就真被你们跑掉了……”
为首的升华者带着鬼面,手持着枪械,目光森冷,扫视着槐诗和他身旁的原照,忽然开口说道:“喂,小鬼,我们只找槐诗的麻烦,你现在走开,我们不杀你。”
“我就知道你惹出来的麻烦!”原照顿时怒目瞪了过来:“你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搞你?”
槐诗仔细想了半天,无奈耸肩:“还真挺不少的……一开始还会算,后面都数不清了。”
“这次真是被你连累惨了。”
原照烦躁地嘟哝了几句,抬起手,将枪刃上的链子摘下来,塞进了怀里去,抬起眼睛看向前面:“喂,你知道我们是社保局的人还敢来袭击我们?”
“多新鲜啊,难道亮出身份就可以决定名次了?那新秀赛还比什么?”
在另一头,渐渐走过来的持刀升华者冷笑:“给你最后五秒钟之间,快滚,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你说滚就滚,难道你原大少我不要面子的吗?”
原照嗤笑,回头抬起枪刃指着那个人的脸:“今天教你们一个乖,你们要是一个个上来单打独斗帮我挂回去,我什么都不说,认栽,算我学艺不精,将来咱们边境再见。
但如果你们想一起上的话,我先提醒你们一下,我表哥是金陵社保局的局长,我表姐姓诸叫做诸清羽,现在是东夏第二的白帝子,我曾祖父是内阁总领西南边境的军务大臣,我母亲姓李,燕京李氏的那个李!“
凝视着那些升华者们错愕的神情,原照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向着他们勾了勾手指。
“今天这个事儿,少爷我他妈管定了。够胆子你们这帮孙子就一起上!我要往后跑一步,我不姓原!”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围攻
原照,十四岁,是学生(稷下少年班)。
兼职升华者、小老弟、官二代以及插粪少年等等角色。
深不可测!
“嘶……”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原照的背景这么吓人,而且有这么吓人的背景还插粪,顿时越发地敬仰钦佩。
恐怖如斯,此子断不可……咳咳。
“看到了吗?!”槐诗忽然伸手,一巴掌拍在原照的后背上,冲着那群人理直气壮地喊:“这就是我大哥!”
“金陵社保局银枪小霸王!”
“你们够胆子就一起上啊!一群垃圾,连给我大哥提鞋都不配……”
“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大哥能打十个!”
在寂静里,原照幽怨地回过头来看着他,意思是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槐诗甩了一个‘大哥说得好,大哥说得对’的赞同眼神过去。
开玩笑,多新鲜啊,要脸自己早就穷死了好么……哪里苟得到现在啊?
而槐诗他们前后两波人的神情就更复杂了。
在后面那一拨刚刚赶到的升华者,正错愕地看着原照,最后幽怨地视线看向那一伙儿拦在前面的隐身参赛者。
那个眼神翻译一下,大概意思就是:Wdnmd,你这个畜生要害我!
我他妈就说,对付一个升华者而已,郭驽你这王八蛋为什么还要再过来拉上我们一起,还要把拿到的东西给我们对半分。
结果在这里等着我呢是吧!
想到这里,后面的袭击者神情越发地恼怒起来——这王八蛋太不是人了!
你说对付一个无根无底的天文会干员就算了,反正是新秀赛,大家杀了他分了行李回自己高老庄,天文会还能因为一个比赛成绩来砍自己不成?
但……砍死一个东夏权N代就是两回事儿了啊!谁知道这个小畜生会不会因为自己瞪了他一眼就安排了自己全家啊!
老子当你是好兄弟,结果你就这么对我!
拦在前面的郭驽表情不断变化着,哪怕带着面罩,可眼神依旧悲愤:我没有我不是我也不知道啊……
不得不说,原照的身份确实太过夸张。
对面还在试探中打了一个对四,这小子甩手过来就是一个王炸,炸的人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动手。
大家都是边境雇佣兵,出生入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钱?
要是平常杀人越货就算了,在边境这种事情可没少干,可在全世界直播的一个游戏上弄死东夏谱系里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乖乖,你不如去白帝子面前跳新宝岛算了。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在原照威风八面地呵斥之下,竟然没有人敢进一步。
直到隐身的屏障里,一个模糊的纤细人影浮现,露出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冷漠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原照,你好厉害啊,威风甩到我们林家来了。”
“林瑜?”
原照愣了一下,旋即恼怒起来:“你林家可真是霸道惯了!你带人来砍我,难道还想让我伸着脖子让你砍啊?”
旁边,槐诗低声问:“你认识?”
原照啧了一声,压低声音:“林家出了名的女神经病,有个不讲道理的哥哥和泼妇一样的亲妈,大家都是绕着他们走的……你怎么得罪他了?”
“不知道啊,我没见……等一下,啊,我想起来了!”
槐诗正在习惯性地推卸责任,可口袋里摸了一把命运之书,搜索了一番之后,骤然从记忆地角落里找到了那一双怨毒眼神的痕迹。
脑中灵光一现,指着林瑜恍然道:
“——你是厨魔大赛上做女巫乱炖的那个老阿姨!”
“……”
林瑜愣了一下,旋即眼中的阴狠越发地浓了起来,紧接着,便听见槐诗无奈地感慨:“隔了这么久,你皮肤护理的不行了啊……多少天没补水了啊?肿成这个样子了。”
嘎嘣。
寂静里,所有人都听见牙齿被咬碎的声音。
得罪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第一说她老,第二说她丑,第三说她胖,槐诗轻描淡写地把这三样占全了。
眼看着这个曾经夺走自己进阶材料的小白脸这么嚣张,林瑜的脸都气得绿了。
槐诗赶快后退了一步,躲在原照的身后,低声问:
“……你顶得住么?”
原照翻了个白眼,“我真要闲着没事儿干嘛要去跟一个女神经病硬顶?她疯起来可是不要命的!”
“那就算了。”槐诗叹了口气:“要不我自己想想办法。”
这时候,林瑜震怒的声音已经从前方传来:“我最后说一次,原照,滚开,不要碍我的事!”
“我……”
原照抬头,刚一开口。
便感觉到飓风自身后迸发。
瞬息间,好像有十几个风炮在瞬间迸发巨响,在低沉的轰鸣里,暴风呼啸着向前涌现,追随着那个骤然暴起的影子。
一步,大地不安地扩散动荡。
两步,无数树枝嗡嗡震颤起来。
当第三步踏出的时候,在重叠迸发的轰鸣里,无数枯枝败叶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槐诗的速度,已经在弹指间,飙升至极限。
禹步,禹步,禹步。
三重禹步!
二十米。
原本袭击者故意留下的安全距离在槐诗的跨步之前一跃而过,转瞬间,林瑜的眼瞳之中便映照出槐诗冷漠地面孔。
还有他抬起的手掌之中,紧握的祭祀刀。
——斩!
崩!
无形的护盾轰然破碎,在林瑜的腰间,一个小娃娃样式的吊坠悄无声息地被从头顶向下,惨烈的一分为二。
惨叫来不及迸发,槐诗斩下的祭祀刀骤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横扫而来的沉重斧刃。
斩首!
血光一闪。
惊恐地尖叫声终于自喉咙中钻出孱弱的一线,林瑜被拉扯着,踉跄后退,脸上被斧刃斩下了一道深邃的痕迹。
而就在她面前,一条手臂自臂膀上脱落,自空中挥洒着鲜血。
靠着随身的道具挡住了第一击之后,一直保护在林瑜旁边的首领郭驽终于反应过来:仓促之间,他做出了最好的应对方法。
一只手拉扯着她向后躲避,而另一条胳膊则挡在了斧刃的面前。
争取到了短暂的一隙时间……
而就在瞬间,槐诗已然后退,拉开了距离。
少年手握着染血的斧头,凝视着林瑜的脖颈,便忍不住啧的叹了口气。总算体会到里见琥珀那种首级在眼前却没有办法砍掉的无奈感。
大号头颅,为什么不能让我斩了呢?
林瑜哆嗦着,脸色惨白,感觉到脸上的剧痛,伸手摸到了伤口,惊恐的神情就抽搐起来,变得狰狞又疯狂。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她发狂一样地尖叫,下令:“尽管动手,有什么事情我们林家担着!”
“一个二房的野丫头搬出林家的名字吓唬谁呢!”
在所有佣兵们有所意动的时候,原照骤然踏前一步,震声威吓:“想要放狠话让你大哥来,你能代表个屁的林家!
——小喽啰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别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老子可是原家的长房!”
这一番二世祖宣言堪称掷地有声,效果拔群。
带来了瞬息间的犹豫。
前后两拨佣兵的神情变化着。
这种神仙打架,自己被夹在中间的感觉可真特么太难受了……
可就在瞬间过后,却骤然听见一声巨响,原照瞬间拨动枪杆,三戟叉前,一颗子弹一分两半。
有人开枪了。
瞬息间,断臂的首领错愕回头,看到自己身后那个端起枪来的队友。对面的盟友神情瞬间变了,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在问:妈的,你怎么找来了这么一个傻逼?
