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我会了
好像没有看到前面两个同伴惨败的场景一样,怀纸素人手里提着生天目送的剑,迈步走入场中。
轻松写意。
拔出剑来挥舞了两下,忍不住叹气。
不论是重量还是长度,乃至趁手的程度,都比怨憎差的远了。
不太行。
“这都有些年头了吧?”他回头问:“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古董了,看上去应该很贵吧?不该好好保存着么?”
“剑这种东西,一旦变成古董就没有意义了,还是要趁着能用的时候尽量用坏掉才是最好啊。”
生天目无所谓的挥手:“正所谓物尽其用,工具这种东西,如果不用坏的话,不就没有意义么?”
作为资深工具人,槐诗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把刀拿在手里,再甩了两下,刀身竟然发出嗡嗡的声音。
感觉这种长度的棍子如果挥舞起来肯定会更加方便,完全就没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在专业人士的眼中有多么的蹩脚。
在对面,香取一郎忍不住皱眉。
名刃蒙尘,所托非人……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行了。”
槐诗点头,完全熟悉了这一款兵器之后,抬头微笑:“我们开始吧。”
旁边的侍从捧着崭新的护具上来,可槐诗却根本不看一眼,摆了摆手:“那种累赘的东西就不必了。”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生天目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在后面,荒川更是露出嘲弄的神情。
“哼,自寻死路……”
而槐诗,无所谓的活动了一下脖子,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对手:“香取一郎,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算了,假名也无所谓……“
他凝视着那一张肃冷的面孔,忽然说:”你在使诈,对吧?
香取一郎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又好像,根本只是懒得理会外行人的说法而已。
槐诗低下头,凝视着地板上残存的血迹,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如果不披护甲的话,芥川根本不会那么快失败……”
他说:“虽然刚刚那一道舍身剑太过粗糙,难以入眼,但不应该会这么狼狈才对。哪怕没有气合,他也不至于如此迅速的败落。
白蝶败的太快,你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走入了误区,以为你深不可测,却根本没有察觉到,灯下黑——”
白蝶的败亡实在太快,他没有来得及察觉,只听见了风声。
可刚刚,芥川的那一战,他看得清清楚楚。
芥川看似抢先出手,占据先机。
但实际上完全正中对手的下怀。
香取一郎刻意的在等待,等待对手出手,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以自己的高深造诣,从容的进行避实击虚,最终达成一击制敌,瞬间分出胜负的效果。
抛除了所有源质运用之后,这种纯粹的剑道对决,一切技艺都只不过是力学和生理学的运用。
诚然力量、速度、神经反射等等都很重要,但凡有一处破绽,最终的结果都有可能截然不同。
可最为最重要,是经验!
对于香取一郎这样造诣精深的武士而言,眼前的一切都有定式可循——盖因自古至今,剑术之上所有的招数变化,几乎都已经被前辈们走完。
可以说如今任何一个道场里所打的任何一场对决,向上追溯的话,都能够从浩如烟海的记录中寻找到近似的案例。
每一个招数都能够找到对应的办法和最优解。
就像围棋、将棋和象棋之类的比赛一样,一旦不小心陷入曾经的定式,被对手把握住脉络,那基本上就可以打出GG了。
这就是所谓的,功大欺理。
芥川的舍身剑抬起来的一瞬间,十万种以上的破解方式就已经出现在了对手的脑中,甚至不需要思考。
纯粹的肌肉记忆就会做出最恰当的反射。
就好像槐诗敢在罗娴面前用鼓手和禹步,最后就一定会被吊打一样。这都是人家玩腻了的东西,班门弄斧不过如是。
这一场比赛,在外行人来看,是三打一不公平。
实际上反过来才对。
从一开始,就胜负悬殊。
香取一郎几乎已经站在必胜的位置上了。
“当然,就算没有护甲的阻碍,芥川的反应能力恐怕也没办法逆转局势,但如果他一开始选择防守和保守的打法的话,哪怕是最后赢不了,也不至于败的这么迅捷惨烈。”
听完槐诗的话,香取一郎依旧面无表情,可看向槐诗的眼神却变得不快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懂剑道吧?”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满是冷漠。
“是啊,没错。”
槐诗坦诚的颔首:“根本就没学过嘛。”
什么虚实、残心、稽古,完全不懂。
什么架势、刀筋、步法,一概不会!
“但是,比武什么的,我已经在漫画和电视剧了看过很多了——”他震声说:“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我会了!”
“……”
香取一郎的眼角跳跃了一下,难掩怒气和杀意。
不论是谁,听到自己倾注一生心血的东西被如此贬低和鄙夷,恐怕都很难平静。不说他,其他场下的人也嘘声一片,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恐怕就要喝起倒彩来。
而槐诗,依旧在大放厥词:“你的剑术确实很厉害,看破和后发先至的见切也很强,不,非常强……几乎没有任何间隙和缺点!”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露出笑容:“但你没有察觉,自己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说着,槐诗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孔。
“——你有没有发现,我比你高?”
一瞬间,场下见证的极道们几乎绝倒,哪怕是观众也难以克制怒火,几乎快要把茶杯丢过去。
“别开玩笑了,混账东西!”
“浪费时间,快打!”
“唧唧歪歪的,你还是男人嘛!”
“香取先生,加油,砍死他!”
可和那些愤怒的观众们不同,香取一郎凝固了一瞬,旋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槐诗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自己的缺陷。
槐诗原本身高175,经过升华者的发育期和一年的时间之后,最终身高稳定在了186,穿鞋的话,能够达到188。
在升华者之中,并不算特别高,也不属于特别矮,而是适中范围。体重相对而言也比较轻盈,在这个身高和体重之下,最适合发挥阴魂的敏捷和爆发特长。
而香取一郎,身高183
相差不过五厘米。
但身高不过是最表面的差距,实际上所带来的要命缺陷……是展臂长度!
槐诗的臂展要比他长出三厘米!
一寸长,一寸强!
如今,在场下嘈杂的骂声中,槐诗慢条斯理的脱下了身上西装的外套,将衬衫的袖子挽起,露出小臂。
双腿微微分开,自地上站定,紧接着双手抬起,握持着手中剑柄,高举。
在剑道之中,这是不折不扣的上段构。
唐竹之型,蓄势待发!
诚然,那劈斩的动作在剑术里完全走形了,根本不合格!
但不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样古怪的姿势之下,槐诗身高和臂长的优势,得到了最充分的利用。
在身高和臂展和握刀姿势的优势之下,他的攻击距离,比香取一郎,长出了十厘米!
“怎么样?香取一郎?”
槐诗微笑着:“作茧自缚的感觉,如何?”
抛除一切圣痕和源质技艺之后的剑术较量?
才怪!
接下来的对决,根本与剑术无关!
倘若对方要用自己丰富的经验稳坐不败之地的话,那么槐诗要做的,就是将对方强行拖出剑术的领域,然后用自己丰富的赖皮经验去击败他!
当香取一郎为了剔除变数,摒弃了奇迹之后,战斗的结局,就已经被冰冷的物理法则所主宰。
现在,当双方的神经反射都已经踏上极限的巅峰,处于同一水平之后,招数的变化就已经毫无意义。
所剩下的,只不过是简单的计算题而已。
已知怀纸的身高是188CM,臂展长度193CM,手中的打刀长度75CM,神经反射速度可以忽略,而最大初速……
经过一系列的计算之后,当香取一郎踏入这彼此之间十厘米的悬殊差距时,应该如何避免落败呢?
就好像坐在游泳池的前面小明,看着眼前的破池子一头放水一头进水,一筹莫展。
好心的你可以帮帮他么?
“来吧,香取一郎。”
槐诗凝视着自己的敌人,好奇的问:“怎么不动了?”
“不管你是香取神道流、柳生新阴流还是什么一刀流、霞流、泥石流之类的,都没有关系,放马过来!”
如今的他,在抛除了所有的无关的想法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台纯粹的机器,等待着对手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胜负,就在这十厘米之中。
渐渐到来的死寂里,他微笑着,轻声宣告:“顺带一提,接下来,我攻击的目标……也是,面!”
“混账东西!”
香取一郎的脸色铁青,震怒,手中的剑刃抬起,猛然踏前一步。
可槐诗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宛如泥塑木雕。
毫无反应。
甚至眼瞳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落进了什么虚无的地方。摒除了一切杂念,只剩下了最纯粹的应激反射。
第七百二十三章 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漫长的时间里,香取一郎一动不动。
这还需要去看破么?
根本不需要!
对手的姿态和肌肉语言完全毫无掩饰,他正在酝酿的乃是一记宛如风雷的劈斩,凌厉如闪光,一闪而逝。
纯粹的速度,已经在这呆板而不知变通的架势中积蓄,凌驾于自己之上。只要自己胆敢踏入彼此攻击范围相差的那十厘米之中,所等待自己的必然是雷霆一击。
但上段的结构有其缺陷——
寂静里,香取一郎心思电转。
倘若对方要以距离取胜的话,那么自己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距离。
诚然,攻击的极限范围有十厘米的差距,可对方的剑刃依旧需要时间才能落在自己的身上,贸然采取中段攻势的话,会将自己陷入险境,因此……
就在思考的同时,身体就已经自然的做出了反应。
香取一郎压低了身体,弯下腰,双腿弯曲,手中的横持的剑刃向前探出,遥遥指向槐诗的下盘。
简单的几何学。
而槐诗,也改变了姿势。
中段。
突刺构架。
“喉。”
他的剑刃笔直的对准了香取一郎的要害,说出了自己接下来要攻击的地方。突刺,最大限度的省略了劈斩的距离,维持了攻击范围的优势。
将所有的力量寄托在这一击之中。
在对手的攻击达到之前,贯穿他的喉咙——
正是那一瞬间,香取一郎笑了,收剑入鞘。
宛如行云流水那样,动作自然又和谐,已经不知道演练了几千次上万次,已经铭刻在骨髓之中,一切反应和肌理的运用,尽数进入了早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时光的流程之中。
这是……拔刀术!
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竟然就已经向着槐诗,电射而出!
缩地!
依旧是精纯到毫无任何下次的剑道技艺——依靠着脚趾发力,带动身体,竟然实现了毫无征兆向前推进的可怕效果。
弹指间的加速之后,他的脚掌践踏在地板之上,速度二度暴增!
紧接着,在膝盖和肌肉的运作与推动之下,他近乎贴地飞行那样,速度,三度加快!
在这瞬间的变化之中,他已经扑入了‘十厘米’的槐诗绝杀范围之中——可是这一次的变招实在是太快,槐诗的突刺竟然已经来不及。
擦着他的面孔穿过。
错失良机!
如今的香取一郎,依靠着自己的剑道,挣脱了数字的衡量,凌驾于物理之上!
局势逆反!
“就是现在——”
正是那一瞬,槐诗抽剑回防。
但是已经晚了。
已经为自左手扶持的剑鞘中,长剑已经在右手的牵引之下化作铁光,向前飞出!
——香取拔剑!
倘若佐以源质运用的话,这一剑定然能够更加的玄妙和更加的恐怖吧?但如今,依旧足够的迅捷。
苦练多年的臂力和技艺,足以将人在瞬间一刀两断!
就算是槐诗将这一剑挡住也没有关系,当距离贴近之后,如今已经是他的主场——对手已经进入了定式之中,自己有十万种应变方式,将怀纸素人置于死地!
