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大群之主
当一只乌鸦开始圣哉的时候,其他乌鸦们就注定闲不住了,纷纷兴奋的张口呐喊了起来。
巨大的声音刮的槐诗耳朵疼。
好了,确定了,依旧是原本的复读机没错了,只不过加了俩大喇叭。
槐诗伸手,端起其中一只来,疑惑的繁复端详,捏一捏脖子,拉开翅膀,扯过爪子来仔细研究。
感觉不到火光的滚烫。
那是源质燃烧所形成的投影,并不会真正的点燃什么东西。
可除了火焰之外,体重增加了大概有七八公斤左右,体型大了一圈。但并没有长出什么触手和莫可名状的器官来。
好像……就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画风越发的向着塞伯坦靠拢了。
“什么鬼?我可不记得喂过你们火种源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就在槐诗茫然的时候,就感觉到埋骨圣所里传来清脆的声音。
好像无形的蛋壳破碎了。
就在槐诗的身体之中,圣痕之内的埋骨圣所骤然开启。滚滚黑暗顺着圣痕的脉络奔行在体内,不论是头颅、心脏、肺腑还是四肢,无处不在……
转瞬间,自内而外的将他的躯壳覆盖在内。
在那一片黑暗里,属于少司命的奇迹在旺盛的生长,扩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深入到每一个地方,直到从槐诗的灵魂里彻底融入了躯壳,将彼此变成完整的一体。
槐诗产生了一个幻觉。
就在圣痕的力量所过之处,自己的身体在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那样迅速的融化和蒸发,溃散和解离。
到最后,槐诗的肉身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所存留下的是纯净而无暇的黑暗轮廓,一个满盈着静谧生机的容器,一具圣痕的载体。
这是错觉。
当肉体逐步和灵魂、圣痕所结合在同一处,无分彼此,化为奇迹的一部分时所产生的错觉。
槐诗在快速的以太化。
短短的几个瞬间,进度就暴涨至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一旦完成彻底的以太化,部分升华者就能够将自己的肉体尽数转化为源质然后再进行重塑,虽然有所限制,但却能够修补致命要害的损伤。
可以说再无常人的弱点。
而这一可怕的进度只能表明一件事,
“我这是……变成群主了?”
槐诗难以置信。
忽然之间,成为了正式的大群之主。
也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衔烛之鸦们破壳的瞬间,少司命的天命机库初步完成了——迷梦之笼的乌鸦们,已经正式的成为了一支地狱大群。
在少司命的圣痕控制之下,大群之主毋庸置疑是槐诗本人,
现在,槐诗面前的燃烧铁鸦们,就是这一支地狱大群中率先迎来蜕变的‘授名者’。
通过尼伯龙根,槐诗将从自身天问之路中衍生而出的下位圣痕赋予了它们,本质上和毁灭要素授予地狱生物名讳的方式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从这一点上看,天国谱系被称为深渊谱系不是没有道理——邪门的地方,是真的太邪门。
在衔烛之鸦完成蜕变,抵达了一个独立大群标准的瞬间,它们就正式具备了阴魂的名号。
来自统治者·铸日者的赐福;融合了阴魂的灾厄奇迹;并且在重铸之后成为如今黄昏之乡里唯一的土著物种,象征着铸造者之存在的造物结晶。
大群的三个特征尽数齐备。
如果还成不了正式大群的话,那才叫做离谱。现在的变化,只不过是相当于地狱里的房产局终于把证件给办下来了而已。
得到了正式的认可。
“但问题是……看上去也没啥变化啊。”
槐诗兴奋过后,捏着下巴,开始陷入沉思。
这群燃烧的铁鸦只会复读圣哉,顺带喊饿,要吃东西……要看小毛片,根本就没任何变化,甚至反而更能吃了!
一直到把白天剩下的那一条大蛇全部吃完之后,才算是勉强填了填肚子。
而现在,槐诗蹲在乌鸦们前面,就好像是幼儿园里的老阿姨一样,一脸和蔼的微笑:“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咳咳,有很多才艺可以展示呀?表演个节目吼不吼啊?”
当然不吼。
乌鸦们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啥,也不知道啥叫表演节目。
一堆小脑袋互相看来看去,琢磨了半天之后,就有两只昂首挺胸的沾了出来,似乎打算给槐诗整个活儿!
槐诗的眼睛都亮了,充满期待。
而当第一只乌鸦抬起脑袋,张开口之后,竟然发出除了圣哉之外的其他声音!
虽然十分尖锐和磕绊,但已经让槐诗快要感动到泪流满面。
然后,当着槐诗的面,它忽然呐喊了一声。
“……姓名?”
???
槐诗茫然的瞪大眼睛,就听见旁边的乌鸦好像捧哏一样接了一句:“槐诗!”
“性别呢?”乌鸦娴熟的再问道。
“槐诗!”
第二只乌鸦的智力好像不太发达一样,只会重复这俩字。
然后,第一只再问:“年龄呢?”
“十八!”
偏偏这个问题回答的十足流畅!
槐诗气的脸都绿了,你上个问题他妈的怎么就不认真回答一下啊!
挥手阻止了他们‘传统艺能’的再放松。
槐诗开始怀疑人生。
自己究竟养了一群什么祸害出来?
竟然连自己都要迫害……男妈妈心都碎了!
他麻木的抽着烟,开始考虑一个严肃的问题:要不全都捏死回炉重造一下吧。
就当没见过这群没良心的王八蛋……
可就在沉思之中,他却看到,眼前那一只乌鸦身上的火光,开始变化了。
宛如曾经蜥蜴人的七彩RGB光污染圣光那样,给足了特效,但除此之外,却好像还有什么不同。
一开始是空洞的苍白,然后是怨憎的深赤,愤怒的火红,悲悯的青色、苦痛的漆黑、悲伤的死灰……到最后,竟然浮现出带着一丝金色的圣洁之光。
随着火光的变化,在槐诗体内的源质武装竟然也在隐隐呼应着他们。
槐诗想了一下,拔出了美德之剑,对准了最前面那一只轻轻戳过去。
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钢铁碰撞。
美德之剑宛如幻影,没入了乌鸦的躯壳之中,紧接着,燃烧的乌鸦们身上就一个个的迸射出神圣浩荡的光芒,宛如要驱散长夜那样,无比的温暖和纯洁。
在震惊和错愕之中,槐诗终于发现,它们的属性和力量竟然能够随着自己灌输的源质不同而变化,甚至百分之百的融合运用自己源质武器的力量。
也就是说,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九把愤怒之斧、九把悲悯之枪、九把苦痛之锤……甚至可以随着槐诗的命令随意混搭,能够随着槐诗的进阶而扩大数量。
它们已经变成槐诗力量和灵魂的延伸,是字面意义上,只属于槐诗一个人的地狱大群!
只是想到这一点,槐诗就感觉男妈妈的心都要化了。
这就是工具人吗,爱了爱了!
就这样,仔细研究了一晚上乌鸦们的变化不说,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槐诗接到了琥珀的电话。
恩,她换了个号码。
大概是原本的电话卡也被捏碎了吧?
“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第一场。”
琥珀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你自己小心一点,他的厨魔,是个注册调酒师。输了没关系,最好别醉死在赛场里裸奔就好。”
电话挂断了。
槐诗凝视着上面的号码,宠溺微笑。
你们瀛洲人啊,就是喜欢傲娇,连提醒一下都这么别扭……虽然是个臭妹妹,但这么别扭起来,竟然似乎也可爱了一点。
不过,区区一个调酒师而已,也不知道琥珀究竟慌个什么劲儿。
他掏出手机,打开万孽之集,开始发帖。
【请问调酒师是啥?在线等,挺急的】
一楼回复是楼主烧饼。
二楼回复是你问我我他妈问谁。
三楼回复是我丢你妈的钓鱼党,天文会的走狗不得好死!
所以说,万孽之集的人真的是一点素质都没有,槐诗超喜欢这里的。
不假思索,毫无犹豫,槐诗从四楼开始跟他对线,一直对到二百楼快要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人贴了一个明日新闻的链接。
E级新闻。
有关调酒师的详细情报。
收费八百元,但内容却只有几百个字,总算让槐诗对调酒师稍微有了一点概念,当然,这也不妨碍他一直和三楼的朋友对线突破四百楼……
今日万孽之集的嘴臭程度也有所增加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简单来说,调酒师是经过厨魔大赛组委会验证的特化型厨魔。就好像有的厨魔特别擅长甜点、有的厨魔喜欢面食,有的厨魔喜欢煮汤做菜一样。
调酒师就是专精调酒的厨魔。
这么说虽然有些废话,但更重要的是——能够获得这个称号的厨魔,毫无疑问是所有同类中最具备直接战斗力的存在。
一般来说,想要通过做菜来击败敌人,是天方夜谭。
正经遭遇战的时候,什么人会给你那么多闲工夫,让你慢悠悠的起锅烧油炖汤等俩小时再乖乖的喝下去啊。
有这功夫早死了几百次了。
当然,有很多厨魔本身手腕就硬的要命,根本不需要厨艺来对付敌人。就好像这一次厨魔对决中那个俄联纹身肌肉佬弗拉基米尔一样。
有那种力气,什么玩意儿一拳下去也都变成泥了,更不用说很多厨魔本身就擅长其他的战斗技巧。
比如某金陵断头王……
第六百四十九章 调酒师
绝大多数时候,厨魔们所能提供的服务,除了害人之外,都是通过深渊料理对升华者自身进行慢性调养和治疗。
甚至通过厨魔的食物去改变体质,暂时得到什么方面的适应性,或者克服什么缺点。
据说,以前有重伤的人去向厨魔求救,有厨魔干脆烧开一锅水把人丢下去,撒点佐料,等汤好了之后,人也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熟也熟了,但总比之前快死了要好。
同样,想要害人,有的是办法,也不一定要依靠厨魔的技艺。
这个行当和直接战斗力并不是挂钩的,实际上地狱音乐协会也一样。
大家都是文化人,尤其是灾厄乐师,走的就是深渊上流路线,发达一点的手里轻轻松松一大把冠戴者的联系方式,找个地方摇人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而能够直接的利用厨魔技艺对人造成伤害的,就只有调酒师们了。
原因十分简单,相较菜品而言,酒类十分容易携带,而且也不容易变质。几个瓶子就能装下的东西,肯定比盒饭好带。
由厨魔所提炼和调制而出的地狱灾厄被寄托在酒中,像是封印恶魔那样藏进铜瓶里。
使用起来也十分简单,都不用拧开瓶子,就地一摔就完事儿了。
用不着进食,只需要具备生物体最基础的呼吸就能奏效。
利用酒精本身挥发的特点,在充分激化介质之后,甚至能够制造出的能够影响超大范围的‘熏香’气场。
根据提前吞服的免疫药物,不论是给有方进行大规模的加持还是制造出难以呼吸的毒雾绝境都堪称轻而易举。
更不要说现场激化药酒进行治疗,或者根据随身携带的酒类进行不同的诅咒、牵制和引导……简直全方位的辅助和输出,堪称厨魔中的战斗魔。
能瞬间万变的争斗之中保存自身,冷静观察局势之后调配出最适合的鸡尾酒,考验的不止是反射速度、心态、经验和勇气,更重要的是天赋。
具备这样素质的人,哪怕不去做厨魔,去做其他的行业,也一样大有可为。
能够成为厨魔大赛组委会所认证的注册调酒师,这样的对手绝对不容任何的轻视。
在沉思片刻之后,槐诗翻出了自己原本的手机,调整到边境通信之后打了一个电话。
白山亭。
“喂?龙山坊先生么?近来可好?啊,我这里也一切平安,有劳挂碍,恩,并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吃了张罚单而已,在象牙之塔教学生也挺好,没必要搀和别的事情。”
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他开口说道:“虽然有些唐突,但想要请问一下之前您曾经跟我说过的,对,出窖的日期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哎呀,真是太好了。方便匀一些出来给我么?那真是太感谢了……您哪里的话,我出的不过是一点点素材而已,更多的都要仰仗大天狗的妙手。”
他连连点头,最后说道:“那么,请帮我转送到瀛洲吧,地址在奈良……怀纸素子?您听说过?对,对,就是卖给她的,哎呀,没想到您的消息这么灵通……竟然是名声鹊起的后起之秀?听起来真厉害啊……对,和我有一点关系在,毕竟是学生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是尽一个老师所能做的绵薄之力而已。”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挂断了电话。
槐诗松了口气。
这一波算是赶上了。
同时感到惊喜的是,怀纸素子的名声如今已经不局限于奈良,哪怕是瀛洲厨魔界举足轻重的圣地天狗山竟然也有所耳闻。
虽然还没有到从现境到地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但姑且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
槐诗捏着下巴开始寻思。
等厨魔大赛结束之后,再去什么地方搞一笔修正值或者歪曲度过来,彻底完成这个工具马甲之后,就可以准备进行大司命的转化仪式了!
和影葬对应的是阳生。
明明少司命才是象征成长的,可天赋却是埋骨圣所。而天命是收割死亡的大司命所拥有的竟然是再圣洁不过的力量……
这种矛盾和对照实在是让人有点搞不明白。
但本着既然已经被安排,那干脆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槐诗干脆也懒得多想,沉浸到厨魔对决之前的准备中去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晚上。
依旧是熟悉的地下广场和熟悉的观众们。
在高台之上,垂帘后的公卿照本宣科的念完一遍没人在乎的话之后,钟声被敲响了。
槐诗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一次的对手。
调酒师。
——伊利莎·弗朗西斯科。
本人和照片上严肃的样子不同,看上去是个笑容异常爽朗的金发女性,令人有一种安心的气质。
在端详了怀纸小姐片刻之后,她竟然提着工具箱,绕过了安排给自己的料理台,笔直向前,竟然在槐诗料理台的对面放下了工具箱。
不打算走了。
迎着槐诗困惑的目光,她展颜一笑,“我调酒的习惯是和顾客面对面,不介意我干扰你吧?”
“没关系,我今天也带了好酒来。”
槐诗摇了摇头,打开身旁铺满了冰块的保鲜箱,从其中取出了一个没有贴任何标签的清酒瓶子。
沉重的灰色酒瓶里荡漾着粘稠的酒液,微微晃动一下,便生出了一层层涟漪。
隔着模糊的玻璃表面,演化出隐约的幻象。
纵然封存的无比严密,可是一旦看到它的瞬间,依旧能够嗅到清冽而冷淡的酒香。
伊丽莎的眉头微微挑起,好像未曾想到这样的发展。
“哦?要用酒来跟调酒师对决?”她轻声笑了起来,并没有嘲弄槐诗的不自量力,只是提醒道:“前几天的比赛我有看过的,该不会还是水割吧?我喜欢浓烈一点的口味,度数太低的话,可没办法让我这样的酒鬼满意的。”
“放心,不入流的技艺,是不会拿到行家面前献丑的。”槐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况且,听到水割笑得最开心的难道不是调酒师本人么?”
“水割做多了也会觉得很烦的,况且,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真要掺水的话,办法简直多的数不清,哪里会那么简单呢?”
伊莉莎摇头,环顾着周围的环境,还有观众们,似是无奈:“虽然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并不喜欢同另一位女士进行这种角斗士一样的表演,但没办法,我收了钱。”
“没关系,比拳法,我也是不会输的。”
怀纸小姐微笑,对此,毫不在意。
看了看自己料理台周围,又低头看向伊莉莎的工具箱:
“不过,这么小的箱子,装得下东西么?”
诚然那个工具箱已经有一个标准的行李箱大小,但对于调酒师所需要的条件而言,还是太小。
不说能装下多少酒,就是放一个制冰机都够呛了,也不用说其他的工具了。
哪怕平时绝对够用,但拿到专业对决上来,也实在太看不起人了一些。
“这个的话,不用担心,这可是我从四叶草工坊买来的好东西……”
伊莉莎神秘一笑,抬手在箱子上面敲了敲,箱子竟然就自行展开,平铺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看到两截箱子竟然拼合在一处,从其中的黑暗里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橡木柜。
足足有两米余高的沉重橡木柜,就从一个行李箱里那么冒出来,完全惊掉了槐诗的眼球,更不用说接下来从侧边延伸出来的工作台和随着柜子展开一层层浮现的各种仪器和藏酒。
没过几秒钟,一个标准的酒柜和调酒工作台就已经摆在了槐诗的面前。
他目瞪口呆。
指了指还铺在地上的箱子,指了指工作台。
“这……你在开玩笑?”
好歹是统辖局的金牌打手,下过地狱的好汉,他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乡下佬。
况且,类似的东西他也有啊。
但这种涉及到空间尺度的边境遗物,竟然有人拿来做酒柜和调酒台?简直就好像是开着私人飞机送外卖一样。
过于离谱!
“很厉害吧?”
伊莉莎得意的咧嘴,拍了拍自己的家伙什儿:“提前说一句,作为调酒师而言,专业性还是有的,对于怀纸小姐这样的美人我可不忍心下毒……既然要比酒的话,不如就看谁先喝醉怎么样?
酒这种东西,量力而行才是最好,如果撑不住的话,可要提前告诉我。”
“放心吧,我会的。”
槐诗颔首。
于是,便有琳琅满目的工具摆在了工作台,就在他面前。不得不说……有很多玩意儿槐诗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终于感受到了专业的差距。
“这个弹簧是什么?”
“放在调酒壶里发沫的工具。”伊莉莎友善的回答。
“这个看上去像是铲子的东西呢?”
“凿球冰用的,我其实还算挺老派的,不太习惯制冰机里的成品,总感觉太工业化了,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速度还没我快呢。”
“那这个看上去是手枪的东西是什么?”
“呃……就是枪来着。”
伊莉莎尴尬的沉默了片刻,把那玩意儿塞进下面的抽屉里:“上次喝酒的时候打靶玩,忘记放回去了。”
“酒后运动这么狂野的吗?”
