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旅行者
在好像潮水的低沉回音中混杂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响。
槐诗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悬崖边缘,还有边缘之下滔滔奔涌的浊流。
雨水已经停止了,但看不见星空。
他就躺在一处从洪水中突出的岩石,枕着自己的马鞍包,旁边就是燃烧的火堆。
试着活动了手脚,感觉到了浑身传来的痛楚,几乎快要动不了了。
听到他的呻吟声,火堆前面背对着他的消瘦身影回过头来,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满头斑驳的头发,还有这一张苍老又陌生的面孔。
“你醒啦?”
他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又阴森的笑容,愉快地低头拍了拍身旁的手术箱:“变性手术很成功,科科科,从今以后你就是漂亮小姑娘啦……”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声叹息:“别吓我啊,师姐。”
“嗯?“
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微微停滞,旋即微妙变化了起来,变得温柔又愉快:“猜到了吗?”
说着,‘老人‘抬起手,从自己的脸上又剥下了一层纤薄的面具,展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熟悉面孔,长发如水从肩头滑落。
罗娴的笑容愉快,眼睛微微眯起,好像一对月牙那样。
“怎么发现的?”
“之前你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么?”槐诗艰难地撑起身体,摇头:“那个时候我姑且还算清醒着呢。”
“怪不得睡得那么沉,怎么叫都不醒。”
罗娴托起下巴端详着他,充满兴趣:“我等了那么久,就一直在想……如果他再不睁开眼睛,不如悄悄的把他脖子捏断吧,真是犹豫了好久。”
“……”
槐诗无奈的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要多谢你不杀之恩?”
“不用谢。”罗娴摇头:“因为实在忍不住,我就把你的脚趾头全都捏碎了来着。”
槐诗吓得几乎从地上跳起来,旋即,就看到罗娴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笑容:“开玩笑的……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不……只是……”槐诗想了很久,挠了挠头发:“只是没有想到能够这么快和你见面而已。”
“这样才算邂逅嘛,对不对?”
罗娴伸手,将槐诗从地上浮起来,撑好,然后将一个塑料碗塞进了他的手里,热腾腾的咖喱米饭正散发着迷人的响起。
“来,正好熟了,吃吧。”
“谢……”
槐诗下意识地拿起勺子,谢了一半,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反应过来,看向碗里的咖喱时脸都绿的跟咖喱一样。
这饭闻着真香,可吃起来……会要命吗?
“……”
罗娴歪头看着他,拿着勺子从他碗里舀了一勺,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速冻食品,我就热了一下,总不至于也会害你吧?”
槐诗咀嚼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味道也还行,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味道哪里不对,尤其是随着他的咀嚼,嘴里的咖喱越来酸。
太酸了!
为什么会这么酸?!
他的表情都抽搐了起来。
“啊,好酸!”
罗娴吃了一口之后,也终于反应过来,遗憾的摇头:“大概是过期了吧?”
“……呃。”
槐诗看着她手里的勺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个勺子,刚刚还是塞进自己嘴里的那一个。
罗娴疑惑的看过来,“吃不惯吗?”
“不,没有,很惯!”槐诗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低头猛吃了一口,眉头皱起。
这一次是苦。
好苦啊,太苦了……吃的让人心中酸楚苦涩。
可再吃了两口之后,那种苦味有迅速消散不见了,只剩下了咖喱本身的味道,也就是没啥奇特的那种味道。
吃完之后,罗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湿巾,过来给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汤汁。
细长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不要不好意思,你只是肌肉重度拉伤了而已,就当自己是病人吧。”罗娴将湿巾丢到火堆里,微笑着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槐诗艰难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到一阵阵酸痛。
随着他刻意的调整,体内的生态圈再度变化,茁壮的山鬼圣痕在迅速地扩散全身,全力开始向着再生性发展。
骨裂了几根,内脏有了轻微的破裂,脑震荡,还有雷击灼伤……但都不是什么要害型的重伤,稍微修养一下就好了,不会影响状态。
但就是得多喝水。
然后,一个巨大的水箱就放在了他的跟前。
“请吧,审判者阁下。”罗娴笑着,“特意为你准备的。”
简直是准备周全。
“呃……你怎么又这么多水?”
槐诗不可置信,他能够感觉到里面的水没有任何辐射的存在,纯天然的洁净水源。
罗娴指了指自己的背包旁边的铲子,“找准地方,向下挖一挖就有了嘛。这地方的地下水脉还是挺丰富的,只要找准地方向下打几拳,水就会自己喷出来。”
“……”
槐诗的表情抽搐着,难以理解罗娴的找水方法。
可回忆起她在风暴和洪流之中任意漫步的景象,就越发的感觉到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
罗娴不解,歪头看着他,“只不过是风暴而已,趁它不注意,就能躲过去吧?”
“原来如此,我懂了。”
槐诗恍然大悟:“原来是趁风不注意,那水上行走的那一招,就是趁水不注意咯?”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槐诗。”罗娴认真地说:“那样的话不就掉下去了吗?没有阻力的话,会摔的很痛的。”
“……”
我觉得咱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啊大姐。
咱们真的是一个培训班里出来的么?
为什么你就比我秀这么多?
“那又是因为啥?”槐诗的表情抽搐着:“查克拉?”
“你是说天竺的脉轮法么?啊,这么一说的话,确实稍微努力一下就做得到,但太费力了吧?”
罗娴摇头:“实际上,只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禹步应用方法来着,如果你学会地陷的话,很轻松的就可以掌握,回头我教你吧。”
“还是算了吧。”
槐诗忍不住呛咳了一声,感觉到天资的差距。
自己别说地陷了,还在天崩那里卡的死死的,只能拿去客串一把不入流的机甲古武,真让他肉身操练,恐怕当场就自爆了。
从果园健身房毕业这么久,还停留在鼓手最基础的阶段,和弦技巧哪怕是刻意蓄力,也只能保证大三和弦的成功率。
什么时候能把‘霹雳’用好了他就偷笑了。
哪里还敢好高骛远。
他重新瘫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铁吸管吸着水箱,忽然反应过来,想起了罗娴对自己的称呼,感觉不太对:
“等一下……审判者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不知道么?”
罗娴茫然的看着他,看到槐诗一头雾水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还没拆开塑封的卡片。
“你出新的卡牌了哦。”
“啥玩意儿?”
槐诗目瞪口呆,梗起脖子凑近,表情顿时抽搐起来。
那是一张崭新的万事牌?
大事记系列‘群星斗争’限量卡牌包。
【审判者·槐诗】
十六张角色卡之中序列编号NO6。
青铜卡背,还有还有代表着卓越贡献的镶银边框,卡面上则是从群星号监控录像中截取的一个背影。
——天文会的武官站在断头台前方,面目笼罩在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可眼瞳却好像燃烧着那样,展开双臂,垂首向着事件的元凶之一宣告审判到来。
效果·处刑人:当这张卡牌登场时,所有获得天文会‘黑函’标记的卡牌都将扣除一点生命值,并被赋予防御减一的临时虚弱状态。
就在最下面,还用黑体字写着简短的介绍。
【审判,你的审判已经来了,你的审判就站在你的面前——现在,你的审判者在看着你。】
槐诗看完,呆滞了好久。
难以置信。
“我这是又进卡池啦?”
“是啊,因为不是主角,所以发售数量4000张,结果卖疯了。”罗娴将卡牌塞进钱包里,“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呢,怎么样?有大姐姐这么支持你,感不感动?”
槐诗不知道自己感动不感动。
他只知道自己在罗娴跟前一点都不敢动,就好像被狮子老虎顶住的傻狍子一样。
尤其是火光照亮她水润嘴唇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她好像还没吃饱,饥肠辘辘。
死亡预感隐约的升起又迅速的消散,如此往复循环,窜的他后脑勺发凉。
槐诗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马鞍包。
美德之剑还在里面揣着呢。
要不要,再给她补一针疗效?
好像知道槐诗心里在说什么一样,罗娴轻声笑了起来:“同样的招数在我跟前是没有用的。”
你是哪里来的圣斗士吗!
反正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更何况罗娴还救了自己。
她想要杀自己,自己早就凉透了。
槐诗只是不清楚如今的罗娴是什么样的状态,是否像是罗老所说的那样平静了一些,是否还被深渊之爱所纠缠和困扰,无法正常生活。
罗娴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异状。
举止如常。
或许,只是他心里有鬼。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渡师姐之腹。
而罗娴则娴熟地收拾餐具,近乎奢侈的用净水洗干净之后收起来,槐诗能够看到,她的背包里好像只带了这些东西。
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带。
虚假的武学大师,真正的武学大师.jpg
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挫败感,槐诗忍不住越发的无奈。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干嘛那么想不开,闲着没事儿和真正的天才比能力呢?
在漫长的夜里,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这些日子一来的生活,而槐诗也挑挑拣拣的将自己一路作死的事迹讲了出来。
“外道王吗?”
罗娴听到群星号上的战争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怪不得前些日子我在东南亚见到他,原来是这样么?”
“嗯?!”
槐诗瞪大了眼睛:“你见到他了?”
“是啊。”罗娴颔首,油然感慨道:“是很和善的老爷爷啊,和父亲说的完全不一样,还借了我不少钱。”
“……”
槐诗顿时绷不住了。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
遇到自己就是重拳出击,碰到美少女就借钱了?
这差别待遇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但……他好像用的也是鼓手?”槐诗求证道:“和罗老师有什么关系么?”
“要说的话,差不多是祖师爷的那种吧?”
罗娴想了一下,颔首说道:“不过十四年前,他是被父亲一拳打进深渊里的来着——要不是因为这个,父亲现在应该早就是五阶了吧?
“……”
绝了,神他妈祖师爷。
没想到罗老师也是个带孝子,直接把自己老师给揍凝固了!
“总之,以后遇到之后要跑的远远的。”
罗娴提醒道:“虽然外道王还不至于将怨气撒在小孩子身上的,不过,门风就要求很严,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会被他顺手给清理了门户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低头看向了手背上的那一道隐约的伤痕,回忆起了前些日子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神情就变得愉快起来。
行吧……
你们爷孙俩相处看起来还挺‘融洽’。
槐诗的眼角抽搐着,决定不掺和这一档子破事儿了。
反正当初跟外道王打的是奥西里斯,跟他淮海路小佩奇有什么关系?
在槐诗讲完自己一路的作死之旅之后,两人的对话就陷入沉寂。
寂静里,槐诗躺在地上翻来覆去。
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向火堆旁边铺下睡袋的罗娴。
“这些日子以来……”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旅行吗?”
“对啊。”罗娴伸手,拿起自己的背包,给他展示上面奇奇怪怪的纪念品挂件:“你看,东夏、俄联还有东南亚,然后从这里中转,再到美洲去,美洲逛完了之后去罗马,最后再到埃及……”
好像炫耀宝贝的小孩子一样,她得意的笑起来:“很厉害吧?”
槐诗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是啊。”
罗娴平静的点头:“旅行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一个人上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总觉得看什么都新鲜。但总感觉自己好像土包子一样啊……你该不会笑话我吧?”
“不不不。”
槐诗连忙摇头,看着她举着地图和路线愉快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之后,低声问:“娴姐,你不孤独吗?”
旅行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哪怕有乌鸦和别西卜陪伴,这些日子以来,槐诗依旧会是不是的感受到寂寞。
抬起头是永恒的星空,眼前是无限广阔的荒芜大地,看不到尽头的旅途长路,还有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世界。
就好像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孤独的向前。
可自己这才几天而已,而罗娴却已经走出了那么远和那么久,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路上。
她会感觉到痛苦和难过吗?
槐诗不知道。
罗娴好像也被问住了。
放下地图,回过头来,困惑地端详着槐诗。
许久许久,她忽然笑了起来。
“当然啊,槐诗。”
她说,“我当然会感觉到孤独,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不都是孤独的吗?哪怕是现在——当我们近在咫尺的时候,你会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槐诗愣住了。
罗娴低头端详着少年的脸,眼瞳像是镜子一样,映照着他的面孔:“所以,你会害怕吗,槐诗?”
“我……”
槐诗下意识地躲闪着她的视线,可紧接着,就听见细碎的声音。
那是她在挪动膝盖靠前。
然后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扶住他的脸,逼迫着他看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直到他无法逃避。
然后才露出近乎宠溺的笑容。
就好像曾经他拥抱自己那样,拥抱住了他。
“不要怕,槐诗。”
她轻声说,“不要怕。”
“唯独这件事情我可以断定——你绝对不是孤独的。”
罗娴的温柔低语:“我相信,不论你去往何处,那些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都会陪伴在你的左右,其中也一定会包括我的那一份。”
槐诗愣在原地。
只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和她的呼吸。
直到她松开了手臂,也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呆呆的看着她。
忍不住有些脸红。
“这个,咳咳。”他忍不住移开视线,“听上去好像表白啊。”
“嗯?”罗娴歪头看着他,笑容依旧:“你的这句话听上去也很像是婉拒的样子诶。”
“呃……”槐诗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没关系。”
罗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告诉他:“就好像是你以前没有放弃我一样……我也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她认真地告诉面前的少年,“倘若我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那么一定会将它留在你的身边。”
槐诗愣在了原地。
可她却微笑起来,最后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脸,转身,回到自己的睡袋里去了。
“好好休息吧,槐诗。”
她闭上眼睛:“明天你就要再次去旅行了,我相信,哪怕是你一个人,也是绝对不会孤独的旅行。”
“嗯。”
槐诗躺在罗娴给自己铺好的毯子上,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过了很久,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向上身旁。
罗娴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睡袋里,呼吸均匀,好像在沉睡一样。
“那个,娴姐……”
“嗯?”
“……谢谢你。”
“不用谢。”她侧过身来,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这不是大姐姐应该做的吗?快睡吧,晚安。”
“嗯,晚安。”
槐诗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沉沉的睡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了。
柴堆已经熄灭了,而罗娴也好像梦境一样不见踪影,只有身子下面的毯子好像还残留着梦中的余温。
槐诗缓缓的起身,茫然四顾,看到在夕阳之下渐渐消散的黑云,以及重新展露出的空旷星空。
滚滚浊流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依旧干燥的黄沙和无尽的荒漠。
他的旅程还尚未结束。
前方还有漫长的苦行为他存留。
可这一次,他的心里却出乎预料没有任何动摇,反而变得充实又宁静。
将毯子卷好收起来,再一次地,扛起了马鞍包,却有一个小挂件从毯子里掉下来。
那是好像来自于何处的纪念品,用铁片勾勒出一个手持登山杖的旅者背影,感觉就好像随时准备着出发那样。
槐诗端详着手里的挂件,忍不住笑了笑,将它挂在了马鞍包上。
“那么,我们走吧。”
他轻声同离去的同伴道别,转身,走向前方。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事象分支
天国乐土。
不知何时,人们这样称呼那一片土地。
洁净的饮水,能够在白天让人放心行走在街道上的秩序,还有乙肝疫苗。
对于其他地方的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物,好像空气那样普遍常见的东西,在这里却珍贵的好像荒原中的绿洲。
可到最后,美好的天国终究是昙花一现。
随着六年之后,罗马和俄联之间的局势日趋紧张,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将一切付之一炬。
那一日,呼啸而过的黑鸟重新在焦土上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收获了升腾而起的焰光。
一切都倒向了失控的边缘。
曾经的乐土只剩下了遍地废墟。
在两国联合行动的压制之下,只剩下最后的抵抗者还在徒劳的试图挽回一切。
远方传来炸弹轰鸣的巨响。
衰败的夕阳从破碎的窗外照进来,照亮了槐诗额头上的血,还有被血染红的白发。
事已至此,再无可为。
他垂下头,点燃了最后的烟卷。
“你走吧,小娴。”
槐诗轻声说,“那些值得你奉献的美好战争已经结束了,该走的路你已经走完了,所以,离开的时候到了。”
在残破玻璃的映照中,暗淡的昏光笼罩在他的头上,恰似破碎的王冠那样。
“——这里只剩下不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在他身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有依旧温柔的身影无声走出,低头看着他:“要我为你报仇么?”
“报仇?”
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份功业,此处的地上天国难道不是以我的期望所缔造么?当我死后,这一份不应有的奇迹也将随我一同归还虚无。难道我还有什么不平值得大施报复么?”
“没有不甘?”罗娴问。
槐诗摇头:“没有。”
“没有后悔?”
“没有。”
于是,罗娴便轻声笑起来,抚摸着他的脸颊:“但是,也没有满足,对吗?”
“是啊……”
槐诗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如何才能满足呢,小娴?如何才能让救赎长存呢……”
“谁知道呢?”
罗娴缓缓摇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这些都不是我应该思考的事情,但我至少知道自己应该为此做点什么,那就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槐诗问。
“谁知道呢?”
罗娴后退了一步,转身,向门外走去。
隐约有枪声从外面响起。
在那一扇门推开之前,槐诗忍不住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背影:“小娴,你真的曾经获得了幸福么?”
罗娴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谁知道呢?”
再度,用相同的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女人回头,挽起碎发,向着他露出最后的笑容,“倘若真的有过的话,那一定是源自于你吧。”
她说:“再见,槐诗。”
“嗯。”
槐诗垂下眼睛:“再见,小娴。”
门关上了。
枪声响起,又迅速的归于寂静。
枪声再度响起,轰鸣,戛然而止,又重复奏响。
最后,在轰鸣中,一切归于寂静。
只剩下脚步声在渐渐的靠近。
一点一点。
到最后,分崩离析的门倒在了尘埃中。
蒙面的士兵们鱼贯而入,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椅子上的男人。哪怕他只剩下最后孤身一人,也依旧如此的警戒。
严阵以待。
低沉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入。
染血的士官跨越了枪林,走到槐诗的面前,低头俯瞰他沧桑的面孔,还有斑白的头发,冷声以拉丁语发问:
“调律师?”
是在称呼自己吗?
槐诗不知道,可是却忍不住笑出来。
“my nameozymandias,kingkings。”
槐诗抬起眼瞳,凝视着面前的毁灭者们,也凝视着如今分崩离析的天国乐土,轻声呢喃:“lookmy works,mighty, and despair!“
“nothing beside the decay……”
吾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此外,无一物……
就这样,抬起了自己的手枪,对准面前的敌人。
槐诗,扣动扳机。
轰鸣的枪声响起,像是暴雨一样,将他吞没了。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微笑着,仰天倒下。在他的手中,那一柄喷出彩旗的手枪坠落,落入渐渐扩散的血泊中。
在乐土废墟的四周,只剩下黄沙莽莽。
寂寞荒凉,延伸四方。
【the end·其之十九——法老王之死】
.