他咧嘴,咆哮:“胴!”
与此同时,迎面而来的,乃是令他不敢置信的呼喝:
“——面!”
瞬间的变化和交错,所有人眼前一花,难以看清其中的变化。
只听见一道高亢的声音。
那是钢铁的鸣叫,剑刃摩擦的声音如此高亢。
它尖锐的声音,扩散,袅袅的淹没在紧随其后的嘈杂惊呼之中。
两人的动作停顿在了原地。
猩甜的热意从头顶落下,落在香取的脸上,血色扩散开来,落在地上。
他茫然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眸之前只有一线之遥的剑刃——他距离死亡,只有如此细微到近乎不存在的距离。
他败了。
当他僵硬的抬起头时,便看到槐诗被割裂的手——还有他手中的断刃。
“胜负已分。”
槐诗微笑着,轻声宣告:“我赢了。”
香取一郎陷入呆滞。
嘴唇翕动着。
难以置信。
无法相信自己在那一瞬间所看到的事情……
就在刚才,钢铁的鸣叫声,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只不过两次的间歇实在是太过狭窄,导致很多人都无法区分开来。而在其中,第二次才是自己的拔刀斩被格挡住的声音。
第一次的声音……是槐诗手中剑刃断裂的哀鸣。
当香取扑过了十厘米的胜负领域,槐诗抽剑回防,好像早已经有所预料那样。就在香取一郎的眼前,抬起手按在刀身上——
然后,将自己剑,掰断成了两截!
干脆利落。
那动作,娴熟的好像已经不知道在脑内演练过了多少次一样。
一瞬间,打刀在他的手里,变成了双刀!
等香取一郎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握着刀刃的那一截挡在了拔刀斩的前面,硬吃一招,而另一节断刃,已经定在了自己的眼前。
宣告胜利的到来。
于是,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就在这场外的喧嚣惊呼过后的死寂里,槐诗抬起握着剑刃的手掌,将香取一郎的剑拨到了一边,后退了一步,松开手掌,任由沾满自己鲜血的剑刃啷当落地。
而另一柄带着柄的断刃,依旧顶在了他的脸上。
香取一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剑刃,许久,终于抬起头,看向槐诗。
“你一开始就想好的?‘
他沙哑的问,“一开始你就这么打算的?”
“很赖皮,对吧?但没办法,比剑术我比不过你嘛。”槐诗耸肩,无奈回应:“当然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从一开始,他就没敢小看香取一郎。
确实,不能使用圣痕和源质,剑术有所极限。
确实,自己的展臂和身高比香取一郎要长,自己有优势……但这又有什么卵用呢?
所谓的技艺,所谓的招数,不就是让人能够突破极限,弥补缺点,逆反战局的力量么?
倘若香取一郎的剑术能够跨越这短短的十厘米,拉近距离的话,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因此,不如将计就计……刺激他,引导他,诱惑他,来刻意拉近距离。
拉近到打刀长度的75厘米之内——
然后,双刀对单刀!
从一开始,香取一郎就已经跳进了槐诗的套路里。
这并不是斗争经验的不足,而是诡变领域的缺失——但凡脑子没有问题的人,谁又能想到,对手会忽然把他的刀掰了跟自己玩呢?
“你一定很少和别人打生死战吧?”
槐诗低头,端详着他愕然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等你遇到能在牙缝里塞炸药的家伙后,你就不会觉得掰个剑是多大的事儿了。”
这不合规矩!
这违反了规则!
香取一郎很想这么说,可在沉默里,他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无声叹息。
松开了手中的剑。
“是我败了。”他恭敬的垂首:“多谢指教。”
“不用谢,不用谢。”
槐诗喜滋滋的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小香啊,年轻人取得了成就,骄傲自满是很正常的事情,回去之后记得再多练练,日日精进,不要懈怠,才能成为现境的栋梁之才啊!”
说着,他抬起头,斜眼看向裁判。
“哑巴啦?说话啊。”
裁判愣了一下,僵硬的表情抽搐着,终于发出了声音:“胜、胜负已分!”
胜者,怀纸素人!
于是,槐诗回过头,环顾着场外那些僵硬的面孔,挑了挑眉头,微笑。
紧接着,自沉默中,便有清脆的掌声响起。
来自最上首的地方。
生天目微笑着,抬起双手,拍了两下,然后回头看向了场下那些面孔,静静的等待。
直到那些人终于从老人的凝视中恍悟,慌不迭的抬起手,奋力鼓起掌来,争先恐后!
如雷鸣一般的密集掌声凭空涌现,充斥了整个宴会,为这一场奠定同盟之主的胜利献上欢呼!
经久不息。
哪怕是手掌拍红了都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缓。
直到生天目笑眯眯的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瞬息间,整个场内鸦雀无声。
只有无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再怎么想要逞威风,也有些过头了哦,父亲。”梨花抬起眼睛说:“怀纸君还在流血呢。”
生天目顿时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露出慈祥的笑意:“你瞧瞧我这急性子,荒川君,荒川君,能不能交个医生来处理一下?”
“哼。”荒川的神情阴沉,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低下了头:“你是同盟的会长,当然是你说了算,来人——”
“不必了。”
梨花起身,轻柔的说道:“父亲你们先聊,安排个休息的房间就好。我来帮怀纸君处理一下。”
说着,挽起了耳边的发丝,露出姣好的微笑。
一言既出,整个会场中的气氛陡然一滞,低沉的喧嚣扩散开来。所有人望向槐诗的目光越发的炽热,几乎快要将这个狗东西烧死在这里。
梨花微笑着,落落大方。
然后在佣人们的引导之下,带着槐诗离开了宴会厅。
槐诗觉得自己整个人又不好了。
不是兴奋,而是难受。
从梨花身上传来的危机感越发的厉害,令人不安。
一路上,梨花微笑着走在前面,等佣人拉开门之后,她回头吩咐道:“我和怀纸君有机密的事情要谈,你们就不必靠近了。”
“是。”佣人疯狂点头,恭敬的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离去。
死寂之中,梨花目送着人走远里,才缓缓的关上门,对着房间里一脸谨慎和蒙逼的槐诗展颜一笑。
槐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全神贯注,小心提防。
只怕她在这没人的地方摘下虚伪的面具,想要一逞兽欲,坏了自己的清白之躯。
“怀纸君,不要紧张。”
生天目梨花微笑着,走进了,柔声说:“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她撩起头发,解开了腰带,然后拉开了自己宽敞的领口,缓缓的蜕下了精致又华丽的衣袍。
就在槐诗呆滞的视线中,展露出自己……身上完全毫无任何反光的紧身皮衣,以及各种小巧又复杂的入侵设备。
还有手里的注射枪。
等槐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里的注射枪就已经顶在了槐诗的脖子上,扣动扳机。
足以令数百人陷入昏睡的药剂,就这样注入了槐诗的动脉。
槐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软倒在地。
紧接着,被梨花扶起,丢在了床上。
“好好睡一觉吧,槐诗。”
在恍惚之中,他好像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然后便看到一个身影走向窗边,推开了窗户,翻身钻进了夜色里。
他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才怪。
嗑了那么多厨魔料理锻炼出的耐药性难道是开玩笑的么!
槐诗精神着呢!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多一倍的精彩
就那点麻药,真以为能把自己放翻?
开玩笑。
哪怕剂量在增加一倍,充其量不过是让他吹个鼻涕泡而已,想要让他昏睡不起,除非郭守缺的冷泡红茶才行。
等梨花潜入夜色之后,床上困倦的槐诗便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情凝重又严肃。
并不是巧合,生天目梨花知道自己的身份!
甚至还利用自己,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后,暗地里在荒川家探查着什么机密。
特别搜查官,女,潜入,搜查,极道总部……
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在乌鸦们兴奋的呼喊声中,感觉到——这剧情是不是哪里不对?
但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跟上去看看?
只不过,未必需要自己……
槐诗闭上了眼睛,天文会的封锁和伪装之下,少司命的圣痕悄然运转,埋骨圣所缓缓敞开了一隙,从其中伸出了一条修长的手臂,按在房间里灯光的开关上。
关灯了。
紧接着,姣好的身躯从黑暗中浮现。
替身·怀纸素子再次上线。
槐诗低头,端详了一下这一具赤裸裸的身体,打了个响指,黑暗顿时如浓雾一般翻滚,覆盖其上,变成了一件夜行衣。
纯粹以性能而论,这一具完整的替身具备着源质化的能力,甚至可以藏在影子里,比槐诗的本体还要方便,绝对是跟踪和潜入的绝佳手段。
很好,现在潜入搜查的女特务有两个了!
多一倍的精彩!
床上的槐诗闭上眼睛,而怀纸素子的眼神渐渐灵动了起来,追溯着风中的味道,潜入了窗外的黑暗中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生天目梨花,是在搞什么鬼!
一路行过,寂然无声。
怀纸素子的身体源质化之后,完全溶解在了阴影之中,一路堪称畅通无阻。
哪怕是在灯光之下。
以最近的距离欣赏了一场堪称精彩的潜入大秀。
荒川家的内院守备不可谓不森严,除了忠心耿耿的下属之外,暗中还有四个以上的升华者在交差巡逻和守卫。而监控更是覆盖了每一个死角。
更重要的是,整个内院,尤其是荒川本人的办公室和宝库周围,基本上都被覆盖了两层以上的秘仪防护。
其中繁复的功效槐诗无法一一辨别而出,但最重要的毫无疑问就是警示。
一旦有没有佩戴身份证明的人进出其中,或者出现了不在记录中的源质反应,就会警铃声大作。
而生天目梨花却信步前行。
手里撑着一只眼球状的蜡烛,在光亮照耀之下,一切陷阱和警报都失去了作用。而怀纸素子,就藏在她身后拉长的影子里。
亦步亦趋,渐渐深入。
就好像荒川本人亲口对她讲过这里所有的警备与防护那样,生天目梨花根本一路畅通无阻。
一路周转在各个地方,几乎将荒川家的内院,地下错综复杂的暗道和数个用途未知的大型地下广场尽数扫了一遍。
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那样,速度飞快,对于无关的东西半点不留恋。
到最后,深入最机密的库房。
整个荒川家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在大门口,有苍老的男人依靠着墙壁,好像已经睡着了,可怀中抱着的那一只古朴长枪却无时不刻的散发着刺骨的杀意。
任何胆敢侵入这一范围内的东西,哪怕是虫子和尘埃都悄无声息的被切成了两半。
生天目的梨花脚步一顿,停在了守卫的感应范围之外,手中的眼球状蜡烛中的光芒骤然升腾,燃烧速度迅速攀升,而光亮却在收缩,到最后堪堪笼罩了她一人。
藏身在这狭窄的庇佑之中,她佝偻着腰,一步步的潜入长枪杀意所笼罩的范围。
毫无任何声息。
就连脚掌起落都未曾有丝毫的风声。
就这样,同老人擦肩而过……
但槐诗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不管这女人想要干什么,槐诗想要给她使点坏——不但向自己这样的青年俊杰偷袭下药,还这么晚了鬼鬼祟祟潜入别人家的后院……
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为一名立志守卫现境的优秀天文会干员,槐诗一定要帮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日回头是岸才行。
不能让她错上加错……
于是,在生天目梨花的脚下,影子里,怀纸素子悄无声息的伸了一根手指,屈起,弹出!