槐诗都惊了,不由自主的感慨:“考古队里的娱乐方式真是厉害啊。”
伊莉莎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一些这两天想要说的话,还有一些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
今天更新了之后,有好几位读者留言之后退群了。
我本来想要把他们拉回来,跟他们聊聊。实际上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进群里来,直接问我。
只要圈我,我从来不会当做看不到。趁着这个机会,这几天,甚至这几年,有些一直想要跟大家说的话,干脆都说了吧。
以及,这一章我明天就会删掉,就当做仅限一日的限定版说明吧。
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跟我说:你背叛了工人阶级,草泥马了。
对此我不意外。
今天还是马克思的生日,这起码说明大家都记得他,这是一件好事儿,大概。
那么,话归正题。
不提其他的东西,我们也不说这个所谓的515一开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忘记了反对免费阅读的事情还是说合同更重要或者其他。
只说这个断更节。
我只能很遗憾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不说作者要养家糊口,也不说其他的状况,只说对这个活动的看法和几个问题。
这个活动,是谁发起的?
组织活动的目的是什么?要求是什么?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实现?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如果断更没用的话还要进一步进行什么样的措施?
谁提倡?谁主持?谁负责?谁去跟.asxs.谈?谁来做代表?谁来串联其他的作者大家一起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努力抗争?
而这个人写了几本书?有什么成绩?
究竟他妈的是不是能够代表.asxs.作者的自己人?
没有。
所有问题,逼玩意儿的答案都没有。
什么东西都搞不清,只有俩字,停更,你不停更你就是敌人。
只要更新,你就是工贼,你就背叛了工人阶级,你丢人,你败兴,你退群吧。
说真的,这真的连红小将都算不上,起码红小将是看过毛选,懂得革命的……没有正确且具备可实施性的方案和准备,甚至没有纲领的运动必然会失败。
这甚至连暴动都称不上,只不过是乱动而已。
这是哪里来的废青吗?
当初说,反对免费,好,我反对,我第一个就在书里骂了人,我甚至直接发给了编辑看,我告诉他我要这么写。
甚至这一章的内容到现在还没改,就放在那里,你们都看得到。
然后,我也质问了对方,究竟是不是要搞免费,究竟是想干啥。并且,也在寂静的读者群无何有之乡里,公开对群里的编辑表示过对如今合同的不满。
现在,大家说要改合同,可以!改!都可以改!
然后,要怎么改?
谁来告诉我?
谁他妈来告诉我一个,具有可行性,具有正当性,并且不会把不参与的人一脚踢死的方法?
谁是你们的朋友,谁又是你们的敌人?
是我吗?
我他妈站在你们革命的车轮前面了么?
为什么我就活该被这车轮子压在地上来回的碾?
就因为我更新了?我活逼该?
那些正在唾弃的朋友们,你们真的看了哲学家那三章了么?难道我写的还不够清楚么?还是说,都已经这样了,依旧不够露骨?
对,没错,我其实可以不更新的。
我也可以声援,我可以支持。少赚一天的钱,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算什么。
我在这里,不说我的房贷,也不说养家糊口。
只说一件在寂静没写完之前就想要告诉你们的事情。
我一直觉得读者和作者之间保持尊重就已经难能可贵,不能再奢求其他。能够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做到。
我原本觉得,这件事可以不必谈,可以等到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当老了的时候当个玩笑讲给你们听。
人都是有尊严的,不想被人看轻,有可能的话,也不想把这些事情当做一个很值得一提的事情告诉别人。
太丢人了。
但如果你们需要一个我必须更新的理由,那我现在可以讲。
——四年前,我确诊了强制性脊柱炎。
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的朋友,可以去查一查,不过,我记得读者里是有和我一样的病友。
一种免疫系统疾病,可遗传,家族倾向,且没得治。
这玩意儿跟结婚一样,是一辈子的事情。
如果有人想要实锤,我已经在读者群里和微博中奉上截图。
包括四年以来所有的购买记录和上海仁济的发票以及病历。
为了控制病情,我现在必须定期注射生物制剂。
慢性期,半个月一针,急性期,一周两针。
一支益赛普25ml,七百块,不入医保,自费。
在最前期的时候,一周一千六。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和冬天最冷的时候,我每个月平均在注射上指出差不多三四千左右。
并且可以预见,接下来每年都是这样。
强直吧里当年有个帖子,吧友们把自己换下来的关节拍照发了一个图楼,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如果我状况恶化,没有办法继续接受生物制剂治疗的话,有一天我可能也成为其中的一层吧。就算状况维持的很好,五十岁的时候行动不便坐轮椅的未来也可以期盼一下。
因为这个我至今不敢要小孩儿,我也不确定将来的孩子会不会和我一样,得上这个病。我也不确定将来有没有钱能够让我和孩子一起治疗。
琥珀说真希父亲时的评语,其实是我留给我自己的。
往好处想,这玩意儿起码给了我黄昏之乡的灵感。
白天晒太阳热了难受,晚上冷了继续难受。不论融化和石化对人来说都是一样,之后的并发症之类的不提。
反正不会死,只不过是生不如死而已。
原本设定的不是诅咒,原本设定的就是病,就是我所体验到的一切。
每天睁开眼睛浑身疼,像是被人打了一顿,晚上睡觉的时候燥热难受,手足冰凉。
急性期的时候炎症并发,眼睛,关节和肠胃。吃不下,消化不了,拉不出,想要走路消化一下,对不起,你膝盖疼,走起来嘎嘣响的声音听起来清脆不清脆?
还差几年我就到三十了,人到中年,为了恰饭和赚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更不要说为了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只要能写出来,我就写,不论是什么时候,也和任何的活动和运动无关。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赚钱。
作为一个网文作者,我从十九岁开始写,写到现在二十七岁,我入行八年了,我还可以继续写,写到三十岁,写到四十岁……
当我写到五十岁的时候,我还撑得住么?
我在微博在群里反复的跟你们讲过,网文是个体力活儿,本质上和搬砖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年轻的时候,不赶快多赚点钱,你老了……很遗憾,没有退休金,你死逼了。
从四年前确诊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这一天了。
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人已经丢完了,如果还有人觉得我在卖惨,那就当我卖惨吧。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想要抱有尊严就已经很难了。
干嘛还要互相伤害呢?
还有谁想要问我为什么不断更吗?
现在,如果还有人问我。
那我就只能回答他:草你妈,你想让我死!
这种从一开始就狗屁不通的活动,别说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我都不会参加!想让我为这种狗逼玩意儿买单,别说一天的订阅,一分钱我也不会掏出来!
如果有人觉得我是工贼,我是背叛者,那很好。
现在我就是你们的敌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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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为受到敌人的广泛批评而流泪?”
“有很多很多次。
每次我读到有人说我坏话,我就开始哭,我在地板上爬,我抓自己,我无限停止写作。
我失去食欲,我不怎么抽烟,我去运动,我去海边散步,那里离我家不到三十米,我问海鸥,它的祖先吃鱼而鱼吃尤利西斯: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没有伤害你!”
——波拉尼奥
第六百五十章 猜硬币(感谢你萌又发现了一只墨墨的盟主
短暂的沉默,却好像已经度过了一整天的时间。
伊莉莎的手指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
除了她之外,并无人知晓槐诗的低语,还有那句话在她心里所掀起的惊涛海浪。
很快就镇定如常。
“窥探人隐私是不好的,怀纸小姐,我该斥责你吗?“她暧昧的凑近了,低声说:“虽然并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你又是从何而知呢?我应该没露任何马脚才对。”
说话的时候,她碧绿的眼瞳抬起,凝视着槐诗的眼睛。
瞳孔之中像是涌动着黑暗那样,映照着怀纸小姐的面孔,不容许任何一丝谎言出现。
这是来自考古队、来自专业深渊探索者的凝视和质问。
“如果我说明日新闻的话你肯定不信。”
槐诗叹息,“如果试图从明日新闻上去寻找你的真实身份,只会被那些蛛丝马迹给拐到哪个边境的奇怪组织里吧?直到刚才我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你刻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调酒师毕竟是强敌,哪怕是死抠如槐诗,也只能咬咬牙,从明日新闻那里买到了对手的资料。
B级新闻。
千字一万,美金,只支持一次性阅读,偏偏却没有多少字。
伊利莎·弗朗西斯科。
女,年龄三十一岁,哪里人,曾经做过什么。在二十六岁拿到厨魔资质之后,一直到现在,总共进行过四次以上的深渊开拓……
加起来不超过二百字,还按一千字算钱。而且内容空洞乏味,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遍布疑点的侧面模糊照片。
再没有其他……
原本槐诗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才对。
很可惜,她在炫耀自己的新包包的时候,忘记把手枪收起来了……
槐诗距离工作台太近了,近到清晰的看到在手枪的特征,还有握柄上那个黄黑相间的攀登LOGO标记。
——那是极限运动俱乐部的标志。
由吕西安所创建的,只局限于天文会内部的俱乐部社团,或者说,只有考古队的正式成员才会热衷的冷门极限团队。
成员过于数量稀少,最多的时候不超过五十人……槐诗被吕西安拉着不知道安利了多少次,对这个简直太清楚了!
哪怕看起来是一个俱乐部,但本身它就是以社长吕西安为首而凝聚起来的一个超精锐地狱开拓和探索互助组织。
极限运动俱乐部的宗旨是向地狱更深处攀登,更像是考古队里大部分精英之间的一个交流的平台。
为了妥善运用自己在地狱中所具备的力量、人脉和情报,同时,尽可能的为其他人提供到帮助。
里面可谓强者云集,不乏独行主义者,也就是不依靠其他队友的辅助,独身一人向地狱进发的猛男!
更重要的是……
“极限俱乐部里所有的会员,应该全部都是天文会考古队的在职成员才对。”
槐诗平静的回答,反过来端详着伊莉莎的样子,压低声音问:“考古队的注册成员,出来干私活是违规的吧?”
“……”
伊莉莎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眼神漂移了起来:“你不说不就是了吗!既然你能知道这个,肯定和俱乐部有关系……帮个忙别曝光,我让你一轮怎么样?”
“两轮!”
槐诗干脆利落的抬起两根手指。
伊莉莎断然摇头:“两轮就太多了,一轮还有翻盘的可能,两轮……反正都是输,你不如干脆曝光我算了。”
“那就算了。”
槐诗无所谓的摇头。
“嗯?”伊莉莎愣住。
“我说,算了啊。”槐诗解释道:“反正本来也没打算拿这个来胁迫你,不过因为这个,我倒是很好奇……”
他亲昵的享受着和金发大姐姐贴贴的美妙氛围,抬起头来看向伊莉莎后方,观众席上那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你为什么会找里见不净这样的雇主?”
“他钱多啊。”
伊莉莎瞪大眼睛,抬起手,拍了拍身旁的柜子:“为了买这个东西,我欠了一大笔贷款来着,正需要一位慷慨的主顾为我买单。
但我现在处于强制休假期,没办法往地狱里恰饭去,只能在现境厮混生活……”
就这?
槐诗愕然。
有钱真的是能够为所欲为的。
至少在大部分时候是。
“丑话说在前面哦,就算是你知道了这么多,可他给的钱太多了,我是不论如何不会放水的……”她停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只不过看在同为女孩子的份儿上,我可以让你输的体面一点,不论什么时候,认输都完全OK。”
“真巧,我也想这么说。”槐诗微笑。
“那么,闲聊也该结束了……我们开始?”
“开始吧。”
槐诗缓缓直起身,和对面的金发大姐姐拉开距离:“怎么个比法?”
“你不是带了酒么?如果你真的狂妄到要和调酒师斗酒的话,就用最传统的回合制好了。每轮双方各出一杯,先倒下的人认输,站着的就能赢。”伊莉莎说,“考古队里有分歧,一般都是来我这里这样解决的,是不是很公平?”
“我无所谓。”
槐诗耸肩,然后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谁先来,谁先喝呢?”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更公平了。”
伊莉莎露出神秘的微笑,手腕一转,五指弹动,像是变魔术一样跳出了一枚古意盎然的金币,带着隐约的诅咒气息。
正在五指之间翻转,正面的骸骨面目和背后的所铭刻的繁复咒文不断的重叠和变化。
明显是一枚边境遗物。
这就是伊莉莎给出的解决办法,最简单的方式。
猜硬币。
“字还是花?”
槐诗低头,端详着她手中翻转的金币,眉头微微挑起:“花吧,我喜欢那个骷髅头的造型。”
于是,伊莉莎展颜一笑,拇指抬起,弹出,瞬间,金币腾空而起。
在死寂中向上升腾。
金色的辉光在空气里旋转映照,从两人对视的双眸之间闪过,硬币升起,到了最高点,向下翻滚着坠落。
在槐诗的眼瞳之中,映照出伊莉莎狡黠的笑容。
就在那一瞬间,大姐姐的手掌猛然向上抬起,向着半空之中的硬币捞出,不,应该是,向下拍击……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抓住了一线时机,敲定结局。
字上花下。
她赢了。
倘若金币真的被她拍中了的话……
确实,沉重而冰冷的金币已经落入了她的掌中,可是她的手掌却未曾能够按下,将这一份结果敲定。
而是感受到柔软而修长的五指,带着一丝冰凉的掌心。
和自己的手掌紧贴。
伊莉莎的眼瞳愕然的收缩,终于看清了怀纸小姐的动作。就在那一瞬间,后发先至……并没有试图破坏她的动作,而是温柔且迅捷的,贴在了她的手掌之前。
就在两人重叠的五指和掌心之下,那一枚金币竖立在半空之中,正随着两人肌理发力的变化,微妙的倾斜。
从单纯的运气变成单纯的角力,但似乎就变得更加的公平。
这也是令伊莉莎更加愕然的事情。
对方的反射神经、速度和技艺、经验竟然能够追得上自己这个经年的考古队员,甚至还隐约有所超出。
两人的手掌硬顶在一处,僵持在半空中。
好像传统武侠小说中比拼内力那样。
庞大的力量在手腕、手掌和手指所形成的灵活支点之间流动,形成了脆弱的平衡。每当她们的手掌略微移动,空气中就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像是无形的玻璃被擦响了。
令人牙酸。
紧接着,便有平衡崩溃的声音响起。
来自怀纸小姐的手掌之中。
毫不客气的动用了鼓手的技巧,零距离的手指发力就足以和出云大相扑的恐怖出力硬撼,更不用说盖过调酒师的力量……
先是食指,向前按出了一厘米,然后是无名指,大拇指,尾指……
扳手腕的平衡出现了漂移。
槐诗占据了上风。
花上字下。
按着伊莉莎的手掌,一寸寸的,向下压出。
直到伊莉莎叹息一声,猛然缩手,不再和槐诗角力。
啪!
尘埃落定。
“嗯?”槐诗皱眉:“你应该还有反扑的力气的,这就放弃了么?”
“手指可是调酒师的生命,不是用来和人角力的工具……精准和灵敏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在比赛之前就把手指弄伤的话可太可笑了。”
伊莉莎活动着五指,笑容越发的狡黠:“况且,我还未必输呢。”
那一瞬间,槐诗的手掌感受到了古怪的触感。
就好像按在桌面上的那一枚金币的表面在迅速变化,骷髅颅骨的浮雕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背面的咒文。
当他抬起手的时候,便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字上花下。
是伊莉莎赢了。
槐诗顿时苦笑,没想到在猜硬币之前,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作弊了。
“这么赖皮的么?”他低声笑了起来。
“这可是全力以赴的证明。”
伊莉莎抬起手指,抠出了嵌入桌面的金币,在空中抛弄着:“为了从你这里赢到先手,大姐姐我可是将赌棍压箱底的卑鄙手段都拿出来了诶,你不应该开心么?”
“那可真是荣幸。”槐诗耸肩。
伊莉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之后,脱下外套挂在酒柜的挂钩上之后,就露出了里面标志性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马甲。
金发束起在脑后,干练非常。
调酒师在准备工作了。
对决即将开始。
第六百五十一章 伤逝(感谢圣贤之扉的盟主
“有什么喜欢的酒么?”
工作台后面,伊莉莎和煦的问道:“瀛洲人的话,应该是清酒或者威士忌吧?或者,龙舌兰?东夏的白酒也可以。请随意点,今天我请客。”
“这种时候搞免费放题,明显就是居心不良吧?”
槐诗敲着面前的吧台:“我的调酒喝的不多,所以,你随意就好。要说的话,给我来一点有寂寞和心痛感觉的酒?”
“这种乱七八糟的点酒方式就请别再拿出来了好么,我们这里没有那样的东西。”
伊莉莎翻出了一个瓶子,拔出塞子闻了闻,愉快的享受着甘甜的味道:“来点朗姆怎么样?可以配快乐水,放两片柠檬之后就有自由的感觉……虽然原本感觉很自由的那个地方最后很惨就是了,但享受现在总是没错的。”
“这么随意的吗?”槐诗哑然。
“玩笑而已,享受现在的人是我。”
她直接端起了朗姆酒的瓶子,爽快的喝掉了一截,然后丢到了旁边去。
这是属于她的自由,和其他人无关。
进入状态。
就这样,畅快的吐出一口气,伊莉莎伸手,从柜子的最深处取出为这一次比赛所准备的基酒,动作飞快。
一瓶一瓶堆积在一处,宛如一座小山。
槐诗瞪大眼睛,“这么夸张?”
“看起来多,实际上也就是作料而已。”
就在她的五指之间,丝丝缕缕的黑暗沉淀缓缓浮现,一道道灰色的纹路从指甲盖下面亮起,在五指之间的黑暗中交织出无数狰狞又恶意的眼瞳。
那是凌驾于深渊之上的存在所存留的气息,统辖地狱的王者遗留下的诅咒。
“统治者的诅咒?”
槐诗皱眉:“怪不得你被强制休假……你这是究竟做了什么,才招惹了哪路大神?”
“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贡献而已,不必在意。不过这个诅咒很有趣,我就留下来了,后来找尸体工坊改了改,竟然变成了挺不错的作品。”
伊莉莎的指尖旋转着盎司杯,行云流水的承接着清澈的酒液。清澈透明的酒香回荡在空气之中,令观众席上的弗拉米基尔兴奋的扒下了墨镜,细嗅芬芳。
“伏特加。”
槐诗分辨出了那种纯净到连任何香气都不夹杂的醇厚味道。然后又看到从保鲜箱里捧出的番茄和西芹。
如血一样的番茄汁挤入了雪克壶中,和伏特加混合在一起,隐隐掺杂着一丝辣椒的刺激气息。
紧接着,所挤入的是柠檬汁。
胡椒末、辣椒粉……毫不吝啬的使用着各种香料,最后以西芹杆调和均匀,将那一只手中所蕴藏的统治者诅咒完美融合在其中。
不到一分钟,一杯猩红的酒液就已经送到了槐诗的面前。
“最适合你的开胃酒,血腥玛丽,请了,怀纸小姐。”
伊莉莎微笑着,端详着他的表情。
在血色的酒液中,好像荡漾着无穷尽的黑暗,恍惚里有深渊的奇景和恶意浮现,令人颤栗。
当槐诗端起酒杯的时候,就能够察觉到杯中所承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炸弹和恶意。
一旦吞下去之后,恐怕和吞熔岩的后果差不了多少吧?