多新鲜啊,要他妈知道他是个傻逼,我还找他干嘛!
“郭叔,快动手啊!”年轻人大声催促着:“我们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他们两个?”
妈的智障!
郭驽心里暗骂:被林家的那个女人抛两个媚眼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么!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废物……你真以为人家看得上你一个臭卖命的吗?
旋即,他便察觉到林瑜的阴狠目光。
“原家不能得罪,我们林家就可以得罪了,是吧?”
郭驽的面罩之下,神情顿时一苦,自抬起枪来,对准了原照的脸,扣动扳机。不管怎么样,任务要紧,既然已经得罪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紧接着,原照消失在了原地。
铁蹄奔腾的声音自空中迸发,腥风一震,三戟叉已然带着风声扑面而来!
虽然傻了一点,但原照毕竟是大表哥带了这么久的社保局编外干员,就算是个铁憨憨,也分得清局势了。
早在林瑜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今天这件事儿不可能善了,槐诗既然选择了动手,他哪里会站在原地干看着。
听到枪声的瞬间,斩落子弹,他暴起前突。
天马圣痕驾驭着飓风,人枪合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哪怕人再怎么中二,能在社保局行动科里混了这么久,原大少的手里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十米之外,飓风便已经好像凝结成实质了那样,随着枪锋的前突,将人震慑在原地,难以呼吸。
自静止到全力的狂奔,天马圣痕带来的恐怖加速令他驰骋如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当凄啸声响起的时候,原照已经和刚刚开枪的那个升华者交错而过,三戟叉之上飙出了一道血色。
而在他身后,开枪的升华者已经仰天倒下,脸上被枪锋捣出了一个前后通气的大洞,一番英雄救美之心还没有展现抱负,就已经化作金小判含恨退场。
“还愣着干什么,息江!”
郭驽向着后面那一队升华者怒喝:“难道林家请你们过来是看戏的吗!”
妈卖批,明明是你来请我援助的,现在又搬出林家的名头来压我!
察觉到林瑜冰冷的眼神,息江在心里把郭驽摆出了不知道多少个花样,一边却怒喝一声,持刀带队冲向了槐诗和原照的方向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郭驽挥手一摆,瞬间集体隐身了。
草!
第二百四十五章 王八蛋槐诗你不是人!
草!
息江大怒,一时间中日双语的脏话连绵不绝。
这他妈吸引火力全靠友军,郭驽你可以的,等老子回去就把你屁股下面那一堆脏事儿写成信给罗马送过去!
看看执法官们到时候会不会放过你!
在狂奔之中,槐诗甩手,劫灰烟雾弹好像不要钱一样向着四面八方甩了出去,不断有浓厚的烟雾升腾而起。
其中关键的耗材便是他的血。
反正只要在上野公园里,他就有近乎无穷的生命力可以挥霍,自然不会抠这几百CC的血。瞬间整个公园都变得乌烟瘴气。
可留着原照冲上前去对付那些升华者,槐诗潜伏在角落,竟然蹲了下来。
“王八蛋你干什么!”原照大怒:“这时候你还划水,你是不是人!”
“等一下,我搓个大招!”
槐诗仰头喊了一声,瞬间趴下,便感觉到枪林弹雨呼啸而来,根本不敢在烟雾弹里露头吱声了。
乱战之中,原照却如鱼得水。
天马圣痕所带来的能力可不是二段跳,而是万象通行的恐怖天赋——简单来说,甭管能不能搁脚,只要看得到的地方,原照统统能够如履平地一般地站上去,甚至还能够短暂的踏空而行。
机动性强得吓人,而且还是立体的!
要不是不远处那一根被严防死守的铁桩子不断拿光照他,跟牵绳子似的,他早就跑了!
而且他进阶二阶的时候,原家可是拿出了珍贵的材料令天马本身的品阶产生了蜕变,直接呼应了传说之中的神马的卢。
一旦启动圣痕,除了化龙入水,近乎水遁一样的能力之外,他的抗性高的要命,不吃一切减速BUFF!
饶是如此,在围攻之下,他也不敢稍微放缓一丝速度。
不止是息江这群人的颤抖,还有隐身在空气里伺机偷袭的那七八个升华者。凭借着暗金级道具,他们根本不怕任何探查性的遗物和天赋,没人找得着,只有在开枪的瞬间会显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况且,这可全他妈是升华者!
能够在边境雇佣兵这一行里活下来的,没有一个水货,谁没有两手绝活儿啊?
“靠北哦,小白脸!”半空中,原照一个二段跳加翻身,夺过了扑面而来的火龙,怒吼:“你再缩我就真挂了!”
天空之中,轰鸣迸发,赤红的箭矢如导弹一样呼啸而至,自横扫的枪尖上炸裂,原照倒飞而出。
“我好了!!!”
一个人影骤然从浓烟里跳了出来,肩扛着一个热水瓶大小的东西,凌空跃起,自空中转身,将沉重的热水瓶骤然向着铁桩的方向甩出。
在隐形之中,有一个升华者下意识地抬起了狙击枪,想要扣动扳机,旋即听见郭驽慌乱的叱令:
“不要开枪!”
晚了。
槐诗自空中转身,霰弹枪已然合拢,对准空中坠落的铁瓶,扣动扳机。
巨响中,槐诗手臂一震,无数赤红的弹珠自枪膛中飞扑而出,转瞬间,将薄弱的锡质瓶身撕扯成粉碎,其中带着金属光芒的液体荡漾着,凌空扩散,向着大地如雨一般泼洒下来。
旋即,被钢珠上火热的力量点燃。
赤红色喷发。
在低沉的轰鸣中,厚重的气浪骤然扩散开来,燃烧的火雨发出怒吼,千万点粘稠的火焰从天而降。
将护卫在铁桩之前的升华者们笼罩在其中。
那是槐诗耗了大半源质所锻造而出的炼金产物,液体金属燃烧弹。
——拉美西斯之怒!
法老王的愤怒如火雨,瞬间带着上千度的高温,泼洒在了每一张错愕的面孔之上,如同跗骨之蛆一样钻向了血和骨的深处,将一切烧穿,带来哀鸣和痛楚。
惨叫声骤然爆发。
槐诗不顾虚空中骤然浮现的那些轮廓的围攻,落地,踏前,禹步冲撞,硬顶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影,向前!
轰!
剧烈的冲撞之中,阻拦者手中的刀被槐诗的五指握紧了,斩裂了那一层仓促之间凝结出的铁片,鲜血淋漓。
而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看到了,槐诗骤然跃起,践踏在自己扬起的面门之上,禹步的力量再度爆发,带着撕裂筋肉的痛楚,无与伦比的速度碾压在了他的面孔之上。
脖颈断裂的清脆声音响起。
而槐诗,已然向着火雨覆盖之处飞出,踩在一具燃烧的躯壳之上,向下的倾倒之过程中,霰弹枪对准了燃烧的头颅,扳机扣动。
血色飞迸。
巨响过后,槐诗已经踏着残躯落地,向前,不顾那几个忍着痛楚围攻过来的升华者,向着铁桩斩下斧刃。
破空的巨响再次从天空中迸发。
银色的箭矢从天而降,如幽灵一般地急速,在槐诗仓促地躲闪之下贯穿了他的锁骨,撕裂开一个惨烈的大洞。
斧刃无力地在铁桩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斩痕。
紧接着,主持着铁桩型边境遗物的升华者不管不顾的将燃烧的双手按在铁桩之上,光线再度连接在槐诗和原照的身上。
重力倍增!
两人的脚步一滞。
背后刀剑破空的声音响起,带着猛毒的虚无之剑向着槐诗的后背斩落。
槐诗面无表情地扬手,向着铁桩后的升华者抛出了手中铁胆大小的银球,任由剧毒之剑穿身而过。
剑刃所过之处,血肉撕裂,浮现出一道极细的斩痕。
明明是虚无的剑刃,可是却给内脏和圣痕带来了剧烈的痛楚和伤害……他猛然向左踏出一步,收缩身体,藏在了身旁升华者的侧身之后。
紧接着,轰鸣爆发,槐诗抛出的炼金炸弹已经轰然爆裂。
在极近的距离之内,无数铁片呼啸飞迸,瞬间将主持遗物的升华者变成一具千疮百孔的尸首。而靠着人肉盾牌夺过爆炸的槐诗依旧感觉到眼前一黑,手榴弹的威力在近距离爆发可不是清风拂面。
就在瞬间的恍惚里,他本能地自踏步中转身,手中的斧刃横挥,向着刚刚偷袭自己的升华者斩出。
炸弹铁片的袭击之下,手持虚无毒剑的升华者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捂脸,紧接着,就感觉到下半身一凉。
腰斩。
疯狂抽取着上野公园内生机网络中的力量,槐诗背后抹了一把银血药剂,强行维持着作战的状态,不顾内脏已经泛起了木色。
他抬头,仰望着远方高楼之上那个搭弓射箭的升华者,猛然抬起手,向前跨出一步,自抬起的手掌之中,辉煌之光浮现,缠绕着锁链的悲悯之枪随着槐诗的咆哮,踏前,和甩手,如投枪一般向着数百米之外的高楼破空而去。
高楼之上,持弓的升华者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想要躲闪,然后忍不住冷笑。
偏了。
完全没有准头。
就算自己放着不管,那一把来势汹汹的投枪也只会落在自己几十米以外的地方。
紧接着,他瞬间开弓,拔出一支苍白如骸骨的箭矢,准备抓住机会给槐诗一个狠的,却看到破空而来的长枪之上,骤然有一道锁链飞出,猛然,拴在自己的脖子上……
啥玩意儿?