啪!
寂静里,骤然爆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响。
沉睡的老者猛然睁开眼睛,怀中的古老长枪一震,即将迸发出低鸣。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只手凭空从眼前浮现。
掌心端着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中倒映着他苍老的眼眸。
一缕黯淡光华悄无声息的从他眸子中闪过,旋即,他呆滞在了原地,失魂落魄,浑然忘记自己究竟在何处。
而生天目梨花则迅速的收回镜子,低头抚摸着镜面,显露出一丝惋惜肉痛的神色,再不拖延时间,趴在门上,开始迅速的破解库房大门的密码。
很快,啪嗒一声轻响,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连带着槐诗一起。
在宽阔的库房中,再无任何监控。
在当初设计的时候恐怕早已经想到了——倘若对手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其中的话,再弄任何警备和监控都没有用了。
况且,荒川家每次进进出出……也嫌麻烦吧?
偏偏在这种地方省事儿……
槐诗暗中啧了一声。
生天目梨花收起了手中的蜡烛,脚步迅捷。她根本不看两边的架子,直接冲入最内部,扫视了一圈之后,身体忽然停顿了一瞬。
猛然转身。
紧接着,她便看到自己身后的影子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缓缓浮现……
来者的面目绝美,身材姣好,而纤细的身体正在后仰,右臂高举,手中倒持着一把威严而华丽的长枪,朝着她的屁股就狠戳了下去!
背刺!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眼看自己暴露了,槐诗顿时厉声大喝:“大威天——”
可惜,‘龙‘字还没喊出声,声音就被凝固的空气吞没了。
生天目梨花一甩手腕,细长的手链亮起,球形的力场骤然扩散,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内,冻结了一切声音。
万物寂然。
而两柄匕首已经从梨花的双手之中弹出,笔直的刺向偷袭者的面孔,快如闪电!
槐诗手中长枪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染血的怨憎横扫,随着铁羽增殖,锋锐的长刀将匕首格开,直取梨花的胸前。
先是屁股,再是胸部,就连槐诗自己都觉得自己下流爆了。
但紧接着,梨花手中的匕首就无声飞出,在空中划过两道诡异的弧度之后,分别指向了槐诗的脖颈和后心。
而生天目梨花的身体仰天倒下,一个铁板桥,闪过了怨憎的横扫。再然后,空空荡荡的右手里就出现了一把手枪,向着槐诗连连扣动扳机。
巨响被熄灭在寂静里,可子弹却燃烧着光焰向着槐诗飞至。
根本来不及挡住子弹。
可早在梨花扣动扳机之前,槐诗就已经将刀身抬起,挡在了枪口的前方。
伴随着手臂剧震,四道六角锥形的诅咒子弹就已经在怨憎的刀身上分崩离析,紧接着,碎片就被怨憎所吞吃。
槐诗感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后跟窜上后脑勺。
死亡预感终于缓缓消散。
那几枚子弹中不知道究竟包藏着多么恶毒的诅咒,几乎赶得上天文会专门给通缉犯量身定做的编号咒弹了。
如果被打中的话,别说少司命,恐怕大司命都要狠狠喝一壶。
汗毛倒竖之中,槐诗随手散去了怨憎,脚下地板一震,整个人向前飞扑而出。
禹步+鼓手,梨花拉开的距离被瞬间跨越,紧接着,仓促摆好的架势就被鼓手一击打崩,双臂不由自主的想两侧弹开,连手腕上维持寂静的手链都被打碎,空门大露。
追风赶月不留情。
槐师傅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就要切她中路。
生天目梨花落地,顿时嘤咛一声,楚楚可怜的面孔抬起,泫然欲泣。
那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秀雅绝俗中,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
“哦呼!”
槐诗动作一顿,不由得僵硬在原地,失神了。
可随着她的长发从面前扫过,一股熟悉的骚味儿,不、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就扑面而来!
……霸王!
那一瞬间,槐诗如遭雷击,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老柳?”
“卧槽,你是……槐诗?”
左右两侧刺向他肾脏的匕首一顿,‘生天目梨花‘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死死地盯着怀纸素子,目瞪口呆。
“你怎么穿着女人的衣服?”
在尴尬的死寂里,他愣了半天,收起了自己的灵魂能力:“你好骚啊!”
“你妈的,你还有脸说别人么!”
槐诗回过神来,顿时大怒:“你不也穿着女人的衣服么!而且还勾引无辜的少年,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的能不清楚么?
他就是被勾引的那个……
第七百二十五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凭良心说,槐诗差点就动摇了,尤其是刚才!
如果不是这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让他反应过来,他现在恐怕就已经变成了‘梨花’小姐的舔狗,在地上汪汪叫了。
一想到那么大一个小姐姐竟然是老柳假扮的,他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再优美的方程式都求不出他的心里阴影面积。
这他娘的是什么奇幻展开?
以及,老柳他娘的原来不是二阶么,怎么现在又掉级变成一阶了?
一阶的灵魂能力能影响到自己这个超规格三阶……就不是离谱能形容的!
不知道他的灵魂能力经历过多少次质变,还究竟掺了多少佐料,就连自己都差点没顶住。
就在他后怕的时候,生天目梨花……不,柳东黎已经躺在地上,摘下了假发扇风,擦着脸上的冷汗,气喘吁吁。
“这次你是怎么又醒过来的?”他不解的问,“我明明都换了配方了……”
“什么叫‘又’?”
槐诗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顿时眯起眼睛:“难道我还撞破你穿女人衣服很多次吗!还有,你换什么配方?以及,你怎么知道我是怀纸素人?”
恨不得把自己十万个问好一起塞进柳东黎的嘴里,让这货吐出答案来。
可柳东黎却顾左右而言它,眼神飘忽。
“呃,这个……总之,一言难尽!”
“没事儿,那咱就长话短说。”
槐诗咧嘴,狰狞一笑,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都他妈给我解释清楚!否则的话,我就带着你去找荒川家评评理!”
地上的柳东黎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重新给自己戴上了假发,变成了生天目梨花的样子,然后揉着大腿,一脸柔弱的娇声恳请:
“怀纸先生,能不能先把人家松开,这里痛痛的……”
“是吗?”
槐诗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扯起靠在旁边货架上的扫帚:“可能是便秘堵了,我拿根棍子帮你通一下就好。”
说着,手里的扫帚棍子就对准了柳东黎的嘴:“为了不留后患,咱们就上面开始通吧……让你往后从上到下,彻底畅通!”
柳东黎顿时怒了,瞪大眼睛:“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小姐姐,你就不能温柔点?”
“老子他妈的也是小姐姐,就爱这一口,怎么了?”
槐诗嗤笑,撩起了自己齐腰的长发,冷哼:“放弃吧,老柳,长江后浪推前浪,论美貌,你已经比不上现在的我了!还有……”
啪的一声,扫帚棍敲在了柳东黎藏在身后的胳膊上。
“你他娘的给我把藏在屁股后面的麻药放下,镜子也别想掏出来,我刚刚看的清清楚楚!”
就这样,‘怀纸素子’踩在‘生天目梨花’的身上,手里的拖把棍对着她的面孔,厉声催促:“说不说!不说就把你给通了!”
“我说我说我说!”
柳东黎举起双手投降,眼睛却看向周围:“但这里没有什么情调,不如我们回房间里慢慢讲……”
卡擦一声。
槐诗手里刚刚用悲伤之索搓出来的手铐就拷在了柳东黎的手上。
逮捕就完事儿了。
“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
槐诗放弃了撬开这货的嘴,冷声说:“跟我走一趟吧,柳先生,天文会找你很久了。”
“别啊卧槽,不行啊,不行!‘柳东黎奋力挣扎起来,瞪大眼睛,低吼:“我要跟你去天文会,丹波内圈这帮人死定了!真的!”
“放心,这里有我。”槐诗漠然回答。
“你一个人不顶用,信我,槐诗,这次我真没骗你!这背后水深着呢!”他竭力抗拒着,到最后,咬牙,低声问:“况且,你怎么知道天文会是不是故意放纵的?”
槐诗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抬起眼睛,神情严肃:“你什么意思?”
“就刚刚的意思!”
柳东黎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小开关来,啪嗒按了一声之后,就响起了奇怪的嗡嗡声。
槐诗愣了一下,眼神旋即鄙夷了起来。
“我操,你想什么呢!这就一个屏蔽器!”
柳东黎怒了,压低声音,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还有,你来瀛洲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想想瀛洲分部为什么这么拉胯?如果他们想要有所作为的话,恐怕早就出手了……”
“你说他们是故意的?”槐诗皱眉:“不对,那这样的瀛洲分部究竟图什么?”
“当然就图这个啊!”
柳东黎的神情阴沉起来,“如果你是一个大机构里的地区经理,每年业绩不达标,年年优秀员工没有你,而且上面还说让你跟隔壁的部门合并……你想不想搞个大新闻?
你以为统辖局内部就没有斗争了?没有理想国的压制,内斗只会更严重!
想要改善混种的生存环境,天文会有的是办法,可从头到尾,瀛洲分部都没有用过任何积极的措施,冷眼看着混种被推到了如今的境地,直到情况无可挽回。虽然有历史原因……好了,不多扯了,槐诗,帮我一把,别说你见过我,也别说我在这里。”
他拽着的槐诗的手,低声恳请:“就当是为了丹波内圈这帮混种。”
“……”
槐诗愣了半天,难以克制自己的怀疑:“你从医院里跑出来,就为了这个?丹波内圈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沉默里,柳东黎无奈的说:“如果我说要是我撒手不管,最终丹波内圈所有的混种都会被屠戮一空,因此绿日向天文会发起反击,瀛洲过半陆沉,年底的诸界之战的序幕提前展开……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世界,避免战争,你信不信?”
“你觉得呢?”槐诗斜眼看着他:“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毁灭要素来着,说不定最后还要毁灭世界呢,你要不要砍死我算了?”
“……我真没开玩笑。”
“我也没啊。”槐诗正色说:“我很认真的。”
柳东黎大怒:“那你就说帮不帮我了?”
“因为你一句扯谎背叛天文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出生入死?头铁到去做一件就算干成了也会把所有人都得罪光的破事儿?”
槐诗也怒了,冷笑:“我有那么傻么?”
柳东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许久,许久,槐诗移开视线。
笑容渐渐消失。
“草。”他低声骂了一句。
柳东黎抬起手,把手铐凑过去。
槐诗不情愿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给他解开了。
“承认咯,你就是烂好人,你就烂,你超烂。‘
柳东黎吹了声口哨,眉飞色舞,勾住他的肩膀:“放心,我现在可是同盟会长的‘女儿’,以后我罩你,咱们兄弟在极道出人头地,走上人生巅峰……”
“靠你?我他娘的还不如去地狱里找小猫做乐园王子!”
槐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问:“费尔巴哈公馆事件有关?”
柳东黎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微微耸肩。
“要说关系……应该也有点吧,就当我发挥一下余热吧。”
他重新戴上了假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伪装,恢复成了国色天香的小姐姐,眼神妩媚又妖娆。
槐诗整个人都麻了。
“看什么看,你不也是小姐姐么!”柳东黎冷哼:“大家大哥不笑二哥!”