在沉默里,槐诗思索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伊莉莎也并不着急,只是端详着怀纸小姐沉思的样子,许久,才轻声提醒:“最佳品尝时间快要过去咯,就算是新手,心理建设也应该做好了吧?”
槐诗叹息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瞬间,感觉新鲜番茄所特有的酸甜口感在口中爆发,带着香料的芬芳,像是热意升腾的岩浆那样落入腹中。
紧接着,槐诗却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骤然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的扶住了桌子。
陷入呆滞。
这是什么诅咒?
甚至就连腐梦属性的源质也无法影响……他身体的力气、灵敏乃至耐力在着一口吞下去的瞬间,被削掉了一大截!
差不多……五分之一?
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虚弱就突如其来,令他甚至来不及反抗。
倘若这是游戏的话,他甚至怀疑有个策划在后台,忽然调整了自己角色的游戏数值……甚至感觉不到诅咒状态。
如此突兀的,产生了退转!
“伤逝,我这么称呼它。”
伊莉莎依靠在吧台上,端详着怀纸小姐苍白的脸色,体贴的解释道:“可要小心点啊。那位死去的统治者留下的诅咒,是让万物随着自己一同衰亡,不可避免的逝去……一旦接触,生命、体力和源质就都会迅速的流失。
存续院都搞不定,只能将它封存在我的身上。
不必担心,你体会到的只不过是调和勾兑之后的产物而已,连余波都算不上。体现在你的身上,大概是每一次接触都会扣除你现存生命的五分之一吧。这只是现实被侵蚀所形成的假象,一个小时之后就会不攻自破。”
她停顿了一下,露出充满危险的笑意:“如果你能在酒桌前面坚持一个小时的话,胜利就是属于你的。”
一个小时,一个娴熟的调酒师可以调制出多少酒?
如果是伊莉莎的话,火力全开,起码在六十杯以上。每一次肉体接触扣除五分之一的生命……一个小时之后,槐诗的生命力将会变成和草履虫相当。
别说继续饮酒,就连呼吸的力气恐怕都不会有!
更不要说其他融合在酒之中的灾厄了……
所以,必须减少接触的次数才行。
也就是说……
槐诗低头看着剩下的大半杯酒,瞬间仰头,一饮而尽!
一口,全部喝光了!
紧接着,毫无来由的虚弱再次到来,槐诗的体力再度流失。然后,就感觉到,肚子上好像被人恨恨的揍了一拳。
眼前一片昏黑,被翻滚爆发的酒精烧红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吞下去了一杯滚烫的熔岩!现在那一团粘稠的烈火就在自己的胃部灼烧,不断的蹂躏着他的肺腑。
“不要小看伏特加,这种纯粹的酒精混合物可是可燃的,今天为你准备的是堪比硝酸甘油的生命之水厨魔特攻版。”
伊莉莎端详着槐诗烧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体贴的轻叹:“如果喝不下去的话,随时可以认输。”
对槐诗这个对手已经手下留情了。
否则她没必要开口解释诅咒的原理,当然或许这也是在唬骗他,但槐诗也暂时找不到任何破解的办法。
这是最无解和最直白的斗争方式。
生命力的削弱所带来的是对酒精抗性的迅速衰减,甚至不用伊莉莎出手下毒。当槐诗的生命力降落到现在二十分之一的程度之后,就会在瞬间醉死过去。
迎来失败。
也就是说,自己必须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先让她认输才行。
寂静里,槐诗缓缓的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了眼瞳。
“接下来,轮到我了,对吧?”
怀纸小姐咧嘴微笑着,像是野兽端详着敌人那样,轻声发问。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伊莉莎的呼吸短暂一滞。
然后,怀纸素子拿起了身旁的箱子里的清酒,放在吧台上。
玻璃和实木摩擦,发出低沉又清脆的声音。
“清酒啊,很久没有品尝过了啊。”伊莉莎的油然感慨:“不过清酒本身除了水割之外,并没有什么加工余地吧?而且,如果只是纯粹买了别人酒过来给我喝,也算不上调酒师的本事。”
“放心,这一瓶酒,姑且也算是我参与过酿造的,恩,不折不扣的心血之作啊。”
槐诗的拇指抚摸着酒瓶的木塞,神情就缅怀起来。
当拇指挑开木塞的瞬间,清冽而醇厚的酒香就宛如瀑布那样从其中喷薄而出,化作了无处不在的潮汐,向着四周扩散。
就像是……初春的小雨那样,悄无声息,润物无声的存在于自己周围的每一个地方。
感受到令人欣喜的勃勃生机。
如今,那一份生机正和伊莉莎面前的怀纸所呼应着,就好像同出一源那样,这毋庸置疑正是她的杰作才对。
“天狗山的手法?真厉害啊,怀纸小姐,我对你改观了。”
伊莉莎沉醉的嗅着那酒香,睁开眼睛,郑重的感叹:“能够酿造出这样的佳酿,或许你真的是能够战胜我的敌人了。”
“过奖,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槐诗微笑,从身旁的盒子里拿出了了承装清酒的瓷瓶,倾斜酒瓶,将酒水倒入其中去。
二百毫升左右。
当手掌从泥炉上扫过的时候,一撮火苗就已经从其中旺盛升起。
“这是要‘熱燗’?”
伊莉莎了然的颔首,“我一般都是喜欢喝冰的来着,偶尔喝一次温清酒的也不错。”
“不是清酒,是调酒才对。”
槐诗纠正道。
抬起手,按在了瓷瓶之上。
长筒手套之下,钢铁手臂裂解,浮现隐约的火光。
——铸造,开始!
泥炉之上的火光,骤然狂暴着升腾而起,几乎将盛水的容器和其中瓷瓶所吞没。
所谓的‘熱燗’,原本是将清酒温热之后的喝法。可如今,这瞬间爆发的恐怖火力,就像是要将整个清酒彻底煮沸了一样!
“完全沸腾之后,酒精流失就不好喝了啊!快住手!”
作为一个爱酒的人,伊莉莎瞪大眼睛,伸手想要阻止,可是却被槐诗的另一只手按住了。怀纸小姐在微笑。
“别着急啊,女士。”
那个女人说,“调制,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在她的手掌之下,舞动的火光之中,清澈的清酒在迅速的被染化为猩红。宛如燃烧的烈焰那样,涌动波荡。
在炼金之火的精确操控之下,酒精的成分没有任何的流失,而整个瓷瓶就已经在这‘水炼’一样的炼金术之下,迎来了质变。
时光转瞬即逝。
当膨胀的火光消散时,槐诗抬起两根手指,夹着瓷瓶从水中拔出。
容器中的水甚至没有任何热意升腾。
所有的热量尽数浓缩在酒液之中。
当槐诗的手指倾斜,殷红如血的酒液就悄无声息的流入了拇指大小的瓷杯之中,荡漾波光。
像是融化的宝石一样。
“请用吧,伊莉莎女士。”
精致的瓷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怀纸素子轻声说道:
“——特调清酒·火山!”
第六百五十二章 渣男快乐酒(感谢靑浅的盟主
精致的瓷杯放在伊莉莎的面前。
她伸手拿起,杯壁冰凉,感受不到任何的炽热感。可杯中殷红的酒液却好像蕴藏着恐怖的热意那样,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
在沉默里,她轻声叹息:“说真的,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拖延时间。”
这才是伊莉莎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按照规则,每轮双方互相倒酒的话,槐诗大可以在自己的环节磨洋工划水,一杯酒调个半小时怎么了?精益求精不行么?
只要拖延的久一点,伤逝的效果就不攻自破。
但槐诗的速度却快的出乎她的预料。
甚至没有两分钟,倒酒、加热、调制一气呵成,来到她的手里。像是迫不及待的迎来第二轮那样。
槐诗耸肩,端详着她的表情:“如果不能堂堂正正的让你认输,你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手段吧?”
“真讨厌啊,怀纸小姐,说得我好像会作弊一样。”
伊莉莎神秘的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瓷瓶,还有槐诗身旁的那个酒杯,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有两杯?”
“一个人喝酒未免太过无聊了,不是吗?陪客人一起饮酒,可是瀛洲独有的亲近表达啊。”
怀纸小姐手里捏着自己那一杯,狡黠的问道:“虽然不太合道理,但伊莉莎女士你会拒绝吗?”
“当然不。”伊莉莎坦然回答,“这样的美人陪我饮酒,哪里还会有人选择拒绝么?”
再不废话。
她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感觉到颅骨崩裂的剧痛。
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双腿一软,几乎站不稳。扶着吧台的手掌在实木中留下了深邃的烙印。
痛楚。
剧烈的痛楚从颅骨中迸发了,还带着幻觉中如实质一般的冲击力。
就好像……就好像有人一斧头披在自己的脑门上一样!
紧接着,恐怖的痛楚随着那温热到恰到好处的酒液扩散在身体中,所过之处,驱散了一切寒冷,令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洋洋起来了。
吞下去的不是什么液体,而是一缕带着热意的芬芳水雾。
令人沉醉,可是又令人无法忍受这种被斧刃劈斩的可怕剧痛……
紧随着痛楚的蔓延,难以遏制的波澜从胸臆之间扩散开来。伊莉莎剧烈的喘息着,撑着吧台,黑色马甲之下的胸膛剧烈起伏,表情……渐渐扭曲。
变得狰狞。
因为愤怒!
如有实质的愤怒在体内迅速的扩散,将她的躯壳占满了,并随着痛楚和酒意迅速膨胀,渐渐侵蚀她的灵魂。
令这一份凝结成实质的怒火,破体而出!
死寂之中,观众席上传来了隐约的惊呼。所有的厨魔愕然的抬起眼眸,死死的盯着吧台之后的伊莉莎。
“真漂亮啊,烧起来了呢。”
槐诗端起自己的酒杯,随意的抿了一口,淡然的夸赞道:“火中做自己,伊莉莎小姐燃烧起来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动。”
没错,伊莉莎,燃烧起来了。
暴乱的源质被这一份怒意所侵染了,从她的毛孔和皮肤中丝丝缕缕的泄露,化作了赤红的火光,将她笼罩在内。
隔着吧台,依旧能够感受到熊熊热意。
就好像打开了熔炉的盖子那样。
那不是槐诗的怒火,而是原本隐藏在伊莉莎躯壳之中的愤怒。槐诗所做的,充其量不过是洒下一粒火种而已。
猝不及防之下,自内而外的将伊莉莎的愤怒点燃,令她的意识瞬间动摇,几乎没有忍住,对面前的敌人出手!
凌厉的手刀在最后的瞬间戛然而止。
缠绕着漆黑诅咒的五指之间带着隐隐的狰狞和诅咒,距离怀纸小姐的眼瞳只有一线。
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
没有违反厨魔对决的规则,否则伊莉莎就要在瞬间出场了。
“火力真是旺盛啊,一定有一个家伙惹你气的不得了。”
槐诗浑然无事的一口又一口的抿着自己的那一份酒,抬起手指。
一缕细碎所凝结的火焰就从指尖缓缓的升起
那是酒精,槐诗体内的酒精正在自己的愤怒之下被点燃,迅速的代谢而出。
得益于大天狗的妙手,这一瓶崭新酿造而出的清酒完美的融合了槐诗的血液,属于山鬼的生机流淌在其中,倘若单纯引用的话,确实是珍贵无比的上品。并不仅仅是能够治愈暗伤增强活力,更因为其滋味绝妙,令人沉醉。
而对于槐诗而言,这也是不可多得的材料。
除了它之外,再没有多少东西能够如此完美的寄托自己的源质,将源质武装中的愤怒融入其中,形成了特调而成的火山。
倘若是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被如此的怒火和热量烧成灰烬了吧?伊莉莎竟然只是稍微失控了一下,差点打了自己一拳。
眼瞳猩红。
在沉默里,槐诗拿起瓷瓶,为她再度斟酒。
一合还没喝完呢。
“继续吗?”槐诗问。
伊莉莎没有回答,沉默的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炽热的火光再度冒了出来。
每一次饮酒,都会带来颅骨被破碎的幻痛,那一份痛楚实在太过真实了,就好像是真的有人拿着斧子,将自己的脖子斩断,取走头颅那样。
在甘甜的酒精芬芳里怒火焚身,一点点走向灭亡。
反过来,这对槐诗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
自己的血,自己的源质和自己的酒……没道理出去了一圈回来就会毒死自己。
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体内淤积的酒精排出,依靠着清酒中的草木生机补益了一下自己虚弱的生命力。
哪怕只是暂时的虚幻状态,依旧靠着强嗑,补回了接近原本的范畴。
此长彼消。
槐诗扳回了一局!
当伊莉莎最后一次放下手中的瓷杯时,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炽热的火焰熄灭之后,她缓缓的恢复了清醒。
痛楚如同幻觉那样迅速离去。
“我竟然喝醉了?”她轻声感慨。
“差不多吧,酒精和愤怒,不都会令人失控么?”槐诗问:“还能继续么?”
“当然!”
伊莉莎从马甲的口袋中抽出手帕,拭去了面孔、十指和脖颈之上的汗水,将烧焦的发圈换掉之后,重新恢复了干练的姿态。
随便的从旁边的冰柜里抓了一把冰块丢进嘴里,咀嚼的嘎嘣响。
终于在冷意的刺激之下恢复了宁静。
剩下的冰块,被抛入了调酒壶中,然后盎司杯在指尖的翻转中,行云流水的那样投入了朗姆、伏特加、波本、琴酒、白兰地……
宛如万国酒类展销会那样,数十种不同的酒液在调酒的雪克壶中混合在一处。紧接着,统治者的诅咒化作漩涡,将一切纷乱的材料调和。
当它们落入铺面了冰块的酒杯中时,就变成了澄澈而芬芳的液体,再看不出其中炸弹一样的杀伤力。
一听快乐水的拉环被扯下来,随着伊莉莎的手掌倾斜,在酒杯中搅拌均匀。
剩下的那一半她干脆自己喝了。
空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而一片切好的柠檬就已经抛入了杯中,在酒精的苦涩和饮料的甘甜之中添加了一缕诱人的酸味。
最终,挂着冰雾的酒液放在了槐诗的面前。
香甜的气息萦绕鼻尖。
“这可是失身酒啊。”槐诗似笑非笑的抬头,向对手好奇发问:“难道伊莉莎女士对我怀有邪念吗?”
“虽然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的原则是绝对不能对客人出手,所以真遗憾,我们并没有瀛洲人所说的缘分。”
伊莉莎耸肩,微笑着凑近了:“第二杯,长岛冰茶,请吧,怀纸小姐。”
这可是直接承装在啤酒杯之中的超大份鸡尾酒。
远超过刚刚血腥玛丽三倍有余的分量。
更不要说其中所包藏的可怕杀伤力……
明显是不给槐诗一口搞定的机会。
“鸡尾酒可是要慢慢品尝的东西。”伊莉莎愉快的说道:“一口闷的牛饮可太煞风景了,要反复品位一下调酒师的苦心和设计才对。”
“很遗憾,我大概就是那种不受欢迎的恶客吧。”
怀纸小姐耸肩,直接捞起了啤酒杯,仰头,张口。
沉闷的水声从喉咙中迸发。
啤酒杯在迅速的倾斜,朝着她张开的口中,超大分量的长岛冰茶竟然被毫无吞咽的直接灌进了胃里。
就好像灌暖壶。
行云流水的倒完了,放下酒杯,槐诗当着她的面,打了一个饱嗝,笑容愉快。
伊莉莎也在看着他,笑得比槐诗还要开心。
“上当啦。”
那一瞬间,绯红色从怀纸素子的身躯上浮现,迅速蔓延,紧接着隐约的水汽便从身体上升腾而起。
就像是整个人都笼罩在薄雾里那样。
槐诗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呼吸急促。
在这一瞬间,汗流浃背!
作为著名的渣男快乐酒,长岛冰茶哪怕喝起来酸甜可口,但本质上却是用快乐水和柠檬的味道掩盖住了内部含量完全超标的酒精。
更不要说不同的酒类混合在一处之后对人的消化系统产生的,数以倍计的可怕杀伤力了!
一口喝下去,看似避免了伤逝诅咒的削弱,可反而令伊莉莎的酒精炸弹彻底从身体内部爆发。
槐诗愣在原地,只感觉眼前在迅速的昏黑。
第六百五十三章 深渊炸弹(感谢yangersun的再次盟主
下意识的张口,他想要吐出来。
可是却抬起手捂住嘴,死死的咬紧牙关,克制住胸臆间翻涌的恶心感。
那是身体在本能的排斥。
但排斥不会有用。
汗水不断的流逝,让怀纸小姐的面孔渐渐变得湿漉漉的。
随着生命力再度暴跌,槐诗感觉到血管中的酒精含量开始直线飙升——难以理解,难以置信。甚至这一次连刚开始的过度阶段都没有了。
毫无征兆的,直接进入了深度醉酒状态!
直到这时候,槐诗才发现:原本血腥玛丽所带来的酒精并没有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被代谢掉。甚至在长岛冰茶的酒精注入之后,再度浮现。
直接跨过了一开始的微醺阶段,令他陷入了难以自持的烂醉之中。
还是太过于小看调酒师的技艺了……
伊莉莎的酒精,竟然是无法代谢的!
反而像是叠毒一样,会随着每一轮的饮酒无限制增高,直到最后迅速下跌的耐性上限无法再抵御酒精的侵蚀,然后,一切就会结束了。
“你之前的比赛,我都看了,你的抗性确实很高,但这可不是能抗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东西。”
伊莉莎俯瞰着怀纸素子狼狈的样子,愉快的挑起眉头:“毕竟,怎样把客人快速灌醉可是调酒师的当家绝学啊。”
槐诗没有回应。
全力抵抗着酒精的侵蚀,和昏睡、晕厥的冲动抗争,已经无暇说话了。
伊莉莎摇头,叹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铁盒,打开之后从其中翻检着菸草和卷烟纸,娴熟的卷出一根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卷烟纸的边角,封口。
“要抽烟么?”