伴随着悠扬的大提琴声缓缓落幕,金色大厅里传来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台上,那个过分年轻的男人颔首起身,扶着大提琴,向着台下的观众们俯身行礼,却在恍然之中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往昔未曾想过的高峰。
明日之星。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称呼。
但这一份赞美却令槐诗不时的感觉到一阵愕然和恍惚。这样的褒扬真的是在说自己么?还是说,自己真的有资格承担这样的重任?
是否未免太过儿戏?
还是说……自己不知不觉,真的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
“恭喜你,槐诗。”
当槐诗从后台中走出的时候,等待许久的赵老便走上前来,用力地拥抱着他,拥抱自己这个最杰出的学生,不吝赞美:“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天才。”
“都是您教的好。”
“行了,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吧走吧,我们去喝点酒,庆祝一下,我知道有一个老王八蛋手里有一瓶藏了二十年的好货,今天怎么都要让他拿出来。”
“老师你不是戒酒了么?”赵老问。
“今天是学生的好日子,总要庆祝一下。”老教授拿出车钥匙,走在前面挥手:“走了走了。”
槐诗和赵老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紧跟而上。
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停顿了一下。
在散场之后的观众出口中,有似曾相识的侧影从人群中显露。
她坐在轮椅上,从人群之中无声离去,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头看了过来,微微颔首,又无声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槐诗愣在了原地。
感觉她好像从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来。
“槐诗,怎么了?”前面的赵老看过来。
“不,没什么。”
槐诗摇头,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这一天,他终于在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还有满盈着荣耀和喝彩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只是偶尔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槐诗会起身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凝视窗外异国的夜景,忍不住会想:这样的人生,自己真的会感觉到幸福吗?
但这只是无数荒诞念头中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不值一提。
“怎么了?”
醒来的妻子从身后挽住他的脖子,温柔地低下头:“噩梦?”
“只是睡不着而已,不用担心。”
槐诗拍了拍她的手,喝完了杯里最后的酒,回到床上,再度沉沉睡去。
【the end·其之四十六——理想的未来】
……
伴随着轰鸣的枪声,阴家老太爷倒在了血泊之中。
弹壳落地的清脆声音里,槐诗低头端详着那一张至死都难以置信的苍老面孔,却感觉不到快乐,也看不出和其他人的死法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人死了之后,都一样。
他拖拽着椅子,跨过脚下的尸首,坐在大门的前面。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庄园,远方隐约传来惨烈的呐喊声,叫声,还有枪声。
有条不紊的灭绝在进行。
到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最后,半身染血的柳东黎从门后走出来,在他身旁低头报告:“所有阴家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但还发现了两个小孩子……”
槐诗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那样平静的眼神令柳东黎忍不住僵硬了一下,遍体生寒。
“你这是病句吧?”
槐诗疑惑的问他:“如果所有阴家的人都清理干净了的话,就不会有剩下两个小孩子这种情况出现了。
要是因为对方小孩子就要费脑子的话,我们岂不是需要再开一个残疾人快速通道了?”
“……我知道了。”
柳东黎颔首,转身离去。
两声突兀的响声响起之后,再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杂音。
只剩下令人安宁的寂静。
槐诗深吸这微甜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the end·其之九十二——以血洗血】
.
明日新闻·瀛洲分区头条
《来自东夏的怪物在九州登陆》
《血债累累的刽子手向中国逼近》
《里见家的新任家主将前往关西》
《灾厄之剑·槐诗占领大阪》
《国津系大统领阁下已经接近关东》
《万民欢呼,至上的将军驾临京都》
【the end·其之六百四十四——君临之路】
……
电视机中,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宣布:“近日,我国著名大提琴家槐诗与钢琴家艾晴喜结连理……”
【the end·其之四百三十】
……
“一日为绿日,终身为绿日!”
……
“快去告诉槐诗,柳东黎是叛徒!”
……
“小晴!!!”
.
在现境的最南方,无尽的风雪中,万象天球轰然运行,恐怖的热量令无数冰雪纷纷融化。
在这里,每一瞬间都焚烧着海量的源质,无穷尽的可能性在此处不断的扩散,蔓延,编制……
可如今,哪怕是新世界的程序都已经抵达了临界点。
不堪重负。
就在其中,所展开的事象分支已经即将突破了上万的关卡,但依旧在不断的疯狂延伸,无穷尽的变数从其中积累,爆发。
“堆栈即将溢出!”
刺耳的警告声中,st错愕抬头,端详着悬浮在天球虚影之中的少年:“难以置信,为什么他的人生会有这么多可能性?”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事象分支
天国乐土。
不知何时,人们这样称呼那一片土地。
洁净的饮水,能够在白天让人放心行走在街道上的秩序,还有乙肝疫苗。
对于其他地方的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物,好像空气那样普遍常见的东西,在这里却珍贵的好像荒原中的绿洲。
可到最后,美好的天国终究是昙花一现。
随着六年之后,罗马和俄联之间的局势日趋紧张,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将一切付之一炬。
那一日,呼啸而过的黑鸟重新在焦土上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收获了升腾而起的焰光。
一切都倒向了失控的边缘。
曾经的乐土只剩下了遍地废墟。
在两国联合行动的压制之下,只剩下最后的抵抗者还在徒劳的试图挽回一切。
远方传来炸弹轰鸣的巨响。
衰败的夕阳从破碎的窗外照进来,照亮了槐诗额头上的血,还有被血染红的白发。
事已至此,再无可为。
他垂下头,点燃了最后的烟卷。
“你走吧,小娴。”
槐诗轻声说,“那些值得你奉献的美好战争已经结束了,该走的路你已经走完了,所以,离开的时候到了。”
在残破玻璃的映照中,暗淡的昏光笼罩在他的头上,恰似破碎的王冠那样。
“——这里只剩下不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在他身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有依旧温柔的身影无声走出,低头看着他:“要我为你报仇么?”
“报仇?”
槐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份功业,此处的地上天国难道不是以我的期望所缔造么?当我死后,这一份不应有的奇迹也将随我一同归还虚无。难道我还有什么不平值得大施报复么?”
“没有不甘?”罗娴问。
槐诗摇头:“没有。”
“没有后悔?”
“没有。”
于是,罗娴便轻声笑起来,抚摸着他的脸颊:“但是,也没有满足,对吗?”
“是啊……”
槐诗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如何才能满足呢,小娴?如何才能让救赎长存呢……”
“谁知道呢?”
罗娴缓缓摇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这些都不是我应该思考的事情,但我至少知道自己应该为此做点什么,那就够了。”
“真的足够了吗?”槐诗问。
“谁知道呢?”
罗娴后退了一步,转身,向门外走去。
隐约有枪声从外面响起。
在那一扇门推开之前,槐诗忍不住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背影:“小娴,你真的曾经获得了幸福么?”
罗娴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谁知道呢?”
再度,用相同的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个女人回头,挽起碎发,向着他露出最后的笑容,“倘若真的有过的话,那一定是源自于你吧。”
她说:“再见,槐诗。”
“嗯。”
槐诗垂下眼睛:“再见,小娴。”
门关上了。
枪声响起,又迅速的归于寂静。
枪声再度响起,轰鸣,戛然而止,又重复奏响。
最后,在轰鸣中,一切归于寂静。
只剩下脚步声在渐渐的靠近。
一点一点。
到最后,分崩离析的门倒在了尘埃中。
蒙面的士兵们鱼贯而入,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椅子上的男人。哪怕他只剩下最后孤身一人,也依旧如此的警戒。
严阵以待。
低沉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入。
染血的士官跨越了枪林,走到槐诗的面前,低头俯瞰他沧桑的面孔,还有斑白的头发,冷声以拉丁语发问:
“调律师?”
是在称呼自己吗?
槐诗不知道,可是却忍不住笑出来。
“MynameisOzymandias,KingofKings。”
槐诗抬起眼瞳,凝视着面前的毁灭者们,也凝视着如今分崩离析的天国乐土,轻声呢喃:“Lookonmyworks,yeMighty,anddespair!“
“Nothingbesidesremains.Roundthedecay……”
吾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
此外,无一物……
就这样,抬起了自己的手枪,对准面前的敌人。
槐诗,扣动扳机。
轰鸣的枪声响起,像是暴雨一样,将他吞没了。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他微笑着,仰天倒下。在他的手中,那一柄喷出彩旗的手枪坠落,落入渐渐扩散的血泊中。
在乐土废墟的四周,只剩下黄沙莽莽。
寂寞荒凉,延伸四方。
【theend·其之十九——法老王之死】
伴随着悠扬的大提琴声缓缓落幕,金色大厅里传来了潮水一般的掌声。
台上,那个过分年轻的男人颔首起身,扶着大提琴,向着台下的观众们俯身行礼,却在恍然之中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往昔未曾想过的高峰。
明日之星。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称呼。
但这一份赞美却令槐诗不时的感觉到一阵愕然和恍惚。这样的褒扬真的是在说自己么?还是说,自己真的有资格承担这样的重任?
是否未免太过儿戏?
还是说……自己不知不觉,真的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
“恭喜你,槐诗。”
当槐诗从后台中走出的时候,等待许久的赵老便走上前来,用力地拥抱着他,拥抱自己这个最杰出的学生,不吝赞美:“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天才。”
“都是您教的好。”
“行了,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吧走吧,我们去喝点酒,庆祝一下,我知道有一个老王八蛋手里有一瓶藏了二十年的好货,今天怎么都要让他拿出来。”
“老师你不是戒酒了么?”赵老问。
“今天是学生的好日子,总要庆祝一下。”老教授拿出车钥匙,走在前面挥手:“走了走了。”
槐诗和赵老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紧跟而上。
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停顿了一下。
在散场之后的观众出口中,有似曾相识的侧影从人群中显露。
她坐在轮椅上,从人群之中无声离去,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头看了过来,微微颔首,又无声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槐诗愣在了原地。
感觉她好像从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来。
“槐诗,怎么了?”前面的赵老看过来。
“不,没什么。”
槐诗摇头,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这一天,他终于在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生道路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还有满盈着荣耀和喝彩的未来在等待着他。
只是偶尔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槐诗会起身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凝视窗外异国的夜景,忍不住会想:这样的人生,自己真的会感觉到幸福吗?
但这只是无数荒诞念头中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不值一提。
“怎么了?”
醒来的妻子从身后挽住他的脖子,温柔地低下头:“噩梦?”
“只是睡不着而已,不用担心。”
槐诗拍了拍她的手,喝完了杯里最后的酒,回到床上,再度沉沉睡去。
【theend·其之四十六——理想的未来】
……
伴随着轰鸣的枪声,阴家老太爷倒在了血泊之中。
弹壳落地的清脆声音里,槐诗低头端详着那一张至死都难以置信的苍老面孔,却感觉不到快乐,也看不出和其他人的死法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人死了之后,都一样。
他拖拽着椅子,跨过脚下的尸首,坐在大门的前面。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庄园,远方隐约传来惨烈的呐喊声,叫声,还有枪声。
有条不紊的灭绝在进行。
到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最后,半身染血的柳东黎从门后走出来,在他身旁低头报告:“所有阴家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但还发现了两个小孩子……”
槐诗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那样平静的眼神令柳东黎忍不住僵硬了一下,遍体生寒。
“你这是病句吧?”
槐诗疑惑的问他:“如果所有阴家的人都清理干净了的话,就不会有剩下两个小孩子这种情况出现了。
要是因为对方小孩子就要费脑子的话,我们岂不是需要再开一个残疾人快速通道了?”
“……我知道了。”
柳东黎颔首,转身离去。
两声突兀的响声响起之后,再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杂音。
只剩下令人安宁的寂静。
槐诗深吸这微甜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theend·其之九十二——以血洗血】
明日新闻·瀛洲分区头条
【theend·其之六百四十四——君临之路】
……
电视机中,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宣布:“近日,我国著名大提琴家槐诗与钢琴家艾晴喜结连理……”
【theend·其之四百三十】
……
“一日为绿日,终身为绿日!”
……
“快去告诉槐诗,柳东黎是叛徒!”
……
“小晴!!!”
在现境的最南方,无尽的风雪中,万象天球轰然运行,恐怖的热量令无数冰雪纷纷融化。
在这里,每一瞬间都焚烧着海量的源质,无穷尽的可能性在此处不断的扩散,蔓延,编制……
可如今,哪怕是新世界的程序都已经抵达了临界点。
不堪重负。
就在其中,所展开的事象分支已经即将突破了上万的关卡,但依旧在不断的疯狂延伸,无穷尽的变数从其中积累,爆发。
“堆栈即将溢出!”
刺耳的警告声中,ST错愕抬头,端详着悬浮在天球虚影之中的少年:“难以置信,为什么他的人生会有这么多可能性?”
第五百三十六章 米诺陶斯
“——呕!!!”
这一吐了个昏天暗地。
槐诗都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一直吐到胃里空空如也,依旧忍不住的反胃和恶心。
按道理来说,以升华者的体质,能够完美胜任一切常人的职业才对。他本以为自己哪怕是坐进NASA的宇航员训练器里玩离心机都不会有半点问题,但如今槐诗却深刻的感受到,哪怕是升华者也是有极限的……不应该过度狂妄的挑衅那些自己所不了解的专业和规则。
就好像亲手打开了封印恶魔的瓶子一样,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懊悔。这他妈究竟是多狂野的飙车方式才能让自己眼前都转起了走马灯啊!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只能说像是被人绑起来塞进大炮里又被打出来一样。
在尖叫声中狂飙猛进,每时每刻都准备着和扑面而来的世界进行一次热烈拥抱,迎接粉身碎骨的结局。
哪怕槐诗自诩早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也遭不住这么刺激的项目。
更何况他还不是在隔绝屏蔽的车厢里,被绑在副驾驶之上呢。
在车上的时候还好,勉强可以克制、结果一下车,站在地面之上,便立刻开始头晕目眩,一路积攒的眩晕彻底爆发。
毫无防备的吐出来。
——本来应该就这么趁着他最虚弱的干掉他的。
又不是给小孩看的动画片,在魔法少女变身的时候不可以打人。
在槐诗周围,那数十名嘶鸣的异种侵蚀物可不知道有什么江湖道义这种东西,面对这种送到面前的肉,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大口,深吸了一口这血肉的甜香味,扑了上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槐诗抬起头的时候,在这躁动的火场之中,就只剩下了十几具倒地的怪物腐尸。
还有生命力顽强的依旧在痉挛着,自肿胀破裂的皮肤中,无数荆棘和草叶杂乱的生长而出,汲取着深渊物种的生命力,旺盛生长。
“不好意思,没憋住。”
槐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自顾自的擤了一把鼻涕,终于感觉清爽了许多。
深吸着带着刺鼻气息和尘埃味道的空气,他抱歉的向着脚下蠕动的怪物道别,抬起脚,踩下,嘎嘣一声。
哀鸣声不见,世界清静了,大概。
远方除了兽群的嘶鸣,便是爆炸的轰鸣。有钢铁摩擦的尖锐声音,在渐渐的接近。
穿过了火海,践踏着破碎的大地,魁梧的身影自火焰中走出,镶嵌着金属的弯曲犄角在火焰里折射出残忍的闪光。
大地再度动荡起来。
常人难以舞动的沉重大剑被随意的拖曳在它们的手中,在地上摩擦出了一道道火花,尖锐的声音扩散。
在棱角狰狞的厚重盔甲之上,遍布着刀剑劈斩的划痕,而酷似牛首的面目之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同于那些随意驱役来的异种猛兽,他们才是真正的深渊大群,来自白鬃聚落的米诺陶斯武士,哪怕是在深渊中也赫赫有名的兵团。
在卡车冲入了火场的瞬间,便已经被他们所察觉。在短暂的片刻之后,便已经合围而至,森严的阵列封锁了他们前进的去路。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严阵以待。
并非是不想上前,而是本能的察觉到了那一道无形的界限。透过有别于其他深渊生物的双眼,窥见了槐诗身上所散播的‘不祥’。
那是近乎已经凝结成实质的恐怖景象。
此时此刻,自槐诗的面孔,四肢乃至躯壳的每一个部分中升腾而起的无形灾厄。在米诺陶斯武士们的凝视之中,显化出碧绿的色彩,弥漫,扩散,动荡,形成一片不折不扣的毒性之海。
随着他的呼吸,在槐诗脚下,无数细碎的结晶凭空生长,交错,增殖——就好像矿洞里增长的水晶那样。
束缚一旦解开,那些具现化的毒素在槐诗的周身形成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
只要维持呼吸,就会带来如此庞大的灾厄。
来自腐梦的力量令槐诗躯壳内的无数毒素疯狂的异变,伴随着他的源质灌溉,产生了危机四伏的绝域。
“如果只是在那儿站着的话,可从雇主那里赚不到钱的。”
槐诗轻声叹息。
“不过来吗?”
他踏前一步,穿行在丛生的毒性晶簇中,挥手,美德之剑自手中增长而出,挥洒,自明灭的火光中勾勒出了锐利的弧度。
“那我就过去了——”
在他的另一只手中,燃烧的旌旗浮现,朝着大地顿落,在焦热的风中猎猎作响。紧接着,便有无数雾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埋骨圣所降临于此处。
属于少司命的权威运行在这如梦似幻的黑暗中,源源不断的侵蚀着这一片地狱,扩张自身的领地。
将恐惧、毒素和噩梦温柔的赐予一切活物。
“战争开始了,朋友们。”
槐诗抬起剑刃,向前指出:
“——恰如你们所愿的那样。”
伴随着他的话语,在他身后的卡车之中传来钢铁摩擦的尖锐声响,在车身之上,装甲板猛然掀起,展露出隐藏在车厢之内的铁光。
盖板缓缓升起,巨型蜥蜴的尖锐嘶鸣迸发,早已集结成阵列的蛇人不死军整齐划一的抬起眼瞳
在咆哮声里,尊长者拉动缰绳,庞大蜥蜴践踏着地板,紧接着便是宛如洪流一般的骑军阵列驰骋而出。
后面便是乌泱泱一大片的深渊鼠人。
这些鼠人们手握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兵器,杂乱的尖叫着,竟然丝毫没有往日的滑头和怯懦,一个冲的一个快,简直像是磕了药。
只要他们身后的黑影朝着前面一指,便好像根本看不到牛头人武士们手里的沉重大剑和足足有他们两个还要高的可怕体型。
法务部是最好的督战者,只要订立契约之后,便能够进行强制执行,有他们在的地方,这群鼠人的士气直接是锁在满格的——哪怕只是看起来满格也一样。
反正就算死到最后一个也不会逃跑。
不得不说,这种便宜命硬且死光了都不会心疼的工具人实在是太好用了。
随着槐诗的挥手,埋骨圣所的笼罩范围内,这一帮乌央乌央的鼠人动作一顿,浑身的皮毛竟然迅速的硬化,从下面也长出了一道道棱角锋锐的毒性晶簇来。
大量的毒素融入血液,迅速刺激激素的分泌,甚至本身就可以当做兴奋剂和禁药来使用的毒素弥漫在血液和脊髓之中,令它们的肌肉瞬间迅速的膨胀起来,进入了彻底的狂化状态。
“为了臭婆娘!!!”那群家伙剧烈喘息着,脸上露出痴呆一样的笑容,一个两个的兴奋呼喊着什么不知所谓的话,双目通红,滴着口水的扑向了牛头人们……然后冲的最前,冲的最快的就理所当然的被横扫的巨剑斩成了两段。
汁水飞迸,死状惨不忍睹。
简直一触即溃。
不过,米诺陶斯武士们却没有任何得意或者喜色,反而神情越发的慎重——要说的话,杀这些家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功夫,但问题是杀完之后呢?