槐诗懒得理他了,直接问:“生天目梨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就老头儿的女儿啊,正在美洲的好好呆着呢,被老头儿藏起来了。”
“那生天目老头儿……靠得住么?你就这么信任他?”
“原本我还没来天文会的时候,在瀛洲厮混过一段时间,他还算是靠得住——”提起这个,柳东黎莫名的叹了口气:“总之,他身上没有嫌疑就是了。我没告诉他你的身份,你记得自己不要说漏了。”
一提起老柳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槐诗顿时就不困了,眼睛里一阵放光,凑过来低声问:“那绿日的大统领跟你……咳咳,你们那个……父子之间……”
柳东黎白了他一眼:“你查户口的么?”
“这不是请你帮个忙么!”槐诗低声说:“你他娘的都是梁山大少爷了,就不能帮我说句好话?”
“不巧,‘梁山’里的少爷不止一百零八个,而且也轮不到我。况且,我说话真管用,你觉得当初红手套还会背刺我?”
老柳最后一次翻了一遍仓库,不止究竟是失望还是轻松,神情复杂的向着他招手:“走了走了,有话等会再说,还有……”
在出门之前,他脚步停顿了一下。
升天木梨花整了整自己的发型,回头楚楚一笑,红唇轻启:“今晚你就别想睡了哦,怀纸君~”
死一般的沉默里,槐诗面无表情看着他:
“——死秃子给爷爬!”
等梨花小姐再次回到宴会厅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移不开视线了。
好像经过了一场剧烈运动一样,脚步略微的有些蹒跚,几根紊乱的发丝被汗水贴在脸上,她的脸色微微发红,眼波流转时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举手抬足之间更加的风情万种。
那华丽的长衣还带着细碎皱褶,还有好像变了位置的腰带……
只是看一眼,就能够分辨出那种疲惫和满足……
突如其来的死寂里,所有人目瞪口呆,下巴脱臼的声音不绝于耳。
混账东西,你们究竟悄悄做了什么!
那些悲愤和震怒的目光像是利刃一样,将跟在后面的怀纸素人刺穿了。无数妒火在熊熊燃烧,自那些漆黑的眼瞳中。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
而生天目梨花则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的,回到了父亲的身旁,微笑着回应着父亲的问话。
“你现在的身份好歹是老朽的女儿,麻烦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好吗?”
生天目老头儿的笑容满是‘宠溺’和‘慈祥’,在别人看不到的死角悄悄瞪了一眼这个家伙,低声问:“都调查清楚了?”
“不是荒川家。”梨花回答。
“竟然不是?”
生天目愣了半天,难掩愕然,许久,低声感慨:“既然如此的话……神城未来下落应该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沉吟片刻之后,他低声问道:“你……确定么?”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试一下?”梨花微笑着回答:“反正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
生天目想了想,颔首。
“行。”他说:“那就试一下。“
就在父慈女孝的温情对话结束之后,梨花起身退下,而生天目的笑容渐渐消散,看向大厅内同盟的骨干时,眼神就变得肃冷起来。
原本低沉的喧嚣迅速平复了。
野兽们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死寂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等待着来自会长的训话。
直到最上首,传来老人的声音。
“作为同盟所推举出的领袖,老朽自然不能无所作为,定然要做出一番事业,回报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才行。
所以,我看不如这样……”
生天目想了想,认真的说:“饭也吃完了,酒也喝过了,那么干脆趁热打铁,做点饭后运动吧!”
停顿了一下,新鲜出炉的同盟会长下达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召集所有的人手,带上所有的武器,做好万全的准备——”
“——今晚,突袭铁王党总部!”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三件事
半夜凌晨,铁王党的总会长大政光昭从梦中惊醒,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好了,会长,不好了!”
下属在门外高声催促,“丹波内圈的那帮杂种要打上门来了!”
大政光昭陡然间从床上起身,先是愣了一下,再是愣了一下,最后又愣了一下。
来不及披上睡衣,猛然拉开房门,死死地盯着门外匆忙的下属。
“你确定?”斑驳的白发之间,一双阴翳的眸子绽放寒光。
下属颔首:“十五分钟之前从混种同盟里传出来的信息,生天目当了会长,决心向我们开战,要让我们血债血偿!”
“嗤!开战?就靠一帮杂种?”
大政光昭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真有你的啊老鬼!”
沉默里,他没有说话,原本睡眠不足的苍白脸色却在迅速的涨红,额头的刀疤几乎渗出血来。
早已经,怒不可遏!
按在手下的门框都已经崩裂开一道痕迹,在震怒里焕发尖锐的哀鸣。
并不是愤怒于对方胆敢发起进攻,而是愤怒于……竟然胆敢拿自己来奠定权威!
“喂,酒井。”
大政光昭垂下眼睛,冷声问:“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是软柿子么?”
酒井低着头,不敢回答。
“很好,原本还说总无事令下达之后再去解决他们呢,既然他们胆敢送上门来,我也不介意早点送他们上路。”
大政光昭抬头,语气森冷:“我这就去和上面联络,你去通知其他的人,大家都做好准备……”
“今天就将这帮杂种,一网打尽!”
二十分钟后,荒川家大门前,人潮汹涌,绝大多数混种同盟的战力都被紧急抽调在此处,一时间看上去人山人海。
槐诗刚刚打开无通讯,就听见来自艾晴的焦躁声音。
“槐诗,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嗯?”槐诗茫然。
“十分钟前,混种同盟出现了大规模异常动向,要和铁王党开战——现在警视厅、京都道政府,甚至鹿鸣馆都已经被惊动了!”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拍了拍额头,忍不住叹息:“那个老头儿原本看上去挺正常的,结果刚刚上位就喊着大家去火并……要我说黑社会火并不是很正常么?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你说呢?”艾晴回头看着桌子上疯狂震动的手机,抬起来看了看号码,烦躁的挂掉:“总无事令发布之前,京都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大规模流血事件。如今混种帮派这么激进,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有可能打不过?”
“你说呢?”艾晴冷笑:“铁王党从来都是某些公卿专门干脏活的黑手套,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我刚刚收到消息,京都外围的陆上自卫队有不正常的调动痕迹了!”
“等等,老头儿不才刚刚发布了命令么?”
槐诗傻了,“怎么全世界的人好像都知道了?”
天文会知道还能说是神通广大,毕竟天文会……可二十分钟不到,是怎么搞的全世界都收到明天头条的?
“你觉得混种联盟难道是密不透风的地方?”艾晴冷淡的说:“不要过分高估极道的操守,里面做兼职的人可是不少呢。”
原来如此……
槐诗在一阵恍然之后,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神情僵硬起来。
紧接着,就听见艾晴冷淡的声音:“说起来,同盟遴选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
“咳咳,没有,有我上阵,你知道的,一切正常。”槐诗干涩的回答。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没错!”槐诗恨不得疯狂点头增加那么一点信誉度。
寂静里,艾晴垂眸,看着手机上弹出的简报,语气平静:“除了和生天目家的千金在一个房间里待了大半个小时之外……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啊这……
槐诗瞪大眼睛,几乎吓得蹦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做!艾晴你要相信我啊!”
“是吗?”艾晴的语气越发平静了:”看上去倒是不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我……我要说我不但什么都没有做,而且还差点把她打一顿,你信么?”
“……”
在漫长的沉默中,艾晴揉了揉眉心:“槐诗……”
“嗯?”槐诗还抱有一次侥幸。
“我能理解你处于青春期,对女性有那么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好奇和需求,但请不要说这种鬼话来骗我好么?”
艾晴温和的安慰:“说到底,你乱搞的新闻也并不罕见,没必要不好意思,真的。”
“我、我……”
这世界上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多偏见和歧视,槐诗气的一阵发抖,几乎流下眼泪来。
再然后,他就感觉到手臂一紧。
就在旁边,‘梨花’小姐抬头对他娇羞一笑,忽然依靠过来。纤细的手臂伸出,挽住了他的胳膊,恰似小鸟依人。
不知道惹来多少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可槐诗却已经欲哭无泪,绝望的闭上眼睛。
死秃子给我滚啊!
为了避免胸前接下来浮现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他还想要再继续辩解,可频道里艾晴已经没有再说话了。
隐约听见另一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已经被混种同盟如此突如其来的行动搅的鸡犬不宁,顾不上再跟他聊有关在小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而依靠过来的梨花小姐则抬起手指,开始划拉着他的掌心。
槐诗气得把他的手指给拍下来,可梨花小姐却叹了口气,手指继续在槐诗背后上写道:‘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槐诗眉头一皱,才终于嗅到隐约的不对。
而柳东黎依旧不紧不慢的写道。
——小心……久我。
久我?
瞬息间,槐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起眼睛,瞥向前面正和生天目谈笑风生的久我家当主。
嗅到了隐约不妙的感觉。
很快,所有人员都已经整合完毕,紧接着,十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就被带到前面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
有的鼻青脸肿,还有的,面如死灰。
在他们之中不乏刚刚列席宴会中的人,还有一个之前坐在槐诗旁边的,更不用说原本落合家随行的下属,甚至连荒川家的不少人都已经被带了上来。
“喂!生……会长。”
荒川的神情抽搐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连我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生天目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下属捧着一个箱子走过来。
透明的塑料箱子里,装满了手机,监听设备,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发报装备,有的还带着体温和血。
明显是刚刚扒拉下来的。
甚至还有一个上面带着半截骨头,不知道是什么狠人,竟然把发信机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实际上,今天晚上叫大家过来,一共有三件事情。”
死寂里,生天目苍介抬头说道:“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我这个老头子,从此之后就是同盟的总会长。你们之中有很多人没有见过我,希望有过这一次之后,将来不至于搞错。”
“还有一件事,就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他们,这位大家可能已经很熟悉了的面孔。”
说着,生天目走下了台阶,从下属手里接过一沓厚厚的资料,从每一个被捆着的家伙身旁走过,辨识着他们的面孔,将一本本证据和情报丢在那些苍白的面孔上。
“这个,是愚连队……这个,是铁王党……这个很高贵,是警视厅大人物们的走狗……这个,是公卿老爷们的卧底……这个,哈,这个就厉害了,竟然是三面间谍,走钢丝的能耐很强哦……这个是俄联人的……这个,根本就是情报贩子啊……至于这个,嫌疑很大,不过我没有抓到证据,但既然身上有发报机,那么干脆一起吧……”
在细微的雨水之中,生天目甩掉最后一本证据,抬起头来,环顾着周围面孔,告诉他们:“这些人,原本都是我们的兄弟和朋友,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叛徒。”
在生天目身后,沉默跟随的中年人抬起手,从怀中拔出了手枪,拨动保险。
顿时,地上那些被捆绑着的人挣扎的动作更大,还有的人奋力呼喊着,嘴巴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但很快,下属抬起的手臂被生天目按下去了。
“今天叫大家来这里,就是想要告诉你们——同盟虽大,但是却没有一寸位置,给叛徒存留。”
死寂之中,生天目从下属的手中摘下手枪,拉动了枪栓:“所以,请你们看清楚了。这并不是什么威慑,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你们……”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们,大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
黯淡的夜色中,枪膛里骤然喷出一缕火光。
照亮了生天目的平静面孔。
高亢的声音扩散。
第一个人抽搐了一下,倒地,血色无声扩散开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那个老人面无表情的,挨个扣动扳机,中间没了子弹,又换了一个弹夹,然后再继续来过。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在地上。
在寂静里,生天目回过头,凝视着身后的所有人,忽然厉声怒吼:“都听明白了么!”