她随意的问道,可槐诗没有回应。
她摇头叹息了一声,歪头自己点燃了,自己抽了两口之后,将烟卷摘下来,塞进了怀纸素子的嘴角。
馥郁的菸草气息中夹杂着不知名的粉末,令槐诗昏沉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只是暂时。
“投降么?”伊莉莎问道:“你这副样子,别说是坚持到下一轮了,就连调酒都已经没办法继续了吧?”
在短暂的清醒和恍惚之中,槐诗撑起身体,端详着眼前在焕发着重影的对手。
微微一笑。
“还没到认输的时候呢……况且,谁说我没有办法解决的?”
“我不讨厌嘴硬的女孩子。”
伊莉莎微笑,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槐诗的手中……一把宛如肋差一般短小的瀛洲式短刀缓缓浮现,羽毛重叠的刃纹中带着猩红的血光,如此凶戾。
当着所有人的面,槐诗抬起了自己的刀,调转刀柄,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大动脉的位置,刺落!
伊莉莎骤然色变,伸手想要阻拦她。
太过与突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对手赢不过就想要自杀,可是却本能的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台前出现血腥,也不希望这个让自己如此欣喜的对手就因为这种原因逝去。
可是已经晚了。
刀锋没入了槐诗的脖子里。
从左侧刺入,从右侧穿出。
并没有预料之中血色喷溅的场景。
就好像只是个吓唬人的玩具那样。
但现在,槐诗却浑然无事的抬起手,眼瞳渐渐清明,正在恢复清醒。
渐渐正常。
诚然,血液之中的酒精无法代谢,那么干脆……连血带酒精一起放掉不就好了!
就这样,无数带着甜美酒精芬芳的血液顺着怨憎,流入了迷梦之笼中,一点一滴的被乌鸦们所吞吃。
这一份过于夸张,足够上百人醉死的酒精含量在迅速的从槐诗的体内流失。然后流向了无辜的乌鸦们……
接下来,少司命的造血功能启动。
源自山鬼的庞大生机涌动着,迅速转化为血液,令槐诗畅快的深吸了一口气,摘下嘴角的烟卷,弹了弹灰。
“谢谢你的烟。”
伊莉莎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在斗酒大赛喝醉了之后去卫生间里悄悄催吐……这可是作弊啊,怀纸小姐。”
“不,这是我在为今天最后一杯调酒准备材料而已。”槐诗狡黠一笑,“况且,也没有哪一条规定说比赛里不准给自己放血,对吧?”
对,这就是今天最后一杯调酒的材料。
反正他就这么说了,至于最后一杯做不做……我难道就不能临时换个菜谱了?
随手,拔出了被美酒所洗涤的怨憎,血振收回。
槐诗的另一只手再度捡起了空空荡荡的瓷瓶,重新注入了清酒之后,直接插入了冰桶之中。再然后,锻造熔炉重启!
这一次所迸发的已经再不是高热,相反,无数寒意在迅速的向内收缩。
冰桶内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因为热量正在从瓷瓶之内向外转移。
依旧是炼金术之中的水炼,铸造者技艺之中的流体改造方法,将来自地狱的灾厄精髓尽数注入其中。
很快,泛着刺骨冷意的灰色清酒就倒入了伊莉莎的酒杯里。
“特调清酒·桑染。”
槐诗微笑:“剧透一下,这是和愤怒是不一样的感觉,要小心啊。”
桑染。
伊莉莎低头,凝视着酒杯中阴郁沉重的色彩,眉头缓缓挑起。
确实是桑染的颜色没错。
只不过,这颜色真让人悲伤啊。
在恍惚之中,就忽然之间感伤了起来。
哪怕神经再怎么粗大,伊莉莎也是一名女性,本性越是温柔,就更容易体会到伤害。
在这不由自主的叹息过去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可她眼前的杯子却已经空了。
只有一线冰凉在失神饮酒的瞬间顺着喉咙一线而下,带着冷冽的酒香,和哪怕是整个世界的火焰都无法熄灭的冰冷和孤独。
寒意在扩散。
她的动作僵硬在原地。
像是冻结了那样,难以呼吸,悲伤的难以自己。
曾经无法忘却的往事再一次随着这一份寒冷一起浮上心头,所带来的便是痛彻心扉的悲伤和孤独。
她艰难的想要抬起手腕,可骨节摩擦时却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难以动弹。
甚至……难以呼吸。
因为被束缚了,自内而外的……
在破碎的凄厉声音里,灵魂中的投影浮现,一道漆黑而虚幻的锁链突破了她的肺腑,从身体之中延伸而出。
穿入了关节,束缚了肌肉,环绕着肺腑和内脏,最后汇聚在那艰难跳动的心脏之上。
渐渐向内收束。
——悲伤之锁!
并不在意伊莉莎无法再继续饮酒,槐诗自己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品尝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悲伤和孤独。
这种东西,只要一杯就足够了。
再多了也不会有效果。
可孤独和悲伤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出乎预料啊。
槐诗垂下眼眸。
在他面前的吧台之后,无数锁链已经从伊莉莎的躯壳中穿出,将她一层一层的束缚在内,疯狂的增殖和蔓延,几乎要将整个赛场都囊括在其中。
磅礴而暴虐的源质波动浮现,扩散,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近在咫尺的槐诗也无法承受那悲伤的余波。
他只能发自内心的庆幸,和这样的对手并没有生死相搏,而是进行了厨魔对决……否则的话,输的和死的,多半会是自己吧?
槐诗一直都知道伊莉莎是强者。
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强到这样的程度……哪怕在四阶之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和她媲美了吧?
“不愧是获得了独狼勋章的探索者啊,伊莉莎女士。”
槐诗仰头,饮尽了瓷瓶中最后一滴桑染的清酒,轻声感慨:“这一份决心和这一份实力,实在,令人敬畏。”
崩!
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是悲伤被击溃的哀鸣。
无数锁链之上浮现一道道裂隙,悲伤之索的束缚在崩溃,在伊莉莎抬起的眼眸之前。沧海一样的洪流巨响从那一具消瘦的躯壳之中浮现。
枯瘦摆渡者的虚影从冥河的洪流之中浮现,向着尘世漠然的俯瞰,瞬间,又随着奔流而过的冥河消失无踪。
卡戎!
罗马谱系·四阶——冥河摆渡者·卡戎!
伊莉莎抬起眼瞳,深吸,微微握紧了拳头,徒具其型的锁链之网瞬间溃散。
现在,槐诗总算能够明白……她是如何承载统治者的诅咒的了。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不讲道理的强!
只靠着决心,就能够击溃自己的悲伤。靠着自己的力量,就能够背负统治者的诅咒……有这样的实力麻烦你去杀人越货好不好!
何必来打工呢?
槐诗残念的摇头,对这个过于奇幻的世界感到绝望。
“不得不承认,怀纸小姐——”
伊莉莎抬起眼眸,肃然的轻叹:“你是我用酒精无法击败的对手,从这一轮开始,我要真正的开始使用调酒师的手段了。”
“我也是。”
槐诗微笑着回应:“我已经找到你的弱点了,伊莉莎女士。”
“那就一决胜负吧,怀纸小姐。”
伊莉莎微笑着,抬起手,摘下了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那一瞬间,更胜过以往千百倍的黑暗从五指之间喷薄而出。
衰亡的诅咒瞬间笼罩了整个全场,令所有人都难以呼吸。
而从灰烬的幻境之中,早已经死去的统治者抬起双眸,向着尘世凝望而来。那是最后所存留下的倒影。
只是存在就足以令人凝固的恐怖气息。
就在伊莉莎面前的啤酒桶中,阀门开启,一杯泛着苍白泡沫的漆黑啤酒出现在酒杯中。
而就在伊莉莎左手的五指之间,小小酒杯中,伏特加的色彩中浮现无穷尽的恶意。
伤逝在凝结为诅咒。
随着那个小小的酒杯一同,落入了漆黑的啤酒中。
只是噗通一声轻响。
那是死亡坠落的沉闷声音。
“深水……不,这是专门为你订制的深渊炸弹。”
她凝视着面前微笑的女人,轻声说:“请享用吧,怀纸小姐,对于你这样的劲敌,应当有如此的殊荣。”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黎明之前(感谢OPPI的盟主
死寂突如其来。
就在场外,就连所有的厨魔都说不出话。
那一杯漆黑如墨的啤酒放在了吧台之上,就好像占据了整个世界的轴心,拉扯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容他们脱离。
只是看着,就感觉一阵困倦,昏昏欲睡。
这只不过是微弱到连余波都算不上的影响而已。
那一份珍贵而可怕的灾厄已经尽数被浓缩在酒杯之中,一旦释放出来……恐怕不止是整个地下广场,就连上面的里见庄园和整个山头都会被来自地狱的气息所吞没吧。
并不追求美味,而是转向极致的杀伤力和侵蚀性……
这正是不折不扣的,深渊炸弹!
“这、这是怎么回事,犬江家老……”垂帘后面,黑齿的公卿也惊慌了起来:“为何厨魔对决中会出现这么危险的东西,快,赶快让她们停止!”
“请恕在下难以做到。”
苍老的犬江俯首,面无表情的请罪:“这一切都是符合御前厨魔试合的规则的,况且,就算是想要让那两位参赛者停下来,她们也绝对不会愿意吧?外来的厨魔们都是眼中毫无尊卑的狂妄之辈,说不定一个不好,冒犯了大人的玉体……”
“实在、实在毫无恭谨,我可是代表上皇的!难道里见家就这样目无君长么!不要太放肆!”
然后,有另一个嘲弄的声音响起:“左右不过是没见过什么阵仗的废物,既然是上皇的使者,就老老实实挺直腰杆观看比赛!呵,如此软弱之辈在将军阁下的幕中恐怕一天都待不到……”
“粗鄙武夫,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难道说,还要我为您颂诗一首?”
在两人之间的争吵中,犬江依旧毫无任何表情,就好像石人一样低着头,任由双方嘲弄和批驳,恭敬的颔首。
而比赛,依旧在继续。
“真可怕啊。”
怀纸小姐低头,凝视着漆黑啤酒中浮现的深渊泡影,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敬畏:“不知道多少死亡才能堆砌成这样壮观的景象呢?”
在啤酒的泡沫里,无数枯朽的尸山惊鸿一现,又迅速消散。
那是死亡,死亡所留下来的残骸。
灭亡所存留的痕迹。
“你应该能够体会吧?和量比起来,质才是真正的精髓。”
如今在黑暗的笼罩里,宛如地狱中的恶魔那样,伊莉莎微笑:“不尝尝吗?”
“早知道,我也应该作弊的。”
槐诗轻声叹息,伸手,握住了啤酒杯的柄,终于感受到自信所带来的恶果:“说什么也不应该放弃先手。”
原本以为是劲敌,却没想到,对手已经不是劲敌的范畴,而是披着马甲的霸王龙。
不过,这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能够在考古队里都被下达强制休息的命令,禁止她再进入地狱的人,难道能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吗?
“小看人就是要吃亏的,这是教训。”
伊莉莎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最后一次告诉她:“认输吧,怀纸小姐,只是一场对决而已,犯不上赌上自己的生命,我也不想杀死你。”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那我胜算似乎又大了一些。”
怀纸素子微笑着,抬起眼眸告诉她:“多谢你的慈悲,伊莉莎。但是,你不也同样小看了我吗?”
话音未落,她端起啤酒杯。
将满盈地狱净化的灾厄结晶,一饮而尽!
拥抱死亡。
就好像拥抱过去无数次那样!
来自曾经的统治者的最后恶意精髓,名为伤逝的诅咒,在那一瞬间从槐诗的躯壳之中爆发,将一切都吞没了。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在手中,脆弱的啤酒杯悄无声息的风化为粉尘。
只有一滴残留的酒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穿了桌板,向下,贯穿了铁石地板,最后没入了深邃的地层之中。
消失不见。
而整个地下广场却骤然被赤色的警报光芒照亮,尖锐刺耳的声音迸发。
超大型深度稳定仪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
在这一滴酒水的侵蚀之下,竟然无法维持现境的深度!
“这已经算不上料理了吧?”
观众台上,郭老厨魔摇头叹息:“这种粗暴的运用方式,跟炸弹有什么区别?现在年轻人,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不好好琢磨一下厨艺呢?”
他抬起脚,随意的踢了一下脚下的一个竹篓,令夹缝敞开一隙。竹篓的黑暗里,有什么庞大的阴影浮现。
紧接着,无形的引力拉扯着所有泄露的深渊沉淀,向着竹篓之内飘去。
很快,便悄无声息。
寂静里,只剩下端坐在原地的怀纸小姐。
纤细的躯壳之下,传来瓷器龟裂的清脆声音,面孔……骤然破碎!
裂开的面孔之后,黑暗喷薄而出,化作瀑布那样狂暴扩散。
无穷尽的灾厄随着诅咒从体内涌现,令槐诗的灵魂震颤,被淹没,开始缓缓的溶解。
就在怀纸素子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瞬间,不知道多少只狰狞的眼瞳睁开,看向四面八方!
安全指数迅速飙升的同时,感受到灵魂之中传来的最深邃的痛楚。
凝固。
他在迅速的……凝固!
只是一杯啤酒吞入腹中,来自统治者的诅咒便缠绕在灵魂之上,哪怕是鸦潮也无法触及,深入骨髓,扩散到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里。
恐怖的引力在拉扯着他。
向着地狱的更深处去。
现在,通往深渊的裂隙已经被打开了,无穷尽的黑暗化作瀑布那样,从他破碎的躯壳中喷薄而出。
迅速的污染着周围的环境。
在赛场之上,深度开始再度降低,就好像是他要拉着一整个赛场……不,一整个山脉,乃至大半个奈良一起堕入到地狱中去那样。
面孔破碎的裂痕之后,无数藤蔓和花草浮现,顺着裂隙向外蔓延,摇曳的舞动着自身。那些在深渊中旺盛开放的诡异植物抽取着周围的一切沉淀,迎来飞速的生长。
而在怀纸小姐身后,她的影子……已经开始迅速的膨胀,变形!
从人的模样,向着更狂暴的状态变化。
到最后,那凶暴的阴影彻底突破了赛场的束缚,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狂乱暴虐的气息覆盖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演绎出槐诗堕入地狱的形态!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凝固之后变成如此可怕的姿态呢?
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吃殆尽那样。
变幻不定的阴影之中有震怖的气息缓缓升起,紧接着,无穷尽的黑暗汇聚而来,在阴影之上凝聚为神圣庄严的冠冕和光背。
怀纸素子的空壳内,早已经和奇迹融为一体的灵魂在迅速的向着灾厄蜕变。
沉睡在槐诗灵魂之中的凶戾意志终于被唤醒了,名为终末之龙的存在向着尘世投来漠然一瞥。
尽显狰狞。
“来人!快来人啊!!!
“紧急事态,立刻封锁赛场!”
高处的看台上,一个尖细如阉伶的惊恐声音在呐喊:“赶快,赶快趁着那个鬼东西没有凝固之前,将她解决掉!”
大门轰然开启,面目都笼罩在白衣之下的僧兵们应召而来。
可是动作却戛然而止。
不止是因为厨魔们冷漠的视线,还有一只蠕动着从郭守缺脚边上的竹篓中延伸出来的手臂。
带着触手的粘稠质感,宛如流体一般的不定型,可是细长的手臂之上却长满了尖锐的牙齿。
人的、野兽的、昆虫的、鱼的……一切人类能够想象得到的牙齿都汇聚在那一条流体一样的手臂之上。
拦在了僧兵们的面前。
“厨魔对决,还没有结束呢。”
苍老的厨魔从赛场上收回视线,傲慢的向后看去:“你们这群家伙,想要干扰比赛么?呵,连个女孩儿都不如,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真希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未曾惊叫,也未曾不安。
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的样子。
好像……根本就没理解究竟发生了啥。
那个,怀纸小姐的声光电效果这么厉害,难道不是她快要赢了么?为什么你们这么慌的样子?
“这里不是你倚老卖老的地方,郭守缺!”
看台之上的垂帘后,有人震怒质问:“倘若奈良有什么损伤,你能负责么!”
“你们的地方关我屁事儿。”
郭守缺抬起头,遍布皱纹的脸上浮现嘲弄的笑容,“确切的说,对于老朽而言……尔等这种连下锅都没有味道的废物,死多少都用不着可惜。
“不过,老朽依然很仁慈的救了你们!”他咧嘴,张狂大笑:“难道你们瀛洲人不知道感恩吗?”
“老东西,你在说什么疯话!”
“蠢货。”
肌肉厨魔弗拉米基尔抬头,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
“瞧瞧,就连这个沙夷都看不下去了。”
郭守缺幸灾乐祸的大笑,根本对于他们毫无任何怜悯。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郭守缺救了他们,虽然这个老鬼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救任何人。但让这群僧兵冲进去,干扰了厨魔对决,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一旦怀纸素子彻底失控,这里除了寥寥几个厨魔之外,全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这不是还没有结束么?”
郭守缺端详着那个迅速龟裂破碎的背影,科科怪笑了起来,双眸中焕发出兴奋的光:“竟然全都吞下去了吗?真是一幅让人羡慕的好胃口!”
那一刹那,赛场中,那个僵硬了许久的破碎轮廓,终于在黑暗中缓缓的抬起了头。
残缺的面孔之下,嘴角微微勾起。
像是在笑那样。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嘴唇开阖,无声的向着自己的对手致以赞赏!
——好酒!
紧接着,宛如时光倒转。
自怀纸素子的躯壳中喷薄而出的黑暗瀑布瞬间凝固在赛场中,然后,开始倒转,向内,寸寸收缩。
所有生长繁衍而出的花草在收缩中迎来蜕变,一点点的随着黑暗一起没入了那一张渐渐合拢的轮廓中去了。
到最后,裂隙弥合。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是短暂的沉睡,姣好的面目依旧,完美无瑕!