这哪里是特么的鼠人,这分明是一个个扑上来的自爆炸弹,还是灌满毒水儿的那种。不是能不能打,而是脏不脏,难不难受的问题。
但既然战争已经开始,犹豫和畏缩就是自寻死路。
米诺陶斯天生具备着超出规格的体魄和抗性,虽然毒素恐怖,但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只要尽快解决掉,就能争取到注射解毒剂和寻求解药的时间。
并没有任何犹豫,米诺陶斯武士们怒吼了一声,竟然迅速的变换阵型,几个持有大盾的魁梧牛头人到了最前面,组成锋矢阵,无视了鼠人和不死军的进攻,转向笔直地向着槐诗突进而来。
比它们更快的是天空中飞扑而下的黑影。
徘徊许久的石像鬼终于出手了。
巨大的蝠翼收缩,俯冲而至,凭着俯冲的力量抛出手中的投矛。
在破空的巨响里,投矛瞬间贯穿重盾,深深地楔入了米诺陶斯武士的肺腑之中。简单的一次俯冲,就彻底击溃了牛头人们的反击。
紧接着,牛头人溃散的阵列就被不死军的骑兵们吞没。
纵然体格上的差距无法忽略的,但凭借机动性而生的不死军可不会和他们正面纠缠,远远的两轮抛射之后,才拔出弯刀冲了上去。
短短的半分钟之后,四十名米诺陶斯重型步兵组成的队伍就被彻底击溃。
混乱中,领队者仍然没有死心,自倒地的队友手中拿起了大盾,便硬顶着不死军的冲锋,向着槐诗狂奔而至。
足足有四百多公斤的恐怖体重践踏着大地,掀起一阵接连不断的闷响。
魁梧的牛头人藏身在大盾之后,不顾一切的向着槐诗冲来。
铁壁推进,大盾和地面摩擦,迸发火花。
扑面而来的飓风中,槐诗抬起手,自间不容发的瞬间向前刺出一剑。
美德之剑贯穿了钢铁,隔着重盾,势如破竹的贯入了牛头人涨红的面孔中,自颅骨之后穿出。紧接着,狂奔的牛头人才和槐诗擦肩而过。沉重的大盾擦过了槐诗的衣角,狂飙向前。
直到跑出了数十米之后,才缓缓的停下来。
跪在地上,倒地不起。
“所有人,不要在外面浪费时间,去寻找探索队的痕迹,天上的那个东西,我来解决——”
槐诗甩手,将剑刃上的血色挥出,昂首下令。
尖锐的笛声迸发。
异种的咆哮声再一次响起。
躁动的兽群察觉到了此处的状况,隐藏在兽群之中的那些佝偻鼓笛者吹出了几个尖锐的音符,被笛声迷惑来的怪物们就发出躁动的尖叫。
在火场中,肆虐的兽群猛然回头,更多被此处火光吸引过来的深渊异种也沉浸在笛声的诱惑里,奋不顾身的向着这里扑来。
嘈杂的声音中,槐诗的动作一滞。猛然抬头,看向头顶。
有锐利的铁光从天而降。
突袭!
第五百三十七章 保证
死亡预感突如其来。
在远处火焰之后的黑暗中,一个人影匍匐在坍塌的框架中,对着槐诗扣动了扳机。可是在他手里,那一柄浮雕华丽的滑膛枪之中却并无一物射出。
只有凄啸骤然从天空中响起。
一道银亮的铁光恰如星辰那样涌现,锁定了槐诗的头顶,向下坠落。
边境遗物·达摩克里斯。
呼唤悬顶之刃的灾厄武装。
无视距离和弹道,只要枪身上的望山锁定了敌人的位置,扣动扳机,便能够凭空在敌人的头顶降下灭顶之灾。
如影随形的追逐敌人所在,不死不休。
短短的瞬间,狙击者连连扣动扳机,直到大半源质都被达摩克里斯吞吃。
灭顶之刃迅速的分裂,形成流星群一般的壮观规模,在坠落中迅速增长,浮现出毁灭之刃的雏形。
再然后,槐诗抬头看了一眼,一切便戛然而止。
自黑暗中诞生的利刃未曾坠落,便已经毁灭在黑暗中。
“什么鬼?”
狙击者愕然的抬头,难以置信,透过狙击镜所见,那里分明空无一物。可在那一瞬,却窥见了几缕飘忽的火光,还有……舞动的黑暗。
那一片黑暗骤然扩张,紧接着又迅速合拢,吞没了灭顶之刃,在钢铁破碎的声音里,将它们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那是……有什么东西!
来不及反应,幻觉一样的微弱火光便已经扑面而来。
风声一闪而过。
袭击者不假思索的暴退,拉动钩索,身体迅速向着云层中上升,可身上的伪装服已经切开了好几道裂口。
贴身的防弹衣上竟然也显露出了惨烈的斩痕,斩痕之下,胸前裂开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带着惊恐和心悸,他迅速的升起,隐藏在云层之中的巨型水母之后,借着数十条庞大触须上的火光,终于看到了那些袭击自己的无形之物。
诡异的‘黑暗’展露了自身狰狞的面貌。
宛如海潮的涟漪里,浮现无数飞鸟的轮廓,还有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瞳。
那是栖息在黑暗之中的阴魂。
它们漠然的扫了一眼藏在水母之后的袭击者,并不留恋,而是再度没入了黑暗。
黑暗风衣的天赋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越是阴暗的地方,它们的存在便越是隐匿,不论通过任何观测手段都难以窥见它们的形体。
当火光照亮一切时,阴魂自然无处遁藏。
但是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它们的猎场。
难以窥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那些迅速接近的兽群却在不断的突兀消失,就好像被黑暗所吞没了一样,如此迅速,只剩下鸦群凶戾的鸣叫。
唯有飘忽的烛火飞过时,才会展露出嶙峋的白骨与破碎的尸骸。猩红的眼瞳在最深沉的黑暗中明灭,扩散猛毒和梦魇,放肆饕餮。
直到最后,就连断断续续的低声也难以为继,骤然停止。在深渊鼠人们的疯狂进攻之下,深渊异种们一哄而散。
浩荡的鸦潮席卷着,降临火场,终于在槐诗的周围展现出自己的诡异身姿。
像是黑色的云层骤然覆盖了大地那样。
随着槐诗抬手,便有一只衔着烛台的乌鸦落在他的手臂之上,泛着铁光的羽翼收起,猩红的眼瞳看向四周。
视线落在火场之中的深处。
那是在阴魂们的感应之中,此时此刻此处,最大的威胁。
在那一片舞动的赤红色之中,一个人影披着斗篷,悄无声息的伫立。依旧是曾经见过的华丽假面,干练军装,乃至腰间古老的军刀。
身姿挺拔。
像是钉子钉进火里一样,同样在静静的看向了此处。
“上校吗?”
槐诗看过去,紧接着,又环顾四周:“就来了你一个?“
“不必看了,如今的剧团成员在此处的确实只有我一人而已,我就是此处的主事者。“
上校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低沉又遥远。
微微弯腰,向着黑暗中伫立的年轻人抚胸致意。
“再次见面了,槐诗先生。”
他说,“之前没有好好的打过招呼,真是抱歉——早知如此的话,上一次的欢迎仪式应该更加郑重一些的。”
槐诗的眉毛微微挑起:“哦?打听过我了吗?”
在假面之下,上校好像微笑着一样,语气和煦:“象牙之塔的明星新人,作为竞争对手,多少还是要有些了解的吧?”
“真可惜。”槐诗耸肩,继续向前:“我还以为会路转粉呢。”
崩!
高亢的鸣叫骤然迸发,轰鸣紧随其后而来。
沉重的箭矢呼啸而至,形成暴雨一样,钉在了槐诗的面前,嗡嗡作响。四十一支足足有半人多高的沉重铁箭,已经深深的楔入龟裂的水泥之中。
更令人诧异的是,四十一支重箭彼此之间竟然能够保持精准的距离和角度。就好像从地上凭空长出一道绝对笔直的栅栏那样。
将槐诗阻拦在上校五十步的距离之外。
“就站在那里,不要接近了。”上校抬起手说:“抱歉,我其实是个斯德哥尔摩人,稍微有点自闭,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
“观测到半人马骑军——”
在耳机里传来石像鬼的报告声:“数量大概在一个连队左右。内侧还存在着更多的地狱族群,以及大量工程设备……”
伴随着它们的汇报,槐诗也看到了从火光之中走出的那些模糊的影子,手持着巨弓,正瞄准着此处。
杀意刺骨。
槐诗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界限,抬头问道:“我们的人呢?”
上校回头看了一眼,招过来一个人影,问了一句之后,轻声笑起来:“还在地下负隅顽抗,不过坚持不了多久……”
轰!
随着他挥手,云层中巨大的水母骤然从地上拔出了自己的触须。在那一根根看似轻柔宛如丝带的触须之上,却拉扯着数十上百吨的巨石,随着随意的挥洒,杂乱的落向地面之中。
而就在炼油厂的正中央,地面上的裂口再次被扒开了巨大的一截。展露出无数隐藏在地下的金属结构。
好像拆下机器的外壳一样,无数飞转或者卡死的齿轮展露在面前,纷繁复杂,难以下手。
但如今在水母的触须之下,却开始粗暴的将所有的阻碍和无关紧要的东西砸掉,撬开,直奔核心——最重要的分控装置。
这便是来自常青藤联盟的得意造物,同时也是作为军火产品而大量在地狱中出售的生化机械。
超重型工程用合成兽。
只此一只,便足够替代数十种巨型工程设备,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客串盾构机进行地下作业和发掘。
在诸多型号不同的触须操作之下,炼油厂的外部防御被轻而易举的拆解开来。
可以预见,在敌我数量差距如此庞大,失去地利的探索队成员们只能向内收缩,被彻底攻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槐诗先生,作为一个学者而言,我打心底的不想同别人发生冲突。
哪怕被人称为上校,但实际上我是彻头彻尾的反战人士,一直以来都坚持和平主义……兵戎相见实非我意。
工作就是工作,希望您能够理解。”
上校忽然扬声建议道:“可以的话,请您站在那里稍等一会儿如何?在此处发掘完毕之后,我们会保证贵方所有内部成员的安全,并予以交还——赌上常青藤联盟的信誉,我在此向您做出以上保证。”
“如果你现在投降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用不着象牙之塔的信誉,我自己为自己保证。
如果你不投降的话,我就一定会这一把剑砍掉你的头,就在此处,就在这里。”
槐诗面无表情的抬起了美德之剑,反问:“这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抱歉了,我实在没办法投降,又不太想死。”
上校轻声叹息着,挥手:“既然如此的话,那便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了……”
随着他的动作,在火焰之中,低沉的轰鸣再度迸发,狰狞的影子缓缓升起,集结成阵列,向前推进而来。
在高亢的号角声中,四个连队,总共四百一十六名米诺陶斯重型武士踏火而至。
在这短暂的空隙之中,全部已经配备了防毒面具与护目镜,厚重的甲叶之上也镀上了一层崭新的防卫涂层,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毒素的侵蚀。
在阵列之间,佝偻的萨满撑着拐杖,泼洒着皮囊里的血水,吟唱颂歌,释放着来自地狱的加护,令他们的双目激红,几乎亮起血色的光芒来。
面罩之下,吐出炽热的鼻息。
铁蹄践踏着地面,摩擦出炽热的火花。
而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声响,无数弓弦缓缓地绞紧,半人马重骑拉开了巨弓,遥遥对准了槐诗和他身后的大群阵列。
蓄势待发。
在短暂的沉默里,槐诗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安德里亚交给自己的遥控器,想了想,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距离,又收了回去。
来自铁晶座的火力支援虽然便捷,但彼此间隔距离太短,难以保证安全的同时,又无法确保分控中心不会因此而损坏。
除非到了鱼死网破的程度,否则的话,还是应该先要确保战略目标的完整才对。
而蝇王虽然破坏力足够,用在单打独斗上还好,但在这种战场之上,对单人完全溢出的伤害又不能组成有效的面积杀伤。已经使用过一次的武器,对方不可能没有防备。
如今审判模式的弹仓里只剩下了五颗子弹,两个月才能补充一颗,必须谨慎使用才行。
于是,在短暂的寂静里,槐诗忽然抬起头,问了上校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对了,今天是周几来着?”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战争
周几?
上校皱起眉头,难以理解这个怪问题。
因为只有在现境才有一周七天的说法。
时间在地狱里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一般距离现境越是遥远,时间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就会越是飘忽。
除非有创造主的框架连接彩虹桥,随时可以同调,否则很难精准的确定时间的流逝。
而经过学者们的测算,在深度九的区域里,通常处于1.34的倍率。也就是说,这里的1.34天才相当于现境之中的一天。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根据深度计的换算,如今现境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钟。
周一。
上校愣了一下,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脚下经过了,柔软的尾巴蹭在他的腿上,能够感觉到柔顺的毛发。
“喵~”
地上,小小黑猫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朝着他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可上校却如临大敌,撤步后退,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特地准备的那一件折射棱镜却威胁毫无任何反应?
不假思索的,他拔出那一把珍贵的配枪,对准那一只凝望自己的黑猫,扣动扳机。
在轰鸣声里打空了一整个弹夹,紧接着弹匣未曾落地,便有新的弹匣填装完成。
他再次举起了手枪。
只看到了一只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黑猫残躯。
是他反应过度了。
正当他这么认为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的轻柔声音。
“喵~”
他悚然回头,在火场和黑暗的间隙中,窥见了那一双双缓缓睁开的眼瞳,琥珀色,平静又冷漠,凝望着他。
轻声叫着。
“喵~”
而在他身后,那一具黑猫的残躯在迅速的暗淡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那样。
只有射入地面的弹痕中曾经存留,一点一滴的鲜血残留在地上,被无形之物踩到了,便在地上留下一行血色的猫爪印。
“喵~”
一只全新的黑猫从虚空中走出,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向了火焰之中。
而有更多的猫儿蹲在这颓废破败的炼油厂废墟上,在钢架,在断裂的眼瞳,在墙壁,在地上,在废墟之中,晃动着小小的尾巴。
黑色的毛发映照着熊熊的火光,被晒成了彤红色。
没有丝毫的突兀,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存在于这里一样。
不,应该说,它们紧随着象牙之塔和常青藤联盟而来,漫步在每一具尸骸和每一柄武器之上,踩在那些充满杀意和冰冷的眼神中,轻声鸣叫着,终于在此刻彰显了自己的模样,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它的名字,叫‘战争’。
就在槐诗脚下,一只黑猫端端正正的坐着,尾巴在空气中缓缓地甩动着,端详着眼前即将被火焰和黑暗覆盖的一切。
驯服的等待。
槐诗微笑,伸出手——
“AHHHHHHH!!!”
咆哮声如雷响起,自火场之中。
再没有任何犹豫,随着上校的反击,一百一十六名来自膏腴之地的半人马游骑兵将手中的巨弓拉至极限,在钢铁与弓弦所迸发的清脆低鸣中,沉重的箭矢破空飞起。
破甲重箭凄啸着升上天空,随着烈风之中的焦热一同从天而降。
铁雨覆盖大地。
而比那更快的是,是黑猫头顶所浮现的古怪方框。
当槐诗伸手的瞬间,便开启了无形的开关。
“喵~”
它轻声叫了一声,凝望了一眼槐诗,在它的头顶的修长方框里,三排图案便其中飞速旋转了起来,无数零件摩擦的声音从方框之后响起,火花飞迸。
在呼啸声中,骤然定格。
首当其冲,是爆炸的图腾,紧接着两道宛如燃烧的血滴一样的图案。
那一瞬间,无数幻觉一般的黑猫骤然溃散,化作烟雾,比箭矢还要快的恐怖速度笼罩在了槐诗的大群之上。
“吼!!!!”
在鼠人们的佝偻身体中,竟然响起了洪亮到宛如巨兽的咆哮。
箭雨泼洒而下。
当四散的尘埃渐渐溃散之后,所展露出的是一双双燃烧着血色光焰的双眸,还有好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的躯壳。
原本在深渊中只能够作为杂兵和炮灰存在的深渊鼠人们,此刻竟然摇身一变,让人在恍惚之中险些以为遇到了传说中冠戴者·白帐主与尸林君麾下的狂信军团——死黑兵团。
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用禁药和手术改造成的缝合巨鼠,当充盈的血气撑起蜷缩的脊梁之后,膨胀的肌肉和躯壳上,从黑亮的毛发之下便浮现出了一道道青紫色的毛细血管。
就连那些嵌入躯壳的毒素结晶中都浮现出一丝丝血红。
简直让人怀疑拿针戳一下,这些鼠人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爆掉。
真正字面意义上接近沸腾的鲜血奔行在它们的躯壳之中,带来了千百倍的痛楚,同时又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而在激素和状态的加持之下,此刻它们所有的神智都已经陷入了狂暴之中,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痛楚。
哪怕是被从天而降的铁箭贯穿,也会满不在乎的拔下来,丢在一遍,任由穿膛破腹的伤口里不断的涌出鲜血。
此刻法务部的作用竟然和截然不同,不再是拿着律令逼迫它们去冲锋。而是强迫它们等待槐诗的命令,留在原地,别急着冲上去和全副武装的牛头人战士掰腕子。
你们他娘的还不到人家肩膀高呢!
饶是如此,那一双双遍布血丝的眼珠子也已经被暴虐和疯狂占据,迫不及待的想要投身战场。
连槐诗都没想到,《战争与和平》的加持竟然会如此夸张。
不,应该说原本鼠人们的素质实在是太过稀松,如今才会战争的BUFF下边的如此疯狂。
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虽然没有从战争的增益里抽取到三重相同的暴机大奖,但结果依然是上上等。
除了针对遭遇战强化了爆发力的‘催坚之势’之外,竟然还随机到了双重的‘血气狂热’,双重的‘狂化’和‘回复速度增强’!