“是!!!”
嘈杂的呼喝重叠在一处,宛如雷鸣那样扩散。
在肃冷的目光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齐声回应。
于是,生天目满足的颔首。
“那么,接下来说最后一件事情……”
伴随着他的话语,骤然有不和谐的铃声响起,就在上方,所有人愕然相顾,最后看向旁边的久我。
就在他怀里,手机在不断的震动着,发出单调的铃声。
久我尴尬的低头,将来电挂断了,可很快,铃声又再度响起。如此执着……
直到生天目挥手:“没关系,接来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久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通手机之后,正准备严厉训斥,却听见了另一头的爆炸声,还有枪声,乃至哀鸣!
“会长!会长!生天目家疯了!袭击了我们的本部,现在护卫队已经全灭……会长!会长?”
久我僵硬在原地,猛然抬头,然后,便看到了凑到眼前的漆黑枪膛。
散发着灼热的余温和火药的气息。
“听清楚了么,久我君。”在骚乱之中,生天目开口问道。
久我的神情变化,渐渐扭曲:“你究竟在干什么!生天目,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为什么袭击我?不是说要向铁……”
“蠢货,还不懂么?”生天目冷淡的摇头,“那是我为了调走你们家的守备,随手说来骗你的啊。”
“喂,生天目,你在干什么!”
“等一下,不止于此……”
其他几人瞪大眼睛想要阻拦。
槐诗的下巴都已经快要掉在地上了。
这一连串变化,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一个瓜比一个大,根本吃不过来!
这老头儿究竟要干啥?
“虽然我们五人之间偶有摩擦,可原本是不至于到这种程度的,可惜……”
在其他人惊愕的视线里,生天目漠然发问:“接下来的话,我只问一次,久我入间——神城未来那个疯子,究竟在哪儿?”
第七百二十七章 法赛利人
啥玩意儿?
一瞬间,槐诗目瞪狗呆,所幸之前劳伦斯跟他提到过这件事情,他还能够有所掩饰。
现在不止是他,其他所有知情者都难以隐藏此刻的震惊。
“神城?”
荒川的大嗓门已经喊出声:“生天目,你是认真的么?就算是会长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乱讲的啊!”
看似斥责,但实际上却给生天目做了捧哏。如果在平时,荒川可能还会维持一下自己一根筋的鲁莽人设,如今却在震撼之下急于得知真相,彻底顾不上了。
“既然敢说出口,那就是一定有把握的。”
生天目平静的回答,“久我君,我说的对吗?”
久我的表情阴沉,难以控制眼角的抽搐:“你究竟在讲什么?就算是总会长,也不能这么栽赃我吧?”
“还不承认吗?真是城府深厚啊,久我君。”生天目笑了,向着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有人端着PAD上来,向在场的人展示从前方现场发来的视讯。
从久我家的地下空间中所寻找到的东西……
倒不如说,整个屏幕都是大家未曾见过的东西。
可但凡稍微对医学有所了解的,都能够从晃动的屏幕中辨认出,那是一座堪称尖端和复杂的生物试验室!
尤其是槐诗还从其中分辨出诸多彤姬曾经写给自己的设备,甚至还有一座石釜学会近几年才开放出口和生产的顶级生物炼成炉……
“这可是刚刚传过来的现场,原本老朽也不敢相信,府上竟然有这么奢华的实验室啊。”生天目冷笑着问:“久我家准备涉足医疗行业了吗?”
“……”
久我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很快,开口分辨道:“我只是,想要搞清楚……万能药的药性而已。我的人私下获得了一颗,想要做个试验,来进行……”
嘭!
巨响迸发,久我骤然发出一声惨叫,腿上多出了一个血洞。
人群中,久我的下属们一阵骚动,可武器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上交了,如今全数被生天目的人盯着,没有人胆敢越过雷池一步。
“事到如今还在嘴硬么,久我!你以为这里的人会相信万能药那种蠢话么!”
生天目踏前一步,将炽热的枪管顶在了久我的脸上,怒吼:“神城未来,究竟在哪儿!那个想要把我们变成污染物的混账东西,究竟在哪里!”
可很快,令人不可置信的场景再度发生了。
就在久我入间的腿上,那个子弹所打击出的血洞,竟然再无鲜血流出,紧接着,拇指大小的创口开始迅速弥合。
在未曾使用任何药物的情况之下,没有任何源质波动和圣痕的治愈,竟然就那样迅速的……恢复了原状!
“哈、哈哈……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久我惊奇的瞪大眼睛,好像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一般,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狂喜乱舞:“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万能药是有效的!实验……实验成功了!他没有说谎,我已经被治好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他兴奋的笑容,在他的鬓边,原本那几片无比显眼的鳞片开始迅速的剥落,到最后,只剩下了几道黯淡的白斑。
指甲、头发,和皮肤,在迅速的生长。
很快,他的身体就被死皮所覆盖,当他伸手扯下累赘的皮肤时,所展露出的竟然是一张年轻了十数岁的面孔,原本斑驳的白发变得茂密又乌黑。
返老还童。
变得如同常人一样!
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如此惊人的奇迹发生了!
可紧接着,久我神情一滞,动作僵硬在原地,笑声断绝——从口鼻之中源源不断的喷出猩红的血色和内脏的碎片。
剧烈呛咳。
紧接着,痛苦尖叫——
脖子好像扭曲了一样艰难抬起,双目几乎从眼眶里跳出,遍布血丝。面孔之上的裂缝迅速扩散……最终,分崩离析。
整个人就好像跳进了沸腾的石灰池里一样,在尖叫和哀鸣中迅速的溶解。
“不对,怎么回事这样……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他嘶哑尖叫,艰难的昂头,惊恐尖叫:“这是怎么回事儿?喂,神城!神……”
紧接着,他抬起的胳膊自肢体上脱落。
久我摔倒在地,很快,溶解成一滩嗤嗤作响的泥。
转瞬间,尸骨无存。
而槐诗的眼睛已经抬起,投向久我临终之前看到的方向——角落中,那个原本默默跟在久我身后的中年随从。
“说了多余的话啊,久我先生。”
那个将面孔藏在阴影中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摘下了脸上的眼镜,冷声叹息:“到死也喜欢给人添麻烦,真是够了。”
那一副眼睛不知道是什么伪装道具,脱落之后,那个男人竟然凭空高了十余厘米,而展露在灯光下的,赫然是神城未来的面孔。
和照片上相差无几,只不过疏于打理胡子变长了许多。
“真奇怪啊,原本不至于暴露的,为何会如此断定我的踪迹呢?”
他平静的展开双臂,向着生天目发问:“为何要站在外人那边呢,生天目先生,我们才是真正的同胞不是么?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正是为了所有的混种么?”
“没有人跟你是同胞,神城未来。”
生天目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
一个惨烈的血洞从神城未来的脸上浮现,脑浆和血液缓缓流出,神城未来,瞬间毙命。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可神城未来并没有仰天倒下,而是僵硬在原地,许久之后,缓缓的低下了头,端详着从额头血洞中流到地面上的血液。
“向人摇尾乞怜,是换不来和平的,生天目。”
他失望的叹息。
就在来自极道的枪林弹雨之中,他无所谓的承受着足以无数次将肉体毁灭的攻击,怜悯的凝视着所有的人。
笑容渐渐嘲弄。
“看呀,各位。”
“分裂我们的东西,远比凝聚我们的东西更加强大。汝等屈服与强权,沉醉在虚幻的和平与苟且之中,忘记我们生来所怀的痛苦和屈辱,如此愚蠢,如此的滑稽……
人类正如同细胞那样,聚合不过是罕见的奇迹,‘分裂’才是永恒的主题。”
破碎的嘴唇含着血水,缓缓开阖,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说,
“我的名字,叫做【Prushim】!”
Prushim,分化,分裂,分离。
神城未来的注册名,源自希伯来语中的古老传说,‘法赛利人’,其最本质的含义为追求神圣而远离尘世者。
为了缔造美好而纯净的国度,远离堕落肮脏的愚人。
那一瞬间,在子弹的扫射中,破碎的面孔嘴角勾起,展露出狰狞的笑容。
“现在,分离的时刻到——”
嘭!
那一瞬间,他头爆了。
因为在射击的前排后,有人推开前面的人走上来,有十足不耐烦的一拳砸落,直接打爆了他的狗头。
“hetui!”
槐诗低头,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抬起脚就剁下去,不解恨,又是一脚:“分,分你妈个头啊!”
嘭!
“不怕子弹很了不起吗!你知道相扑嘛!”
嘭!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四股!”
嘭!
“听说过侠……虎王组的故事吗!”
不顾周围人惊愕的视线,槐诗连打带踢,直接肉身上场将这货当场锤爆。
想到因为这傻逼的存在给那么多无辜者带来的庞大隐患,槐诗就恨不得把这个狗逼的灰给扬了,让他永远分离。
“禁止变身,知道吗!”
槐诗伸手,扯着脖子拽起地上迅速复原的残骸,对准了他刚刚生长而出的脑袋,再度砸出一拳:“读条时间这么长还没有无敌帧,真以为自己是魔法少女啊!”
嘭!
血色喷涌。
他愣了一下。
因为这一拳的手感有些怪异。要说的话,就好像一拳打碎了一个猪尿泡,总感觉有些滑腻。
紧接着,他就听见来自神城未来的愤怒咆哮,他的手中,残缺的躯壳骤然膨胀碎裂,化为滚滚深渊沉淀向着四周席卷。
堪比爆炸一样的冲击席卷,将槐诗掀翻。
紧接着,无穷尽的黑暗从其中喷出,好像槐诗终于打碎了外表的伪装,拨开外壳之后,显露出果实腐烂的真容……
那一瞬间,女装之下的柳东黎眯起眼睛,眼神变得肃冷了起来。
果然!
来自地狱的气息自破碎的尸骸中喷涌而出,而腐烂双蛇纠缠的虚影浮现,紧接着,神城未来的身体从虚空中再度浮现,完好无损。
来自统治者的赐福降临于此,令他复返重生,仰天长啸。
高亢的尖叫迸发,紧接着,夜空之中骤然传来一声爆响,像是战斗机突破音速时留下来的轰鸣。
大地剧震。
原本槐诗所在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大洞。
一个血肉模糊,好像被剥了皮一般的庞大身影从天而降,抖落身上的尘埃,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然诡异的长出两只尖锐的角,面如金漆,狰狞狂暴。
金熊童子,瀛洲谱系四阶……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倘若没有堕入深渊的话。
——凝固者!
“那是……那是……九条大人!”
荒川最先分辨出了来者的样子,双眼在瞬间烧红了:“神城你这个混账,就连死者你都要打扰吗!”
他怒吼:“给我杀了那个混账!杀了个那个混账东西!!!”
早已经死去的混种英雄,曾经丹波内圈的庇佑者,如今死而复生,站在了神城未来的身旁。
空洞的眼眸,看向了槐诗的所在。
杀意爆发。
“妈耶……”
在狼狈的翻滚中,槐诗抬起头来,然后……他急了。
“艾晴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第七百二十八章 长夜漫漫
不在,滚啊!