源质冲击扩散,他脑子停顿了瞬间,紧接着,随着锁链的收缩,偏离轨道的投枪校正了自己的轨迹,在破空的巨响里,捅在了他的脑门上。
啪!
他仰天倒下,金小判落地。
而槐诗,已经向着周围浮现的轮廓甩出了自己的斧刃和长刀,以美德之剑挡住了背后的弩箭,自围攻之中寻觅到了短暂的空隙。
向着面前的铁桩,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握紧。
蓄势,然后灌注源质。
山鬼的火焰被压缩在五指之间,随着猛然的握紧,便迸发赫赫雷鸣。
这是全神贯注的一击。
鼓手!
轰!
自巨响之中,槐诗的指骨寸寸断裂,左手的小臂干脆利落地骨折了。
而铁桩上的裂痕,在剧烈的震荡中,已经如活物一般地增长,扩散,瞬间笼罩了全身,最后,轰然破碎。
束缚着两人的光线不再。
天马瞬间轻松,不顾息江的纠缠,原照硬吃了一枪,狂奔而至,扯着槐诗的后领,铁蹄奔腾的声音瞬间迸发,向着密林的深处疾驰。
“他们要跑了!”
郭驽瞪大眼睛,想要追,却听见身旁的冷笑。
“跑?”林瑜把弄着手中的小人,“跑不了。”
啪!
清脆的声音里,小人的小腿骤然断裂,自狂奔之中,原照一个踉跄,腿部已经浮现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骨骼之上,裂隙扩散。
踉跄滚落在地。
槐诗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地上的原照,又回头,看向身后紧追过来的息江那群人。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升华者。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无法力敌。
他叹了口气,低头向着原照道歉:“刚刚多谢你救了我,但是……抱歉啦,你不该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的。”
他扶着树干撑起身,几个呼吸之间,强行抽取着生机,将伤口愈合,就是手臂的断裂依旧没有好。
但已经足够跑路了。
原照翻眼瞪着他,想要骂人,可是没有说话,心却凉了。
妈的,就当把人情还给这个小白脸吧,算你少爷瞎了眼……
就在恼怒之中,他闭上眼睛等死,却感觉一道锁链骤然拴在自己的腰上,紧接着,收紧,将他扯起来。
随着一声唏律律的嘶鸣声,落在了马背上。
“我不正直就算了,这个小鬼这么中二,应该满足条件吧?”
槐诗冲着美德之剑呼唤来的白马笑了笑,白马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可是也没有把背上的原照掀下去。
“走吧!”
槐诗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带着这个小鬼随便去哪里都行,越远越好。”
白马长嘶,头都不回来看他一眼。
在原照愤怒的怒斥声中,狂奔而去。
槐诗回头,迎着远处林瑜恶毒的目光,咧嘴笑了笑,向着她勾了勾手指,嘴唇开阖着,向着她深情呼唤。
“阿姨来玩嘛~”
林瑜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他微笑着,一步步退进密林的阴暗里。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阴魂
死寂之中,槐诗倾听着远方渐渐接近的脚步,依靠在树干上,缓缓滑倒在了地上的草丛中,剧烈地喘息。
内脏中充盈的刺痛感到现在终于爆发了,折磨着他的意识,带来警告。
太自大了。
刚刚不该硬吃那一剑的。
因为自己毒抗高没关系,却没想到那一剑竟然能够直接斩伤圣痕。倘若不是自己的圣痕是经过乌鸦调制的特别版,结构具有着同级无法相比的稳定性,这一剑砍下来,说不定自己当场就变成植物人了。
没有了上次进阶时的仪式,他可不敢担保自己能够在这一座地狱中再次重生……而随着圣痕的受创,山鬼的转化效率开始飞速降低,大量植物的生命力散逸在躯壳中,带来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内脏和肌肉开始木质纤维化。
哪怕只是有所征兆,但也足够令人警醒。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抬起手腕,割开了一道口子,很快,带着浓厚绿色的血液就从指尖垂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
隐约的滴水声中,鲜血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大地,一滴血落入土壤,就有一株植物突兀地从泥土中长出来。
受限于槐诗吸收的源质,种类却不甚丰富,都是此处地狱中随处可见的花草藤蔓、荆棘和树木等等。
无一例外,都带着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猛毒。
大量的菌株凭借着山鬼的生命力,迅速地萌发,一层隐约的白毛迅速地覆盖在了荆棘的倒刺之上,随着槐诗撑起身体,踉跄向前,就在密林中长出一片又一片的毒潭。
可惜,如今的槐诗没有源质可以进一步催化他们的感染力,只能依靠体内过于丰富的生命力进行大量的增殖,期望数量能够弥补进攻性上的缺陷。
随着大量生机的流逝,槐诗的脸色渐渐苍白,可神采却越发地明亮了起来。
卸除了如今已经化为累赘的大量生机之后,山鬼圣痕得以再度顺畅地运转,内脏和肌肉的纤维化也开始消退。
以银血药剂匆匆地修补了一下伤口,槐诗依靠在树丛中,倾听到远方隐约的惨叫声还有惊恐的呼喊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开始起效了么?
第二个长满了毒疮和水痘的佣兵被队友拖出来,摆在空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最先进入林中的那四五个升华者,有的人脸上已经浮现了淡淡的痘印,可是在圣痕和体质的压制之下,只是呛咳,还未曾像是那两个倒霉鬼一样失去行动能力。
“监控显示他没有逃走。”
息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小小的屏幕,抬头瞥向了郭驽:“你揽的活儿,你给主意,究竟怎么办?再拿我们当炮灰,你的东西我也不敢要了,我们掉头就走。”
郭驽皱起眉头,凝视着息江。
息江也冷冷地看着他。
折损了好几个人手,连口汤都没有喝到,他也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
按道理来说,既然任务已经失败,大家又不是什么铁的战士,也不是要去散播爱和自由与和平之类,雇佣兵就应该像是鬣狗,吃不到好处就立刻抽身而走……
奈何郭驽如今却有些进退不得。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瑜,林瑜一言不发,只是漠然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自从槐诗逃进林子里之后,她就拿出了一个小小地坩埚,开始熬炼起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药剂。不断地有各种渗人的东西被丢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料想不是在熬什么好东西。
如果在这里撤了,好不容易搭上的林家的关系肯定就彻底的吹了,洗白退休的计划彻底失败不说,这个疯女人恐怕到时候还会迁怒自己。
想起林家往日的霸道作风,他叹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还是太着急了……
做惯了野狗,看到一条橄榄枝落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叼住,发现状况不对的时候想要下船,却已经不由自己了。
就在郭驽思索着进攻计划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提议道:“那个家伙的圣痕是植物类的,在里面他有地利,不如我们放火烧林……干脆把那个家伙烧死在里面算了。”
话音未落,郭驽和息江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用看傻X的眼神。
息江回头看向郭驽,眼神疑惑:你们团里是不是都是这种宝才?你从哪儿捡到的?
郭驽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要不是老兄弟折损过多,新人质量参差不齐,自己哪里会想着金盆洗手退出佣兵行当的?
很快,那个提议的人察觉到周围向着自己看过来的乌鸦。
那些听到他要烧林之后变得狰狞起来的血红色眼瞳。
无数漆黑的飞鸟起落如云,在密林中发出尖锐的怪叫声,令提议的人脸都白了。
“想放火?”
息江嗤笑着递了一个打火机上来:“你去?”
提议的人连连摇头,后退了几步。
“只有强攻了。”
郭驽抽完第二根烟,将烟头踩灭,下定了决心:“我们一起进攻,将那个小王八蛋拿下。”
“我们?”息江冷笑:“凭什么?分家这么多年,你还做自己是团长的美梦呢?”
“那个小王八蛋身上的遗物你见到了吧?”郭驽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所有的东西,全都给你,我一件都不要。”
息江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你确定?”