只有在她身后,终末之龙的狰狞轮廓缓缓睁开眼瞳,最后看了一眼这浅薄的尘世,了然无趣的收回了视线。
迅速收缩回原本的形状。
良久,槐诗睁开了眼睛。
从这堪比宿醉的颠倒梦境之中,缓缓苏醒。
在幻影之下的,属于他的面孔缓缓勾起了一丝弧度,随着怀纸素子一起……
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瞳重叠在一处,迅速变得模糊了起来。
再然后,怀纸素子缓缓的抬起头,向着伊莉莎致意诚挚的感激。
“承蒙招待,不胜感激!”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在沉默中,伊莉莎忽然觉得:在自己的面前……原本这位宛如画中美人一般的对手,竟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好像终于从画卷里走出来了!
“是有了什么变化么?”
她在吧台之下的手指微微弹动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对手,试图分辨出任何一点点凝固的征兆。
可是她却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
倘若之前她感觉自己看着一个空壳的话,现在她却觉得这个空壳隐藏在雾气里,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否真正的存在!
“托你的福,姑且算是有那么一点成长吧?”
槐诗感怀的微笑着,看着手中啤酒杯的残骸,:“真是饱足啊,恐怕我再也喝不下了。”
这一份以伤逝诅咒所缔造的作品,不愧是深渊炸弹。
一旦吞下去,就好像有一整个地狱在肚子里爆炸了那样。直接快要撑爆了自己的极限,甚至连迷梦之笼里的乌鸦们都险些醉死过去。
哪怕再多一点点,他也无法再继续喝了。
来自统治者的诅咒刻印所缔造的灾厄太过庞大了,哪怕是槐诗,也在过程中有好几次险些迎来凝固。
但可惜的是,他徘徊在凝固边缘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经验过于丰富。
而更巧的是……他身上还套着一个专门用来代替自己被深渊所侵蚀的小号!
不存在的幻影·怀纸素子在这灾厄中迎来了成长,就好像那些骗钱的游戏里说的什么精英化啊、灵基再临啊、一转二转啊之类的一样。
旧有的局限迎来了突破了,数值得到了增长了,虚影的凝实程度大大提升了。
遗憾的是,最大的变化也好像骗钱游戏一样——卡面更加好看了!
呆滞猫猫头.jpg
现在,伊莉莎凝视着这个已经看不清深浅,无比诡异的对手,最后警告她:“这样的酒,我还可以再做三杯。”
“我知道。”
怀纸素子说,“但你不会有做下一杯的机会了。”
“在这一轮结束之后,你就会认输——”
她重复着自己曾经的话,微笑着,往昔的妖艳和妩媚之中展露出一丝令人敬畏的庄严:“因为,我已经找到你的弱点了。”
锻造熔炉,再次启动。
这一次,有纯粹而神圣的光芒从清酒之中升起,照亮了那一双宛如深渊的漆黑眼瞳。
就这样,双手捧着小小的酒杯,如此亲切而恭敬的呈上了自己最后的作品。
“太阳升起的时候到了,伊莉莎女士。”
她问,“准备好迎接黎明了吗?”
第六百五十五章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感谢半只圆脸胖鸡的盟主
冠以黎明之称的一杯薄酒。
照亮了伊莉莎的眼瞳,那温柔而纯净的光荡漾在隐隐的涟漪中,毫无任何的杀伤力。只是细嗅,就能够感受到熏香一般馥郁的芬芳。
神圣的赞颂环绕在耳旁。
不论是伊莉莎还是场外的厨魔们都愣住了。
哪怕是一个学徒来看,都能够轻易的分辨出,其中毫无任何恶意,要说的话,根本就是一杯疗伤的药酒嘛!
但如今,这一份黎明的薄光,却令伊莉莎陷入了沉默。
许久,眼眸微微挑起。
轻声长叹。
“真卑鄙啊,怀纸小姐。”
“嗯?太让人伤心了,我像是那么卑鄙的人吗?”
槐诗摊手,疑惑的反问,“虽然被迫把深渊炸弹吞下去了,可你看,这杯酒里其实完全就没有任何愤怒和怨恨嘛。”
“我倒是更希望是那种东西来着。”
“可我不是那种人啊。”
槐诗微笑:“相比血债血偿,我更喜欢以德报怨……很久之前,有个大姐姐曾经告诉过我,爱是可以战胜一切的,我深以为然。
只有慷慨无私的分享才能够得到对方的报偿,大家最后都很感激我。“
他停顿了一下,认真的说:“我相信你也会。”
“……”
被那样平静而和煦的眼神所凝视着,伊莉莎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放松,反而浑身紧绷。就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如芒在背。
以德报怨?爱战胜一切?慷慨无私的分享?
这种放在二十年前的JUMP里都会落伍的台词,如今却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正因为清楚这一杯黎明所代表的是什么,才能越发的感受到其中所隐藏的恶意。
哪怕这一份残酷而冰冷的恶念并不在酒中。
“这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真是……不妙啊。”
伊莉莎自嘲的叹息了一声,抬起手,从怀纸小姐的双掌之间捧起了那小小的瓷杯,端起,然后,一饮而尽。
澄澈如琥珀的酒液落入喉咙中,带来了美妙的芬芳,隐藏在酒精之下的香气被温柔的激发出来,馥郁的浓厚雾气从喉咙中划过,腹中,温热的口感扩散开来,浑身都感觉暖洋洋的。
就像是泡在温泉中那样。
不止是精神一振,就连身体内的旧伤都开始迅速的愈合……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没错。换做其他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的。
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当褪去了温柔无害的外表之后,这一份过于锋锐的伪善,终于在她的肺腑之间展露出自己的棱角。
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紧接着,钢铁摩擦的尖锐声音迸发……隔着血肉的封锁,变得如此沉闷。
伊莉莎的身体一震。
在观众们愕然的惊叹之中,一道锋锐的光之剑刃从她的背后斜斜的穿出,沾染着粘稠的血色,指向了顶穹。
紧接着,是第二道!
刺破了胸前的马甲,从心口的位置贯穿出来,割裂了手臂。
贯穿的伤痕之中,一丝一缕的黑暗迅速的飞舞而出。可是却无法遮蔽运行在她躯壳之中的庞大光焰……
那是宛如黎明之际缓缓升起的太阳那样。
暴虐的烈光,扫彻一切黑暗阴邪。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瞬息间,万剑穿心!
大量的血色从破碎的躯壳之中喷薄而出,粘稠的猩红顺着剑刃流淌,几乎将吧台之后的区域彻底覆盖。
光芒而交织而成的锋锐剑刃纵横交错,变成了冷酷的囚笼。
几乎完全的,将她的躯壳撕裂了……
一位美人在瞬间变成如此惨烈的状况,哪怕是再冷酷的人都会于心不忍,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到这痛苦的折磨。
美德之剑的纯粹源质运行在伊莉莎的躯壳之中,像是植物那样生根发芽,以最粗暴最决绝的方式,自内而外的进行破坏。
除了某只大号哈士奇,不论是再怎么强的生物,内脏和肠胃都不会长着甲壳的……
刹那间遭遇了如此惨烈的重创。
伊莉莎并没有倒下。
依旧顽强的伫立着。
这对四阶升华者而言或许是重创,可对她而言,并没有到足以危及性命的程度。迈入星锑阶段的升华者,已经成为了圣痕的化身。
对于游走在冥河之上的卡戎而言,血肉之躯才不过是负累而已。只要伊莉莎愿意,她随时可以蜕变为燃烧的源质状态,真正的成为卡戎的化身。
这样的重创,不足一提。
她伸出手,握在胸前穿出的剑刃之上,五指微微收紧。割裂的五指之间,凌厉的光之锋刃便存存破碎,被她拔出,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没过多久,遍布裂痕的双手就将那些剑刃尽数从体内拔出,捏碎,丢开。血人一样凄厉的奥丽莎抬起头,浑身的伤口迅速收拢。
肌理弥合,鲜血倒流,内脏回归。
除了马甲和长裤之上的裂口之外,再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槐诗的攻击,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可这也根本算不上攻击。
充其量……只不过是治疗的副作用而已。
“感觉好点了么?”
怀纸素子关切的问道。
“实话说,糟透了。”
伊莉莎低头,凝视着自己愈合的双手,十指,微微握紧。
体内,传来破碎的声音。
好像石板崩裂那一样低沉的声响,连续不断的,像是厚重的山岩上裂缝扩散,开始坍塌。当沉疴尽去之后,暂时没有了伤逝的负累,她的力量毫无阻碍的爆发而出!
瞬间,恐怖的气魄降临在了赛场之上。
就像是冥河摆渡者亲自驾临,冷漠的遴选着眼前的魂魄。
她变得更强了!
再无原本诅咒的负累。
在美德之剑的源质清扫之下,纠缠在骨髓中的诅咒被尽数扫除,所带来的损伤反而微不足道。
并没有任何的杀伤。
堪称温柔的帮助她扫清了体内邪祟的力量!
槐诗将自己的敌人治好了。
可如今,这一份痊愈,却令伊莉莎彻底站在了悬崖的边缘之上。
在她右手手腕的银镯上,有血色的宝石缓缓亮起,焕发着警报的红光,一遍遍的提醒着她如今状况究竟有多么危险!
这是由善意和爱所带来的灭亡。
同时,也是伊莉莎最大的弱点所在。
她给了槐诗太多机会了,对于美人过于心慈手软,同时也过于信赖自己的技艺和力量。
确实,卡戎的力量能够让她哪怕面对五阶升华者的时候都可以从容的全身而退。来往在地狱中的时候,从来不会因为深度而迷失。
而过人的技艺则令她如虎添翼,数次深入危险的遗迹全身而退。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没有被统治者所诅咒的情况之下。
拜其所赐,如今的伊莉莎,已经被下达了强制休息,不能再进入任何地狱里。甚至就连存续院都无法解决她体内深入骨髓的诅咒,只能够通过改造之后,令双方在平衡之中共存。
不久之前,她那一副被诅咒所侵染的样子,反而才是真正最安全的状态。
可现在,精密维持的天平上,出现了一丝倾斜。繁复而融洽的力学结构中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摩擦……
当这一份不顾后果的善意擅自将她治愈的瞬间,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
堤坝之上,多出了一个蚁穴。
要说后果有多么严重,倒也未必。充其量不过是对诅咒的封印稍微减弱了一些而已。
但这却已经足够触发警戒状态。
倘若她胆敢再使用任何厨魔技艺的话,封印之上的漏洞便会开始迅速扩大和延伸。平衡一旦被打破,那么倾斜的速度就只会越来越快,到最后在,再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统治者的诅咒将会彻底泄露。
到时候不止是她自己,就连整个奈良恐怕都会被牵涉进其中。
这可不是一杯深渊炸弹所能够比拟的危机了。
在沉默里,伊莉莎叹息一声,忽然说:“我还可以继续。”
“我知道。”
槐诗颔首:“如今的你状态绝佳,倘若你一心想要决出胜负的话,我绝对没有赢的可能。不过,论及死皮赖脸的缠斗,我倒是很有自信。”
他想了想,抬起三根手指。
“倘若你不顾及后果的话,那么我也不必顾忌。”怀纸小姐告诉她,“在输掉之前,我能支撑三个回合。”
伊莉莎不为所动,“就算是诅咒泄露,未必会如你所设想的那么糟糕。”
“我也清楚。”
槐诗点头:“充其量不过是有所隐患而已……你有赢的可能,九成,不,九成以上,但是,你的责任心不会允许你去承担失败的后果。”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叹息:“很抱歉,伊莉莎女士。道德绑架虽然很卑鄙,但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真的很好用。”
伊莉莎没有回答。
或许,和统治者的诅咒相比,这才是伊莉莎最大的弱点。
从一开始,她暴露出自己是考古队的成员时,槐诗便已经了然。
诚然,在深渊的探索者中有不少是深度自毁倾向的疯子和渴求灾厄的神经病,但同时,也有大量的人并非是如此。
而是选择胸怀着对现境,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去走向地狱……
堂堂四阶升华者,考古队中的精锐和精英,竟然会为了钱给里见不净这种货色打工。面对自己这种对手的时候也屡屡手下留情……
这位伊莉莎女士实在温柔过头了。
“结果,是被抓住这种弱点么?”
伊莉莎自嘲的笑了笑,摇头。
她抬起手,从酒柜中抽出了一瓶威士忌,抬起手,随意的倒进杯子中。燃烧的松木一晃而过之后便为酒液镀上了一层清淡的烟熏味。
最后,随意的丢了两颗樱桃到杯子里。
全然没有运用任何厨魔技艺,只是普通的调酒而已,放在了槐诗的面前。
“直到最后了,都还没有让你尝过真正的调酒呢,这么走了未免有点心有不甘,所以,姑且当做礼物,尝尝看吧。”
她自己拿起一杯,爽快的一饮而尽。
槐诗愣了一下,端起杯子细嗅,松木的芳香和威士忌特有的泥煤味混合在一处,而经过腌渍处理的樱桃则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令果木和花香越发的浓郁。
清新的不可思议。
当品尝啜饮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威士忌的浓厚气息与樱桃的清甜扩散在口腔中,缓缓吞咽而下。
最后,樱桃咀嚼时带来的微酸又完美的遮盖了威士忌略带苦味的余韵。
“真是好酒。”
槐诗不由自主的感叹:“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随意一点,就叫烟熏樱桃吧。”伊莉莎微笑:“味道如何?”
绝妙。
槐诗颔首赞同,这是自己半吊子清酒所无法触及的领域。
“还有么?”他问。
“饮酒要适量,真的要怡情,一杯也就够了,况且,比赛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伊莉莎抽着烟,忽然狡黠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其实,你也暴露出了一个弱点,怀纸小姐。
那杯黎明里类似的源质,我可是听吕西安念叨过不少次啊……联想到你的出身,象牙之塔,还有这一身技艺。”
那一瞬间,槐诗愣在原地。
而伊莉莎却已经洞穿了他最深的伪装,窥见了怀纸素子想要隐藏的秘密,带着笑意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
“真没想到啊,你就是槐诗……”
瞬息间,槐诗如遭雷击,差点没听见她的后半句话:
“……的情妇对不对?”
???
晴天霹雳一闪而逝,虚晃一枪之后,槐诗只感觉无数个问号从脑门上升起来。
愣在原地。
你说情什么玩意儿?
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怀纸小姐愕然的张口,呆滞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竟然不知道应该是恼怒还是庆幸。
只能悲愤的抬起手,指着自己这一张脸:
“……你看我像是会做二奶的样子么?”
“那谁知道呢。”
伊莉莎古怪的笑着,啧啧感慨:“想不到怀纸小姐你这样的美人也会钟情于那样的渣男啊。”
“我……槐诗先生他哪里渣了!他到现在都还没女朋友呢!”
涉及到自己的名誉和十八年的清白之躯,槐诗大怒辩驳。可紧接着,就看到伊莉莎的眼神越发的古怪。
端详着面前的怀纸小姐,嘴角缓缓勾起。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
槐诗一口老血吐不出来,百口莫辩。
这算是啥?
我潜我自己?
辩驳就是心虚,不辩就是默认……两头都堵,反正这个二奶的名头就真给我焊死了呗?你们这群看热闹的能不能有点良心?
“不过,我倒是也不会拿这个来威胁你做什么的啦,姐姐我都三十多岁了,什么没见过?不要不好意思嘛。”
伊莉莎抬起手,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不过,你要小心啊,所有命运给的礼物都会在暗中标好价格……有些男人看起来清纯可爱,一本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一旦脱了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大尾巴狼。
怀纸小姐你这样看似冷酷实则单纯的美人最容易被那种渣男玩弄了。”
对不起,我还没有沦落到对着小号发情的程度,请您别瞎操心,也不要把我说成色中狂魔了行么?!
槐诗无言以对。
只能尴尬的沉默,视线看向远方。
默默哀悼着自己已经滑落到深渊里的名声……
心中默默流泪。
毕竟,如果有选择,谁又想当二奶呢?
“那么,酒保大姐姐的感情咨询就到这里吧。”
最后,伊莉莎的手指抬起,递上了一张名片,冲着她眨了眨眼:“如果感情被伤害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诉苦哦……顺带一提,你是姐姐我喜欢的类型,可以给你打折。”
那颇为热辣和欣赏的眼神令槐诗后脑勺突突的跳,感觉浑身一凉,可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嘛?
我怀纸素子怎么就不能和金发大姐姐贴贴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好像就已经收下名片。
而伊莉莎已经拍了拍桌子,令工作台瞬间收缩,回到了迅速合拢的行李箱中。
随手从最后收拢的衣架上摘下一件大衣披在身上,盖住了剑创留下的伤痕,提起行李箱,调酒师飒然离去。
“喂,伊莉莎,你要去哪里!”
就在赛场之外,观众席上,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齐声怒斥:“你究竟在干什么!难道你也被买通了吗!”
“抱歉啦,老板,如你所见……我搞不过她。”
伊莉莎淡定的耸肩,“就算是不爽,也请不要污蔑我的职业道德,好吧?”
“你明明可以赢!”
“是啊没错,但我赢了,并不代表你赢啊。”
伊莉莎叹息:“如果我和她继续对决的话,就算是赢了,半个奈良也将彻底不存在了。你知道这样的结局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么?”
“你……”里见不净的表情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放心放心,钱会退你一半啦,不过还了信用卡的部分不能退哦。如果你质疑要追回的话,只能等我下个月工资发了再慢慢还你了……再见!”
淡定的挥手,向着雇主道别。
伊莉莎潇洒的从赛场之中离去,一路穿过了走廊,走出地下,婉言谢绝了里见家开车礼送的意思之后。
走出大门,拐过拐角。
然后,忽然弯下腰,扶着墙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
带着浓厚酒气的未消化物就这样狼狈的落在地上,堆积成一滩,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恶毒黑烟,从其中蠕动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带着隐隐的血色。
到最后吐完,妆都有点花了。
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净眼泪鼻涕和嘴角的污垢之后,她又掏出了一瓶水,娴熟的漱了漱口。
点根烟,终于松了口气,尽显疲态。
斗酒决胜法则,最重要的一条。
——保持风度到最后一刻!
“结果,差点在沟里翻了船。早知道还逞什么强啊,直接认输不就完了么?”