刚刚艾晴被惨叫的声音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还以为槐诗就要英勇就义了。
结果仔细一看卫星的监控,发现这货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撒腿就跑的样子实在过于顺畅和风骚,让人根本无话可说。
“紧急事态,槐诗——”
在繁杂的调动和指挥中,艾晴克制着隐隐的胃痛,做出回应。
谁都没想到,原本同盟的盟会竟然如此不可思议的翻出神城未来的踪迹,如今所有人都开始手忙脚乱。
“别担心,支援已经在路上了。”她说,“不要管其他人,躲起来。”
紧急事态的意思是行动干员将遭遇高生命危险,在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放弃任务,保全自身。
简单来说,就是你觉得问题大了,就放心掉马跑路。
其他人死多少都不用管。
至于行动失败的代价,和槐诗这个工具人无关……
很快,艾晴的屏幕之上,显示出从天而降者的资料,传达投送到了槐诗所在的地方。
【九条无限】
瀛洲谱系四阶——金熊童子。
曾经丹波内圈守护者,同时也是同盟的支柱之一,因为不喜欢极道的行事风格并没有在同盟内抛头露面,但同盟能够延续到现在,他功不可没。
堪称丹波内圈的守护神。
一年之前,因为旧创复发衰竭而死。从那之后,同盟的压力就开始与日俱增……
而现在,曾经逝去的英雄从地狱中归来,化为恶魔,站在了神城未来的身旁。
神城未来大笑,伸手,指向了槐诗。
瞬息间,破空的巨响爆发。
金熊童子踏步上前,恐怖的力量爆发,瞬间掀翻了周围的人群,风压隔着数十米,就将槐诗直接怼进了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只能眼看着铁拳一寸寸的向前,将自己粉身碎骨!
槐诗虎躯一震,虎躯再震,可一直到虎躯快要三振出局,却终究没有选择影葬穿梭,逃之夭夭。
就在危急关头,他慨然昂首,瞪大眼睛,怒视着眼前的敌人,毫不屈服,彰显出了天文会干员的风骨和操守。
简直就像是要英勇就义那样,槐诗奋起全身的力量,仰天咆哮:
“——劳伦斯救我啊!!!”
直到刚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兼职的哇!
天塌下来,天文会的人够不着,还有绿日呐!
自己就是天文会插的一个眼,头铁冲什么啊,在旁边划水不好么?
这么久的功夫,不要说劳伦斯在外面抽根烟,一条烟都该抽完了,一个绿日的代表总不能在这时候拉胯吧?
劳伦斯你说话呀,别在外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轰!
伴随着槐诗充满感情的呼唤,半空之中,飓风呼啸。
一只苍白的模糊大手猛然浮现。
那是无数苍白的冰霜收束,庞大的寒气收缩所转化成的隐约形象,六根奇长无比的手指彼展开,向着大地拍下。
在蓄力良久之后,劳伦斯悍然一击,瞬间覆盖了金熊童子和他身后的神城未来。
‘十灾’作为绿日标志性的力量,本质上就是十种代表着灾难的神迹刻印。
此刻‘冰雹灾’的力量通过劳伦斯为跳板,投影在现境之中,冰霜不过是表象,其本质却是抽取所有力量、灭杀万物生机的衰亡。
一旦全部展开的话,甚至足以笼罩大半个城市的范畴,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不过为了绕过三大封锁,此刻劳伦斯所动用的不过是神迹的一线。
依旧在瞬间将金熊童子冻结成了冰块。
可紧接着,冰块便分崩离析,一个血肉模糊的魁梧身影从其中冲出,在他的保护之下,神城未来毫发无伤!
没有顾忌往日丝毫的情谊,早已经死去,在地狱中凝固的亡者残忍的将往昔的同胞一拳又一拳打成肉酱和血雾。
巨响轰鸣。
极道们开火了。
枪林弹雨之中,金熊童子的身体迅速硬化,无数火花飞迸出来,竟然硬顶着现代化武器的火力,将神城未来挡在了身后。
不屑的狞笑。
哪怕受限于管制,这群极道能拿出来的火力不过都是一些手枪和小型武器上,可这一份防御力依旧堪称恐怖。
“你们打他干啥,打神城未来那狗逼啊!”
还卡在墙上的槐诗急都急死了。
如果不是担心掉马,他现在连美德之剑这种克星都不用,直接愤怒之斧一个跳劈,就把那个狗东西的脑子砍下来了……
开枪的极道们如梦初醒,瞬间调转枪口,对准了金熊童子身后刚刚爬起来的神城未来。
这一次金熊童子再没有刚刚傲慢的样子了,张口一吸将空气中漫卷的血色一吸而空,连带着死者身上残存的源质。
身体再度膨胀了两分。
抬起手,捞住神城未来的领子,猛然蹲下来——随着大地剧震,砖石崩裂,他骤然再度冲天而起,准备扬长而去。
这都能给人跑了就他娘离谱……
槐诗刚犹豫着要不要甩出悲伤之索,就看到天空中骤然有庞大的阴影浮现。
自远方的山顶上,劳伦斯再度闪现而出,夹着烟卷的手指向下划出,天穹之上便迸发轰鸣。
笼罩在星空之下的阴云汇聚,无数水汽凝结,恐怖的热量向着四周散发。庞大的奇迹搅动着热力学,降下了恐怖而巍峨的身躯。
一座硕大的冰山凭空凝结而出,带着足以将整个山头冻结的严寒,瞬间加速到如炮弹一般的恐怖速度,向着大地砸落。
与此同时,庞大的体型却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缩。
完全无视了物理学定律,冰山向内坍塌,化为了燃烧着霜色焰光的流星。腾空而起的金熊童子被那庞大的力量压迫着,竟然好像倒带一样一寸寸的回到了地面之上。
双手高举着。
血光从破碎的躯壳中迸射出,旺盛燃烧,化为恶鬼的虚影,死死的顶住了从天而降的灾难。
而生天目则后退了一步,向身后两人低头:“接下来,就有劳两位了。”
抱着长枪的老者颔首,而佩剑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一步步上前。
剑术·缩地。
瞬息间,闯入了金熊童子的面前,手中的铁光呼啸,纵横交错,在庞大的躯壳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十字绽痕,就连灾厄奇迹的运转都被那剑术斩断,陷入了僵直。
剑刃所过之处,虚无的奇迹和灾厄竟然也被干脆利落的拆分开来……
“真狼狈啊,九条——”
而抱枪的老者则叹息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燃烧的长枪,对准了那遍布裂痕的身影,轻声低吟:“黄泉中再见吧,吾友。”
烈光迸发,贯穿了夜色,恐怖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眸,夺走了一切色彩,世界化为了苍白。
苍白的天地之间,一切都只剩下了简单的轮廓。
被那一枪轻而易举的贯穿。
巨大的血洞从金熊童子的躯壳之上浮现,彻底将它击溃,紧接着,无孔不入的寒霜自外而内,覆盖所有。
持剑的老者收剑入鞘,细碎的声音里,微风吹拂,九条的残躯化为冰粉,坍塌消散。
最终,黑暗里,枪声迸发。
子弹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再度钉进神城未来的面孔之中。
他本来想要不屑一笑,可笑容刚刚勾起,就僵硬在原地。因为恐怖的热量从子弹扩散开来,瞬间点燃了他体内的黑暗,吞没四肢百骸。
灭亡降临!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枪令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就连卫星的监控之上都未曾有任何线索出现。
神出鬼没的一击。
槐诗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原本梨花的所在……他本能的有所预感,开枪的是等待许久的柳东黎。
而现在,自火焰的焚烧中,神城未来终于恍然。
缓缓的抬起头,向着所有人不屑的一笑。
最后抬起眼睛,阴冷的视线看向了槐诗。
嘴唇自火中无声开阖。
旋即,消散为灰烬。
死了?
这鳖玩意儿最后说了个啥?没听清楚啊……
槐诗呆住了,有种刚刚出了新手村,结果就看到NPC们随手一刀暴击999999,秒了关底大BOSS的感觉。
可旋即便反应过来,神城未来的专业……基因遗传学!
对于这种程度的学者而言,哪里那么容易完蛋?混种同盟的输出再多,也不过是毁掉了一具克隆出来的二重身而已。
紧接着,便是发自内心的后怕和庆幸——幸好刚刚没有急着掉马,否则现在解决了神城未来,岂不就轮到自己了?
“啥玩意儿?”
一路疾驰都快冲到地方的托尼把望远镜拿起来,盯着远方的现场,难以置信,拿起对讲机:“喂?指挥部,咱来晚啦!神城未来的灰都被扬了啊……接下来怎么办?”
“行动终止。”
艾晴阴沉着面孔,许久,不快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干员槐诗,继续潜……”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来自现场嘶哑的呐喊。
十万火急,撕心裂肺,充满了关切和惊恐,洋溢着后怕与担忧,那高亢的呼喊饱含感情的诠释了忠诚与坚贞,令人闻之落泪,听之动情……
“快来人,护驾!护驾!”
残垣断壁之中,槐诗艰难的爬起来,大口的吐着鲜血,撑起身体,挡在生天目的前面,呐喊的声嘶力竭:“保护总会长!!!”
不管什么魑魅魍魉,想要伤害总会长,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如此奋不顾身的忠贞义举,几乎令反应过来的极道们流下敬仰和感动的泪水,
那高大的身躯宛如丰碑一般耸立,让充满侠义的极道之光照在生天目蒙逼的老脸上。
一套流程走完,在确定安全之后,槐诗便松了口气,露出欢欣的笑容,紧接着……干脆利落的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为这躁动的一晚献上了最后的表演。
预料之中,为了保持稳定和秩序,同盟并没有向所有人公布神城未来的身份和他的目的,而是将所有的锅都扣在了惨遭神城背刺的久我头上。
为了阻止德高望重的生天目老先生成为总会长,包藏祸心的同盟叛徒‘久我’暗中勾结外部势力,丧心病狂的操纵出九条大人的遗体发起了叛乱。
久我这个坏逼不但违背了侠道,而且还丧尽天良,竟然拿自己的同胞当试验品,研究禁药,实在是罪该万死。
而他的鬼祟行为也早已经被慧眼如炬的总会长阁下识破,最终在怀纸素人等等忠贞之士的帮助之下,总会长火速平定了叛乱,拨乱反正,令丹波内圈终于迎来了朗朗乾坤云云……
虽然劳伦斯不满意自己在故事中沦落到‘等等’那一部分,但确实再没有比这更妥当的处置方式了。
在高层的一致认可之下,动乱又离奇的盟会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对于同盟中更多人来说,这一夜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地位更替,权力交接,瓜分地盘,安抚人心,提拔心腹,交换利益……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而就在无数繁忙的事务之中,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好像有那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忽略了。
不过既然是小事儿,那就没必要在意。
大家想了想,没想起来,就丢在脑后,然后继续愉快的做起了交易……
而在京都的另一端,长夜漫漫。
当清晨的太阳有气无力的从地平线下面爬起来的时候,便照亮了大政光昭阴沉的老脸。
在带着所有精锐和无数武器苦熬一夜之后,铁王党的党魁坐在总部门口的台阶,低头看着战袍上的露水,抬起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
便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那帮杂种不是说要打过来么?”
他缓缓的回头,端详着每一张不安的面孔,轻声问:“人呢?”