“木恩,过来!”郭驽扬声喊道,立刻就有一个苍老消瘦的男人从队伍里走出来,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动过手,被保护在中间,明显是团队中的骨干。
不需要郭驽吩咐,他抬起手,似龙似兽的幻影自手中浮现,睁开眼眸,凝视着面前的两人。在幻影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寂然无声。
这是獬豸的投影,作为深渊见证者和地狱中裁决大群争端的恐怖生物,他面前的所有人都不可撒谎,所说出口的一切也将作为誓言而应验,倘若违背的话,便会永恒被深渊诅咒。
知晓这一契机的珍贵,两人同时将商量好的话说了,獬豸的幻影便消散了。
而木恩却显得越发苍老了,佝偻了下来,被人扶着到旁边去了。
“你满意了?”郭驽冷声问。
“我太放心了。”
息江大笑起来,挥手,身后的下属打开箱子,端上来一只硕大而狰狞的狮子面具,无数毛发如电光一般地飞舞着,双目凛然如神。
随着狮子面具戴在息江的脸上,面孔骤然鲜活了起来,好像真得变成了狮首人身那样,吐出两道炽热的鼻息。
“走吧。”
他大笑着,磨刀霍霍,挥手带着下属,和郭驽他们一起走进密林中。
那一瞬间,喘息地槐诗猛然睁开了眼睛。
“来了。”
就在他准备开始潜伏窥伺的时候,却感觉到手指上骤然一震,尼伯龙根之戒的渺小黑暗瞬间向内坍塌,凝结成了实质。
在槐诗过量的生机哺育里,尼伯龙根之戒终于自山鬼的圣痕之中延伸出了来自阴魂的下位奇迹。
就好像树枝上结了果子那样的。
槐诗下意识地挥手,就看到面前的阴暗之中,骤然有一道虚无的影子浮现,在有光的地方展露出隐约的暗淡雾气,在无光的地方却融入了黑暗之中,难以分辨轮廓。
当他伸手触摸的时候,感觉到可以穿胸而过,根本没有什么实质,只是五指好像落入雾气中,感觉到了一阵负面源质特有的冰凉。
完整的阴魂,可是却没有槐诗想象的那么完善。
或者他根本就不应该将阴魂的比照物当成曾经的自己,当如今他看到最基础的阴魂时,才会感觉到有些失望。
在隐匿和灵活性上而言,它没有任何欠缺,没有躯壳的束缚,它甚至比曾经的自己灵活了许多。
可是攻击力却薄弱的厉害,只有一招,将自己的负面源质强行塞过去——拿来虐一虐普通人还行,其他的就算了。
量和质上都不甚精纯,处于任何一阶的升华者所有的抗性之内。相较原本自己几乎可以凝聚成火焰的庞大积累,它显得薄弱了许多。
用来作为耳目而言倒还不错,但实际上的战斗力却无法让人期待。
只有圣痕,没有灵魂,没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方式,只能执行简单的一些命令,像是一具可以自己走路、搬运一些东西的机器人。
就在槐诗失望的时候,却感觉到命运之书骤然一震,他下意识掏出书,遵从引导,往阴魂的脑袋上一拍。
啪!
两个虚无的幻影竟然碰撞在一处,源质流通时有清脆的一道声音迸发。
紧接着,银色的羽毛笔·事象分支便自行飞出,落在阴魂一片模糊的脸部之上,迅速地勾勒起了一张槐诗预料之外的面孔。
苍白的肌肤,失血过多的嘴唇,还有挑起的桀骜眉毛。
当随着眼瞳的睁开,事象分支点下两点宛如鬼火一般碧绿色的眼眸时,阴魂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被赋予了灵魂,自沉睡中抬起了眼眸。
眼神变得阴沉又灵动。
仿佛从长梦中苏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很快,便明悟了自身的本质,眉毛微微挑起。
“原来是这样么……”
曾经名为红手套的男人缓缓点头,看向槐诗,直截了当地问:“敌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在沉默片刻之后,槐诗愉快地微笑起来,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身后黑暗的密林,还有那些隐约接近的脚步声:
“除了你我之外,全部都是敌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方良
“很好。”
阴魂·红手套缓缓颔首,环顾着四周宛如为自己贴身打造的阴暗,沉思片刻之后,开口说:我需要一把武器。”
“什么样的?”
槐诗从背后摘下霰弹枪,“这个可以么?”
红手套摇头,“我的本质不足,只能为你掩护和帮你吸引注意力,霰弹枪给我发挥不了太大的用处……那把短刀给我就行。”
“短刀?”
槐诗一愣,疑惑地掏出祭祀刀,试探性地递过去。可红手套接过之后,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反噬或者反抗的现象,离开了槐诗的手掌之后,在和槐诗如出一辙的源质里,刀的锋刃甚至没有消退。
运用自如。
红手套嗅了嗅刀锋上那一片暗红色的血渍,满意地颔首,“我等你的信号。”
他后提了一步,沉入了黑暗里,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可槐诗能够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直到现在,他才越发地确信,那确实是红手套没有错。
可是却不是曾经死去的红手套本人,而是从命运之书中记录的残缺碎片中所还原出的人格记录,在赋予了源质之后,如同人造人一般地阴魂。
继承了阴魂对于军团主宰的忠诚,也掌握着所有槐诗传输过来的战斗经验以及罗马曾经教授过他的杀戮技巧。
除了没有灵魂和圣痕不同之外,完全就是红手套本人重生了。
只是被命运之书拍了一下,就有了质的变化!
是巧合?
还是说……真正的阴魂军团就是这样?
由尼伯龙根之戒衍生下位圣痕,组成军团,再由命运之书分发记录,自呆板的阴魂变成了灵活的杀戮兵器。
到现在,槐诗才忽然想起来——曾经的天国,收容了尘世之间所有具备价值的记录。
岂不是说……
已经陨落的理想国,究竟创造出多么恐怖的奇迹?
槐诗深思着这个问题,捏着下巴,忽然笑起来。
不论这一份奇迹有多么恐怖,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可纵然残存下来的些微细小残骸,依旧是不容令人轻视的灾厄。
现在,就让他们来领教一下,天国谱系的厉害吧。
他端起了霰弹枪,踏前一步。
如阴魂那样,消融在了密林中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咧嘴微笑。
很快,息江听见身后破裂的声音响起。
等他骤然转身的时候,感觉到温热的血落在自己的脸上,一个头颅在枯叶中翻滚着,随着尸首的倒地,一同停止了运动,悄然消散,只剩下枯枝败叶之间一枚脏兮兮的金小判。
息江不怒反喜,狮子的面目之上迸射出炽热的光芒,鬃毛如电动荡。
——睚眦之怨!
凝结成实质的怒意扩散向四面八方,仿佛波纹一样,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红。
这一件‘睚眦之面‘是当年和木恩的獬豸之赐一同在一座失落的边境之中寻找到的罕见绑定型遗物。
好像匆匆搬家一样,那一座宛如龙宫一般地水底之城中随地散落了诸多龙的秘宝,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财富。
只可惜能够活着出来的人却没有多少。
而这一张睚眦面具的功能很简单,只要队友一旦死亡,就会触发睚眦之怨的诅咒,直接指明对手的所在地,并且降下针对灵魂的诅咒。
在睚眦的怒意残留之下,一切升华者的灵魂都好像风中残烛一样,甚至无需他们去寻找,可能就当场猝死了。
瞬息间,红光如箭,睚眦之怒锁定了目标,诅咒从天而降,角落的黑暗中一个隐约的影子跌出,几乎像是要消散一样。
找到了?
那一瞬间,惊喜的息江听见身后扳机扣动的声音。
下意识地,匍匐在地上。
然后他便发自内心地庆幸起自己的决定,因为在他前面的虚空中,一个隐身在侧的升华者骤然被弹出来,千疮百孔的落地。
化作一枚金小判。
而瞬间得手的槐诗伸手一招,放出去作为诱饵的阴魂和祭祀刀就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后退一步,藏身在黑暗中,再度消融。
紧接着,随着息江回头怒吼,如有实质地声波炮便从长大的睚眦之口中放出,瞬间贯穿了密林,在古老的树木上凿出了一个个大洞,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无数树木摇曳着,倒下,轰鸣之中尘埃飞扬而起。
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从里面见到。
槐诗再度消失了。
“走了?”
周围的升华者们严阵以待,有两双燃烧着的眼瞳扫向四面八方,一切黑暗都在眼瞳之中无所遁形,可是却看不见那个稍纵即逝的影子。
有人慌不迭的走上来把息江扶起,可息江却没好气地把手拍开:“我是碰瓷的老太太么,还要人扶?”
紧接着,他就感觉……这个人长得……好像哪里不对?
啪!