无奈的放着马后炮,她抽着烟,龇牙咧嘴的忍受着内脏的抽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前面两轮槐诗所带来的伤害,远比他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大。毕竟不是谁都有和某牛郎一样可怕的深渊耐性和恢复力。
况且,也不是什么人的脑壳被愤怒之斧劈了十几下,又被悲伤之索封锁后,再领受美德之剑的反复穿刺,还能够完好无缺。
重创。
不折不扣的重创……
幸好对手江湖还小,被自己糊弄住了。
可惜依旧没有改变最后的结果。
伊莉莎无奈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老式的折叠电话来,播出了那个紧急求助号码:“喂?存续院吗?你们的破封印漏了,对,跟姨妈一样,血崩,快来接人……”
电话挂断的瞬间,一道光芒从天而降。
她消失在原地。
两秒钟后,另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卷走了地上的呕吐物。
里见家的庄园大门之前,再无任何踪迹。
只有落在地上的烟卷,淡定的明灭,烟雾消散在风中。
就这样,秉持着最后的风度和优雅,调酒师伊莉莎退场。
御前厨魔试合。
——胜者,怀纸素子!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太阳与月亮(感谢倾|一世柔情的盟主
静室里一片焦躁的气氛。
在漫长的等待里,里见不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烦躁的捏着手里的手机,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打电话去催促。
可终究是忍了下来。
努力的克制着难看的脸色,平心静气,可汗水却依旧不断的从额头上渗出。
焦灼不安。
克制着发怒的冲动,强迫自己等待。
直到门外传来低沉的脚步声,年轻的武士推门而入,里见久静恭敬的跪坐在榻榻米上,向里见不净垂首问候:
“有劳久等了,叔父大人。”
“静江你久静在搞什……”
里见不净下意识的想要发怒,可最后却深吸了一口气,焦躁的问道:“究竟怎么办啊,那个人完全就不像是你说的那样!
这究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已经有人让我出让馆山集团的股权和位置了啊!当初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是一群墙头草想要落井下石而已,对于叔父而言,这些也不过是房梁上落下的尘埃,不必在意。只需要平心静气,等风头过去就好。”
“可真希那个野种呢!”
不净恼怒的问:“我可是亲自命令了人去胁迫她的,难道这件事能够善罢甘休么?不行,我必须去避避风头才行。去美洲,俄联也可以,静江,你一定有关系的吧!快一点,立刻安排,我在那里也能够帮你……”
“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呢,‘叔父’。”
久静提高了声音,将他的话打断了。
低垂的眼眸终于抬起。
修长的双眼之中迸射出一缕锐光,像是利刃那样,令里见不净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请放心吧,叔父,你是无害的。”
他依旧恭谨的说道:“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希也不会。要说的话,您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用处。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大不了投降就好了,辞掉现在的职务,拿着这些年捞的钱去找个小地方养老,不会有人觉得你会有什么威胁的。”
“……”
寂静里,里见不净的表情抽搐了起来。落在膝盖上的双手将订制的西装捏出了一道道难看的皱褶。
脸色铁青。
“静江!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怒斥:“你难道一点恩义都不懂吗!”
“我叫做里见久静,叔叔,我的父亲是里见不乱——从八年前您为了权位将我出让的时候,就是了。”
里见久静依旧平静,语气毫无任何波动,只是平铺直叙的告诉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权位,就请不要再眷恋卖出去的东西了。
事到如今,又何必说恩义这么可笑的东西呢?让我侍奉养父如亲父一样的人,难道不是您么?”
“……”
里见不净咬着牙,青筋从额头上迸起,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却终究再没有发怒的力气了。
近乎哀求的那样,轻声问:
“……为何,为何如此无情呢,静江?”
“那么,多有叨扰,在下这就告辞了,叔父。”
久静缓缓起身,躬身道别。
就在离去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告诉他:“请放心,只要乖乖呆在这里,您不会有事儿的。就当是曾经的儿子对您的最后仁慈吧。”
纸门被拉上了。
那个低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恢复死寂的静室里,里见不净瘫坐在了原地,呆在原地,在没有力气爬起来。
面如死灰。
直到门外脚步声再度响起。
他愣了一下,惊喜的爬起来,推开门冲过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静江,你不会放下亲生……”
在门外,那个被他拽住手腕的女侍从愣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他。
“不净先、先生……久静大人吩咐我来打扫一下走廊……抱歉,我、我这就走,打扰了……”
她被那一双渐渐狰狞的眼瞳看着,便忍不住慌乱了起来,狼狈的逃走了。
寂静里,里见不净一个人留在原地,神情渐渐扭曲。
“一个两个,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他怒吼,向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咆哮:“你们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丢人丑事,逃得过别人的眼睛么!”
无人回应。
只有许久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
下定了决心。
逃走。
必须从这个家里逃走才行。
在失去了权势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就连自己曾经的亲生儿子都会将自己弃之如敝履。
他从未曾期望过自己所谓的家人们能够高抬贵手。
下定决心之后,他脚步匆忙的离去。
打通司机的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汽车悄无声息的驶出了后门,消失在夜色里。
“不去京都,我们去三重。”
恢复冷静的里见不净吩咐司机,然后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幸亏之前他还在另外的地方培植了不少下属,否则这一次不知道还要沦落到多么惨烈的程度。
如今的里见家他待不下去了,他甚至不愿意待在瀛洲。
去三重,然后通过边境中转,改头换面,等过一段日子,让替身打扮成自己的样子去俄联,然后他从深见港直接到美洲去。
在美洲,他还留着一片足够让他东山再起的基业……
反复盘算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确认不会出现丝毫的瑕疵之后,他浅浅的睡去。很快,却又被惊醒了。
车速突兀的放缓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怎么了?”
“先生,前面好像出了车祸……路封了。”
司机茫然的从窗户里探出头,凝视着不远处的路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间,他的首级就骤然从原本的位置倾斜下去,依靠着一点点皮肉的连接,挂在脖子上,血色喷涌而出。
至死茫然。
里见不净却尖叫出声。
在车窗外,深邃的夜色里,有燃烧的火光浮现。
浑身笼罩在厚重的甲胄中,被血色染红的狰狞武士出现在了车窗之外。肃冷的面甲微微垂落,漠然的双眸俯瞰着不净扭曲的面孔。
手中,太刀缓缓抬起,斩落。
钢铁扭曲哀鸣。
防弹级别的轿车被轻而易举的撕裂了,断成两半。
燃烧的武士迈步向前,一步步的向着瘫软的不净靠拢。面甲之后,那一双眼瞳也燃起了鬼火一样的光,满溢怨恨和狰狞。
“这不可能……这不对……”
不净惊恐的尖叫:“怎么是你!!!明明应该是……”
剑刃斩落。
斩!
这便是里见不净最后所见到的场景。
槐诗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回到了熟悉的黑暗里。
静谧的沉睡。
只有源质的涟漪回荡在灵魂之中,在迅速增长的天命之中交织,激发了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什么机制。
令他的意识和记忆不断的碰撞,毫无条例的思绪彼此重叠,没有任何征兆的残缺画面不断的闪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的意识之中缓慢的遴选,娴熟的激发着一块又一块的欠片,令槐诗的意识自行运转,演化。
到最后,恰如黑箱之中的运算系统得出最终的结论那样。
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话语就从耳边响起。
那是来自槐诗的意识,槐诗的思想所组成的,纯粹的体会和恍悟。那样莫名的感触自行拉扯着意识之中浮沉的文字,最后形成了来自漫长时光之前的疑问。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羲和,往昔东夏神明之中的神女,庄严的日轮就是她的车驾,随着她每日东升西降,俯瞰尘世。
可如今——太阳还没有升起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光?
那一瞬间,有光从槐诗的眼前亮起。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片波光粼粼的雄伟海洋,汇聚了世上一切意识、灵魂和智慧的源头,那无穷无尽的白银之海。
那一缕未知之光引领着他,向下凝望,目光穿透了深邃的海面,照亮了属于白皇后的残缺形态。
那伟烈而庞大的轮廓静静的在海洋的最深处沉睡。
就像是熄灭的太阳一样……
太阳好像熄灭了。
有月亮从天空上升起来。
像是巨大的团子,圆滚滚的,就像是小时候一样。隐约的光照在石头上,石头是白的,水是黑的。
庭院里的野草和花儿散发着草木的芬芳。
草丛里有萤火虫的光。
远方的夜色里有风吹来,真希坐在摇椅上,茫然四顾,很快,便察觉到这是自己的梦境。
“清醒梦?网上是说过有这种东西吧?”
她困惑的挠着头,环顾着身后有些年头的木屋,确实,这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童年,在外婆和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庇佑他们的小小庭院和房屋。
虽然下雨的时候偶尔会漏水,但落在铜盆的声音就会清脆。
就像是交响乐一样。
交响乐是后来学会的词,但她一次都没有去听过。应该很厉害吧?怀纸小姐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这么想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坐在木廊之下的身影。
孤独的仰头凝视着天上的月光。
月光也变得轻薄起来,落在了她的眸子里,让她的眼瞳也焕发着光芒。
真希愕然了许久,恍然的点头。
梦里也有怀纸小姐吗?
真好啊……
忽然感觉开心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妈呀,成仙了!(感谢超凶超嚣张的安娜的盟主
究竟是日有所思还是心意相通呢?
真希也并不知道,但只是怀纸小姐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就莫名的愉快起来。
梦里的怀纸小姐也像是平时一样呢。
高冷又凛然,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可鼓起勇气坐在旁边的时候,就好像能够感觉到温度。再鼓起勇气缩短一下距离之后,就能够感觉贴在一起了。
挽住了手。
开心。
遗憾的是,这个怀纸小姐好像不会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
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贫乏了吗?
这个时候,就应该调动自己的意志力,然后开始想象霸道的怀纸小姐姐将自己顶在墙上,然后一只手挑起自己的下巴……
想着想着,真希就痴呆的笑了起来,口水从嘴巴上留下来。
只可惜,这样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有时候梦就是这样吧?
就算是知道这是梦,很多事情也很难改变,比方说热情似火的怀纸小姐什么的。虽然很遗憾,但仅仅是这样,她也感觉很满足了。
“怀纸小姐要喝茶么?啊,梦里喝茶好像很奇怪的样子……可惜这里也没什么书或者是其他的东西,难得来我家,不如去里面看看吧。”
真希一个人自顾自的说这话,鼓起勇气,拉了一下怀纸小姐的手。
然后,怀纸小姐就站起身来,站在一旁,好像等待她的导览。反而是真希忽然脸红了起来。
带怀纸小姐回家……怎么说呢,好激动啊。
遗憾的是,这里已经不是曾经那么温馨的地方。
“抱歉,不知道有客人要来……就算做梦也这么杂乱,真是够了。”
推开木门之后,便看到了落满了地板的灰尘。
“果然,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吧?外婆去世之后,这里就荒废了,以前的时候,这里可是被有精心搭理的。”
“我还记得,春天的时候,在玄关地方的瓶子里每天都会插着庭院里的花。”
真希叹息。
现在,玄关破碎倾倒的瓶子里,只剩下枯萎的花枝,再无往日的芬芳。
客厅里还存留着地板上被家具遮蔽的日晒痕迹,可惜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破椅子,孤零零的在月光下伫立。
“果然还是别看了。”
真希摇头,转身说:“我们去其他的地方吧。”
“这里不是你的家么?”
她第一次听见梦里的怀纸小姐发出声音,那个身影越过她的身旁,走进客厅里,环顾着四周,满是好奇。
“给我讲讲吧。”她忽然说,“这里所发生的故事。”
“……”
真希愣在原地,在沉默许久之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张椅子是外婆生前最喜欢的椅子来着,她就喜欢坐在这里,看窗户外面。看到我之后,就朝我招手。”
“这个缺口,是我小的时候门牙磕掉的地方诶。”
“……大部分时候,妈妈都会坐在这里做一些手工,有的时候,也会给我做几个洋娃娃。爸爸每天很晚就回来,但有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会听见玄关的地方有推门的声音。有时候爸爸会问真希睡了吗,有的时候妈妈会让他小声一点……”
“这里原本挂着外婆年轻时的照片,还有外祖父,小时候的妈妈,后来就换我和外婆的……再后来就没挂啦。”
就像是展示自己的宝物那样。
真希走在自己的梦里,一点一点的将那些尘埃拭去,给唯一的来访者讲述过去的事情。
直到最后,在空空荡荡的卧室里,她吹去了画布上的浮尘,从斑驳脱落的色彩里看到往昔的涂鸦。
“这个竟然留在这里了吗?”
她端着画框,轻声感叹,然后轻声笑起来:“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真想带回去啊。”
“是很珍贵的东西吗?”怀纸小姐问。
“算是吧。”
少女感怀的轻叹,辨认着上面已经褪色的涂抹痕迹。
“这个是父亲给我画的……不懂事的时候,我经常会吵着要去电视机里说的大城市里,实际上我连大城市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那里的人都穿着很漂亮的裙子,有很多可爱的娃娃和玩具,还有吃不完的糖。
但爸爸和妈妈说的都和我想的不一样,后来,爸爸有一天就给我画了一张。但画的实在太难看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这个。”
她展示着手中的画框,上面只剩下了模糊的色块,难以分辨往日的模样。
“这个是太阳,这个是高楼,这个应该是汽车吧?这个我忘记是什么了,好像爸爸也忘了。”
真希摇头,轻声呢喃:“妈妈跟我说,江户就是这样。在黄昏的时候,白色的高楼被渲染成粉红的颜色,玻璃会发出金色的光。
街道上的人多的数不过来,汽车成群结队的在狂奔,就像是发脾气一样……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在骗我,可第一次离开稻泉乡之后,才发现,外面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
“怀纸小姐去过其他的地方么?其他的国家和边境?”她回过头来,好奇的问道:“像怀纸小姐这么厉害的人,一定都去过吧?”
怀纸小姐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画框,并没有回答。
好像在承认了,又好像没有。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就好像藏在迷雾里那样,难以触及,永远让人看不分明。
可是,就算是很冷淡,也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永远不会害怕了。握住手的时候会感觉很暖和,像是被阳光照耀着一样。
可只是这样的话,感觉还不够。
因为她是孤独的。
真希抬起眼瞳,欲言又止。
从未曾有过这样,想要更深切的了解她。想要更加亲密的站在她的身旁……想要像怀纸小姐一样!
那一瞬间,少女终于鼓起勇气。
“怀纸小姐,我……”
然后,梦醒了。
断在最残酷的地方。
少女从床上睁开眼睛,愕然的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手掌不知何时已经伸出,像是要去触碰什么一样,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诶?”
她愣在原地。
而就在石髓馆之下。
不知何时,规模已经超出地上数十倍,庞大到宛如巨型广场一样的地下室中。
彤姬手中的事象分支停顿了一瞬,从命运之书的投影中移开视线,抬起头,看到不知道何时漂浮在眼前的一缕小小的光点。
“嗯?这是……信徒吗?”
似是难以置信,她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没想到,为了完备替身,塑造出怀纸素子的倒影之后,竟然能够让少司命的神性从灵魂的本性精髓里萌发?
而这一份神性,甚至笔直的指向了东君的方向,隐隐具备了羲和的特征?就算是底蕴再怎么深厚,这未免也太非议思索一点了吧?
这算是什么?惊喜还是惊吓呢?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槐诗,我们果然是世界上最合拍的契约者啊……”
她愉悦的眯起了眼睛,哼唱着那些模糊又古老的曲调,
在她身后,烈日一般的神之楔静静的悬浮着,焕发微光。
槐诗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事情不对了。
当然不是一进来就看到怀纸素子在打乌鸦什么的,而是感觉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有什么感觉不同了。
大清早迷迷糊糊刷着牙的时候,照着镜子,就看到了镜面之中自己的投影——已经完全变成了怀纸素子的模样。
这已经是彻底接近完成状态了。
槐诗的影子彻底和怀纸素子的记录重合,通过少司命的残影作为媒介,她可以说已经是槐诗源质的化身。
甚至可以代替他去完成一些简单的事情和工作。
倘若只是进度飞速的话,他倒是不会这么惊讶……但谁来告诉他,镜子里自己投影的头顶上,那个隐隐浮现的光环是啥。
“妈呀,成仙了!”
他目瞪口呆的放下牙刷,抬起头,看向自己头顶。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之下,头顶之上那细微而隐匿的光环焕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玩意儿是个啥……
可等他伸手微微一碰的时候,那隐约的光环就迅速消散了。
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就在他捏着下巴,稍作思索,冷静分析,然后打电话怒斥一下某个黑心女人又整了啥的时候,他的电话反倒先响起来了。
琥珀的号码。
“你干的?”
电话刚刚接通,另一头就传来了含怒的声音。
“啥?”槐诗茫然:“我又干了什么了?等等,难道是昨天晚上有人看到怀纸素子干了什么?”
他愕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马甲好像成精了这件事儿,头顶上还多了一个光环。鬼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宿醉之后睡了一觉而已。
往好处想,至少没有像是电影里一样睁开眼睛枕头旁边多个娃。
那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里见不净死了。”
“就这?”
听到琥珀的声音,槐诗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凭空污蔑我的清白呢!话说,里见不净死了,关我怀纸素子什么事儿?”
“真不是你干的?”琥珀依旧十足怀疑:“槐诗,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种道理不用我多说吧?你要干什么大可不必背着我……”
槐诗忍不住翻白眼。
“他都退场了,我昨晚喝成那样,走路都勉强,你让我千里之外取人贞操就算了,去砍个中年大叔,我是不是有病?话说,他怎么死的?谁干的?”
“还能是谁?”
琥珀伤脑筋的叹息:“当然是介错杀人魔。
在这个关头死了一个退场的候选者,这件事儿彻底闹大了,你小心一些,说不定鹿鸣馆的人会找上门……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可千万什么都别说,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会立刻到场的。”
“……你确定?”槐诗问。
“不然呢?”琥珀怒了:“你信不信我不管的话,有多少人急着想把这个黑锅栽在你头上?”
“不,我倒是没有怀疑啦。”
槐诗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当辩护律师的话,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那一瞬间,房门在巨响之中化作尘埃。
头戴斗笠的魁梧身影冲进房间里,震怒咆哮:“束手就擒吧,怀纸素子你这个杀人魔!”