“大……大概是……迷路了吧?”
有人鼓起勇气回答,然后就在霰弹枪的巨响之中倒飞出去。
“迷路?!”
大政光昭瞪大眼睛,震怒咆哮:“迷路迷一晚上的么!打个车二十分钟不到的距离,这么长时间,老子靠走路都能走到丹波内圈了!你们他妈的跟我说迷路?!
不是说那帮狗东西要来袭击我们的吗?”
他怒吼:“人呐?人呐?!”
无人回应。
只有远方路过的乌鸦留下了嘎嘎的尖锐笑声。
寂静里,大政光昭看着那些惶恐的脸,忽然没了发火的力气。他疲惫的低下头,丢下霰弹枪,转身走出门外,坐在了台阶,凝视着门外渐渐流淌的车水马龙。
有一种深切的悲愤从他的内心中泛起。
每次你都说要日狗,每次你都说要日狗……可狗每次都准备好了,结果你却没有来。
漫漫长夜,如此孤单。
“太过分了,竟然敢驴我……”
他抬起手,拭去眼角失落又辛酸的泪光。
在朝阳的照耀之下,大政光昭再度领会到了人间的彷徨和悲伤。
第七百二十九章 无心睡眠
在太阳升起之前的深夜中。
寂静的指挥中心里,艾晴面前的屏幕上一行又一行的字迹随着键盘的敲打而出现。
【……经各部门汇总情报综合分析,神城未来背后疑似有地狱力量,图谋不明,威胁等级建议提升。
目前主使者嫌疑目标:尸体工坊、人类展览局、无归者之墓,牧场主,枯萎之王……
丹波内圈状态暂时平稳,暴动迹象持续萌发,未来预测有混乱的可能,总无事令期间仍需重点观测…………涉及五常临时会议时期……】
写到五常临时会议的时候,艾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一行消除。
根据内部消息,这一次统辖局的内部会议所要涉及到的提案以及目的实在过于严峻,倘若丹波内圈的变化被联系起来的话,局势有可能进一步复杂化。
在短暂的沉思之后,报告的撰写继续。
最终,停顿在最后一行的地方。
【极密目标·S09号……】
寂静里,艾晴的手指悬在案件之上,停顿许久,最终,缓慢又笃定的写下了结论:【暂无踪迹】。
就这样,按下了发送按钮。
啪嗒一声,桌子上传来一声轻响。
计数器的数值变化。
——【7】
艾晴无声叹息,疲惫的闭上眼睛。
这一次,大家扯平了……
半夜,医院里,槐诗莫名其妙的从梦中惊醒了。
要说惊醒这件事儿本身就很有问题,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一个少司命的睡眠质量,让他灵魂自发的从沉眠中苏醒,而不是应激反应,就需要一些令圣痕和感知有所触动的变化发生,从而自然而然的让他睁开双眼,然后……
看到那一双漆黑的眼瞳。
近乎,近在咫尺!
“想我了吗?”
她微笑着,轻声问候道。
槐诗僵硬在原地,差点尖叫出声。
鬼啊!
旋即,他又反应过来:哦,是彤姬,那没事儿了……
槐诗有些麻木的揉了揉脸,搞不清楚她弄醒自己究竟干什么,只能无奈叹息:“你飘在空中干什么?吓人玩么?”
“这么淡定?睡醒了看到大姐姐的脸,难道不应该面红心跳么?真让人失望啊。”
彤姬往下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况且,我也没有飘着啊,好好的站着呢,恩,只不过距离近了一点而已。”
槐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遇到了阻碍,然后又侧过了身,终于看到……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是站着的没错,就在他旁边的墙上。
简直就当没有地心重力这回事儿一样,连跟头发丝都没有往下飘,裙摆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傻了。
但为了避免她又抛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设定来打击自己,他只能装作习以为常,再次将身体放回原本的位置,面对面,眼对眼,然后正色问道:
“什么事儿?”
“嗯?没事儿就不可以找你吗?”彤姬的神情落寞了起来:“人家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为什么这么嫌弃?”
呵,女人。
槐诗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空看了一眼账户余额。
自己的钱竟然还在!
槐诗顿时越发的惊奇,不可思议。
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个世界都好像陡然间玄幻起来——彤姬居然不抢钱了?
他愣了好半天,有些不安的看向眼前的女人,满是关切:“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好得不得了。甚至还胖了200克,哎,还是得少喝奶茶。”说完,她就把手里的奶茶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嘬了两口,还递过来:
“要么?”
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正要拒绝,就听见了她感叹的声音:“说起来,你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呢?”
“嗯?”槐诗不解。
彤姬耸肩,后退了一步,恩,向上飘了一点,倒是给了槐诗一点喘息的空间:“你可能有所误会,虽然来的时候挺恰好,但实际上,并不是我弄醒的你。”
她遗憾的看了一眼槐诗的手机:“在人家准备有所动作之前,你就已经醒了呢。”
“嗯?”
槐诗皱眉,抬起手,翻出了命运之书,迅速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翻了一遍,然后眉头皱的越深了。
感觉哪里不对……可是他怎么都说不出来。
命运之书中页码不连贯了,记忆好像有所变动,硬凑在了一起——原本连贯的事项变得松散了起来。
而且,有些内容都不一样了,自己不是还鼓捣着千叶龙二去和生天目别苗头么,跳动五大佬之间内乱么?怎么就忽然……
命运之书上的字迹骤然一花,旋即迅速的浮现出一大段一大段涂黑删改的内容,令槐诗如遭雷击。
那些模糊的记忆迅速变化,很快,就从飘忽的状态收缩,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令他汗流浃背。
这什么鬼!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现象!
命运之书的修改权按道理来说,只有自己,确切的说,是只有作为‘事象分支’而存在的彤姬。
没有这一支笔,任何道具都不可能对命运之书进行修改才对!
而自己的命运和记录竟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影响天国谱系的源典?
“不要想太多,命运之书没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你而已……”
彤姬解释道:“命运之书的记录诚然是不可更改的,而且具备着最高的优先级,但实际上,它的力量也要受限于自身观测的基准点,也就是你。
一切都是以你的视角进行记录的,它所见证的乃是你所经历的一切。如果你将来能够成为天敌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连于你有关的,其他人的视角也补充到里面去呢……同样,倘若你所经历的事情发生了改变,那么自然内容也会有所不同。”
“啥意思?”槐诗没听明白。
“很简单啊。”彤姬说,“只不过是时间被改变了而已。”
“嗯?”槐诗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彤姬淡定的说:“有人借助了彩虹桥的力量,进行了时间跳跃,重新修订了事象——虽然是极小的一部分,但也造成了现境歪曲度的上涨。
嗯,看得出来对方相当的克制,为了减少大家,并没有牵连到太多人——大概只有接近两千平方公里的绿地永恒沙化了吧?啊,现在应该是两千九了。”
啥玩意儿!
槐诗目瞪口呆,感觉这一切越来越玄幻。
“究竟是什么鬼?!”
“我想想,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的话,就是……‘读档’?”
彤姬想了想,认真的说:“不满足原本的剧情发展,违规进行了跳跃,对细节进行修订,企图得到不同的结果。只可惜,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哪怕付出再多,多半也只会徒劳无果……”
“等等!”
槐诗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从床上挺起身来,仰起头,凑近了彤姬的脸,难以置信:“你说,彩虹桥可以逆转时间,是真的?”
“当然啊。”
彤姬不解的反问:“毕竟是三大封锁之一,天文会为之骄傲的庞大功绩——如果只是一个带WIFI的传送门,未免也太没用了点吧。
虽然使用条件也很苛刻就是了……但如果利用得当的话,甚至能够将现境整体送回一年之前呢。”
“……这么夸张?”
“号称而已啦,虽然根据计算能够实现,但那样足以干涉整个世界规模的代价和燃烧的源质,哪怕是整个现境也付不起——恐怕在传送完成之前,现境就已经崩溃了。
到时候,一团灰回到一年前,和毁灭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理想国那帮神经病,研究出的东西不是鸡肋就是奇观,一个比一个败家。不过,受限于代价,虽然无法大规模的应用,但稍微砍一砍,降低一点期望值的话,倒是偶尔会有意外之喜。”
因此而达成的,便是‘时间跳跃’的奇迹。
以整片绿地和密林的永久生机作为代价,令整个区域彻底化为沙漠,抽取源质和未来的热量,将一个人的意识与灵魂,完整的送回他自己二十四天之前的躯壳之中。
因此,才会有‘末日警备员’这样的机密人员诞生。
就在命运之书上,起落的羽毛笔写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在书页上敲打了一下,大段文字顿时稀薄了起来,介于有无之间。
有神之楔在手,彤姬能够暂时规避【缄默者石碑】和【模因封锁】等等天文会保密措施,但依旧不能再继续详细的写下去了,只能让槐诗有一个大略的了解。
许久,槐诗恍然:“也就是说,天文会为了挽救丹波内圈,读了档?”
“你在想什么呢?”
彤姬瞥了他一眼,神情古怪起来:“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性价比好么?你知道能够和天生能够和彩虹桥共鸣,承受时光逆转的灵魂有多珍贵么?
这种珍贵的消耗品,每发现一个,都是天文会的宝贝疙瘩,比整个丹波内圈加起来还要更加贵重十倍,怎么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那……”
“当然是,违背了律令,自作主张啊。”
彤姬怜悯的耸肩,似有所指:“恐怕是某个退休的警备员越过天文会,直接强行共鸣,触发了跳跃机制吧?虽然不知道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肯定不会好过。”
“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柳东黎那个混账东西吧?”
槐诗恍然大悟,整个人都麻了:“我就说他怎么知道我是卧底,合着这王八蛋除了女装还敢开挂!
简直反了天了,明天我就扭着他送到天文会去!”
怒了很久,槐诗才想起来:“不对啊……他究竟图啥?”
“谁知道?你不如亲自去问他?”
彤姬抬手,把空空荡荡的奶茶丢到了不知道哪里去,然后小手一搓,就变魔术一样端出一碗冰淇淋,上面撒满了巧克力、碎饼干和水果切片,拿着勺子抄起一勺,带着上面的樱桃一起吞下去,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哎,时代进步真是好啊,槐诗……要感谢科学哦。”
她啧啧感叹着,无视了槐诗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随意的说道:“比起那个来,我反而更担心你来着。”
“我?”
槐诗笑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觉得呢?”
彤姬淡定的吃着冰淇淋,眼睛却看着槐诗的眼睛。
直到许久之后,他无奈的移开视线,耸肩。
“迷茫?犹豫?不安,还是愤怒?”
彤姬端详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你的源质里简直写满了动摇啊,连少司命的圣痕都开始封闭了——该不会是因为丹波内圈的事情吧?”
“说实话,有点烦。”
槐诗叹息,瘫回了床上,“头疼的不行。”
“正常啦,卧底就是这样啊,比二五仔惨多了。”
彤姬同情的说:“你看,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了,明明两个词的意思都差不多,可对于当事人而言,感受却天差地别。”
她说,“因为本质不同。”
同样都需要忍受,卧底和二五仔需要忍受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二五仔的需求从来明确,背叛不过是代价,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对于卧底而言,背叛则是结局——你的一切行为和目的,都是为了倒向最终的背叛而已。
“卧底往往会很痛苦,可二五仔的快乐别人却想象不到。因为做二五仔只需要懂得愉快度日,可做卧底,就只能悲伤到底……甚至连出卖都不是为了自己。”
彤姬怜悯感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卧底确实比二五仔要残忍多了啊。”
“这是什么歪理?”