随着息江的手掌拍过,那个人的身影骤然一阵虚化,那一张分明已经退场的面孔闪烁着,化作槐诗的脸。
不知何时,他已经混入了队伍之中。
息江骤然色变,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脸上,扳机扣动,火花喷涌而出。
轰!
半边面具被撕裂了,明明是面具,却有鲜血喷涌而出。
息江一声怒吼,猛然扯住了槐诗的枪口,用力握紧,却感觉到手上一空,竟然将弯曲的霰弹枪整个拔过来了。
而槐诗已然转身,抡起了斧子,劈在了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队友‘头上,给他开了一个天窗。
清脆的骨裂声里,他另一只手中的祭祀刀向下刺落,钉进了睚眦的面孔中,饥渴的边境遗物开始疯狂地抽取他的,血气。
血肉迅速收缩,干瘪如蜡。
息江怒吼,不管不顾,拔刀向前刺出,迅捷如电,可是却刺了个空。
随着大地的剧烈动荡,禹步跺脚,槐诗骤然握着刀柄腾空而起,以体重拉扯着刀锋在狮子面孔之上游走,扯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紧接着,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沉重风声。
虚空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显示出模糊的轮廓,自隐身之中抡起了大锤,在骤然迸发地轰鸣中向下砸落。
钢铁碰撞的声音骤然响起。
斧刃抬起,却没有硬撼铁锤的冲击,而是抵在了袭击者双手握持的部位前方一寸处,砸下的铁锤一滞。
槐诗顺势,仰天倒下,手中消散又再度凝聚的祭祀刀顺着握柄,横扫而出。
在惨叫声中,八根手指瞬间落在了地上。
铁锤脱手,砸向了刚刚爬起的息江,正中他的后脑勺,砸得他一个踉跄。而槐诗,已经猛然伸手,抓住了那个隐身者的手腕,抖!
脱臼声如此清脆,凭借着力的回馈,回转的刀锋如毒蛇一样扫过了预判之中咽喉的位置,血如泉涌。
槐诗终于落在了地上,听见远方扳机扣动的清脆声音,奋力翻滚,再次藏进阴暗之中。
轰鸣声里,感觉到炽热的子弹从自己脸上擦过,弹链鞭挞着树木,不断有断裂声响起。
他压抑着喘息的声音,开始检查阴魂的状态。
红手套的记录几乎全部被撕碎了,圣痕动荡,虽然依旧保持着完整,可是不复刚刚的灵动。
针对灵魂的攻击?
万幸有红手套在这里,否则刚刚这一下他就退场了。
槐诗手中不停,命运之书再度拍下,红手套的记录在此将阴魂破碎的意识覆盖——只要圣痕完整,源质没有被彻底的打散,阴魂就能够继续活动。
比血肉之躯方便了许多。
随着阴魂的源质补充完毕,槐诗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这种来自灵魂的空虚是他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了。
哪怕躯壳的生命力可以补充,可源质的积累却是有限的,不用说在这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所剩无几了。
蓝条要空了。
他坚持不了太久……
槐诗眯起眼睛,默数着远处脚步声的数量,可一股恶寒骤然从意识中浮现,令他猛然跃起,向后跳出。
紧接着,便看到自己面前的地面凹陷下去,一个魁梧的影子猛然浮现,践踏在原本他脑袋在位置。
大地动荡。
然后,在轰鸣中步步紧逼。
就好像……看得到自己在哪里那样。
郭驽?
槐诗一愣,那个影子就已经扑面而来,断裂的手臂扬起,另一只手臂如铁杵,笔直地捣出,在轰鸣中呼啸而至。
仓促之间,槐诗召出了斧刃挡在面前,就身不由己地倒飞而出。
在半空中,感觉到不对。
自己的源质好像少了一部分,斧背上浮现出了锈迹……
不等他反应,一把铁叉就凭空从郭驽的手背上浮现,向着槐诗的脖子插下!金铁碰撞的声音里,槐诗格挡,火花飞迸。
感觉到眼前再度一黑。
源质又被抽取了一部分……
旋即,槐诗恍然:郭驽竟然在抽吃自己的源质!
就在郭驽头顶的针织帽两侧,模糊犄角缓缓浮现。宛如牛首那样的虚影自他背后缓缓升起,大口吞吃着空气中的负面源质,漆黑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槐诗的所在。
步步紧逼。
牛头?
不对,是方良……传说中能够吞吃鬼怪的恶神,完全针对负面源质的圣痕!
任由槐诗去消耗息江的队伍,也利用息江的队伍消耗着槐诗的体力。
在隐忍许久之后,猝然发难,将他逼入绝境。
而在槐诗身后,隐身已久的升华者们从埋伏中浮现,发起围攻!
瞬息间,槐诗挥手,阴魂红手套自虚空中浮现,猛然扑向了槐诗身后的袭击者们,而槐诗已经从地上站定,不退反进!
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喜欢吃,是吧?”
向着敌人,槐诗冷笑,辉煌之光自手中浮现,带着青冠龙之血,荣光的悲悯之枪挑起,撕裂了鸢尾花的芬芳,向着郭驽的面孔笔直地刺出!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不要过来啊!
瞬息间,枪刃前突,郭驽下意识地瞪大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感觉到风声刺在面孔上带来的钝痛。
太快了!
快到来不及反应。
比反应更快的是本能,可当他本能地抬起铁叉试图格挡的时候,格挡的架势也在那汹涌而来的枪锋面前被瞬间击溃。
槐诗向前,郭驽后退。
攻守之势逆转。
可距离依旧在寸寸缩短,令人绝望,直到息江一声怒吼,冲着槐诗张口酝酿下一次炮击,但就在这一瞬间,槐诗脚下的大地骤然龟裂。
二重加速·禹步!
还能再快!
郭驽错愕地张口,却没有任人宰割,而是猛然探头咬向了近在咫尺的枪锋,牙齿合拢宛如铁钳一样,竟然将突进的枪锋死死地咬住了!
枪口是甜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忽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就看到槐诗嘲弄地笑容——青冠龙的血都想要吃,你怕不是饿坏了吧?
瞬息间,郭驽一声惨叫,再咬不住枪锋。
皱纹爬上了面孔,躯壳瞬间佝偻下去,在这转瞬间的老化里瞬间失去了二十年的青春,紧接着,枪锋长突直入,撕裂了他的嘴角。
不等他再躲闪,枪锋如影随形地推进而来。
郭驽咆哮,抬起铁叉,奋力挡住,心中剧震。
究竟是哪里来的小畜生这么生猛!
天文会新人干员?
新人个屁!
天文会这几年究竟是在什么魔鬼训练营里纳得新啊!
他心里已经把林瑜那个疯女人骂得狗血喷头了——你究竟从哪儿招惹来这么一个妖怪?
这个身手说是天文会现境直辖军团里的预备骨干也有人信啊!
或者说,是哪个技术部的考古专家?怎么看都不像啊,这么年轻……存续院的人造清理大队?不对,他们只在深度19以下的实验室活动啊。
或者说,原暗、破晓、深空、铸铁……是哪一支统辖局精锐军团的出身?
不论哪一只精锐军团都他妈的不妙!
人家一个兵王在都市都能搞风搞雨,你惹这么一个杀人跟喝水一样的神经病,你们林家再怎么财雄势大,被这种人惦记上,就不怕爪麻么?
瞬间的恍惚,枪锋再至!
又是一把不认识的边境遗物,而且还是被捅到一下就老二十岁BUG级武器!
他的心中妒火大盛,这个小王八蛋究竟手里有多少好东西?
衰老带来的迟钝令他的动作慢了一瞬,枪锋笔直地刺向了胸前。
崩!
一套散发着淡金色的铠甲骤然从他的胸前浮现,挡下枪锋之后旋即消失,令他心中一痛:妈的,十个金小判没有了。
没错,这玩意儿也是投币式的……
启动之后阻挡一次攻击,收费十元,擦碰也算,只要开十分钟,小队储备的金小判就哗啦哗啦地往外流……槐诗冲上来一个四四拍,四十块就没有了!
团队储备的金小判也才八十个而已,瞬间少了一半!
郭驽气得的眼睛都湿润了。
杀我的人就算了,还要抢我的钱!
我跟你拼了!
方良的牛首仰天咆哮,郭驽的双眼发红,骤然向着槐诗扑了过来,铁叉如锤,当头砸落。
就在槐诗格挡的瞬间,却看到郭驽的脑袋一抖,竟然将针织帽从头上抖了下来,紧接着,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
光头迸发光芒,刺痛了槐诗的眼眸。
不由自主的,一阵眩晕。
这就是郭驽的杀招。
曾经他在盗掘深层地狱中的阿齐兹之墓时遭受了诅咒,哪怕后来解救及时,可浑身的毛发却掉光了,再也长不出一根。
不止如此。
充盈地诅咒的力量干脆被学者废物利用,以刺青束缚在了光秃秃地头皮之上——来自无数纪元之前的暴君诅咒形成了如有实质的暴虐光芒,所有目视者都会错愕一瞬。
一瞬,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铁叉突破了枪围,长驱直入。
可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却从槐诗的背后浮现,手握祭祀刀,强行格住了铁叉的穿刺。红手套的身影剧烈震荡起来,一次交手,组成身体的负面源质就被吸收了三成。
而瞬间过后,槐诗终于从四面八方的围攻之中清醒过来。
深吸一口气。
放声咆哮。
自黯淡的碧绿色火焰之中,抬起斧刃,向前斩落!