比起脱胎换骨的鼠人们,石像鬼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身上狰狞的气息却压制不住的扩散开来,好像真正的从石像蜕变为了恶魔。
蛇人不死军的蜥蜴坐骑已经变成了紫青色,鼻子里喷着粗气,高亢的尖锐嘶鸣着。哪怕是在骑士们的缰绳拉扯之下,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掠视冲动。
“您的命令,阁下。”
蛇人尊长者发出沙哑的声音,在狂热的冲动中依旧保持着克制。
“命令吗?”
槐诗想了一下,轻声笑了起来:“说实话,战术和战争的方式我不懂,你们才是真正的专业者,但是,既战争已经开始了,那么命令就只会有一个。”
他抬起了手中的美德之剑,指向前方呼和着向着自己推进而来的钢铁阵列,下达了自己唯一的命令。
“——请你们把胜利带给我吧!”
“遵从您的意愿,阁下。”
尊长者俯首。
那一瞬间,解开了最后的束缚。
所有的狂化鼠人发出了咆哮,手握着粗糙的斧刃和长矛,狂热的扑向了米诺陶斯武士们的阵列。
竟然硬顶着无数从天而降的箭雨,朝着毫无间隙的铁壁发起冲锋。
比他们更快的是升上天空,又再度从天而降的石像鬼们。
当此刻足足有三米余高的石像鬼收拢蝠翼,从天而降的时候,就化作了不折不扣的质量武器,掀起轩然大波。
随着大地的震撼,在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他们的投矛收入囊中,拔出了长戟,在米诺陶斯的阵列之中纵横开阖,一时间轰鸣不断。
凭着十几名石像鬼的力量,竟然在米诺陶斯重装连队的防御上凿开了好几道惨烈的缺口,紧接着,陷入血气狂热中的鼠人们鼓噪而上,一鼓作气的扯着对方进入了漫长的缠斗之中。
无可奈何。
哪怕是凭着战争光环是,被赋予了极限的爆发力和双倍的狂热、回血,鼠人手中粗糙的武器依旧不足以打破米诺陶斯武士的精良防护。
而这群自小接受战争教导的牛头人武士每一个都是技艺娴熟的战士,虽然狂热弥补了鼠人斗志的缺陷,但从来都只会依靠数量作战的鼠人怎么比得上人家的单兵素养。在娴熟的配合之下,奋顾不身的鼠人哪怕是闯入缺口之后,也会在米诺陶斯武士的娴熟配合之下遭遇惨烈的损失。
哪怕被砍了两刀肠穿肚烂依旧还能爬起来,但多砍两刀之后该死的还是会死的。
如今只不过是依靠着自身的数量进行着勉强的胶着而已。倘若在之前,以这群鼠人的糟糕士气,恐怕早就成建制的溃散了,哪里能维持如今均衡的局势呢?
真正想要形成突破,还要倚靠闯入阵中的精英兵种石像鬼们。
不死军则先是在侧翼进行了两轮抛射,遗憾的是在重甲之前并没有创造出太大的效果。尊长者当机立断的转换目标,收起弓箭,拔出马刀,驱策着狂暴的蜥蜴冲向了集结完成的半人马连队。
“朝鲁!”
驰骋中,尊长者咆哮:“为我撑旗!”
健壮的副手嘶鸣,劈手从原本的掌旗官手中夺过了不死军的旌旗,提升速度,紧跟在尊长者的身后,高举,向着身后传达尊长者的谕令。
四百步。
全军突击!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战争
周几?
上校皱起眉头,难以理解这个怪问题。
因为只有在现境才有一周七天的说法。
时间在地狱里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一般距离现境越是遥远,时间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就会越是飘忽。
除非有创造主的框架连接彩虹桥,随时可以同调,否则很难精准的确定时间的流逝。
而经过学者们的测算,在深度九的区域里,通常处于1.34的倍率。也就是说,这里的1.34天才相当于现境之中的一天。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根据深度计的换算,如今现境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钟。
周一。
上校愣了一下,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脚下经过了,柔软的尾巴蹭在他的腿上,能够感觉到柔顺的毛发。
“喵~”
地上,小小黑猫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朝着他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可上校却如临大敌,撤步后退,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特地准备的那一件折射棱镜却威胁毫无任何反应?
不假思索的,他拔出那一把珍贵的配枪,对准那一只凝望自己的黑猫,扣动扳机。
在轰鸣声里打空了一整个弹夹,紧接着弹匣未曾落地,便有新的弹匣填装完成。
他再次举起了手枪。
只看到了一只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黑猫残躯。
是他反应过度了。
正当他这么认为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的轻柔声音。
“喵~”
他悚然回头,在火场和黑暗的间隙中,窥见了那一双双缓缓睁开的眼瞳,琥珀色,平静又冷漠,凝望着他。
轻声叫着。
“喵~”
而在他身后,那一具黑猫的残躯在迅速的暗淡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那样。
只有射入地面的弹痕中曾经存留,一点一滴的鲜血残留在地上,被无形之物踩到了,便在地上留下一行血色的猫爪印。
“喵~”
一只全新的黑猫从虚空中走出,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向了火焰之中。
而有更多的猫儿蹲在这颓废破败的炼油厂废墟上,在钢架,在断裂的眼瞳,在墙壁,在地上,在废墟之中,晃动着小小的尾巴。
黑色的毛发映照着熊熊的火光,被晒成了彤红色。
没有丝毫的突兀,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存在于这里一样。
不,应该说,它们紧随着象牙之塔和常青藤联盟而来,漫步在每一具尸骸和每一柄武器之上,踩在那些充满杀意和冰冷的眼神中,轻声鸣叫着,终于在此刻彰显了自己的模样,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它的名字,叫‘战争’。
就在槐诗脚下,一只黑猫端端正正的坐着,尾巴在空气中缓缓地甩动着,端详着眼前即将被火焰和黑暗覆盖的一切。
驯服的等待。
槐诗微笑,伸出手——
“ahhhhhhh!!!”
咆哮声如雷响起,自火场之中。
再没有任何犹豫,随着上校的反击,一百一十六名来自膏腴之地的半人马游骑兵将手中的巨弓拉至极限,在钢铁与弓弦所迸发的清脆低鸣中,沉重的箭矢破空飞起。
破甲重箭凄啸着升上天空,随着烈风之中的焦热一同从天而降。
铁雨覆盖大地。
而比那更快的是,是黑猫头顶所浮现的古怪方框。
当槐诗伸手的瞬间,便开启了无形的开关。
“喵~”
它轻声叫了一声,凝望了一眼槐诗,在它的头顶的修长方框里,三排图案便其中飞速旋转了起来,无数零件摩擦的声音从方框之后响起,火花飞迸。
在呼啸声中,骤然定格。
首当其冲,是爆炸的图腾,紧接着两道宛如燃烧的血滴一样的图案。
那一瞬间,无数幻觉一般的黑猫骤然溃散,化作烟雾,比箭矢还要快的恐怖速度笼罩在了槐诗的大群之上。
“吼!!!!”
在鼠人们的佝偻身体中,竟然响起了洪亮到宛如巨兽的咆哮。
箭雨泼洒而下。
当四散的尘埃渐渐溃散之后,所展露出的是一双双燃烧着血色光焰的双眸,还有好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的躯壳。
原本在深渊中只能够作为杂兵和炮灰存在的深渊鼠人们,此刻竟然摇身一变,让人在恍惚之中险些以为遇到了传说中冠戴者·白帐主与尸林君麾下的狂信军团——死黑兵团。
丝毫不逊色于那些用禁药和手术改造成的缝合巨鼠,当充盈的血气撑起蜷缩的脊梁之后,膨胀的肌肉和躯壳上,从黑亮的毛发之下便浮现出了一道道青紫色的毛细血管。
就连那些嵌入躯壳的毒素结晶中都浮现出一丝丝血红。
简直让人怀疑拿针戳一下,这些鼠人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爆掉。
真正字面意义上接近沸腾的鲜血奔行在它们的躯壳之中,带来了千百倍的痛楚,同时又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而在激素和状态的加持之下,此刻它们所有的神智都已经陷入了狂暴之中,根本感觉不到这些微不足道的痛楚。
哪怕是被从天而降的铁箭贯穿,也会满不在乎的拔下来,丢在一遍,任由穿膛破腹的伤口里不断的涌出鲜血。
此刻法务部的作用竟然和截然不同,不再是拿着律令逼迫它们去冲锋。而是强迫它们等待槐诗的命令,留在原地,别急着冲上去和全副武装的牛头人战士掰腕子。
你们他娘的还不到人家肩膀高呢!
饶是如此,那一双双遍布血丝的眼珠子也已经被暴虐和疯狂占据,迫不及待的想要投身战场。
连槐诗都没想到,《战争与和平》的加持竟然会如此夸张。
不,应该说原本鼠人们的素质实在是太过稀松,如今才会战争的buff下边的如此疯狂。
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虽然没有从战争的增益里抽取到三重相同的暴机大奖,但结果依然是上上等。
除了针对遭遇战强化了爆发力的‘催坚之势’之外,竟然还随机到了双重的‘血气狂热’,双重的‘狂化’和‘回复速度增强’!
比起脱胎换骨的鼠人们,石像鬼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身上狰狞的气息却压制不住的扩散开来,好像真正的从石像蜕变为了恶魔。
蛇人不死军的蜥蜴坐骑已经变成了紫青色,鼻子里喷着粗气,高亢的尖锐嘶鸣着。哪怕是在骑士们的缰绳拉扯之下,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掠视冲动。
“您的命令,阁下。”
蛇人尊长者发出沙哑的声音,在狂热的冲动中依旧保持着克制。
“命令吗?”
槐诗想了一下,轻声笑了起来:“说实话,战术和战争的方式我不懂,你们才是真正的专业者,但是,既战争已经开始了,那么命令就只会有一个。”
他抬起了手中的美德之剑,指向前方呼和着向着自己推进而来的钢铁阵列,下达了自己唯一的命令。
“——请你们把胜利带给我吧!”
“遵从您的意愿,阁下。”
尊长者俯首。
那一瞬间,解开了最后的束缚。
所有的狂化鼠人发出了咆哮,手握着粗糙的斧刃和长矛,狂热的扑向了米诺陶斯武士们的阵列。
竟然硬顶着无数从天而降的箭雨,朝着毫无间隙的铁壁发起冲锋。
比他们更快的是升上天空,又再度从天而降的石像鬼们。
当此刻足足有三米余高的石像鬼收拢蝠翼,从天而降的时候,就化作了不折不扣的质量武器,掀起轩然大波。
随着大地的震撼,在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他们的投矛收入囊中,拔出了长戟,在米诺陶斯的阵列之中纵横开阖,一时间轰鸣不断。
凭着十几名石像鬼的力量,竟然在米诺陶斯重装连队的防御上凿开了好几道惨烈的缺口,紧接着,陷入血气狂热中的鼠人们鼓噪而上,一鼓作气的扯着对方进入了漫长的缠斗之中。
无可奈何。
哪怕是凭着战争光环是,被赋予了极限的爆发力和双倍的狂热、回血,鼠人手中粗糙的武器依旧不足以打破米诺陶斯武士的精良防护。
而这群自小接受战争教导的牛头人武士每一个都是技艺娴熟的战士,虽然狂热弥补了鼠人斗志的缺陷,但从来都只会依靠数量作战的鼠人怎么比得上人家的单兵素养。在娴熟的配合之下,奋顾不身的鼠人哪怕是闯入缺口之后,也会在米诺陶斯武士的娴熟配合之下遭遇惨烈的损失。
哪怕被砍了两刀肠穿肚烂依旧还能爬起来,但多砍两刀之后该死的还是会死的。
如今只不过是依靠着自身的数量进行着勉强的胶着而已。倘若在之前,以这群鼠人的糟糕士气,恐怕早就成建制的溃散了,哪里能维持如今均衡的局势呢?
真正想要形成突破,还要倚靠闯入阵中的精英兵种石像鬼们。
不死军则先是在侧翼进行了两轮抛射,遗憾的是在重甲之前并没有创造出太大的效果。尊长者当机立断的转换目标,收起弓箭,拔出马刀,驱策着狂暴的蜥蜴冲向了集结完成的半人马连队。
“朝鲁!”
驰骋中,尊长者咆哮:“为我撑旗!”
健壮的副手嘶鸣,劈手从原本的掌旗官手中夺过了不死军的旌旗,提升速度,紧跟在尊长者的身后,高举,向着身后传达尊长者的谕令。
四百步。
全军突击!
第五百三十九章 陷阱
半人马的统领窥见了来自不死军的袭击,冷笑一声,挥手,所有的下属瞬间弃箭拔刀,非但没有退避,反而迅速聚合,扬起铁蹄向着不死军冲去。
同行盼着死同行。
同样作为深渊里的赫赫有名的地狱大群,同样擅长骑兵作战,半人马和蛇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堆起来都足够放一个图书馆了,哪里还用得着‘来将通名’的戏码?
干就完事儿了!
这群往日只会坐在近亲身上放冷箭的蛇人简直失了智,轻骑兵朝着浑身披甲的重骑兵冲锋?找死的话就成全他们!
“AHHHHH——————”
在半人马们咆哮战吼中,火场中的大地再次动荡起来,赤红色的半人马们汇聚集结,向着不死军发起了反冲锋。
转瞬间,三百步!
凭借着深渊异种们的良好视力,半人马酋长简直能够看见尊长者老脸之上的鳞片缺口。往日到了这个距离就会迅速转向和迂回,以图牵制。可这一次,对方的速度没有任何的放缓。
甚至还在提升!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在酋长的叱令之下,前排的半人马们整齐划一的放下了长矛,铁盔之下的眼瞳中浮现狰狞的笑意。
加快速度!
一百步,他们已经避无可避!
自这狭窄到近乎微不足道的距离之中,最前方的尊长者骤然张口,纵声咆哮。
紧接着,伸手探入皮囊。
和所有人一起,动作整齐划一的,从皮囊里抽出了一把还刻着象牙之塔徽记的燧发手枪,对准前方。
半人马酋长的眼瞳下意识的放大了,陷入愕然。
妈卖批,你拿的是啥玩意儿?
五十步!
这个距离,他们已经避无可避。
蛇面之上浮现出狞笑,扣动扳机。
酋长,时代变了。
伴随着轰鸣,一道道白眼骤然从粗制劣造的火枪中喷涌而出,这种依靠着炼金火药简单制造出的爆炸并不稳定,甚至有些枪直接就已经炸膛了。
但绝大多数燧发枪都在迎来报废的时候完成自己的使命,将致命的弹丸从其中喷射而出。
瞬息间,半人马最前方的阵列陡然一震,随着轰鸣,不知道多少人马的脚步踉跄,骤然一顿。阵型大乱。
而在掌旗官朝鲁的嘶吼之下,所有蛇人在第一瞬间弃枪,抬起手中的马刀。
白刃相接。
一个交错之后,酋长的头颅就已经从肩膀上脱落。尊长者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蛇人们的冲锋阵势在瞬间向着两侧开辟,抓住着转瞬的空隙创造杀伤,紧接着,由在烈火之中再度合拢,重整阵势,向着陷入混乱的半人马们再度发起冲击!
“杀光这群混种!”
尊长者嘶吼着,举起马刀。
八十余名不死军骑士紧随其后,再次向着阵型大乱的半人马们扑出。
然而,最后的结果已经随着燧发枪响起的一瞬,早已经被敲定。
当有了象牙之塔的技术力和槐诗的批量版手搓劣化金属炸药之后,以炼金术将燧发枪在地狱中的复现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实际上,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根本无足轻重。论及杀伤力,距离再远一点,金属弹丸的杀伤力还比不上半人马重箭的一轮抛射呢。
真正能在地狱里使用的枪械简直少之又少,而以地狱物种普遍离谱的体格来说,一个枪眼儿的伤口算个啥,哪怕是拿着汤普逊对着石像鬼哒哒哒也不会有什么卵用。
生下来就自带防弹衣的种族多得是。
归根结底,这玩意儿的杀伤力不是依靠设计,而是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对敌人所造成的震慑,和扣动扳机之后所带来的未知感。
——这群妈卖批的狗杂种连枪都有了,万一丢个雷过来怎么办?
而远方米诺陶斯阵列中所迸发的轰鸣,还有冲天而起的焰光则完美佐证了这一点猜想。
这群孙子,是真的有雷的!
不但有雷,还有炸药和燃烧弹!
槐诗的独家专利,连续改良三次配方之后的炼金炸药V4.0以及金属燃烧弹拉美西斯之怒。这种近距离使用堪称同归于尽的武器一旦遇上悍不畏死的鼠人,简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兴高采烈的鼠人们顶着大炸炸,双目血红的扑进阵列里,便猛然扑在了地上。
就好像过年来磕头要红包的一样。
献上大礼。
大哥大嫂过年好!
随着一道道炽热的焰光从米诺陶斯武士之间缓缓升起,迎面便吹来了充满刺鼻金属味道的热风。
槐诗撑着剑,百无聊赖的站在原地,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场战争。
凝视着炼油厂深处的上校。
上校也在沉默的看着他,手掌反复的军刀之上起落,握紧,松开,却始终未曾出鞘。
没有下定决心。
在舞动的火光里,他假面之上的阴影不断的变化,阴晴不定。
看着槐诗的眼神,就慢慢的失望起来。
对方终究没有使用那一柄瞬间重创潘德龙的恐怖武器,虽然不知道有所限制还是什么,但放任对方就这么不断的炸下去,哪怕是以持久战和防守战出名的米诺陶斯重装连队恐怕也遭不住。
他还在犹豫。
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槐诗抬起手,埋骨圣所之中的黑暗一阵涌动,近乎沸腾。
紧接着,无数血色的巨鸦自其中浮现,展开双翼,升上天空。
赤红色的洪流在天穹之上回旋招荡。
在战争的进攻加持之下,真正得到蜕变的反而是这群阴魂之鸦,在烛火的暗淡光芒之中,凶戾的展开双翼,向着下方扑击而至。
宛如刀锋的羽翼一掠而过的时候,纵然是米诺陶斯的重甲也难以抵御。
总数一千二百六十四只的鸦群骤然降临。
并未曾真正的扑入战场,它们自骚乱的战场上一掠而过,紧接着,冲向天上庞大的水母。
焦热的云层中,巨大的水母骤然一震,上百条触须中,有数十条抬起来,胡乱的周围横扫,可是却碰不到那一团聚散无形的鸦群。
而当乌鸦们附身飞掠的时候,就会松开爪间上的炸弹,在水母巨大的伞盖之上留下一团团爆炸的焰光。
连续四五次的爆炸之下,水母的伞盖竟然依旧完整,未曾像是预想的那样分崩离析。随着表层半透明的果冻状身体破碎之后,从下面竟然喷出了大量的濒临沸腾的冷却液。
难以形成有效杀伤,但成功的干扰了巨型升华合成兽的作业。
在水母的后背上,曾经袭击槐诗的持枪者试图反击。很快,随着鸦群的扩散,一个披着黑衣教袍的肃容中年男子却出现在了水母的伞盖。
“圣哉——”
范海辛抬起眼瞳,狂热呢喃,手中愤怒之斧亮起了炽热的光芒。
踏前。
破空的声音爆发,无视了头顶不断坠落的灭顶之刃,范海辛来到了持枪者的面前,燃烧的斧刃斩落,迸发雷鸣巨响。
持枪者只来记得拔出匕首,试图格挡,但紧接着,破碎的连同那大半条胳膊一同从身体上落了下来。
血液喷涌。
持枪者迅速后退,想要躲避,但是却躲不过范海辛的速度。昔日宗教裁判所的刽子手如影随形,颈椎而至。
倘若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连一个放冷枪的砸碎都解决不了的话,那还称得上什么王牌净化者。
持枪者退无可退,毫不犹豫,纵深跳下水母的后背,向大地坠落。
可在半空中,范海辛的面孔便已经近在咫尺。
数道坠落的利刃自后背贯穿了他的躯壳,可那一张肃冷庄严的面目之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再度举起手中的斧刃,向下斩落!