槐诗摇头,忍不住叹息。
“只不过,这可不像是来好好说话的样子啊……”
第六百五十八章 摸鱼的下场(感谢而今坟草丈许高的盟主
按照道理来说,这时候槐诗应该举起双手然后喊我要找律师,在律师来之前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讲,一直到小琥珀过来向鹿鸣馆控诉你们虐待我的当事人,我要上诉什么的……
常见剧情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如今上门来的人,可不像是请他过去喝茶。
反而像是打算抓住这个机会往死里打。
瞬间完成变形的怀纸小姐手里还端着牙刷和牙刷杯,脖子上夹着没挂断的电话,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魁梧如山峦一般的怪人。
还有一片狼藉的房间。
“请问,有何贵干?”
他无奈的感叹:“如果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的话,直说就是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在令堂的坟头来回的铲?”
无人回应。
只有簌簌飞扬的尘埃之中,一柄看起来足足有一米余长的铁棍向着软弱无助又可怜的怀纸小姐,当头劈落!
那是带着锐利棱角的‘十手’!
虽然和寻常的十手相比长度实在过于夸张,但搭配来者的身高和体型,竟然让人无法产生任何违和感。
称之为铁尺也罢,琉球三戟叉也好……反正什么样的兵器在那样的巨汉手中都会变成不折不扣的凶器。
明明是捉拿人犯避免伤及性命的武器,可出招的时候却毫不留情的冲着致命的位置击落!
巨响呼啸之中,槐诗叹息着,抬起眼眸。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和牙刷,向着右侧踏出一步,堪堪躲过了足以劈裂钢铁的十手,紧接着,一步踏前。
杯子扬起,将漱口水泼在了来者的面目上。
看那样子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槐诗大发慈悲,就用美少女的漱口水给他洗洗脸。
仓促之间,那僧人打扮的巨汉猛然低头,斗笠将泼来的水尽数挡住。
可面门还来不及抬起。
就看到一柄还带着牙膏沫的牙刷,笔直的捅向了自己的眼球。
迅捷如雷电。
凄啸声中,已经近在咫尺。
最终,又戛然而止。
悬停在来者的眼眸之前,槐诗的尾指微微弹了一下牙刷柄,溅起了一点牙膏沫,落尽他的眼睛里。
“洗洗眼吧,朋友。”槐诗收回了手臂,仰头把杯子里最后一点水倒进喉咙里,咕嘟咕嘟的开始漱口。
巨僧震怒咆哮。
面色铁青。
字面意义上的,铁青色。
很快,整个人都好像在狂怒之中变成了靛蓝,宛如寺庙造像之中的护法那样,须发皆张,兜里炸裂,赤色的短发如火扩散。
瀛洲谱系圣痕·青坊主!
“竟然胆敢反抗拘捕?”
青坊主咆哮:“那么,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槐诗人都傻了。
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真没见过这么清奇的思路。
你要硬说反抗拘捕就算了,但手下留情的究竟是哪一个啊?这难道是什么瀛洲传统艺能,单口相声?是叫落语没错吧?
可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无形的力量绞合成了粗大的绳索,瞬间向内收缩,将槐诗束缚在内。
在门外,突袭的枯瘦升华者抬起眼瞳,抬起的手掌拉扯着源质绳索,紧接着刺眼的电流从绳索之上迸射上,流窜在槐诗的身上。
麻痹。
“记住,我乃鹿鸣馆中町奉行所,三岛忠吾……”
青坊主狞笑着抬起手,十手正握,沉重的尾端骤然弹出了墨绿色的尖锥。
在半空中,手臂骤然再次膨胀了三分,恐怖的力量爆发,突破了极限,向着怀纸素子的颅骨砸落!
——秘仪·金刚力!
那一瞬间,槐诗垂眸,无奈叹息。
“什么?”
角山愕然回头,怒视着身后的同僚:“鹿鸣馆的人过去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毛野回答道。
“身为八犬士,你就任由他们造次么!”角山大怒,“这里可是里见家!你将里见家的家名与尊严置之何处!”
“里见家……哪里还有什么里见家?如今不过是公卿和武士们盘子里的肉。”
毛野嗤笑,“难道还不明白么,角山?这一场所谓的御前厨魔试合,只不过是把我们当做食物一样料理而已……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把什么八犬士的名头放在眼中么?”
他撇着脸色铁青的角山,摇头叹息:“左右都是当狗而已,雇主要换了,早点学会看气氛吧,角山大人。”
角山的脸色铁青,扶在刀柄上的手青筋迸起。
“所谓的武士,便是为主公门下的牛马走才对……毛野,难道你就不想想,你的新雇主为什么才会喜欢一条背主之犬么?”
“给我滚开!”
漠然的最后看了他一眼,角山笔直的撞开了拦路的毛野,冲向了怀纸所在的院落。
“已经晚啦,他们早就过去了。”毛野嘲弄摇头:“不过那位怀纸小姐真是美人啊,角山奉行这么担忧,也情有可原……”
角山的脚步一顿,阴沉的眼神看过来,带着一丝怜悯。
像是看着一个傻逼一样。
“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究竟要为谁去担忧吗?”
“究竟是担忧那个深不可测的深渊除魔,还是你新主人的另外几条狗?”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毛野,陷入愕然。
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就像是毛野所说的那样。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整个院落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睡了个回笼觉又被惊醒的真希坐在椅子上,正喝着压惊的茶,身后的屋子里不断的传来巨响。
“没事儿吧,真希?”角山弯下腰,扶住她的肩膀,端详了片刻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毛野已经急不可耐:“怀纸呢?怀纸在哪儿?”
真希神情复杂的抬起手,指了指屋子内,那沉闷的巨响越发的清晰。
角山和毛野互相看了一眼,神情越发的复杂。
走进门就听见越发凄厉的惨叫声。
“别打了,我就是介错杀人魔,我承认了,别打了……”
一个魁梧如山的巨汉趴在地上,磕头磕的邦邦响,尖叫着哭喊:“绕过我吧,怀纸小姐,我什么都不不知道……”
在他身后,一个半死不活的枯瘦升华者被吊在房梁上,口吐白沫,早已经不省人事。
“我让你停了么?继续!”
怀纸素子飞起一脚揣在他的脑门上,怒斥:“知道自己为什么是憨批么?就是因为平时在庙里每天摸鱼不磕头,现在都给我补上,少一天和少一个的量都不行。这就是摸鱼的下场!”
然后,毛野就看到,那个中奉行所内的精英,被称为铁坊主的硬汉竟然眉头都不皱的再一次梆梆梆的继续磕起头来。
哪怕是砸破地板之后在碎裂的钢筋和石子面前撞的头破血流都不敢停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里,只有不断磕头的轰鸣。
就在巨响中,槐诗回过头来,冲着角山微笑。
“你们来的正好,杀了里见不净的真正凶手找到了!微博名叫带带小……咳咳,总之赶快拿下就对了。”
说着,他还踹了一脚旁边的青坊主:“说,介错杀人魔是谁?!”
“是我!是我!!!”
三岛忠吾哭喊着磕头:“赶快把我抓走吧,我认罪,我伏法……都是我干的!”
“……”
尴尬的寂静再次到来。
角山和毛野愣在原地。角山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么奇幻的场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毛野是见到这种奇幻的场景之后,已经开始联想新的雇主会把促成这一切的自己摆成个什么花样了……
为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
毛野下意识的拔刀,脸色狰狞:“你这……”
嘭!
来自身后的一拳,正中后脑勺。
毛野当场晕厥。
不知道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
但那一拳确实令槐诗眼前一亮,时机和劲道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处于一击毙命和毛野的承受极限之间。
“抱歉,这种家伙虽然丢人现眼,但毕竟是里见家的家臣……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角山收回了拳头,抬起手拎着毛野的领子,将他丢出门外。
“仔细一想,你们好像从一开始就失礼个没完,不考虑切个腹么?”
槐诗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不好意思,虽然难得有客人上门,不过这里有点乱,还没收拾,请麻烦到门口稍微等我一下,我给你泡茶……”
“茶水就不必了。”
角山漠然的看了一眼槐诗脚下的那两个不像样的家伙,“不过,我更在乎的是,您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一个好心人应该做的事情、”
槐诗耸肩,五指展开,丝丝缕缕的劫灰就从指尖落了下来:“你看,有时候,想要让人认清现实,只需要一场噩梦而已。”
“……”
角山没有说话,眉头渐渐皱起。
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究竟是将这个狂悖之徒当场拿下,还是装作无事发生……但不论如何,接下来鹿鸣馆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了。
就在他沉吟的时候,怀中的电话忽然响起。
在接通之后,他的面色微变,很快,挂断了电话。
“怀纸小姐,犬江大人有请。”
第六百五十九章 我……有一个朋友(感谢一只孤单的狗子的盟主
“请什么?请吃饭还是请喝茶?”
听到他的话,槐诗不为所动,反而坐回了屋子里的椅子上,淡定反问,“不会到时候那老头儿忽然摔杯为号,你们里见家的八犬士就从屏风后面冲出来,把我砍成好几段吧?”
“您是真希小姐的代理人,同样也是里见家的贵客。这种有辱家名的事情绝对不会在里见家再次发生。”
角山平静的回答道:“只不过希望进行一场临时的询问调查,为您洗脱嫌疑而已……琥珀小姐已经到了,请您不要担心。”
“真希呢?”槐诗问:“我走了的话,有没有其他人拿她来做文章?”
“在您归来之前,在下会寸步不离的守候于此。”角山沉毅答道:“倘若真希小姐有任何损伤,届时阁下割去我的头颅,我也不会有任何有意见。”
就在门外,一辆车已经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
等待怀纸小姐的大驾光临。
再次从真希这里确认了角山可以信任之后,当着角山的面,槐诗将蝇王递给了她,最后看了角山一眼。
那样的眼神让角山的后心有些发凉。
不知道究竟是威慑还是嘲弄。
但等角山回过神来之后,那个妙曼的身姿已经不见踪影。
而槐诗坐在车里之后,终于过神来。
想到自己刚才摇摆的步伐,忍不住油然感叹。
我好骚啊……
“姓名?”
“怀纸素子。”
“年龄?”
“十八。”
“性别呢?”
“男。”
槐诗翻了个白眼,引得上首几个老头儿的脸色一阵阴沉。
“怀纸小姐,这由犬江家老提议,专门为你临时所举办的一场询问,希望你能够郑重一些,不要乱开玩笑。”
“真奇怪,有些问题,我觉得你们不是有答案了么?就好像我的性别一样……总不能因为捏了软柿子发现里面有钉子之后,就打算把答案改一下吧?”
今天的槐诗,依旧在阴阳怪气。
直到旁边冷漠旁观的琥珀快要用视线把自己戳出好几个洞来为止。
“行吧,行吧。各位有什么要问的赶快问吧。”槐诗垂下眼睛,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钟表:“毕竟时间宝贵。”
“那么,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上首最中间,家老犬江身旁的冷漠的中年人说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问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锋锐,像是剃刀一样,会在人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细碎的刀口。
“睡觉。”槐诗淡定的回答:“昨晚我喝醉了,所有人都见到了。一个调酒师下的手,直到今天早上十点我才睁开眼睛。”
中年人忽然问道:“谁能证明你一直待在房间里?”
“谁能证明我一直没有待在房间里?”
槐诗嗤笑:“我本来以为里见家会明白点常识的,还是说。这种事情就好像网上一样,谁的嗓门大谁就有道理?
我读书读的少,不过我记得这个国家和贵国所有边境所采用的都是海洋法系吧?不过,不论是哪个法系里都有最基本的原则——人不能自证其罪。
谁主张,谁举证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这一条要不要我教你?我在象牙之塔的边境法学课里可是混过课代表的。”
岂止是课代表,以槐诗的水平,法学课教授都已经开始偶尔摸鱼的时候请槐诗去带课了。
偶尔槐诗想要划水的时候,也会把古典音乐赏析交给他。
有一说一,那位教授的音乐欣赏水平着实不错,对于部分古典音乐的别有一番见解,尤其是喜欢莫扎特!
实际上,法学教室里的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挺喜欢莫扎特……可能是大家觉得自己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时候,听着莫扎特会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吧。
现在看来,边境法学课的威慑效果拔群。
反正,槐诗话一说出来,那个中年男人的脸色就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象牙之塔的边境法学,是出了名的难搞和能搞事情,而且每年都有各种即将毕业的宝才为了从老师那里拿到更高的评价分,孜孜不倦的流窜在各个边境之间,搞一点法律里没说不让的事情……
这是警告。
如果鹿鸣馆再试图想要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的话,槐诗完全有权去延请一位已经毕业了的学生作为律师来给可怜无助还能吃的怀纸素子小姐进行辩护。
在气氛渐渐陷入僵持的时候,沉默的犬江忽然咳嗽了两声,作为扮演好警察的那个,终于开口说道:“山中先生一时失词,请不要见怪,他只是过于急切而已。因为怀纸小姐你习惯的方式和杀人魔实在太过相同。因此……”
“不,这不一样吧?“
怀纸小姐忽然发出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摊手,认真又严肃的告诉他:“这明显就不是一回事情。”
犬江愕然片刻,旋即颔首:“愿闻其详。”
“我……咳咳,有一个朋友曾经这么告诉我:断头,和介错是不同的。”
槐诗抬起一根手指头,认真的说:“并不只是究竟有没有彻底切断,是否要留下那么一点连接的部分,就连下手的方法和思路都完全不一样。
难道在你们眼里,天底下砍脖子的方法就这么一条么?”
“就算是你这么说……”
山中正打算开口,却再度被打断了。
“听好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斩首和介错,这两者之间,是有决定性的不同的!”
槐诗肃冷说道:“所谓斩首,是一种很干脆、很让人舒爽,不会黏黏糊糊又纠缠不清的方法……当断则断,你明白吧?
这是一种最简单直白的了断方式。”
“它的目的是杀死什么东西,让什么东西消失,让什么东西告别人世,以免流毒无穷。
只需要找准地方,然后一刀,一切就可以结束。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
所以你才需要越发的谨慎,审视自己的目的,审视自身的偏差和想法——倘若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解决方式的话,你就不应该动用它。
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再挽回的可能……”
你他妈在说什么荒唐的鬼话。
山中很想这样去驳斥她。
可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就变得郑重又严肃,好像在述说什么不容辩驳的真理那样。也不容许别人去打断她。
“但是,介错杀人魔那个家伙不一样。”
槐诗瞥着眼睛,忽然说:“如果我在现场没有看错的话——有的人在死前,是曾经饱受凌虐的,对吧?”
再次的回忆起,小巷中所见过的那一具尸体。
在断头之前所发生的,惨烈蹂躏……
“那个家伙的重点并不是斩首,而是在斩首之前发生的事情……死者体验到痛苦而最后的介错,只不过是赠与你们的怜悯而已。
从一开始,就和斩首的基本理念背道而驰”
山中大怒,瞪视着他:“你以为这种模糊概念的诡辩会有用么!”
“我只是说出一些自己的想法而已,这不是你们问我的吗?”
槐诗耸肩,无奈的摊手。
可端详着那些人的面孔时,便忍不住露出笑容:“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地要使用这种杀人方式,但我觉得,他是希望你们付出代价。
难道说,你们之中……有人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么?”
寂静里,没有说话。
只有山中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犬江依旧沉默不语,恍若未闻。
Bingo
槐诗简直好像听见了幻觉一般的提示音。
并没有过多久,短暂的质询会终于结束了。
并没有成功的洗脱嫌疑,反正就算是鹿鸣馆说相信怀纸素子不会是介错杀人魔,槐诗恐怕也不会信他们。
最后下达的决断是,虽然有嫌疑,但并不大。
在调查期间不可以离开里见家的范围,不得外出,相当于另类的禁足。可能是之前偶尔出去一趟杀疯了,给鹿鸣馆的老爷们留下什么心里阴影?
槐诗倒是不在意人身自由什么的,反正他就是被雇来做菜的,等厨魔试合结束,真希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甩手走人,难道鹿鸣馆还敢拦在前面?
将他送出来之后,琥珀都感觉自己快要心力交瘁了。
“走个过场而已,为什么要不停的作死?”
“呵,搞的定我就直接抓走,搞不定我就走个过场,好话赖话怎么都让鹿鸣馆说了……”槐诗嗤笑,对那群老头儿假模假样的样子根本不买账。
“最好小心一点,那几个老头儿说不定就在盘算着比赛结束之后怎么料理你呢。”琥珀摇头:“你觉得鹿鸣馆那几个升华者,是什么水平?”
“一般吧,维持一下治安勉强靠谱。但真要派上什么用场的时候,就菜的抠脚,办不成什么事情。”
槐诗评价道:“真指望那种人去抓捕介错杀人魔,还不如指望他们能死在一个不会为其他人添麻烦的地方呢。”
“正常,左、右、中奉行所都只不过是鹿鸣馆用来配合MPD维持社会秩序的机构而已。真正有能力的人,早就被选入‘火付改‘和‘盗贼改’的部门,更不要说名义上专属于上皇的精锐亲军‘座’了。”
琥珀随口叮嘱了两句之后,问道:“听上去你刚刚好像有什么眉目了?”
“说不定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不过是以我浅薄的犯罪经验进行了一些反向分析而已。”
槐诗想了半天,认真的说:
“我觉得你们家有问题。”
第六百六十章 愿望(感谢洪荒开天辟地的盟主
“我觉得你们家有问题。”
???
听完这句话,里见琥珀感觉这个世界的奇幻程度又上升了。
看向槐诗的眼神分外古怪,“你怎么可能觉得我们家没问题?但凡有眼睛都应该知道不对的吧?”
“诶?”
槐诗有些愕然,旋即尴尬:“我家以前就是这样啊,我还觉得挺正常……”
“……”
里见琥珀翻了个白眼。
“人只要多了,在哪儿都会出问题。钱一旦多了,没有问题也会有问题的。里见家有问题不奇怪,没问题才见鬼呢。”
“不,我确定了一件事情而已。”
槐诗轻声感叹:“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佐佐木为什么不愿意露面,而是执意在暗中追查介错杀人魔的线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发现,里见家已经不可信任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的神情阴沉起来:“也就是说……状况再糟糕一点的话,介错杀人魔说不定现在就藏在里见家里,对不对?”
里见琥珀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你觉得会是谁?”