崩!
铁叉弹开,铁斧消散,瞬间化作了长枪,随着槐诗的踏前,向着周围横扫而出,凄啸的风声里荡开了三个升华者的围攻,再然后,大斧斩落,硬顶着围攻,劈开了阻拦者的脑袋。
然而,息江的大嘴终于锁定了目标,张口咆哮。
无形的声浪汇聚为一束,向前呼啸而出,槐诗只来得及躲开正面的冲击,便不由自主地被声波掀起,眼前发黑。
枪声的轰鸣迸发,槐诗原本断裂的左臂再次出现了一个大洞。
息江放完大招,依旧不敢放松,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捧出了一把修长的骑兵刀,正是他这一次在邪马台的斩获。
饱经沧桑的骑兵刀上布满了刻痕缺口,不知道已经陪伴主人经历了多久的流浪,可是却杀气昂然。
明显是一把不可多得的杀器。
此刻骑兵刀开始疯狂地抽取着息江的源质和血气,瞬间腾空出鞘,在骤然凭空响起的哥萨克舞曲中,慷慨激昂地斩向了槐诗。
军刀凌厉!
好像被无形的骑兵驾驭着一样,瞬间三连劈斩,带着无可抵御的恐怖冲击,将槐诗防御的架势彻底击散,紧接着,脖颈劈斩!
槐诗骤然后退,踉跄地缩入了荆棘丛中,瞬间消失不见。
无数枝叶抖动的声音里,却看不到他人在哪儿了。
“又被跑了?!”
郭驽恼怒地等待了眼睛,旋即反应过来:“是那一件暗金级的道具!都给我找!他肯定在这里。”
“不用了。”
密林之外,黑暗翻涌的坩埚前面,林瑜冷笑着,将一铲带着槐诗血迹的泥土倒入了釜中。
紧接着,一个暗影骤然从药剂之中升腾而起,吞下了那一捧带着血迹的泥土,转身,向着远处开弓搭箭。
由纯粹的诅咒所形成的虚幻箭矢在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槐诗的胸前。
啪的一声,血色喷涌而出。
藏身在草木之间的槐诗被打出了原型……距离密林之外的河边,只差一步之遥。
就差一点。
他无力地躺在荆棘之中,看到郭驽一步步走来,拽着他的腿,将他拖出了密林之中去,丢在了空地上。
竭力喘息。
看到旁边冷笑的林瑜,忍不住咧嘴,露出无奈地笑容。
“喲,阿姨,又见面啦。”
他呛咳着突出一堆血沫,好心地提醒道:“你底裤走光了。”
林瑜的神情扭曲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槐诗的胸前响起。
随着林瑜挥手,一只暗影大手骤然从釜中探出,钻入了槐诗的胸腔里,直接扭断了他的一根肋骨。
在旁边,息江有些看不下去了。
“还活着带回来做什么?”他拔出枪对准了槐诗的面孔:“这么棘手的对手,干脆给他一个痛快。”
“使不得。”
郭驽赶忙把枪拉了过去。
你特么把他杀了倒是轻松,但咱们耗费这么长时间抓他回来是干啥?杀了了事儿?是给雇主出气的好么!
“况且,杀了他,你边境遗物不要了?他不解除绑定,你知道东西藏哪儿么?”
息江愣了一下,旋即怜悯地瞥了一眼槐诗。
可惜了。
为了活捉他,两支边境佣兵团,二十四多个升华者用尽了一切手段,被他愣是杀了一多半,以弱胜强,倘若不是郭驽的圣痕正好克制他,恐怕还要死更多的人。
甚至差点全身而退。
如果让他跑掉的话,接下来的比赛里他们恐怕就要人人自危。
这么强大的对手,就应该干脆利落地在战场上死掉才对,落进这个女疯子手里,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折辱。
“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端详着槐诗抽搐的表情,林瑜露出病态地愉快笑容:“直到比赛结束之前,我都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
哈?那可真是谢谢你啦。
槐诗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在剧烈地呛咳中,吐出了血沫,艰难地,向着她抬起了一根手指。
瞬息间,无数枪栓拉动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的佣兵警惕地围住了槐诗,长枪短炮对准了他的面孔,生怕他暴起伤人。
可那一根手指却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只是努力地动了一下,在泥土中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好像试图说什么一样。
郭驽好奇地凑过去,皱起眉头,端详着他的动作,却看到画了一个圈之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圈。
最后,手指缓慢地挪动着,在两个圈的下面,好像又准备画一个大圈……
他在干什么?
郭驽茫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手底下那最后一个大圈缓缓合拢,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却感觉到一股恐惧从心中浮现,无数次生死关头所培养出的危机感骤然警觉。
“阻止他!”
他骤然色变,伸手想要按住槐诗。
距离最后一个大圈合拢,只差最后的一瞬。
可紧接着,所有人却听见背后大地爆裂的轰鸣——一道湍急的水浪自地下喷薄而出,撕碎了头顶下水道的阻拦。
无形的力量抽取着远处的河水,冲天而起,自穹空之上浩荡奔腾。
飞龙在天!
在呼啸之中,那一道磅礴的水龙迸发长啸,化为无数奔马的痕迹,向着大地驰骋而出。
在洪流之中,化身为龙的天马纵声长啸,探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纵声大喊。
“小白脸我来救你啦啦啦啦啦啦!!!!!”
大哥你不要过来啊!
槐诗瞪大眼睛,气得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老子天降正义都读条快读完了,你跑回来干什么啊!
最后,终于还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原本准备就绪的天降正义给抹平了。
行吧,看你怎么送……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小白脸我来救你啦啦啦啦啦啦!!!!!”
伴随着一阵花里胡哨的吆喝声,原照带着自己鼓起所有源质才形成的水龙呼啸而来,紧接着水龙就在乱枪扫射之下瞬间变成了筛子,无数水花迸射中,体积瞬间小了一半。
随着原照一声怒喝,自地上汹涌奔腾的水龙张口,好像高压水泵一样喷出了一道水柱,横扫之下,虽然威力没有多大,可是却将人群冲散,就连隐身状态之中的人也在这一招AOE之下露出了马脚。
缩水大半的水龙化作一匹模糊的巨马,顶着原照,不知道是马骑马还是变成了半人马,手中的粪叉抬起,直接捅死了最前面那个,隔着人群向着槐诗露出闪耀地笑容。
一副大哥来救你你感动不感动的样子。
槐诗无言以对,只能翻了个白眼过去。
“小心背后……”
一把流浪的骑兵刀骤然腾空而起,自背后刁钻的角度斩向了原照的脖颈。原照手忙脚乱地用三戟叉将军刀击飞,整个人脸色一白,旋即在铁叉横扫之下,两条马腿瞬间破碎。
驰骋的半人马动作一滞,紧接着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原照的面孔。
槐诗叹息了一声。
大事去矣。
我还是继续天降正义吧。
紧接着,他就听见少年愤怒的咆哮,“滚!”
原照嘶吼,抡起三戟叉,向着面前猛然砸下,水波席卷,入水化龙的天马嘶鸣,化作一道水帘,勉强地挡住了些许子弹,可紧接着更多的子弹落在了他的身上,就连他的脸都被子弹撕裂了,血流飞迸。
可天马依旧在驰骋,向前奔腾,在少年的咆哮和怒吼之中,三戟叉横扫,最后的些许水波扩散在开来,斩出一片锋刃,强行荡开了人群。
“今天人我救定了!”
自力尽处,原照嘶吼,向前。
郭驽挥手,有魁梧的守卫者扛起大盾,猛然铲在地上,就这么顶着沉重的塔盾,推进如墙,轰鸣中向着原照碾压而出。
下一瞬间,轰鸣声爆发。
原照踏出一步,转身,三戟叉自空中弯曲出隐约的弧度,随着他的跨步和手掌前推,骤然弹开,三戟叉的锋刃上亮起炽热的辉光。
枪锋脱手,如龙飞出,贯穿了大盾,紧接着将后面那一颗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砸碎,继续向前飞出。
被紧追而上的原照再度握紧,粘稠的鲜血自枪身之上抖落,他已然踏入槐诗十步之内。
脚下,一双槐诗没有见过的淡金色的靴子骤然亮起。
原本已经抵达极限的速度竟然再次暴涨!