血雾自半空中喷溅而出。
只有一具残缺的躯壳落在地上,随着断裂的边境遗物一起。哪怕有防护装备的保护,依旧难以完整,好像一团烂肉。
紧接着,那一颗被斩断的头颅才姗姗来迟的坠落在上校的脚边。
上校低头看了一眼那一张面孔。
在沉默中,抬起脚踢开。
拔出剑刃,对准了槐诗的面孔,他发出了自己的挑战。
槐诗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懒得理会。
于是,那一张假面之下的眼瞳越发的阴沉起来。
随着他斩落刀刃,在上校身后的火焰中,一个一个森冷的影子浮现。
来自上校的分身和士兵们重新降临,可这一次装束却已经和他截然不同,不再维持着几十年前的古老装扮,而是带着面罩和头盔,身披暗色迷彩服,覆盖着防弹衣的精锐士兵。
除了手中现代化的枪械之外,腰间的手雷,身上悬挂的弹夹,乃至榴弹发射器、迫击炮以及防空火箭筒在内,所有武器近乎一应俱全。
在圣痕的奇迹加持之下,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地狱的影响。
全员总数超过六十人以上,几乎相当于一整支特种作战军队。
此刻,上校的称谓真正的变得名副其实。
而就在此刻,炼油厂之外的静谧夜空被轰鸣所打破。
一道炽热的光柱从远方骤然升起,斜斜的掠过了夜空,向着黄昏之乡的另一侧飙射而至。隐约照亮了一艘巨船的轮廓。
紧接着,无数导弹的尾焰彻底照亮了夜空。
大地之上,无数火光迅速萌芽,生长,带着浓厚的硝烟和气浪旺盛的成长。
那里是铁晶座的方向。
槐诗淡定的向后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有铁晶座,有大宗师镇守,还有那么多学者、炼金术师以及探索队的升华者辅助,真能给常青藤联盟偷了家,他能当场把头割下来。
槐诗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底气最硬的地方在哪里?
无他,三个字,大宗师。
只要大宗师还在,铁晶座就绝对没有陷落的可能,槐诗便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后方,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不过如今看来,这里的分控中心,反而变成常青藤联盟用来引诱象牙之塔分兵的陷阱了?
他咧嘴,朝着上校露出嘲弄的笑容。
第五百四十章 冲阵
“真惨啊。”
槐诗端详着上校,怜悯发问:“你是被抛出来做弃子的吗?”
“作为成年人的重要标志就是学会去承担责任——”上校冷漠的回应:“既然是工作,那再怎么糟糕的任务都要做好,小鬼,你还差得远呢!”
忽然之间,人身攻击了起来。
槐诗挑起眉头,倒是并没有怎么感到生气。
不论如何,上校站在这儿就说明了一件事,他是做好死亡的准备来到这里的。要以一己之力缠住象牙之塔的主力,为常青藤联盟创造出背水一战的机会。
为了胜利,他心甘情愿的在这一轮‘兑子’中担任了自己的角色。
这一份决心和勇气着实令人敬佩。
“可惜,不论是这里还是铁晶座,你们一个都得不到。”
槐诗终于从地上拔出了剑刃,踏前一步,向着上校的所在走出:“刚刚你是在向我发出挑战了,对吧,上校?”
“那就在那里稍等片刻。”
槐诗笔直地向前,不顾彼此之间横隔着惨烈厮杀的战场:
“我立刻就来回应你。”
随手,将埋骨圣所的旌旗钉在身后的地上。
槐诗一步步向前,混乱的鼠潮在他的面前开辟,狂怒的米诺陶斯武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咆哮着向着他冲来。
在他手中,美德之剑的投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兽性狰狞的铁锤。
苦痛之火自喷口中迸发。
随着槐诗的转身,铁锤横扫,雷鸣扩散,紧接着铁光又捣碎巨响,势如破竹的向前。将巨斧如薄纸一样的击溃,余势不竭的向前敲下。
气浪爆发,魁梧的重甲武士倒飞而出,在半空中支离破碎,猩红的血雨和铁片向着身后飞射而出,在阵线的防御上凿开了一道惨烈的缺口。
槐诗已然跨入了战场的正中央,随手将祭祀刀递进面前重装武士的喉咙里。
顺着厚重甲页之间的缝隙,横挥,血液喷涌而出。
还没有等它倒下,槐诗已经飞身而起,踩在它的肩膀上,奋力一跃。
伴随着扩散的阴影,鸦潮招荡降临,血色的群鸦凶戾鸣叫,向着牛头人们展露自己猩红的眼瞳,铁翼掠过。
血色鸦潮的聚散,槐诗骤然跨过了大群的合围,出现在了他们的腹心之中,愤怒之斧抬起,对准周遭毫无防备的米诺陶斯武士们斩落。
惨烈的厮杀就此开始。
槐诗步步向前。
上校冷漠的凝视着这一切,静静的等待,等待槐诗一步步的撕裂重围,来到百米之外。
无需他挥手下令,完全是由分身所组成的军团踏前一步,自燃烧的火场之中居高临下,向着槐诗的所在扣动了扳机。
没有丝毫的延迟,也没有丝毫的疏漏,完美的交叉火力网在瞬间淹没了槐诗的所在。钢铁暴雨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就降下了毁灭。
将槐诗的影子瞬间撕裂。
可槐诗旋即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右侧的人群之中,好像瞬移一样,随后数不清的残影扩散而出。
在混乱里,数十个真伪难分的残影杂乱无章的向着他们的所在飞扑过来。
米诺陶斯武士们怒吼,奋不顾身的挡在残影的前方,不惜生命的要将眼前的敌人留在原地。可紧接着,石像鬼的呼啸声从天而降。
早在槐诗踏入战场的瞬间,所有石像鬼就在首领的号声里迅速的收缩,向着槐诗的方向靠拢,随着他一同向着上校的所在发起突袭。
甚至不惜抬起自己的蝠翼,为槐诗挡住了交错射来的子弹。
在上校身后,镜头反射的寒光一闪而逝。
雷霆巨响炸响。
一名石像鬼的胸前骤然出现了一个惨烈的破洞,前后贯穿,倒地。
狙击手。
不顾身后飙射而来的投矛,狙击手在黑暗中娴熟的移动自己的地方,再次抬起了枪口,对准了混乱的战场,扣动扳机。
又一个槐诗的残影炸裂开来。
这一次他没能躲过石像鬼们的投矛,倒飞而出,被钉在墙壁上。
可狙击手的身影迅速消散,一个全新的分身从黑暗中走出,接过了他遗留下来的步枪,再次开始了进攻。
当一整个军团的士兵们在同一时间被同一个意志所支配时,所展露出的配合便抵达到了完美的程度,不存在任何瑕疵的将上校下达的命令完美的执行。
在成为剧团的上校之前,他是真正的美洲城邦联合的现役上校,陆军军官学院的战术导师,当之无愧的战争兵器。
超过十六次局部战争和上百次特种任务执行的丰富经验,乃至更多针对升华者的镇压行动缔造出了此刻完美无缺的反击策略,甚至突破了对手的压制,开始了反攻。
少司命的残影早就在计划的预料之中,虽然残影数量多的超出预料之外,但还在解决范围之内,只需要进行火力压制,早晚就会逼迫出他的本——
就在那一瞬,槐诗的身影,突兀的闪现在了他的面前。
美德之剑,斩落!
那种不讲道理的速度,是在是太过夸张!
双重禹步加速,瞬间跨过四十一米的距离,槐诗已经近在咫尺,厚重的防爆盾在瞬间被斩成了粉碎,连带着后面持盾的分身一起。
而槐诗的身影毫无道理的凭空转折,好像视惯性为无物,绕过重重阻碍,对准了他的面孔,斩落剑刃!
在上校身后,两个半跪的分身同时抬手,扣动扳机。
悲悯之枪的辉光光芒涌现,枪刃脱手而出,向着他呼啸飞来。
上校屏息,拔刀隔开了枪锋,躲避情报中记录的毒素,可当他后退的时候,槐诗的身影便骤然贴近了,美德之剑再度刺出。
比那更快的是递补上前的士兵,炽热的枪管已经顶在了槐诗的后脑上,扳机扣动,子弹呼啸而出。
正在那一瞬,槐诗的身影离奇的消失在了原地。
落空。
冰冷的剑刃向前,自军刀的刀身上留下了一个贯穿的缺口,势如破竹的,钉进了他的胸膛。
上校漠然的伸手,死死的捏住了槐诗的手腕。
鼓手!
爆响之中,他的手指寸寸碎裂,而祭祀刀的冰冷锋芒已经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面具之后的上校抬起眼眸,凝视着面前重围之中的少年,周围的严阵以待的军士们已经将枪口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槐诗。
毫无死角,哪怕是上校自身也在射击范围之内。
而天空之上,庞大的水母陡然一震,在水母伞盖之下的躯壳骤然打开,从其中伸出一截沉重的炮管,正对准了下方他们的所在。
致命的火光酝酿在其中。
“将军了,槐诗。”上校傲慢的说。
“这么确定?”
槐诗被逗笑了,环顾四周:“只靠着几把枪而已,留得住我?还是说,保护的了你呢?”
上校漠然回应:“请放心,我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可我还没有。”
槐诗无奈的说:“我还有着令人羡慕的青春和漫长的时光可以挥霍,以及很多个可能无法实现的理想,我不能,且不该死在这里。”
“你这是在求饶?”
“不,我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和什么人同归于尽来的,也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槐诗平静的凝视着他的眼瞳,就好像述说什么真理那样,告诉他:“所以接下来,我杀了你,然后,转身回去——”
随着他的话语,预料之外的轰鸣巨响骤然从远方爆发了。
炽热的光芒骤然汇聚为一束,自酝酿许久的炉心之中喷薄而出,撕裂了火场之上的夜空,也势如破竹的贯穿了云层之中的水母。
天空之中,水母悲鸣着扭动身体,可是却难逃陨落的命运。
向着大地。
随着躯壳里大量冷却液的喷出,过载的热量在半空中就已经开始焚烧它的躯壳。到最后,只有数百吨灼红的钢铁零件伴随着飞灰和残骸一同,落在地上,砸入火场之中。
就在战场之外,某一辆早已经被所有人忘却在脑后的卡车终于展露出狰狞的爪牙。
当幻影伪装撤去之后,随着车厢的分裂与开启,无数繁复的结构迅速的变换,在液压驱动之下,隐藏在车体之下另一套结构开始了运行。
十六个车轮迅速收缩,取而代之的是三道深深钉进大地的庞大基座,而当累赘的车厢脱落之后,从车身之上升起的便是一道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型火炮。
无数炼金矩阵和符文在上面闪耀着,随着源质的涌动,主宰命运的‘戈尔迪乌姆’降临于此。
在窥清了地方的虚实之后,抓紧了槐诗所创造出的这个机会,庞大的炮身对准了天空,射出奠定胜负的雷火。
一锤定音。
“这是来自象牙之塔的警告,请贵方终止一切战争行为,立刻束手就擒,否则十秒钟之后将对贵方进行饱和式炮击。”
在操作台之上,雷蒙德漠然的开口宣告,倒计时:“10、9、8、7……”
傻了吧,臭弟弟,爷有炮哦。
不止是上校傻了,槐诗也傻了。
——等等,为什么我们有炮?
你不是司机么?
所以你他娘的是开车载式火炮的么?
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找来的司机是个火车司机就算了,开的还是个列车炮!
震撼槐诗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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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谈判
随着雷蒙德的炮击,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终于迎来了结束。
尽管如此,但槐诗他们的兵力依旧无法阻止上校他们的撤退。
有可能的话,槐诗还真想要将他们全歼,彻底留在这里的。
可从战争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就从上校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了一阵死亡危机。保险起见,他没有动用一直跃跃欲试的蝇王,可也难以知晓对方还存留着什么后手。
因此,虽然遗憾,但也只能放他们离去。
槐诗惋惜的凝视着上校消失在黑暗里的脖子根,忍不住遗憾叹息。
赢了是赢了,但总感觉缺了点啥。
很快,他就开始头疼了。
打的HIGH过头的代价就是清点损失的时候需要忍受惨痛的结果。
石像鬼轻伤三人,重伤一人,但穿胸的伤害对于石像鬼而言算不了什么,清除了子弹上的诅咒后,进食大量的金属,休养大概一周就够了。
不死军轻伤十一人,重伤六人,减员三人。
还在接受范围内。
这群蛇人之所以成为不死军,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强韧的生命力,只要还存留一口气,就能够通过仪式进行蜕皮,从而脱离危险期。况且有象牙之塔的医疗在这里,基本没什么大碍。
在蛇人的观念里,是不存在死亡这种说法的。
他们身体里有特殊的腺体能够存留记忆,只要找回尸体,即时保存腺体,带回部族之后,经过大萨满之手,珍贵的经验和记忆就能够从另一个成员身体里复苏。
它们对死并不悲伤,也不会恐惧,反而充满了字面意义上的冷血动物所特有的残忍和冷漠。只要牺牲有所价值,它们不会在意。
而鼠人就惨了。
虽然生命力顽强,但又没有蛇人那种逆天的蜕皮重生天赋,八百个鼠人死了将近三百个,就已经是幸运至极了。
大部分都尸骨无存。
至于重伤的更不知道有多少,都被法务部的成员用铁晶座交付的急救装置保存下来了。
这都是珍贵的炮灰,带回去改改,还能再用。
反正这些鼠人命硬的离谱,而且还不存在什么排异反应,大家通过众筹拼一拼凑一凑,做个手术又能继续活蹦乱跳。
甚至鼠人里最出名的死黑兵团就是这种经历过数次缝合手术的老兵们组成。
对于他们接下来的改造,槐诗已经有点想法和眉目了,回去可以找炼金术师们唠一唠。
槐诗自己的鸦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迷梦之笼还在,减员根本不是问题,况且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经历过这一战之后,它们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才成长。
至少少司命的圣痕是这么感觉的。
距离真正成为大群的条件还有一些欠缺,但这些都可以明天再仔细研究。
如今让槐诗最不快的问题,反而在他面前。
“嗯?”
雷蒙德吃着卡车里热水刚刚煮好的泡面,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看我?是我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么?”
“你有炮怎么不早开?”槐诗翻了个白眼。
“你也没下命令啊,我还以为你另有打算……结果你是真的就不知道啊。”
雷蒙德一脸赖皮的耸肩,看到槐诗眼中不快的神色之后,只能放下泡面,叹息告饶:“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别生气。
说真的,当初装这个东西哪里想过能用上呢,就是应急而已……”
说着,他拉开背后的车门,给槐诗看卡车的燃油计量表。
“看到了吗?一路飙车过来,只烧了百分之一不到的油,就刚刚那一炮,连我两个副油箱里的炼金燃油都已经烧空了。
这车现在的型号也就是让我能带带货而已,真靠它开炮,一炮的功夫能顶什么用?而且还得预热五分钟,我总不能说你去想办法吸引一下火力,给我创造个机会吧?”
随着车门打开,一股仪表盘被烧焦的焦糊味道就窜进了槐诗鼻孔。
驾驶席里热得简直能蒸馒头了。
雷蒙德的面都是在方向盘上煮的。
槐诗怀疑这炮上面就连散热系统都没有装。
“看到了吧?”
雷蒙德叹息:“校长给我的任务就是关键时候能够带你跑路来着,刚才的事情,已经是我自作主张了,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啊。我卡车的贷款还有二十多期呢,要是被砍了工资可完蛋了,来,吃面吃面。”
说着,他十分娴熟的盛了碗面给槐诗,上面还加了个蛋,请他当做无事发生。
这扑面而来的社畜感,竟然令槐诗有点怀念。
不知道那位灰西装的好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自从群星号上一别,竟然就再也没见过。
早知道当初应该留个联系方式的。
而等槐诗发现自己被糊弄过去了之后,一碗面竟然已经被他吃完了。
雷蒙德端着汤锅凑过来,一脸热情,好像准备他不够吃就再做一点的样子,槐诗也实在没什么心思追究这个王八蛋划水摸鱼事情了。
况且这货自己都坦白了身份,槐诗怎么都得给罗素一个面子。
为了回馈自己老师的一番拳拳爱护之情,只能回头多刷几次他的信用卡才能回报了。
他放下碗,走向炼油厂之下的裂缝之中。
经过这十来分钟,他们终于同地下防御工事中的探索队成员验证完了序列编码,确认了彼此身份。
槐诗刚刚下去的时候,差点被对面当做敌人给一枪崩了。
直到现在,在遍布燃烧和爆炸痕迹的走廊尽头,那一扇破破烂烂的铁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半张脸被烧成焦黑的奥古斯特就站在门后。
看到走进来的是槐诗,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枪。
瘫在墙角,起不来了。
前后两期探索队,一共十六个人在这里防守,竟然硬是抗住了常青藤联盟的猛攻。
其中几件边境遗物的力量自然功不可没,但在这里基本上人人都已经负伤,最严重的奥古斯特,甚至让人怀疑怎么还有力气站起来。
“先别动。”
槐诗弯下腰,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先将那几个最惨烈的外伤使用银血药剂封住,紧急治疗,最后调取山鬼的力量为他回复升级。
等回到铁晶座之后,内脏的细微木质化还可以通过其他炼金药剂来解决,先吊住命再说。
处理完,回过头之后,他才察觉到,门后面竟然也还有一具尸体。
身上还穿着探索队的服饰。
但致命伤在后脑处,枪伤。
“这怎么回事儿?”槐诗皱眉。
“一个奸细而已,用不着在意。”奥古斯特冷笑的按了按胸口差点撕裂心脏的刀创,撑起身体来:“铁晶座那里怎么样?你们没有收到我们不要支援的警告了么?”