槐诗凝视着她,她也在看着槐诗,没有说话。
槐诗也不说话了,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打算用念力逼迫她说点啥。
“槐诗,我请你来不是来让你当侦探的。”
“工具人身兼多职难道不是很正常么?”槐诗抽烟,斜眼看他:“况且,当初不是你把这件事儿告诉我的么?怎么你们姓里的都一个样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前面一个样,后面一个样,怎么说都是你们有道理吼?”
“当初和现在不一样……”
里见琥珀面无表情的回答,“你如果单纯是工具人的话,我会放心把你往泥坑里推,用到七千万回本的那种,但真希不同,她与这些丑事无关。”
槐诗哑然:“你竟然真的在为真希打算?”
“不然呢?有机会,谁不想做好人。”琥珀摇头:“区别就在于,出了事儿,谁能站出来做恶人而已……”
槐诗叹息,“说真的,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杀人魔,包括你在内。”
“那真希呢?”琥珀问。
“算了吧……”槐诗摇头,“我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她,可她连捏个菜刀都费劲儿,那么点体重和力气,别说砍人脖子,砍鸡脖子都费劲儿。就别难为她了。”
“未必不可能吧?”琥珀追问。
“不是未必,是绝对不可能。”槐诗断然的回答她,“以她那样的体力和状况,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那个人我们都认识,不是么?”
琥珀的眼角狠狠的跳了两下。
没有说话。
还能是谁呢?
罗娴。
如果是娴姐的话,手里捏着一张小纸片说不定都能从奈良杀到京都去……但如果真是她,根本用不着藏头露尾,拿着厨刀都能把里见家的人杀绝了。
或许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具备那样的才能,但也绝对不可能是真希。
这概率小的比槐诗出门买包烟遇到八个毁灭要素都还夸张。
“你对她可真信任啊。”
“信任是相互的,琥珀。”
槐诗看过来,盯着琥珀的眼睛:“所以,回答我,你是介错杀人魔吗?”
琥珀被逗笑了,忽然问:“槐诗,你难道会恨自己的家人么?”
“看情况。”槐诗说:“虽然偶尔很想打一顿,但要说不共戴天的那种恨还真说不上。实在过不到一起,分开过日子不也一样么?”
“真好啊,槐诗。我也很想像你一样,可惜我做不到那么宽容。”
琥珀掐掉烟卷,踩灭,平静的看着其他地方:“有很多次,我都很想杀掉那群丢人现眼的蠢货,但很遗憾,这个世界上连累别人的猪队友是死不完的。
更遗憾的是,我不能那样做……介错杀人魔可能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可能是我。”
那样的神情充满了遗憾和惋惜。
以及,无从作伪的羡慕。
槐诗叹息:“你对这里要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妨明说。拿出点那些家伙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的证据来,拉上东夏谱系,咱们组团下本,我陪你从门前杀到门后去,不比现在和别人比做菜简单么?”
“那样的话,里见家也完全不存在了吧?”
琥珀摇头,“建立一个家族会需要很多年,很多人的努力,但毁灭一个家族却只需要一瞬间,一个人犯蠢。
我不会为了毁掉这一切才回来的,也不是因为你擅长砍别人脑袋才雇你,不要搞错了。”
“听起来真是对我抱有巨大期望啊。”
“谁说不是呢,王子阁下。”
琥珀最后看他一眼,认真的说:“就用心做好厨师这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其他的用不着操心了。”
挥了挥手,琥珀转身离去。
结果到最后都没告诉槐诗她的怀疑目标。
被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一份对于真希的关爱倒是令槐诗对她改观了不少。哪怕对于她而言,不过是指缝里漏出的一点余裕……
随手将手里转着的打火机塞进了口袋里,他转过身,走出门外,就看到阳光下等待许久的少女。
正在惊喜的向着怀纸小姐兴奋挥手。
真希。
“怀纸小姐辛苦啦,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接着关怀的借口,真希抓住怀纸小姐的小手儿,仔细的揉捏端详,“我好担心你啊……没有出事儿就好。”
不,怎么看都像是你在馋我的身子吧?
槐诗开始头疼了起来。
不着痕迹且用力的将手从她的束缚里抽出来,然后抬起手,顶在她的脑门上,抵挡着整个人都快扑上来的真希,保持了一点安全的距离——他可没有胸部这种东西,万一乱摸的时候被摸到什么莫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可怎么办?
“只不过是这么一小会儿,你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因为很担心嘛!”真希顶着她的手努力的向前,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角山叔叔说那群老头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觉得他们就是垂涎怀纸小姐的美色啦……”
便利店里的小本子里不都是这样的剧情么?
一旦被抓住什么弱点,就会被那群变态老东西强迫着做这样和那样的事情,想到这一点,真希就想要咬手帕,心如刀绞。
已经不知道是羡慕还是义愤了。
“给我正经一点好么?”
槐诗的手指曲起,毫不留情的敲在她的脑壳,撇嘴:“大家姑且算是友好的进行了商谈,澄清了流言,解除了误会,保留了意见之后,会议就在一片融洽的氛围里落幕了。”
“啊,好官腔!”
“反正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装腔作势而已,没必要在意。”槐诗说:“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晚上睡哪儿。房子都被打烂了,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真希再次兴奋起来:“角山叔叔给我们换了好大的房子!就连厨房都比以前宽敞了好多……后面还有私人温泉哦!据说对皮肤很好呢,回去之后一起泡温泉吧!”
“温泉?算了吧,我对热水并不感兴趣。”
“诶,一起嘛,一起嘛!”真希摇着看不见的小尾巴,绕着怀纸小姐来回的跑,眼神期冀:“怀纸小姐的皮肤这么好,泡一泡,也让我沾沾光嘛。”
槐诗只能仰天叹息。
不是沾光不沾光的问题,是你的一些想法能不能见光的问题啊姑娘。
“不要。”
他果断拒绝:“累了,回家睡觉。”
“好吧……”
真希失落的跟在旁边,垂头丧气的样子总让槐诗觉得他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一样。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好歹是要竞选家主的人了,真希,不要总是像小孩子一样。”
“反正就是走过场啊。”真希满不在乎的摇头:“家主什么的,那是琥珀堂姐和久静堂兄他们应该去操心的事情,我光是想想每天要去和那些老头子打交道就难受的不行,太可怕了……”
“诶?明明一开始决定竞选家主的时候还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啊。”槐诗啧啧感叹:“我倒是觉得,你如果认真起来,一定会上手很快。”
“这不一样啊,虽然以前做过那样的梦,但现在感觉完全和想的不是一回事情。”
真希移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低声嘟哝着:“反正,如果让我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我肯定会受不了的。
就算是有很舒服的大床和能赚很多钱,也肯定会很难过。反正我就是很土啦,电视机里的生活不适合我。”
这么说的时候,就让人感觉有种乡下人破罐子破摔坦荡感。
让槐诗不知道究竟应该同情还是惊讶。
只是有点担心。
“真希,你还好吧?”
“……抱歉,只是一想到厨魔对决结束,怀纸小姐就会走,就有些难过。”
真希耷拉着脑袋,牵着槐诗的袖子,可怜巴巴:“之前看上去再威风八面,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一旦没有了怀纸小姐,我就一定会被打回原形啦。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吗?”
“抱歉,那恐怕很难,毕竟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槐诗无奈的回答,“不要难过,就算是我不在,琥珀也一定会照顾你的。”
“但那和怀纸小姐不一样啊。”
真希摇头,“我知道琥珀堂姐肯定不会在意,但我不想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从小妈妈就一直说,不劳动不得食。想要真正过安心的生活,果然还是得去安安稳稳的找一份工作吧?”
“嗯?这是已经想好了吗?”
“嗯。”
她想了一下,确信的说:“虽然称不上梦想什么的,我已经有未来想要做的事情啦。”
少女的样子罕见的认真,那么严肃又郑重,好像生怕怀纸小姐会不同意那样。
期待他的认同。
槐诗愕然许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目标是件好事啊,不过能不能告诉我具体的内容嘛?”
“啊,这个是秘密哦……感觉说出来会很好笑的样子。”真希躲闪着他的视线,不好意思的说:“等做得到的那一天,再来告诉怀纸小姐吧。”
槐诗笑了起来,“那就要加油啊。”
“嗯。”
真希用力的点头,也笑了起来,提议道:“怀纸小姐,晚上我煮粥吧,还可以煎一点多春鱼。”
“好啊。”
“吃完一起泡温泉。”
“不行。”
“诶?泡嘛泡嘛!”
“不可以,我有狂犬病,怕水。”
“桑拿也可以!”
“我怕热,不行!”
……
就在闲谈之中,他们缓缓的向着归处走去。
当真希抬头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前方怀纸小姐的背影。
那个纤细的轮廓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中,就好像渐渐的太阳重叠在一起。
闪闪发光。
只是看着,便令人感觉到心安。
哪怕是走进黑暗里,也能够感觉到这一片令人眷恋的温暖运行在大地之上。
只要看过一次,便不会在不安和彷徨中绝望。
哪怕黑暗的幽谷如何漫长。
这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和它相比,人人欲求的家主之位和电视机那些里华丽精美的生活,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想要,像怀纸小姐一样……”
真希轻声呢喃着,将这个唯独不会告诉她的愿望深深的埋在心里,迈步追上前去。
第六百六十一章 起风之前(感谢妖妖灵嘛我要报警的盟主
另一处静室内,年轻的武士恭敬的膝行后退三步,再度俯首,向着鹿鸣馆的老人道别:“那么,接下来就有劳您关照了。”
“哪里哪里,同为公家的一份子,互相照顾也是应有之义,久静先生如此年轻,将来的事情,少不得都要看你们呢。”
苍老的公卿也满脸堆笑着施礼回应,毫无任何错谬和疏漏,更看不出京都人的傲慢来。
唯有等里见久静走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去。
“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不是吗?”
他自言自语。
在他身后的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浮现,回应着主公的话语:“在下看来,确实仪表堂堂。”
“奈何,眼睛却像是狐狸一样。”
回忆起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老公卿垂眸,眉头皱起。
这并不是指如狐狸一般狡诈,或是魅惑如何。
只是他心有不安的偏见而已。哪怕看上去如何端正和肃穆,可总感觉那一双眼睛始终带着说不出的邪气……
好像通往黑暗的裂口那样。
“但归根结底,看眼睛和看脸就能识人的说法本身就是靠不住的。这不过是一己之心的揣测而已,因此而将良才拒之门外才是笑话。”
他停顿了片刻,忽然扬声说:“看好他。”
阴影之中的侍从颔首应命。
武士是走狗。
就像是角山曾经所说的那样,再怎么说的冠冕堂皇,武士的使命就是为主公牛马走。不论是上阵拼杀还是剪除后患,都是分内职责。
这是用《叶隐闻书》和多少《五轮书》都无法掩盖的本质。
将层层光环和所谓的道德大义剥离之后,就只有属于‘用心棒’的那一部分才最能代表其本身。
打手、保镖、士兵……
对公家而言,便只是狗而已。
但狗也分很多种,忠犬,猛犬、疯犬、无用之犬和背主之犬……还有,像犬江那样令人厌弃的守户老狗。
在沉吟之中,老公卿忽然抬头,向屋外的是从吩咐:“稍后,拿着我的名刺,去面见犬江奉行转……就说我对里见氏心仰久矣,素闻里见氏藏有秘宝八房,心向往之,可否有幸瞻仰一二。”
“是。”
屋外的侍从转身奔走而去。
寂静里,再没有人说话。
车门拉开,琥珀就看到了郭守缺那一张怪笑的老脸。
端着自己的小茶壶,他啧啧感叹:“年轻真好啊,让人想起老朽我当年……果然,年轻就应该找对象,是男是女无所谓,开心就好嘛!”
琥珀的心情再次无奈了起来。
没办法,实在搞不定这个老王八蛋。
所以,就好像埃及谱系盛产骨科,罗马谱系盛产变态,俄联谱系喜欢小男孩儿一样……该不会,东夏谱系就盛产这种让人头疼的老怪物吧?
想想陆吾,想想玄鸟,想想烛阴和那位青帝……
琥珀开始脑壳疼。
“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依靠在车座上,沉重叹气。
“别这么暮气沉沉啊,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多晒晒太阳,等老了之后就不愿意动了,坐在小屋子里日复一日,也只有厨艺可以聊以消磨时间。”
郭守缺滋溜着壶里好像永远喝不完的茶水,端详着她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你好像被自己的工作弄的很烦。”
琥珀耸肩,“谁说不是呢?千头万绪,投鼠忌器,最后一团乱麻……”
郭守缺摇头:“我说小琥啊。”
“是‘琥珀’!”少女提高了声音:“我还二柱子呢小翠花呢,麻烦您好歹尊重一下瀛洲的传统,不要叫的像个东北小孩儿一样么?”
老头儿撇嘴:“一个称呼而已,你的年纪,当我孙女都显老了,叫小琥和叫囡囡不都一样么……”他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说的,那个介错杀人魔,他厉害么?”
“……”琥珀欲言又止,无奈叹息:“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是很麻烦。”
“有多麻烦?”
“不论对方究竟是谁,现在,这明显就是用来搅乱浑水,打断里见家当主遴选的手段……在厨魔试合结束之前,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更何况里见不净那个蠢货又死在那种地方,给鹿鸣馆送上了最好的借口、他们巴不得里见家承认局势失控,然后来全面接管。
犬江那个老头子,搬出以前的规矩来,弄什么厨魔对决,才是碍了他们的事。”
琥珀揉着眉头,遗憾的感叹:“恐怕这只是前奏而已,很快,如今的里见家,正在渐渐变成公家和武家之间角力的战场。”
她可以预见,那一天已经很近了。
到时候奈良一定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所以,我才羡慕你们年轻人啊。”
郭守缺意义不明的笑了起来,又问:“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御前厨魔试合会持续多久?”
琥珀想了想,回答:“现在度过了一半,但后面应该会更谨慎,想要真正水落石出,起码要一个月吧?”
“一个月?那我出门之前腌的泡菜岂不是都坏了?
郭守缺愕然的皱起眉头。
“所以说,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惦记着自己的泡菜了好么?况且,一个月而已,泡菜放着不管也没事儿啦。”
“别的泡菜好好,我的泡菜不行啊,厨魔的血也是有保质期的啊,等下个月了,我从哪儿找那么多厨魔的血来换水啊?”
“……”琥珀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所以说,年轻真是好啊,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悠悠的来。”
郭守缺叹息,语重心长的感叹,“人一老了,就会知道时间宝贵,就不愿意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珍贵的不是耐心,而应该是干脆果断。”
“余日无多的人才会明白,时间和效率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他放下茶壶,忽然说:“小琥啊,那个什么指名对决,帮我安排一下吧。”
姑且不提小琥这个见鬼的东北风名字究竟是什么鬼,琥珀无力的叹息着,已经无力再修正了,只是问:“您老要指名谁?”
“有名单么?”
琥珀从车座后面的袋子里翻出几个本子来,随意的找了找,将一本资料递过去。郭守缺接过,翻开,算上介绍,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页。
老人从里面抽出一页来,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个名字。
“这个?”琥珀看了一眼:“山下料理的大将?这个家伙很弱诶,您这是打算虐菜么?”
“不,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个。”
郭守缺认真的拿起名单,对准了琥珀的面孔,郑重的告诉他:“除了这个摆不上台面的家伙之外,其他的,全部指名。”
“七个,全部?”
“全部。”
郭守缺平静的说:“反正都是一群浑水摸鱼的货色,与其让他们浪费老头子我的时间,不如让我干脆一点的清理掉。”
琥珀愕然。
“可……可这也……太……”
“太怎么了?夸张?算不上吧。”郭守缺的嘴角缓缓勾起,遍布皱纹的面孔上露出猎食动物所特有的笑意:“这种程度的小菜,只不过是七道而已,难道老头子我会吃不下?”
在沉默里,有来自深渊的狰狞恶意从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之中浮现。
“有种方法,叫做快刀斩乱麻。任凭他们做什么文章,只要比赛结束,结果就无可动摇。既然要知道要刮风下雨了,紧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先把衣服先收了么?”
他在微笑,充满期待。
在褪去了一贯的老朽与慈祥的伪装之后,所展露出的,正是从无数厨魔技艺之中所酝酿出的的疯狂与狰狞。
曾经一度深入至福乐土,又没有沦为盘中餐,而是从牧场主的面前全身而退的恐怖存在。
“没必要这么认真吧?”琥珀呆滞。
“这可是职业素养,小琥啊。”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难道我不是来做菜的吗?在他们将我的比赛搅成乱七八糟之前,为什么不先让我来愉快的玩上几把呢?”
当这一份异常的饥渴感再也不掩饰之后。
本次御前厨魔试合之中最庞大的怪物向着所有的对手发起了挑衅。
“一穿七?”
傍晚的时候,收到消息的槐诗都不好了:“这么夸张的嘛?”
“对,就是这么夸张。”电话里的琥珀疲惫的说,“老头子等的不耐烦了,想要在有些人打算掀桌之前爽一把。结果他动动嘴,我跑断腿……代理人和雇主的地位是不是反过来了?”
“需要更换代理人吗?我要推荐一位知名偶像派厨魔——槐诗先生,活好不粘人,收钱办事儿,绝对不填任何麻烦。”
“行啊,你去跟他打一架?谁赢了就是谁。”
“……算了吧。”
槐诗的眼角抽搐起来。
哪怕是已经见识过伊莉莎那种强力到过分的对手,槐诗依旧看不清郭老头儿的深浅。那个老家伙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就没动过真格,堪称深不可测。
这时候他还在庆幸自己没被选中呢,哪里会莽到上门送菜?
怀纸小姐可是很讲风度的,跳油锅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所以,一打七,车轮战这种事情……你还真就给搞定了?”
“毕竟雇主都是一些留下来也就只能把水搅浑的小角色,想要拿捏到什么把柄,或者给出拒绝不了的报酬都不算难……就是跑的腿疼。”
槐诗想了半天,认真的说:“……琥珀啊,我卖身不卖艺的,捶腿什么的就算了吧。”
崩。
电话被捏的嘎嘣响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我稀罕么!”
“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误会总要解释清楚的对不对?”槐诗随意的乱扯着:“那么,具体的时间呢?几点?”
“就在今晚。”
琥珀挂断电话之前,告诉他:“一个小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