“统统给我,滚开!”
双手之上,手镯型的边境遗物亮起,原照的手臂骤然赤红,枪刃之上燃起赤红的火焰,随着穿刺的架势,骤然迸发烈光。
在他的耳朵上,一个明显和他不搭的古怪耳环洒下祝福的光芒。
槐诗的眼珠地都快瞪出来了,这他妈从哪儿搞来的一身神装!
紧接着,他被咆哮的声音震慑了。
原照再度踏前。
迎着所有的升华者,一步。
血色去尽,少年的脸上惨白一片,可是眼瞳之中却萦绕着雷霆的光芒。
紧接着,雷鸣自他的手中迸发。
难以形容那一枪的猛烈和迅捷。
就好像真的化作了从云端上劈下的雷电,斩破了暴雨和飓风,撕裂了天空和大地的界限,孤掷一注地将这世上最庞大的天和地彻底贯穿。
刺痛了每一双眼眸。
拦在前面的是那几个升华者在瞬间被寸寸前突的枪锋搅碎成血雾,瞬间消散不见。林瑜愤怒的尖叫,大釜震动,遵照契约被饵食所雇佣而来的暗影生物再次化作了狰狞的摸样,扑向了原照。
紧接着,在那一枪所迸发的波澜中被撕碎——就连寄身的大釜都崩裂开了一道痕迹。化蛇圣痕所凝结出的弱水自其中缓缓渗出。
一枪过后,雷霆的耀光瞬间消散。
而就在人群之中,已经没有了原照和槐诗的身影,只剩下一道笔直的沟壑,笔直地通向了远方的密林里,穿凿出一片空白的痕迹,最后投入了滚滚的河水之中。
消失不见。
他们逃走了。
漫长的寂静里,所有人愣在原地,许久,有近乎疯狂的尖叫声响起。
林瑜怒吼,眼珠在这前所未有的屈辱之下已经烧成了通红。
“给我追!”
她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炼金釜,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上面那一道巨大的缝隙,最后,疯了一样尖叫:“还愣着干什么,统统给我追!我要把那个狗杂种和原家那个没妈的野种统统碎尸万段!”
郭驽和息江对视了一眼,面色顿时发苦了起来。
随着河水的波动,槐诗感觉自己终于被原照扯到岸上,在经过漫长的窒息之后,又开始剧烈呛咳。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他终于抬头问出了那个心中堵了好久的问题:“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装备的?”
“我底蕴深厚!你懂什么!”
原照得意地咧嘴,在槐诗怀疑地目光之下,最终还是无奈耸肩,看向别的地方:“我觉得可能打不过,就先跑了一趟银座,找叶姐治了个腿,然后又借了几件装备……但主要还是要靠我的身手你懂么!我那一枪使出来,他们吓都吓死了!”
“行吧,你厉害。”
槐诗叹息,你有本事借装备,你特么就不能多借几个好兄弟过来把这群王八蛋砍死么?
这次成功地英雄救小白脸,这小子以后恐怕要牛气坏了,但毕竟是救了自己,还是先不打击他了,让他得意一会儿吧。
摇了摇头,他爬起来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听到上游部分追来的脚步声,顿时眉头皱起。
“我们得走了。”
可原照却没有回他的话。
原照坐在地上,依靠着树,就好像要将自己的后背藏起来一样。
脸色苍白。
槐诗看过来,他就挤出了满不在意地笑容,旋即,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口血,表情就再忍不住扭曲成一团,哭出了声来。
疼的。
混杂着河水的血迹从他背后缓缓地淌下来,落在了地上,把那一棵树都染成了暗红色。
槐诗愕然,伸手,强行将他的后背掰过来,便看到好几个深可见骨的大洞,还有里面支离破碎的内脏和骨骼。
一丝一缕的暗影纠缠在里面,侵蚀着他的血肉,将内脏腐化。
很快就有苍蝇钻出了卵壳,从模糊的血肉中飞起……
枪伤、军刀的劈斩,还有诅咒。
槐诗的神情难看起来,瞪着他那一张鼻涕都流出来的脸:“你怎么不早说……”
“废话少说,我是大哥……大哥懂吗!”自抽搐之中,原照竟然有力气翻眼瞪过来,“救个小弟……救个小弟而已,又怎么了?”
槐诗愣了一下,忍不住叹息:“嘴上喊两声而已,你不会这么死心眼吧?”
“大哥都喊过了,还想反悔?”
原照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扯起他的领子,怒斥:“当一天小弟也是小弟,知道吗!将来,将来……不准跟我抢女朋友……否则……否则是要三刀六洞的……”
说着说着,就就忍不住咬牙,脸都抽搐起来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再也抓不住槐诗,只能无力地从树干上滑下来。
忍着哽咽的冲动,他盯着槐诗的脸,一脸认真:“这下……这下我不欠你了,知道吗!”
“是我欠你。”
槐诗已经不想和他争辩了,看着他抽搐扭曲的表情,叹息一声,用尽刚刚恢复的源质,将斧刃凝聚在了手中。
“别忍着了,要我帮忙吗?”
听懂了槐诗的意思,原照啐了一口吐沫,将脖子伸长了。
“来吧。”
他撇了槐诗一眼:“你记得赶紧跑……算了,反正你这个家伙就是个祸害,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说着,他闭上眼睛。
槐诗点头,缓缓地抬起了斧刃,对准了原照的脖颈,可原照却忽然睁开眼睛,嘱咐道:“等一下,你的记得帮我把东西还给叶姐,还有这把枪,千万别丢了……”
“好的。”
槐诗点头。
于是,原照闭上眼睛,引颈就戮,可马上又睁开眼睛,有些不放心:“你动作快一点啊,我怕疼。”
“……好。”
槐诗无奈叹息,示意他赶快把脖子伸过来,原照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可眼皮子一眨,又睁开了。
“对了,还有……”
“麻烦死了!”
槐诗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斧刃斩落。
原照消失不见了。
一枚金小判落在了地上。
“到最后,还是一个死中二小鬼,让人开心不起来……”
槐诗用斧头撑起身体,回忆起他退场之前错愕的样子,忍不住被逗笑了。
可笑着笑着,他就不再笑了。
眼神渐渐阴沉。
听着远方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槐诗沉默着看着树干上被染红的部分,陷入沉思。
要走吗?
应该走的吧,现在走的快一些,他们谁都追不上自己。
可这件事儿就这么完了吗?
就因为在做饭的时候得罪了一个神经病女人?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斧头,叹息,问身旁的红手套:“你觉得该不该走?”
“走。”红手套说。
“可我不想走。”槐诗挠了挠头,强调道:“我十分不想走。”
红手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过了槐诗递过来的祭祀刀,看向敌人所在的地方。
槐诗重新端起斧子,拿起了原照遗留下的装备,轻点了一下,一件淡金色的道具靴子,一双放大力量的遗物手镯,还有一枚能够补充一点源质的耳环……
有了源质补充,山鬼的圣痕可以恢复,抽取生机的话,很快自己的伤口就可以愈合,勉勉强强可以活动。
所以还好。
至少还能送。
“没必要。”红手套说,“来日方长。”
“你知道么,我其实用不着他救,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送他走掉,其实有多一半是觉得他留下来会碍手碍脚。”
槐诗低头凝视着那一滩血迹,自言自语,“可他真得来救我了啊……”
红手套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在后悔。”
“是啊,后悔。”
槐诗轻声叹息,“要是我早点把小猫给我的传单用掉就好了,何必欠这一份人情呢?不,我应该更谨慎一点吧,不该那么膨胀,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硬撼两个边境佣兵团。
可我最后悔的是,在他回来救我之前,我竟然从没有把他当做我的朋友。”
他轻声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没必要。”红手套的声音冷淡:“这只是一场游戏。”
“谁说不是呢?”
槐诗耸肩,握紧了手中的斧柄,望向了远方脚步声的来处。
“所以,我才想和他们玩一个游戏……”
第二百五十章 谁还不是个王子呢?
五分钟后,密林里,息江低下头,点燃了嘴角的烟,恨恨地吸了好几口,扯住了身旁的下属,指了指树上挂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
在沉默里,下属犹豫了许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试探性地读出了树桩上那两个血红的大字:“礼……物?”
息江暴怒,一脚将他踹到了树上,和那一件血红色的礼物挂在一起。
“礼你麻痹!”
他额头上的青筋崩起,愤怒地直接将燃烧的烟卷嚼碎了,回头,冲着几个慌乱的下属怒吼:“这叫什么!这他妈的叫耻辱!!!”
“你们,七个人,去抓一个受了重伤逃跑的小鬼,结果人没找到,还被人弄成这个样子挂在树上……这不是耻辱这他妈是什么!”