“放心,铁晶座万无一失,来这儿的只有我和雷蒙德而已,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听通讯里说,两边已经开始谈判了。”
槐诗将他从地上撑起来,放到担架:“安心睡一觉,醒了之后就已经回铁晶座的病房里,大家都辛苦了。”
“分内之责。”
奥古斯特还想说什么,可是镇定剂的药效起来了,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而槐诗推开最后的门,走向了这一场战争的导火线和最大的战利品。
——黄昏之乡的分控中心。
与此同时,遍布废墟的焦土之上。
满目疮痍的战场之上,双方激烈的交火已经告一段落。
天空之中巨大的飞空船已经降低了高度,遥遥与铁晶座进行对峙,在船身上,来自无归者墓地的‘噩梦之眼’的标志闪耀着冰冷的红光。
这一支声名卓著或者说臭名昭著的佣兵团已经被常青藤联盟所雇佣,正是这一次进攻的主力。
而铁晶座,分毫无损。
在大宗师的秘仪之下,不论是多么恐怖的火力都难以侵入他亲手缔造的炼金矩阵范围中。
双方都难以奈何彼此。
在飞空船的舰桥上,米歇尔冷漠的接通了通讯。
“这里是常青藤联盟的米歇尔。”
他问:“对面是谁在说话?让米哈伊尔来跟我讲。”
“米歇尔吗?”
一个充满疲惫,毫无干劲儿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令他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我就知道,这种时候会做这种麻烦事情的只有你才对。”
大宗师叹息,好像呢喃一样的细碎的低语:“算了吧,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战争是最没有意义的行为了。
不论你得到了什么,终究都是一场空。当闭上眼睛之后死亡到来,所得到的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你又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呢?“
“……”米歇尔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我们葬身在泥土中,灵魂便会落在地狱里。最后所存留的,不过是墓碑一样的形骸而已。到时候,胜利和败北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什么都没有……”
寂静里,那个麻木的声音还在叹息:“当生命注定死亡之后,一切价值最终都将向虚无而去。如今短暂的苟延残喘已经太过漫长,更何况死后的永恒时光呢?米歇尔,只要稍加思索你就能够理解我吧?在所有人里,你是曾经最接近大宗师的人,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想法——”
“够了!”
米歇尔暴怒,对着通讯怒吼:“你们就不能给把药吃了再让他出来么?米哈伊尔,你究竟要羞辱我到什么程度才够?好歹是大宗师,不要做出这副丢人现眼的丑态了!”
隐约听见了另一头混乱的声音。
“羞辱?我只是在诚恳的跟你探讨而已。”
大宗师沮丧叹息,“你为什么不明白呢?羞辱,褒扬,都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你能知道他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吗?有时候,我们连自己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有人每天一副要夺权篡位的样子在我跟前晃来晃去……太累了,米歇尔,光是呼吸就已经……呜呜呜呜……”
他好像被人捂住了嘴。
然后有灌水的声音传来,通讯突然断绝。
但并没有过多久,在一阵阵杂音和电流声中,忽然有钢铁摩擦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米歇尔。”
有一个低沉肃冷的声音响起,饱含着不屑和鄙夷。
“——你是来向我摇尾乞怜的吗?”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夜有话(感谢青面獠牙杀无赦的盟主)
“好久不见,米歇尔,你是来向我摇尾乞怜的吗?”
那个冷漠的声音发问,满是感怀:“我还记得你四年前在学会里那一副不堪入目的丑态,好像哭哭啼啼的就能够成为大宗师一样。”
舰桥之上,死寂突如其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放低了行动的声音,蹑手蹑脚的避开了米歇尔周围的地方。
因为宛如极地的恐怖严寒正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扩散开来。哪怕面无表情,但依旧能够令人感受到那被克制在内心之中的愤怒和狰狞。
原本抱在手里的头盔都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对面那个男人,你是怎么做到精神分裂到这种程度都还没有死的?
和刚刚消极到要命的咸鱼比起来,吃了药之后虽然终于能够听得懂人话,可是却变得更讨厌起来了……
令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塞进炮里,一口气的发射到海沟的最底层去,甚至一口气抛射到冥王星之外的地方或许也算是对现境做出了贡献。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米哈伊尔,你果然还是和曾经一样令人作呕。”
“可我倒是一度很喜欢你,当年我记得还是你带我入门的,不是吗?”
在电流声中,大宗师漠然的嗤笑着:“擅自释放善意的是你,擅自进行愤恨的也是你,自始至终你都不明白,事情结果和你做了什么没有关系。你从来都只是……不自量力而已。”
死寂。
好像有一根弦绷断了。
在来自大宗师的恶毒评价之下,米歇尔的克制与镇定终于被彻底撕碎。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男人的脸色化作铁青。
旋即,再度平静。
只是淡然地回应:“但加莉娜最终选择了我。”
“……”
沉默突如其来。
漫长,漫长,又漫长。
长到让人怀疑对方掉线了。
可米歇尔神情却渐渐的愉悦,露出了笑容,愉快又嘲弄,乐不可支。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他轻声说:“当你在她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结婚纪念日那一天依旧沉迷写论文之后,加莉娜她选择了我。”
漫长的寂静里,他好像沐浴在轻柔的旋律里一样,展开双臂,扭动着身体,向着通讯另一头的男人露出微笑:
“米哈伊尔,最后赢的人是我,是我!”
“……”
沉默依旧在延续着,可在那一瞬间,好像真正的化作了凛冬降临了。
令人骨髓冻结的恐怖杀意骤然降临在这里。
伴随着无形的电讯号,来自无数灾厄奇迹之中所萃取出的杀意竟然降临在了此处,化作凝结成实质那样的诅咒,愤怒的蹂躏着每一个灵魂。
可米歇尔却好像沐浴在春风里那样,舒爽地歪过头,点燃了嘴角的烟卷。
惬意深吸。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享受着自己赢得的胜利,他终于抬起眼睛,“我想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好好谈谈了。”
“没有什么好谈的。”
大宗师终于发出声音,那种钢铁摩擦的刺耳声音越发的非人:“带着你的战争野狗和你的常青藤联盟,滚出我的地狱去。
米歇尔,倘若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什么同门情谊的话,那就只有这些了。”
“地狱就是地狱,但不是你的。”
米歇尔冷淡的反驳:“况且,地标勘探是我们最先完成的。”
“依靠泄密者?得了吧。”大宗师嗤笑:“你来是跟我说这个的?”
“我只是来确定你是否还有理智而已。”
米歇尔强调道:“争斗必须保持在界限内。”
“怕了?怕了就滚回你们的摇篮里去啊。”大宗师鄙夷的反问:“难道最先突破界限的人还会害怕战争升级?”
“美洲谱系不会介意,但象牙之塔呢?”
“象牙之塔不在乎。够胆的话,你们可以发起全面战争啊,拿出新世界宣言来,没关系,我可以代表象牙之塔全权做主,就在现在,只要你点头,说一句这就是我们的意思,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就可以开启,甚至可以不死不休!”
“你觉得天文会能够对你们如此纵容么?”
米歇尔捏碎了手里的烟卷,神情阴沉:“清醒点吧,米哈伊尔,现在已经不是理想国的时代了。伯父伯母当家的时候,你就得学会乖乖的把头低下。”
“我还不需要一个哭哭啼啼的废物来教我道理。等你成了大宗师再来对我说这种话,候补阁下!”
“哈,大宗师真厉害啊,当年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有这样的勇气该多好啊……”
“石釜学会公布大宗师人选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接受的勇气呢?你那一点蹩脚的成果究竟有没有资格去评定难道你心里就不清楚?你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么,呵呵,我投了弃权票,剩下的全员都是反对票哦,失败者,再回去修炼四十年再来吧!”
……
……
在铁晶座的舰桥之上,负责人们缩在后面,尽量不去搀和这一场年度炼金学大型撕逼现场,事务长和机轮长对视了一眼,无奈叹息。
看来指望他们能谈出点结果来是没可能了。
就在不远处的争执里,通讯主管向着事务长招手示意,让他过来,将一个话筒塞进了事务长手里。
“对面打来的。”通讯主管说。
苍老的事务长了然,拿起了话筒,以毫无瑕疵的正宗罗马腔开口说道:“这里是铁晶座的事务长,西蒙斯·蒋。”
回应他的是同样彬彬有礼的声音。
“这里是常青藤联盟的剧团负责人潘德龙。”另一头的老人说:“看来我们双方的负责人都暂时没有办法履行责任了。”
事务长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正在隔空撕逼的大宗师,无奈地挑了挑眉头:“恐怕是的。”
“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
“我觉得也是。”
“那么——”短暂的沉吟之中,潘德龙开口建议道:“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我提议,我们的斗争保持在界限范围内,如何?”
事务长颔首,却并不急着应许,只是问:“很好的想法,但范围又在哪里呢?”
“停止战争升级的手段,就以如今此处地狱内所有的力量一决胜负,怎么样?双方不论如何,不对黄昏之乡进行刻意破坏,优待战俘和不滥用违禁遗物之类的……都是常规,我想不必再进行赘述。”
事务长不为所动,再问道:“双方入场限制呢?”
潘德龙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大宗师和创造主不得直接插手,不得使用威权遗物和神迹刻印,而升华者……限定在五阶之下。”
依旧是大有文章可做的条款,令事务长露出笑容:“不如干脆一点,四阶之下怎么样?这样岂不是更方便点?也不必担心产生过多的破坏,不是吗?”
“这样岂不是对贵方太有利了一点?”潘德龙笑了起来,“审判者的手段,我可是亲身体会过的,这就算了吧?”
“瞧您说的。”
一刀不成,事务长再捅一刀,问道:“贵方的生物兵器不也很方便么?”
潘德龙不假思索的反驳:“如果限制技术的话,象牙之塔的4号纳米序列恐怕也不太符合规矩吧?”
“如今占据优势的是我方才对,条款更加有力我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事务长淡定的反问:“谁会去玩绝对公平的游戏呢?”
“如果优势是值得分控中心的话,恐怕贵方的优势保持不了多久了。”潘德龙的话似有所指。
事务长淡定回应:“既然贵方有如此充足的信心,我们恐怕很难达成共识了。”
“但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
潘德龙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在上面的领导者吵完之前,总要拿出一个框架来才行。”
事务长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扒对面学生时期多久才洗一次内裤的大宗师,也忍不住叹息。
“是啊,我想我们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谈。”
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了。
各种意义上,一夜有话。
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二天到来之前,事务长和潘德龙总算谈出了一个大概。
虽然也只能是大概。
再往细的谈也没有意义了。倘若双方真的对这一场争夺有所克制的话,谈到这种程度也算够了。倘若真的没脸没皮纠缠不清的话,谈的再多也没用。
而炼金术师圈的年度撕逼大戏也珊珊落下帷幕。
米歇尔输了。
他嗓子先哑了。
说不出话来。
当身披甲胄的男子登上舰桥,向他颔首的时候,他便挂断了通讯,再不理会另一头的大宗师。
“成功了么?”米歇尔问道。
“按照您所给的地图,我们今晚一共找了十六处地方,在第二处寻找到了另一座分控中枢,但其余的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浑身笼罩在甲胄里的人将报告递过去:“再过几个小时,前期准备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发掘了。”
“很好。”
米歇尔捏了捏嗓子,神情阴沉。
虽然直捣黄龙失策了,但声东击西这一点至少还算成功。
当上校那里失误了之后,潘德龙即时亡羊补牢,变更了主次。
趁着这短暂的一夜,常青藤联盟发动了所有的人手,硬顶着诅咒在地狱中进行着大规模的搜索,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究还是在十六处嫌疑地点之中再次寻找到了一座分控中枢。
至少让双方再次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否则的话,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米哈伊尔。
只可惜,依旧是落后了一步。
就在黎明到来之前,数百座扑翼机煽动翅膀的声音在夜色最黑暗的时候响起。
飓风呼啸。
在天空的尽头,无数探照灯的照耀之下,悬挂在数百道绳索之间的巨型立方体展露出自身的容貌。
掩埋在地下的分控中心已经在短短的一夜之间被拔起,然后在导航员的引导之下,向着铁晶座靠拢而来。
他们是故意的。
在向失败者们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米歇尔眯起了眼睛。
可出乎预料的是,一直以来笼罩在甲胄之内,好像对一切都很冷漠的佣兵却抬起眼眸,向前走了几步,遥遥望向了巨型立方体之下。
那一辆在前面导航的巨型卡车。
“怎么了?”米歇尔沙哑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碰到了一个熟人。”
噩梦之眼的连队长平静的回答,手指在腰间的武器之上握紧又松开,许久,收回了视线:“些许陈年恩怨,不值一提。”
他说:“我们该走了。”
米歇尔颔首,转身离去。
而在天空之中,悬停一夜的巨舰冷漠的调转了方向,消失在了远方。
战争再次告一段落。
但却不意味着和平的开始。
所到来的,只不过是下一次战争之前的短暂空隙。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夜有话(感谢青面獠牙杀无赦的盟主)
“好久不见,米歇尔,你是来向我摇尾乞怜的吗?”
那个冷漠的声音发问,满是感怀:“我还记得你四年前在学会里那一副不堪入目的丑态,好像哭哭啼啼的就能够成为大宗师一样。”
舰桥之上,死寂突如其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在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放低了行动的声音,蹑手蹑脚的避开了米歇尔周围的地方。
因为宛如极地的恐怖严寒正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扩散开来。哪怕面无表情,但依旧能够令人感受到那被克制在内心之中的愤怒和狰狞。
原本抱在手里的头盔都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对面那个男人,你是怎么做到精神分裂到这种程度都还没有死的?
和刚刚消极到要命的咸鱼比起来,吃了药之后虽然终于能够听得懂人话,可是却变得更讨厌起来了……
令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塞进炮里,一口气的发射到海沟的最底层去,甚至一口气抛射到冥王星之外的地方或许也算是对现境做出了贡献。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米哈伊尔,你果然还是和曾经一样令人作呕。”
“可我倒是一度很喜欢你,当年我记得还是你带我入门的,不是吗?”
在电流声中,大宗师漠然的嗤笑着:“擅自释放善意的是你,擅自进行愤恨的也是你,自始至终你都不明白,事情结果和你做了什么没有关系。你从来都只是……不自量力而已。”
死寂。
好像有一根弦绷断了。
在来自大宗师的恶毒评价之下,米歇尔的克制与镇定终于被彻底撕碎。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男人的脸色化作铁青。
旋即,再度平静。
只是淡然地回应:“但加莉娜最终选择了我。”
“……”
沉默突如其来。
漫长,漫长,又漫长。
长到让人怀疑对方掉线了。
可米歇尔神情却渐渐的愉悦,露出了笑容,愉快又嘲弄,乐不可支。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他轻声说:“当你在她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结婚纪念日那一天依旧沉迷写论文之后,加莉娜她选择了我。”
漫长的寂静里,他好像沐浴在轻柔的旋律里一样,展开双臂,扭动着身体,向着通讯另一头的男人露出微笑:
“米哈伊尔,最后赢的人是我,是我!”
“……”
沉默依旧在延续着,可在那一瞬间,好像真正的化作了凛冬降临了。
令人骨髓冻结的恐怖杀意骤然降临在这里。
伴随着无形的电讯号,来自无数灾厄奇迹之中所萃取出的杀意竟然降临在了此处,化作凝结成实质那样的诅咒,愤怒的蹂躏着每一个灵魂。
可米歇尔却好像沐浴在春风里那样,舒爽地歪过头,点燃了嘴角的烟卷。
惬意深吸。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享受着自己赢得的胜利,他终于抬起眼睛,“我想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好好谈谈了。”
“没有什么好谈的。”
大宗师终于发出声音,那种钢铁摩擦的刺耳声音越发的非人:“带着你的战争野狗和你的常青藤联盟,滚出我的地狱去。
米歇尔,倘若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什么同门情谊的话,那就只有这些了。”
“地狱就是地狱,但不是你的。”
米歇尔冷淡的反驳:“况且,地标勘探是我们最先完成的。”
“依靠泄密者?得了吧。”大宗师嗤笑:“你来是跟我说这个的?”
“我只是来确定你是否还有理智而已。”
米歇尔强调道:“争斗必须保持在界限内。”
“怕了?怕了就滚回你们的摇篮里去啊。”大宗师鄙夷的反问:“难道最先突破界限的人还会害怕战争升级?”
“美洲谱系不会介意,但象牙之塔呢?”
“象牙之塔不在乎。够胆的话,你们可以发起全面战争啊,拿出新世界宣言来,没关系,我可以代表象牙之塔全权做主,就在现在,只要你点头,说一句这就是我们的意思,那么我们之间的战争就可以开启,甚至可以不死不休!”
“你觉得天文会能够对你们如此纵容么?”
米歇尔捏碎了手里的烟卷,神情阴沉:“清醒点吧,米哈伊尔,现在已经不是理想国的时代了。伯父伯母当家的时候,你就得学会乖乖的把头低下。”
“我还不需要一个哭哭啼啼的废物来教我道理。等你成了大宗师再来对我说这种话,候补阁下!”
“哈,大宗师真厉害啊,当年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有这样的勇气该多好啊……”
“石釜学会公布大宗师人选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接受的勇气呢?你那一点蹩脚的成果究竟有没有资格去评定难道你心里就不清楚?你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么,呵呵,我投了弃权票,剩下的全员都是反对票哦,失败者,再回去修炼四十年再来吧!”
……
……
在铁晶座的舰桥之上,负责人们缩在后面,尽量不去搀和这一场年度炼金学大型撕逼现场,事务长和机轮长对视了一眼,无奈叹息。
看来指望他们能谈出点结果来是没可能了。
就在不远处的争执里,通讯主管向着事务长招手示意,让他过来,将一个话筒塞进了事务长手里。
“对面打来的。”通讯主管说。
苍老的事务长了然,拿起了话筒,以毫无瑕疵的正宗罗马腔开口说道:“这里是铁晶座的事务长,西蒙斯·蒋。”
回应他的是同样彬彬有礼的声音。
“这里是常青藤联盟的剧团负责人潘德龙。”另一头的老人说:“看来我们双方的负责人都暂时没有办法履行责任了。”
事务长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正在隔空撕逼的大宗师,无奈地挑了挑眉头:“恐怕是的。”
“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
“我觉得也是。”
“那么——”短暂的沉吟之中,潘德龙开口建议道:“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我提议,我们的斗争保持在界限范围内,如何?”
事务长颔首,却并不急着应许,只是问:“很好的想法,但范围又在哪里呢?”
“停止战争升级的手段,就以如今此处地狱内所有的力量一决胜负,怎么样?双方不论如何,不对黄昏之乡进行刻意破坏,优待战俘和不滥用违禁遗物之类的……都是常规,我想不必再进行赘述。”
事务长不为所动,再问道:“双方入场限制呢?”
潘德龙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大宗师和创造主不得直接插手,不得使用威权遗物和神迹刻印,而升华者……限定在五阶之下。”
依旧是大有文章可做的条款,令事务长露出笑容:“不如干脆一点,四阶之下怎么样?这样岂不是更方便点?也不必担心产生过多的破坏,不是吗?”
“这样岂不是对贵方太有利了一点?”潘德龙笑了起来,“审判者的手段,我可是亲身体会过的,这就算了吧?”
“瞧您说的。”
一刀不成,事务长再捅一刀,问道:“贵方的生物兵器不也很方便么?”
潘德龙不假思索的反驳:“如果限制技术的话,象牙之塔的4号纳米序列恐怕也不太符合规矩吧?”
“如今占据优势的是我方才对,条款更加有力我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事务长淡定的反问:“谁会去玩绝对公平的游戏呢?”
“如果优势是值得分控中心的话,恐怕贵方的优势保持不了多久了。”潘德龙的话似有所指。
事务长淡定回应:“既然贵方有如此充足的信心,我们恐怕很难达成共识了。”
“但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
潘德龙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在上面的领导者吵完之前,总要拿出一个框架来才行。”
事务长抬起眼睛,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扒对面学生时期多久才洗一次内裤的大宗师,也忍不住叹息。
“是啊,我想我们还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谈。”
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了。
各种意义上,一夜有话。
.
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二天到来之前,事务长和潘德龙总算谈出了一个大概。
虽然也只能是大概。
再往细的谈也没有意义了。倘若双方真的对这一场争夺有所克制的话,谈到这种程度也算够了。倘若真的没脸没皮纠缠不清的话,谈的再多也没用。
而炼金术师圈的年度撕逼大戏也珊珊落下帷幕。
米歇尔输了。
他嗓子先哑了。
说不出话来。
当身披甲胄的男子登上舰桥,向他颔首的时候,他便挂断了通讯,再不理会另一头的大宗师。
“成功了么?”米歇尔问道。
“按照您所给的地图,我们今晚一共找了十六处地方,在第二处寻找到了另一座分控中枢,但其余的地方都找不到任何痕迹。”
浑身笼罩在甲胄里的人将报告递过去:“再过几个小时,前期准备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发掘了。”
“很好。”
米歇尔捏了捏嗓子,神情阴沉。
虽然直捣黄龙失策了,但声东击西这一点至少还算成功。
当上校那里失误了之后,潘德龙即时亡羊补牢,变更了主次。
趁着这短暂的一夜,常青藤联盟发动了所有的人手,硬顶着诅咒在地狱中进行着大规模的搜索,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究还是在十六处嫌疑地点之中再次寻找到了一座分控中枢。
至少让双方再次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否则的话,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米哈伊尔。
只可惜,依旧是落后了一步。
就在黎明到来之前,数百座扑翼机煽动翅膀的声音在夜色最黑暗的时候响起。
飓风呼啸。
在天空的尽头,无数探照灯的照耀之下,悬挂在数百道绳索之间的巨型立方体展露出自身的容貌。
掩埋在地下的分控中心已经在短短的一夜之间被拔起,然后在导航员的引导之下,向着铁晶座靠拢而来。
他们是故意的。
在向失败者们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米歇尔眯起了眼睛。
可出乎预料的是,一直以来笼罩在甲胄之内,好像对一切都很冷漠的佣兵却抬起眼眸,向前走了几步,遥遥望向了巨型立方体之下。
那一辆在前面导航的巨型卡车。
“怎么了?”米歇尔沙哑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碰到了一个熟人。”
噩梦之眼的连队长平静的回答,手指在腰间的武器之上握紧又松开,许久,收回了视线:“些许陈年恩怨,不值一提。”
他说:“我们该走了。”
米歇尔颔首,转身离去。
而在天空之中,悬停一夜的巨舰冷漠的调转了方向,消失在了远方。
战争再次告一段落。
但却不意味着和平的开始。
所到来的,只不过是下一次战争之前的短暂空隙。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天下布乌
槐诗总算见证到了铁晶座的生产力究竟有多夸张。
在收到他们的回讯之后,半个小时之内就派出了数百家扑翼机以及更多的工程设备完成了分控中心的挖掘,学者和炼金术师们远程辅佐转移工程的运行。
而当他们回到铁晶座的时候,铁晶座之下已经多了一座超巨型实验室,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随着大地隐隐的动荡,地狱分控中枢落地,顶棚在渐渐升起的朝阳照耀之下迅速合拢,防护是里,等待许久的研究人员们就浩浩荡荡的冲出来,扑向了巨大的立方体。
后面就没有槐诗什么事儿了。
他走上舷梯的时,看到等待在那里的事务长。
带着单片眼镜的老人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满头黑发整齐的梳理在脑后,一丝不苟,看上去丝毫不显老态,精神抖擞。
“槐诗先生,状况如何?”
“一切顺利,虽然有点惊险。”槐诗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但总算是把我们的人和分控中心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辛苦了。”
事务长颔首,向着槐诗身后的担架说:“你也是,去休息吧。”
“恩。”奥古斯特颔首。
“还有……”
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事务长好像想要说什么,但犹豫许久之后还是挥了挥手:“算了,你好自为之。”
奥古斯特已经睡着了,没有听见。
“铁晶座的状况怎么样?”槐诗问。
“仰赖大宗师维持,还算周全。”
说这句话的时候,事务长的表情分外古怪,好像有什么特别一言难尽的事情发生了但又碍于什么原因不能对外讲一样。
倾诉欲和克制心糅杂在一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劳累了一夜辛苦了,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房间。”事务长问,“需要休息吗?”
“不必了,我打算去看一看学生们的工作怎么样。”
槐诗想了想,问:“是有什么事情么?”
“差不多。”
事务长招手,示意槐诗跟自己来:“打了一夜之后,大家又谈了一夜,总算是谈出了一点结果。虽然第一座分控中心被我们掌握在了手中,但常青藤那边这一次似乎异常坚决,根本不打算退让,准备跟我们在这里硬拼一场。”
“需要向象牙之塔请援么?”
“对方恐怕也是害怕战争规模升级,才主动找我们谈的。”
事务长说:“可以的话,大家都希望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决定这一座地狱的归属,虽然肯定是归属于我们,但能够少花一点代价和功夫,更加稳妥的将这里拿到手就更好了。
所以,姑且还算是达成了共识吧。”
他们已经走到了铁晶座的底层公园里——正式称呼来说这里是生态理疗中心,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公园。
为了避免在长期的地狱航行中船员们的精神状态出了什么问题,铁晶座内部还弄出了一个环境颇为怡人的生态公园出来,给大家偶尔放松放松,别憋出个什么病来。
大概也就一个大型足球场的大小,在精心设计和各种技术的影响之下看上去丝毫不显的狭小。
让人心情爽朗。
这会儿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围着分控中心转,公园里面没什么人,一片寂静,只有几只放养的鸽子在咕咕叫。
事务长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开口正色说道:“虽然如今说起来有些唐突,但接下来,这一座地狱的归属可能取决于您了。”
“啥?”
槐诗一脸愕然,看过去:“我?我何德何能?”
在铁晶座上,光是现境屈指可数的大宗师就有一个,更不用说其他的高级学者和炼金术师。倘若说高手的话,探索队的负责人给槐诗的感觉更是深不可测,偶尔在交流切磋的时候甚至会给他带来一阵阵死亡危机。
根据槐诗估计,倘若全力搏杀的话说不定两三下就能将自己弄死在当场。
在船上,不逊色于自己的升华者恐怕也有好几个。
如今全部仰赖自己?
这可太开玩笑了。
他一个过来带队旅游的,莫名其妙的当了顶锅负责人就算了,大不了背个锅呗,怎么就忽然背黑锅又送死了?
“大体来说,就是双方经过协商,为了最大程度上不破坏地狱,决定将升华者的位阶限定在四阶之下,并且不得使用神迹刻印和禁忌遗物,因此如今所有能够动用的人手里,最能打的就是你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头号工具人。
我他娘的当初就不应该出这个风头!
槐诗的表情抽搐着,悔不当初。
乖乖做吉祥物多好啊,干嘛就忍不住这个手呢!
“放心吧,再怎么说,象牙之塔也不至于把所有的活儿全都塞给你一个人的。”事务长的话令槐诗松了口气,紧接着就一颗心落到谷底。
“我们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为你应援的!”
绝了!
眼看着槐诗翻白眼的样子,事务长顿时尴尬一笑:“开个玩笑,不要紧张……我以为你们偶像圈子里都是这么说的。”
你们是哪儿跑出来的私生粉吗!
槐诗捂脸叹息。
“请放心吧,不论是人力物力,铁晶座都会给你最大的支持,而且,也不需要你所负责的只不过是指挥和执行而已,并不需要冲在最前面。
具体的计划可能要等对分控中心的研究出来之后再进行拟定,不过在这之前,也还有不少事情能够帮你完成。”
事务长沉吟片刻之后,忽然问:“介意让我看一看你招募的大群么?”
“那群老鼠?”槐诗问。
“不,是笼子的那些。”事务长笑了起来:“在船上负责杂物之前,我也是边境生物和地狱大群方面的研究学者,少司命的天命我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这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槐诗抬手动念,就有一只颇为神俊的乌鸦从埋骨圣所作为中转,凭空跳了出来,落在槐诗的胳膊上,展开翅膀兴奋的嘎嘎叫了两声。
事务长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抬起手臂,向着乌鸦吹了两声口哨。
乌鸦看了槐诗一眼,发现槐诗没有拒绝的意思之后,便驯服的跳到了事务长的手臂之上,任由它检查自己的翅膀和骨骼。
“真是少见啊。”
事务长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它的样子:“死气很精纯,而且和自然也很亲近,应该是在状态十分稳定的地狱环境中繁衍过十几代了吧?除了你的圣痕影响之外,体内还具备着相当高位的源质质变的痕迹……这个属性,是梦境?真奇怪啊……”
他看了半天,抬头问:“它们的族群是被哪个梦界的冠戴者赐福过的么?如果不是少司命的限制,什么时候忽然进化成梦魇也不奇怪。”
“啊哈哈,大概是吧。”
槐诗尴尬的笑了笑,顾左右而言它。
总不能说它们每天都住在腐梦残躯制作的笼子里吧?
说出去人家信不信都不一定呢。
“对于少司命而言,它们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族群了,恭喜你,槐诗先生。”事务长稍稍检查了一下之后,礼貌的捧起乌鸦奉还。
“有什么发现么?”槐诗问。
“先天特殊,发育的不错,本身源质还经历过高规格的质变,要说问题的话,几乎没有。”事务长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但实际上,这本身就是问题了。”
“嗯?”槐诗不解。
“是这样的,如果在稍差的状态下,能够将它们培养到这种程度,恐怕早就达到大群的界限了。但是由于个体素质实在过于优越,这一关反而比较难以跨越,您能理解吗?”
事务长思索片刻,解释道:“你看,就好像现在年轻人那种抽卡游戏里培养小精灵一样,如果是先天比较弱的精灵,反而会比其他精灵更容易进阶——”
同样是大群,鼠人和石像鬼之间的差距便不可以道理计。
一个鼠人连队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一只石像鬼。
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死黑兵团在正面战场遇到一只石像鬼,也只能硬拼消耗进行解决,如果没有提前的准备,石像鬼拍拍翅膀飞走了它们也只能干看着。
“就算都是大群,但它们的强弱程度却并不一定,甚至各种离谱的状况也并不罕见——从各个纲目的各个属种,都有着特殊的大群存在。有的厉害的要命,有的却毫无存在感。
而你的军团在少司命的天命干涉之后,已经可以视作从原本的族群中脱离,成为了一支全新的深渊生物了。
但因为它们个体的素质太过优秀,反而导致它们比一般的地狱族群更加难以蜕变。潜力实在过于出色,因此想要达到极限也更加的困难。”
说到这里,事务长的神情就严肃起来:“这个环节是最危险的时候,在成为大群之前,如果使用过于残酷的方法去培养,有可能会令它们产生畸变,堕落为侵蚀种——到时候,少司命本身的圣痕可能也会在天命的反噬之下破碎,这一点要尤其当心。”
“哦哦,好的,您继续。”
难得遇到专家能够请教,槐诗已经掏出小本子开始记重点。
他之前也做了很多准备,看了不少的书,但依旧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决,反而越看问题越多,如今事务长好心帮忙,自然要抓紧机会问清楚才行。
“那么……”
槐诗记完了一段,抬头问道:“侵蚀种和地狱种群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唔,要说决定性的不同,那便应该是稳定性了。”
事务长解释道:“如今我们所发现的数十万种不同的侵蚀种之间,没有一种是相同或者相似的。它们本身就是受到深渊沉淀影响之后所产生的畸变生物,体内或多或少的有着各种缺陷,无法复制,甚至无法存活太久。
它们是作为个例而存在的,但大群不一样。
每一个大群都具备着稳定的结构和传承,对深渊有着适应性,能够通过繁衍的手段扩大族群,已经可以视作在地狱生态圈的一环。
因此,在它们成为真正的大群之前,你要注意不要让它们在异常的地区和状态中待太久,包括昨晚那样的情况,你就不应该让它们出战。
它们本身的抗性虽然很强,但作为族群而言,毕竟还是太过稚嫩,一旦无法适应,就会遭遇巨大的损伤。”
事务长一边说,槐诗一边记。
包括鸦群的豢养方式,注意事项,需要规避的风险,乃至接下来可能的强化方式——虽然其中大部分槐诗用不上,包括如何规避疫病和避免诅咒等等,但这却更方便槐诗体系化的对深渊族群进行了解。
一直快要记满了一个小本子之后,槐诗才了停下来。
最后,他郑重问道:“那在事务长看来,它们距离真正的大群还有多远?”
事务长陷入沉吟。
“这一方面学界的研究不少,但并没有多少定例可以参考,因为鸟类族群,尤其是这种负面源质亲和的乌鸦本身就已经很罕见了,相关的研究并不多。你的军团又经过了特殊的源质质变,更加没有先例。”
在沉思之后,事务长缓缓地说道:“不过,如今我们所知的大群,都至少具备一些共同的特点:比方说得到某个统治者的认可和赐福,融合了某种灾厄奇迹,或者是彻底占据了某个地狱的霸主……我觉得你如果没有什么头绪的话,可以从这三个方面下手。”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嘛!”
说完,不等槐诗反应过来,背着手走了。
留着槐诗一个人蒙在原地。
许久反应过来。
等等,这特么还不是让自己当工具人么?!
刚刚事务长所说的三个特点,第一个,得到某个统治者的认可和赐福——这迷梦之笼直接就搞定了,有曾经的梦界统治者残骸罩着它们,都已经源质质变了,这可比什么二两口水都不费的认可和赐福强多了。
第二个,融合某种灾厄奇迹,简而言之就是天生具备圣痕,这一点少司命的力量也能够搞定,如今所有乌鸦都是槐诗的下位军团,除了九只衔烛之鸦以外,其余全部都是候补阴魂。
只要槐诗水磨工夫的通过少司命的源质进行豢养,就能够一点一点的从根本上将它们的属性改变。
最后剩下的就是占据某个地狱……
你看这不巧了么这不是,在你跟前正好一个深度九的地狱等待你去开拓哦!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生怕工具人不干活儿,还给你在前面吊个萝卜……但办法放在槐诗跟前,槐诗总得去试一试。
只要别试试就逝世就行……
他捏着下巴,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天下布乌的深渊霸业。
似乎,好像,或许……还真的有搞头?
第五百四十四章 既然追求刺激……
等槐诗醒了之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公园的长椅上思考的太过入神,他竟然沉沉睡去,等醒了之后依旧充满了那种午睡过久之后的困倦,不想动弹。
好像做了一个梦。
槐诗久违的梦见了艾晴,然后又傅依,还有莉莉,还有师姐……甚至还有小琥珀和大家……
最后竟然隐约梦见了彤姬,她还说想给自己发福利,被无情的槐诗断然拒绝,只能拉着槐诗的袖口,泫然欲泣的道歉。
应该是个好梦才对,梦里的槐诗无忧无虑,和每个人在一起快乐的唱歌吃火锅,充满希望和未来,以及欢笑。
但到了梦的最后,大家见面的时候好像气氛就不正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不是挺开心的吗?
可忽然之间就感觉不到快乐了。
再然后,槐诗就吓醒了。
他隐约记得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但又想不起来。
下意识的,他摸了摸脖子,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脑袋还在。
就是心里凉凉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很快,他察觉到身上的异状,低头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茫然很久,注意到放在身旁的东西。
一个包裹的很仔细的饭盒,拿起来还能感觉到一阵温热,捧起来端详着上面简洁素雅的外观,还有隐约的香水味。
灰裙少女的身影便在记忆中浮现。
原缘来过。
拿出手机来之后,槐诗才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恐怕是她过来之后不想打扰槐诗睡觉,才将饭盒留下来走了吧?
有个学生就是好啊。
在渐渐浮现的饥饿中,槐诗打开盒饭,扒拉了起来。过程中,他拿起了盒饭下面的一叠简报翻阅了起来。
林中小屋留在这里的。
简报之中颇为详实的记录了槐诗走之后铁晶座上发生的大小事件,职务调动和变更,以及两次会议的分析。
其中重点记录谈判的结果和相关的过程,以及学生们的安排和职务,以方便槐诗掌握具体情况。
看着看着,槐诗脑子里那一根夺权篡位的弦又开始不对了。
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小十九就黑。
都怪林中小屋!