寂静里,无人回应,只有树上悬挂下来的受难者发出艰难地声音,血液从被暴虐展开的胸膛中缓缓留下来。
蚊蝇升腾着飞起,降落,发出令人心烦的嗡嗡声。
息江沉默了许久,拔出手枪,对准树上,连连扣动扳机。
在轰鸣声过后,一颗饱受蹂躏的金小判终于落在地上。
“老李遭了罪,回去之后分钱他多分一成,就从你们的份儿里扣,谁有意见么?”息江问。
下属们连忙摇头。
“很好。”
息江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怒吼:“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去找啊!给我把那个两个王八蛋小鬼找出来!老子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否则,就等着接下来被他们俩碎尸万段吧!”
在息江的咆哮声里,远方巨树倒塌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火光升腾。
在渐渐升起的浓烟中,暴虐的赤红扩散在这一片森林中,将一切焚烧殆尽。
愤怒的乌鸦们尖叫着,在空中盘旋,不断地有漆黑的飞鸟扑击而下,旋即便在扩散开来的浓烟中迅速枯萎,凋零,化作干瘪的尸体。
浓烟中,一条条蛇的阴影缓缓凝聚,越发地清晰,最后投入了大釜里沸腾的深渊猛毒中。
化作宛如液态黑暗一般的诡异药汁。
那已经不再是药剂熬炼的范畴了,而是近乎创造生命那样,在贪婪地搜刮着周围的一切源质,豢养胎中的恶灵。
“快了,就快了……”
随着各种珍贵的材料投入釜中,林瑜的笑容就越发的愉快,在沙哑地笑声中,脸颊上那一道惨烈的疤痕刚刚收拢便崩裂开来,如此狰狞。
血水滴落,撒入釜中,升腾起一道道血色的细烟,飘散在风中,好像细小的蛇那样。
在旁边,甄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躲闪着鼻尖扫过的血烟。暗暗抱怨队伍里人明明那么多,为什么要自己来做贴身护卫这一份完全没有前途的工作。
只是,他看向林瑜背影时,原本的不快和抵触之中也多了一丝忌惮。
熬炼魔药,投入灾厄和死亡,产出毁灭和绝望……这些被称为女巫的女性升华者沉醉于负面源质的熬炼和灾厄的萃取之中,以可怕的猛毒和诅咒之药而著称。虽然不被承认为炼金术师,但她们所造成的破坏力比炼金术师要更加恐怖。
只不过,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疯疯癫癫,还有一个已经彻底变成了神经病。瞪她一眼她杀你全家还有你邻居全家的那种在女巫里已经算是很好说话的类型了。
毕竟要常年通过药剂作为媒介召唤深层地狱的怪物,灵魂的本质都快要被深渊同化了,哪怕一个个看上去貌美如花,但本质上却和食人花没有什么两样。
任何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希望自己被一个会走路的樱桃炸弹盯上吧?
贴身伺候一个樱桃炸弹就更难受了……
在难熬的寂静中,他看向远方不断响起轰鸣的密林,期望在升腾地火焰中能够听到一个好消息。
比方说那两个家伙终于抓住了什么的,自己也能够尽早解脱。
可很快,气急败坏地息江顶着满脸的烟灰从灰烬中走出来,啐了一口黑色的吐沫,脸色铁青。他的心沉了下去。
“没找到!”
隔着老远,息江就不快地冲着这里喊道:“他们已经跑了!要我说,我们在浪费时间!”
他走了回来。
“等一下!”
甄穗下意识地抬起枪口,对准了接近过来的息江,旁边两个守卫也起身拦在了前面:“口令!”
“什么屁口令,连老子都要验!”
息江的面色越发地难看了,骂骂咧咧的,可脚步却还在继续向前。甄穗扣动了扳机,毫不犹豫的。
子弹打在息江的脚前面,最后警告。
“口令!”
可息江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反而加快,向前,狂奔,距离他们还有十五米的距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宛如飞行那样。
空气中,数十道游曳的红线猛然飞了过去,穿刺。
在狂奔之中,息江飞身而起,自空中变换姿态,擦着十几道血色的细烟躲过,可是却没有躲过那一颗甄穗的子弹。
随着枪声的轰鸣,息江的身影一阵闪烁,到最后,浮现出了槐诗的面孔。
“正等着你了!”
自大笑中,空无一物的空气中,骤然有一个魁梧的影子暴起。
隐身在侧的郭驽手握着铁叉,已经蓄势已久。在明确袭击的人是槐诗之后,便暴起袭击,铁叉搅动风声,向着槐诗的胸口刺落!
穿胸而过!
在方良圣痕的抽取之下,浓郁的负面源质自铁叉之上汇聚而来,令郭驽忍不住发出一声愉快地呻吟。
可很快感觉到不对,手感空空荡荡……就好像刺穿了一团雾气一样。
槐诗的面孔再次闪烁了起来。
到最后,变成了红手套的苍白侧脸。
自铁叉的贯穿之下,红手套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向他展示着手腕上的暗金臂甲,还有胸前……密密麻麻的金属炸弹。
糟了……
郭驽下意识地瞪大眼睛。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甚至防备了槐诗转身突袭。唯独没有想过,槐诗竟然会将这一件暗金级装备绑在炸弹之上……
下一瞬,拉美西斯之怒在此迸发!
火光冲天而起。
随着爆炸的轰鸣,自密林的灰烬之中,有一道阴暗的源质浮现,好像潜伏在荆棘之中的毒蛇一样,山鬼睁开眼眸,向着敌人电射而至!
这是倾尽最后所有源质的禹步。
风驰电掣。
自破空的轰鸣中,槐诗踏前,践踏着龟裂的大地,掀起了飞扬的灰烬和尘埃,自错愕的升华者身旁掠过。
下一瞬,祭祀刀的斩痕自他的脖颈之上浮现,血液喷涌而出,卷入飓风里,形成了一道断续的猩红尾痕。
转瞬间,已经近在咫尺。
本能的,甄穗踏前一步,挡在了林瑜的前面,在这遇袭瞬间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紧接着,扣动扳机,期望哪怕能够拖延那么一瞬间。
可槐诗的速度却没有任何的减缓,不闪不避,只是向前,任由胸前被凿开一道贯穿的伤痕,抡起斧子,猛然劈下。
一捧血色飞扬而起,落入了大釜之中,无数血烟和雾蛇发狂一样地扑向了槐诗。旋即,在燃烧的山鬼之火中被强行地拽入了胸前的裂隙之中,被涌动的火光焚烧着,化作了熔炉中的灰烬。
槐诗的眼中,碧绿的鬼火骤然升腾,越发地狂暴。
不顾林瑜挥手释放的诅咒,悲悯之枪自手中凝聚,向前刺出,自轰鸣中刺入原本原照留下的裂痕之中。
瞬间,贯穿。
摧枯拉朽的将熬炼魔药的大釜击碎。
可已经晚了,粘稠的黑暗炸裂,形成了漩涡,一道银光闪闪的诡异影子其中流淌出来,好像水银一般,清晰地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景象,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就连不远处冲上来保护林瑜的一个升华者都在光芒的照射之下迷失了,转瞬间,失去意识,躯壳衰朽,化为了尘埃。
以诅咒魔药为饵,深层地狱中的怪物凭空降临在了此处,贪婪的蠕动着,光滑地躯壳宛如水波那样,扑向了林瑜面前的槐诗。
槐诗奋力甩手,投出了愤怒之斧,可旋即却在林瑜尖锐地笑声中感觉到眼前一黑。
愤怒之斧和他的连接消失了。
斧刃被那一团蠕动的银光所吞没,好像落入了深渊那样,消失不见。银光在斧刃的劈斩之下掀起波澜,紧接着又迅速地弥合,平静,渐渐映照出了槐诗的样貌。
映照出的景象越是清晰,来自银光之镜中的吸引力就越是可怕。
就好像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同吸入到里面去那样。
只要被它照到的东西,都会被它所夺取!
永恒囚禁。
槐诗反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抛出祭祀刀,可紧接着,随着吸力的略微减弱,祭祀刀也被吞掉了。
饮鸠止渴……
他只来得及做出最后的动作。
——从口袋里取出了小猫给自己的传单。
向前展开。
渐渐清晰的银光骤然一滞,蠕动的水银骤然剧震起来,在那一张传单的前面,原本平滑的镜面迅速抖动着,可是在那一张Q版的头像面前却无法映照出一个最简单的轮廓。
崩的一道尖锐声响。
好像镜子被打破了那样,银光惨叫,浮现出数十道裂痕,剧烈颤抖了起来,原本吞进去的源质尽数散逸出来,回到了槐诗的手中。
蠕动的银光之镜一声嘶鸣,猛然收缩,钻进了那个尚未消散的小小漩涡之中,竟然在那一张传单的面前头也不回的逃掉了。
短暂地死寂之中,槐诗回头,凝视着林瑜呆滞地面孔,咧嘴,微笑。
“差点忘记了……”
他说,“我也是个王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