吃完饭之后,槐诗将报告丢到了一边,看到不远处的几个身影。
一个浑身黑西装黑墨镜黑皮靴,好像阴影一样的轮廓正站在那里,而几只乌鸦则落在它身旁的树枝上,正兴奋的挥舞着翅膀,嘎嘎的跟它说着什么。那黑影听了,偶尔也会开口提两句建议,但却没有什么声音传来。
本来法务部的成员就不怎么喜欢说话,偶尔和地狱大群进行沟通的时候也是通过源质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思。
只不过,它们之间似乎聊的还挺开心。
乌鸦们听了之后手舞足蹈,在原地蹦蹦跳跳,好像被传授了什么奇怪的经验。
得到了成长。
察觉到槐诗醒来之后,法务部的黑暗精魂便礼貌的颔首一礼,重新化为无形,回到了槐诗的影子中。
而乌鸦们则飞过来,落在他身旁,嘎嘎叫了两声之后,抬起了脚。
在它们其中一只的脚上用线缠着一张标签。
上面是研究室里的学者给他的留言。
【改造图纸拟定完毕,请至B4-01区生物实验室详谈。】
槐诗看完,精神一振,叠好了身上的毯子,就连带着饭盒和文件一同塞进马鞍包里,冲着这个消息也不能再继续睡了。
火速洗了一把脸之后,他就冲向上层甲板。
在出发之前,他就已经跟学者们聊过了接下来鼠人们的强化意向,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就将图纸给做出来了,简直是神速。
等他穿过了好几层安保防护,就在实验室门外面闻到了一股子几乎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推门而入,只看到仿佛屠宰场一样的工坊内到处都是各种器官,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工具,以及正中央实验台上一具在昏迷中完全被整个拆碎的鼠人。
竟然还活着。
至少心脏还在跳动着呢。
应该是那几个重伤还活下来的幸运儿,本着废物利用的精神,槐诗全部把它们送到这里来了,看来有了这些样本的辅助,研究有了不小的进展。
“这儿看起来倒是挺眼熟的。”
槐诗挠着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而看到槐诗竟然没有什么异常,主持实验室的学者也挺惊讶:在这里,生物实验室主要负责的就是本土地狱生物的解剖和研究,画风猎奇是经常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还会因为实验结果搞出一些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来。
哪怕是经历过各种危险和考验的探索队成员,看到这里的场景都会感觉到不适,能够像槐诗这样淡定的,除了同行之外反而没几个。
“槐诗先生,请随便坐。”他离开了手术台,放下了手里的锯子之后摘下手套,带着槐诗来到角落里的休息区里,换下口罩来之后,问道:“咖啡还是茶?”
“都随意,开水吧。”
槐诗端着水杯坐下来,端详着周围的样子,啧啧感叹。尤其是那几个防腐剂泡着的脑袋吸引了他的视线,看得出来,刀口极为讲究,没有任何损害和破坏,下手的人一定是行家里手。
“很少见像您这样淡定的人了。”中年学者感叹了一声:“之前我在血肉工坊进修的时候比这惨烈的场景就见多了,怎么就总是有人大惊小怪。”
“啊哈哈,大概是以前习惯了吧……”
槐诗挠了挠头,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马维尔,叫我马维尔就行了。”学者起身,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扫到一边:“说正事儿,您来看看这个,这是我之前根据送来的鼠人样本进行的计划。”
随着他的动作,几张被压在下面的解刨图就出现在了槐诗的眼前。
在图纸之中,鼠人的大小几乎已经扩张到如今的两倍那么大,看标尺,竟然比槐诗都高出了两个头,而体内的脏器和骨骼分部也已经大变模样,几乎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凶戾之气扑面而来,令人难以置信。
“在试验过程,我们发现这一支鼠人本身对外来器官的融合已经超出了平均范围,真是不可思议,因此在经过和其他实验室的商讨之后,我们拟定出了这一套全新的改造计划。”
马维尔兴奋的指着图纸说:“受限于原本的体格,我们决定使用辅助增高的手段,强行拉高他们的身体,内侧合金骨架会在手术过程之中逐步拉伸,然后在脖颈和脊椎的左右侧分别增加两个淋巴系统和神经节。
在脊椎内侧,配备了一个小脑,用来统和管理下半身的运动,避免出现任何迟滞。
黑死兵团的改造太依赖于他们部族中的萨满,我们决定使用其他生物的器官对此进行改造。首先是肌肉部分,我们已经要到了象牙之塔的许可,雅典分部为我们发来了全新的人工肌肉合成定律和构造图,比原本鼠人肌肉的效率提升了十倍以上,配合增高之后的身体,令它们卧推的力量达到两吨以上。
新增的两个肺叶来自于实验室内保存的鳞狮样本,除了增强了血氧交换的功能之外,我们额外增加了两个分泌腺体,根据需要可以选择镇定剂或者兴奋剂的效果。而双眼的部门,我们采用了学院里去年推出的高等模板,额外增加了红外视觉、源质视觉和高等动态视觉,能够让它们第一时间察觉到战场上的危险。
辅助的内部骨骼系统则可以通过脊髓无阻碍传播神经讯号,短时间内让它们学会各种标准的战术动作,并且强化瞄准和投掷能力,如果时间足够,它们甚至可以学会美洲军体拳……当然,那在深渊里没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的重点是皮肤改造,现在我们内部的人造皮肤能够完美的适应强酸、强碱的危害,而皮肤下面预制的防冲击甲壳以及外层植入的毛发则可以完美的抵御近距离设计的子弹。
而最重要的是颅骨的炼金矩阵,我们在这里可以预设出诅咒抗性的矩阵,大幅度强化他们对负面状态的抗性……”
越说,马维尔就越是兴奋。
原本鼠人军团的改造还只是槐诗顺嘴提了几句的事情,可经过谈判之后,在事务长的协调之下,大幅度提高了优先级,变成了如今的头等大事。
毕竟是如今手头最方便的炮灰,哪里能够轻易的消耗,必须要提升它们本身的能力和价值才行。
因此,在群策群力之下,这一副鼠人改造计划V4.0版就在一夜之后出现在了槐诗的面前。
铁晶座内部那群闲得快要长毛的生物学者以及炼金术师们看到这个项目之后,兴奋的眼睛都绿了。
你添一点,我添一点,到最后,硬生生的将鼠人浑身的零件改的快要一个不剩,强化到理论上的极限的程度。
哪怕是再怎么弱鸡的鼠人,在经过改造之后,都能够成为硬顶着枪林弹雨去冲锋的钢铁战士。
连槐诗看了都愣在了原地。
对着上面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怎么看都看不出是鼠人的样子来。
低头,翻来覆去的看着图纸。
许久之后,槐诗挠了挠头。
“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点出乎预料……”
他挠了挠头,眉头却忍不住皱起:“但总觉得,差了点。”
想了半天,他抬头说:“缺点内味儿。”
马维尔傻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那就贯彻到底
却点内味儿?
缺什么味儿?鼠人的骚臭味儿吗?
眼看着群策群力集合了所有人思路做出来的成果,槐诗竟然还不满意。马维尔本能的就想要辩驳,但想到槐诗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想要随便指手画脚,又强行克制了下来。
沉默许久之后,他问:“那,您有什么建议么?”
“抱歉,我不是故意挑刺。”槐诗挠着头,想了一下,认真的说:“就感觉,有点不干不脆,你看,既然追求刺激,不如贯彻到底?”
“嗯?”马维尔愕然。
这特么都快把鼠人改造成深渊大肌霸了,怎么就不够彻底了?
“就比方说,你看,这个骨骼——”
槐诗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既然咱们都已经改造那么多了,骨骼也没必要讲究原汁原味了吧?很多身体上的技能都受限于骨骼本身的强度,无法发挥,但我们为什么不能把鼠人的骨头也彻底改造一下呢?我记得不是有那种……那种能够将骨骼转化为金属材料的炼金溶剂么?好像是叫做髓铁置换溶剂?”
作为金属学的专业炼金术师,槐诗对这一套可太熟了:“你看,我们只要将骨骼彻底转化成金属的话,其他地方其实就还有很多可以动工的余地。”
“呃,可是……”马维尔回头咨询了半天之后转身回来说:“您说的那种炼金药剂需要配合更大规模的秘仪和仪式进行,否则的话,精确度就做不到那么高,转化之后的骨骼可能就会变成纯粹的铁锭,连骨髓内部的造血细胞和外部的神经都会被一并杀死。”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槐诗微笑着抬手,在掌心中,无数细碎的铁片宛如结晶一般生长而出:“这个我是专业的。”
他用圈禁之手辅佐炼金术实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区区药剂的运用和控制钢化的范围而已,简直轻而易举。
只要秘仪上多几个指向性的符文进行更细微的调整,就完全没有关系。
“这个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
处于学者的素养,马维尔不敢一口应下,转身走向会议室,可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槐诗:“要不您也一起?”
“正好。”
槐诗收起了图纸,抬头,露出微笑:“我也有很多灵感想要和大家分享。”
在手术台,那一只无知无识的鼠人忽然哆嗦了一下。
好像预感到了噩梦的到来。
充满效率的会议一共开了足足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之后,石像鬼的首领忽然收到槐诗的讯号,请它往医务室一行。
而就在蝠翼的恶魔好不容易的挤进医务室的门之后,就看到一排等待许久的学者和炼金术师们齐刷刷的抬起头来,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眼神。
就好像看小白鼠一样。
你们不对劲!
石像鬼后脑勺一阵发凉。
还没有来得及提起戒备,他就看到在最前面,套着白大褂的槐诗带着微笑,仰头问道:“你来啦?有没有兴趣,拍个CT呀?”
有的有的,当然有的!
石像鬼疯狂点头,生怕一迟疑就被眼前这一堆家伙给拉去解刨。
而等它胆颤心惊的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在这个过程中,它无比配合的履行了所有古怪的检查,包括且不限于各个部分的CT,彩超,乃至更深层的源质取样等等。
偶尔那些学者看过来的眼神比活体解剖还要吓人,令它精神压力全程处于高峰,最后通知它可以走了的时候它还不敢置信。
再三确认不会对它们进行什么诡异的实验和解刨之后,溜的比兔子快要快。
象牙之塔的套路太多了,如果不是契约所限,它都想要干脆跑路算了。
而等它离开之后,医护室内的学者们交流着彼此的看法,最后看向槐诗:“您的提议在理论上来说是可能的,而且也避免了四个月的保质期内需要服用各种药物进行维持的状况,使用期间如果维护良好的话,甚至可以使用十年以上。
但没有经过试验,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肯定这一套方法是否可行。”
“那就试试呗。实践出真知嘛!”
说着,槐诗端详起手头重伤员病例,还是从其中挑选出那个即将率先成为‘新纪元鼠人‘的‘幸运儿’来。
会是哪个幸运的群友呢?
真是让人期待……
钢化骨骼,三层副脑,神经结构优化,器官移植,免疫系统和循环系统的改造,乃至最后各种人造装置的植入,以及整个过程之中不间断的各种炼金秘仪。
自内而外的,将所有累赘和派不上用场的器官更换。
生殖系统,去除——又不是让它们来生仔的,消化系统,去除,使用更先进的源质供应系统替代……
在彻底的将整个鼠人浑身上下的零件更新了一遍之后,所产生的就是一个从原本鼠人的基础上诞生的全新生物。
凭借着鼠人对于外来器官的超强适应性而打造出的强力工具鼠!
在哪怕是数遍全境也算得上最先进的手术室内,主刀的两名学者和全程辅助的槐诗缝合上最后一根线之后,已经过了八个小时。
第一次上手,缺乏经验,很多东西都不能用机器来替代,因此时间耗费的长了一点。如果再多给他们几次机会,他们能够将时间压缩到四个小时之内。
此刻,端详着眼前高达三米的造物,他们顿时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
浑身钢化的骨骼足以在最恶劣的环境中自由的行走活动,而最先进的人造肌肉则赋予了它们无坚不摧的力量。
光是这两样装在它们身上的东西就已经超过了鼠人身价的数十倍。更何况过程之中附加在骨骼上的一重重炼金矩阵,还有体内来自各种地狱大群的克隆器官呢?
哪怕是死黑兵团之中最强大的巨魔也无法和眼前这一只工具鼠相提并论,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战争机器,战场绞肉机和毁灭播种者了。
如果不是状况特殊的话,这种绝对没有性价比的实验是不会得到事务长的批准的。
将一台老式电脑浑身掏空之后,一样一样的换上了最先进的各种配置,最后的结果是宛如缝合怪一样毫无美感。
但实话说,真是太有意思了……
怪不得有那么多科学怪人喜欢乱来,谁能抵御住这种为所欲为的诱惑啊!
只能庆幸深渊里没有人权法案和伦理制度,而鼠人虽然带了个人字,但实际上也根本不算是人。
反正都是重伤到快要死了的,大家动起手来根本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这不也是为了它们能够更好的给象牙之塔做贡献么!
多多干活儿,就能够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槐诗他们连升级费用都没有收,简直堪称仁善之举。
至于那些喊着血肉苦弱的学者们,纯粹就是来凑热闹搞事情的——就好像那种十块钱你能活多久的游戏一样,他们就纯粹想看看最后能把这种炮灰鼠人给强化到什么程度……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这鼠人傻了。”
主刀的学者拿着电击器在苏醒的鼠人身上来回的捅:“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检查一下源质。”
“源质还处于麻醉时的寂静状态,不行,灵魂刺激也没有用。”
“来点吗啡试试?”
“这他娘的又不是急救,要麻烦干嘛?要我说来一罐辣椒面灌下去,怎么都有反映了。”
“妈的,辣椒面的那个,你不是机械传动部的么?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我这不是提个意见嘛,提个意见,我这就走……哎哎哎,你们怎么赶人呐,我要见槐诗总负责人,我要见大宗师,我为象牙之塔立过功,我为铁晶座流过……”
轰,门关上了。
闲杂人等被赶走之后,所有人开始为苏醒过来的鼠人进行检测。
最后得出了一个无奈的结论。
“没辙了,神经反射啊之类的本能还残存着,但已经源质崩溃了。”
马维尔摘下了脸上的口罩:“改装的步骤实在太多了,鼠人的意识估计在中间就已经崩溃了。槐诗先生,我们还是得把配置往下调一些……”
没办法,鼠人的先天素质实在太弱鸡了。
毕竟是除了爆兵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的种族,能活到现在全靠能生,生的比死的快,而且环境耐受力和适应性点到了满点。
但本质上依旧还是弱鸡。
铁晶座的学者们一不小心兴奋过头,改造的太多,在中间鼠人就扛不住炼金矩阵的施加,直接源质崩溃了。
比脑死亡的植物人还惨。
脑死亡之后至少还有源质存留,运气好的话还能形成思念体一类的现象。可源质结构崩溃之后,就几乎相当于死人了。
徒留一具强壮的躯壳。
“没办法,又不是开高达,什么配件都能往上塞,我们还是试试低配版吧——槐诗先生?槐诗先生你在听么?”
在沉默里,槐诗站在手术台前面,低头端详着眼前庞大的鼠人,好像接受不了这个失败的现实,愣住了。
马维尔叹了口气,正准备上去宽慰两句:实验总有失败,罗马也不是一天盖好的嘛……可当槐诗回过头来之后,就看到他眼珠子里亮着古怪的神采。
难掩兴奋。
“你刚刚……说什么?”
“呃,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你说过这句话吗?”
“咳咳,正准备说的……我刚刚说的试试低配版?”
“前面一句呢?”
“又不是开高达?”
“对了!”
槐诗兴奋的拍手,几乎手舞足蹈,可是却不是兴奋与眼前的实验有了突破,而是忽然之间找到了自己麾下大群的崭新道路。
阴魂,可不就得附体才行么?
他挥手,燃烧的旌旗浮现,猛然钉进了手术室的地面中,紧接着衔烛之鸦从埋骨圣所之中浮现,落在槐诗的肩膀上。
“嘎嘎!!!”
它叫了一声,歪头看着槐诗,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
槐诗抬起手,干脆利落的朝着眼前的实验体一指。衔烛之鸦叫了一声之后,嘴角烛台上的火光猛然一跳,膨胀,将它整个乌鸦都覆盖在内。
紧接着,随着火光的熄灭,衔烛之鸦自实体化作了一缕灰色的雾气,在槐诗的指挥之下,向着下方空空荡荡的躯壳飘去。
没入了其中。
那一瞬间,魁梧巨鼠的眼皮子颤抖了一下——原本一条直线的源质反映骤然涌现出新的波纹。
艰难的睁开眼睛,可是却已经到此为止了。
躯壳实在太过庞大和沉重,一只衔烛之鸦实在难以扛起如此庞大的负累。
那就再加几只!
槐诗挥手,有好几只阴魂预备役跳了出来,梦境属性的源质激化,整个轮廓变成半透明一样,形成雾气,扑入其中。
一只,两只,三只……一直到增加了六只普通的乌鸦之后,手术台之上的战争机器猛然起身,摔在了地上。
好像新生儿那样,胡乱的挥舞着手脚,艰难地适应着这一具全新的身体。
许久,终于扶着墙壁,爬了起来。
遍布缝合线的脑袋僵硬地环顾着四周,呆滞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了一丝丝噩梦之中传来的猩红。
紧接着,亮起了狂热的光彩。
“嘎——”
它张口,用嘶哑的尖锐声带,喊出了自己来到世间之后的第一个词儿:
“——圣哉!!!”
就在那一瞬间,激烈的源质动荡从巨型鼠人的身上升起。
随着空洞的躯壳被群鸦统和为一,血肉和灵魂结合为一体的时候,有某种莫名的变化在它的身体之中涌现了。
不,应该是某种深渊里的机制被激活了。
在此处运行,降下了奇迹。
随着剧烈的抽搐和颤抖,巨型缝合鼠人猛然弯下腰,浑身的毛发在迅速的生长,覆盖,将它笼罩在内。
剧痛之中,它跪在地上,向着槐诗虔诚的献上了赞颂。
而在槐诗头上,那一顶已经消失了许久的王子冠冕竟然再度重现,亮起,放出万丈光芒。
远方响起了乐园的浩荡众生,在光芒照耀下,竟然鼠人的头顶隐隐浮现了乐园的徽记。
在那一具庞大的躯壳之上,无数生长的毛发交织在一起,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层厚重且笨拙的布偶套装。
和他曾经见过小猫身上的那种差不多。
只不过那样子却和小猫截然不同,而是黑白色的,还穿着红色的吊带裤,手长脚长,脑袋上两个硕大的耳朵呈现出圆形。
再看不到任何人造的痕迹,就仿佛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般。
而那脑袋,和槐诗曾经召唤法务部时所画的那三个圈看上去颇为相似。
而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槐诗阴影之中沉睡的法务部精魂们骤然闪现,出现在此处,气势汹汹,神情阴沉,就好像上门准备讨债一样。
可看到槐诗和那一只异变的鼠人之后,便露出前所未有的呆滞的神情。
难以置信。
许久,举起一个牌子,还给举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