槐诗摇头。
“嗯?我觉得你会感同身受来着。”彤姬耸肩:“毕竟两种感觉,现在你也都算有所体会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如此矛盾吧?”
槐诗,无言以对。
彤姬低下头,再度凑近了,冰冷的呼吸吹拂在槐诗的脸颊上,带着奶油的香甜气息。可她的眼神却毫无任何旖旎,而是端庄又严肃。
宛如能够透过灵魂,窥见他心中所想。
“让我猜猜看。”
她说,“你现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冲动,槐诗。一种让你想要取代那些无能的人,自己来掌控这一切,让状况变得更好。
为此,你必须夺取权力,甚至向瀛洲的官方发起挑战,哪怕你知道最后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而另一种冲动却在告诉你,这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做这么多,你只是个卧底,就算完成了任务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混点成绩出来应付一下之后,你就开始咸鱼,想要开始划水……反正天塌下来有统辖局顶着,还有总能力挽狂澜的霸道总裁在这里呢,对不对?”
槐诗翻了个白眼,“这样不好么?”
“没说不好啊,但这只不过是逃避问题而已。”
彤姬淡定的告诉他,“如果让别人代替你做出选择的话,不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对你而言都毫无意义。
你只会感觉迷茫,然后开始犹豫,紧接着感到痛苦,痛苦之后会渐渐的习惯,习惯之后就会开始安慰自己——大家都一样,只是因为身不由己。
最终,不知不觉开始妥协,开始习惯自己讨厌的一切……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而这,就是堕落的开始。”
“说是‘堕落‘有点过头了吧?”
槐诗嘴硬,“说不定是我成熟了呢?”
“槐诗,如果你成熟了的话,再怎么痛苦我都不会同情你——相反,哪怕你笔直的冲进深渊里,我也会对你大加鼓励。
但是,不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站在原地。”
她伸出冰凉的勺子,顶在槐诗眼前,不容许他逃避自己的视线,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眼前的契约者:
“如果你无法忍受,那就去改变,如果看不下去,就自己来。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情,槐诗。”
她说,“你是我的契约者,你有这样的资格,也应该有这样的权力。”
槐诗愣在原地。
短暂的寂静里,彤姬忽然愉快一笑,严肃不再。手中的勺子送到了他的嘴边,带着渐渐融化的奶油和糖浆。
“要来一点么?”
槐诗下意识的点头。
味道如同预想的那样甘甜,带着一丝苦涩。
不知道究竟是终于放松下来,还是因为拿定了注意,原本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了下来,感受到了困倦。
在闭上眼之前,他目送着眼前的身影渐渐消失,忍不住叫住了她。
“彤姬……”
“嗯?”在化为黑色的飞鸟之前,她回头,看了过来。
“我会去试试的……”槐诗认真的告诉她:“谢谢你。”
“你是我的契约者嘛,不用客气。”
彤姬帅气一笑,消失在了黑暗里。
无声离去。
而槐诗,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原本渐渐咸鱼化的他竟然充满了斗志。
从明天开始起,大力搞事。
他决定了,改变丹波内圈的宏伟大计,就先从一统极道做起!
第二天,被吵醒的槐诗睁开眼睛,来不及打哈欠,就看到了走廊冲进病房的两名警察,以及他们身后荷枪实弹的行动队。
他们胸前MPD的徽章,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耀的槐诗一阵眼花。
紧接着,不等他说话,手铐就卡擦一声,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怀纸素人,你被捕了!”
第七百三十章 姓名?
怀纸素人被抓了!
不到五分钟,这个消息已经被守在病房前面保护‘平乱功臣’的极道们传到了五缺一四位大佬的面前,紧接着在同盟之中迅速的扩散开来。
怀纸素人大家都知道,但怀纸素人为什么被抓了呢,大家都很好奇,还想要跟如今的四大佬在评论区里讨论一下。
但如今的总会长根本就不想和大家在评论区里讨论,甚至还把几个传播最凶、跳的最厉害的家伙塞了水泥口球沉到了海湾里。
不止是怀纸素人——
生天目对此早有预料,紧接着三分钟后一个又一个消息就送到了他们的面前:怀纸组怀纸素人、有田组有田平清、中岛会中岛轰、侠猎团的百目鬼结弦……
同盟的中坚,尤其是昨晚参加了盟会的人里,竟然有十一个人都被警视厅带走了。
名义是协助调查,那些人在超过三十件不同的案子中有不同程度的嫌疑。
但实际上,当极道的有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就连最清白的怀纸素人都被牵扯进了有坂家的谋杀案里。
如果真下定决心想要整活儿的话,MPD有一万个办法针对丹波内圈,但问题是……这么干好处都有啥?
每个大佬下面用来顶缸的工具人小弟随便一抓都有一大把。
哪怕是初来乍到的怀纸素人,只要有必要,他连说话都不用,上野就会跳出来自首:和大哥无关,人都是俺杀的,大哥是被俺绑架了,你们来搞我啊!
更不要说后面随之而来的混乱和犯罪频率的可怕飙升了……
图啥?
不说警视厅下面跑腿的喽啰,警部补以上可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杀过千军万马的法考之后捧上铁饭碗,熬资历和年金都能拿着一大笔钱荣退的社会精英。
瀛洲公务员这碗饭他不香么?大家私下里做点见不得光的腚沟子交易,拿点不可言说的灰色收入,它不好么?
干嘛要背这个锅啊?
尤其是总无事令即将下达,谁会没脑子在这时候挑这个雷?
况且,混种同盟没了,难道绿日会高兴吗?
肯定不会是警视厅自作主张。
“幕府和鹿鸣馆,你更倾向哪个?”生天目抽着烟杆,抬起眼皮子看向旁边沙发上的千叶龙二。
“都有可能。”千叶龙二说:“毕竟昨晚闹那么大,这也算是预料之中。久我那个混账东西搞出来的事情,让人头大。”
桌子上,千叶的手机一震,跳出了一条信息,令他皱起眉头:“落合家已经在走动了,但据说背后有鹿鸣馆的指示。”
“正常,稍后应该就会有客人上门。”生天目说:“这一波,恐怕是双管齐下。”
“你准备怎么办?”千叶龙二问:“有说法了么?”
“不就是那一套说法?久我不是都死了么,死人又不会说话,不用用显得多浪费啊。况且,这一波不都是那个混账搞的鬼么?”
生天目冷淡的说道:“这一次,恐怕是上面想要趁机敲打一下我们这帮老家伙,在总无事令颁布之前别想着搞事情,呵。
我们这边多半没什么事儿,功夫恐怕都要下在另一头……”
他说,“被抓进去的人,恐怕不会好过。”
哪怕不会真的抓起来上法庭,也不可能给什么好果子吃。
伴随看他的话语,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很快,下属敲响了房门:“总会长,有两个人上门指名要与您会面,,遵照您之前的吩咐,已经带到会客室了。”
办公室里,两人对视了一眼,眉毛缓缓挑起。
“一起?”生天目起身问道。
千叶颔首,跟在了身后,走向了会客室。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内敛的轿车停在了京都警视厅的门口,等候许久的特殊事件搜查科课长连忙迎上去,却看到车里的人竟然直接推开车门下来了。
“浅井先生,好久不见。”课长躬身行礼,却看到往日严肃的浅井先生脚步匆忙的挥了挥手,竟然回话的功夫都顾不上,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未曾见过的身影从其中走出,伫立在警视厅门前的台阶下,抬头仰望着眼前的高楼。
“看起来还像模像样嘛。”
浅井躬身颔首,向着课长使了个眼色,课长愣了一下,顿时恭敬低头。
“欢迎两位前来指导工作。”
“多余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刚刚下车的贵客收回视线,瞥了他们一眼:“时间有限,不要浪费。”
平淡的视线却令课长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威严,一滴冷汗从额头渗出,不由自主的回答:“是,请跟我来……”
一路引着两人进了警视厅,脚步匆匆的走进了电梯后,课长才终于有空看向代表鹿鸣馆同警视厅接洽的浅井。
往日肃冷威严的浅井驯服的站在来者身后,低着头,恭谨的回应着偶尔的问话,态度端正又谦卑。
好不容易得了空,浅井落后了一步,才低声跟课长说道:“昨晚的事情影响不小,总无事令下达之前,京都不能生乱。那位大人特地前来视察的,你可不要出了什么纰漏。”
课长慌不迭的点头。
“人都带来了么?”
课长擦了擦汗,神情无奈起来:“都在审讯室里,问过话了,都是一些硬骨头。”
一路经过紧闭的大门,隐约能够听见里面传来桀骜的呼喊声。
“有本事就抓我啊?”
“证据呢?有证据嘛?”
“昨晚只不过是和兄弟们一起去喝顿酒而已,哪儿有什么事情?”
“我们公司可是合法团体,警官你可不要乱讲!”
课长的神情阴沉起来,不知如何交代。而浅井的神情平静,早就有所预料。
这帮子极道不知道都已经进了多少次局子了,全部都是一些有恃无恐的家伙。这还算好的,还有的根本就一言不发,直说要见律师。
至于有些明显有把柄在MPD手里的人,这一次口风也紧的要命。而那几个原本私下里就和警视厅有所来往的组长,这一次也对盟会上发生的事情噤若寒蝉。
最后说出来的也都是外面的那些套话,还是在用了刑之后……
所有人要么在怒骂,要么保持沉默,要么低三下四的哀求‘阿SIR别这样,我还有家人’,只有一扇半开的门后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分外的不和谐。
嘭的一声,有拍桌的声音传来。
“算命的说我是“万将功成一骨枯”,我不同意!”
那个平静又低沉的声音说,“我认为出来混的,是生是死要由自己决定。”
“当年我和兄弟们一起在厨魔大赛门前的停车挡做生意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啊……哎,过奖过奖,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有机会的话,谁还想去做极道呢?”
谈笑之中,那个被拷在桌子上的年轻男人举起手里的纸杯,向桌子后面审问的警察恭贺道:
“总之,干杯各位警官,祝你们在MPD的事业一帆风顺啊!”
一片赞同响应的声音,简直其乐融融。
“哎呀,如果那帮极道都能够像怀纸先生这么明事理的话,我们的工作也会少了很多啊。”
审讯室里,胡子拉碴的老刑警放下手里的笔,啧啧感叹道:“还要来点啤酒么?午饭的时间快到了啊,要不要来尝尝猪扒饭?我跟你说,猪扒饭是警视厅的特产,不可不品尝。”
说着,他向着旁边的下属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出去准备,可那下属却尴尬的站在原地,他皱起眉头,又使了一个颜色。
然后,终于回头看到了脸色铁青的课长,还有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
“我让你审问,你就是这么审问的么,阪口?”课长冷声发问:“真是不得了,都快和社会垃圾称兄道弟,厉害啊。”
阪口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低头鞠躬,还没说话,就听见他身后的声音:“喂,这位先生,话不能说啊,我现在还是容疑者,嫌疑人,怎么就成了社会垃圾了?
况且我们怀纸商事可是每年都本分纳税,从来没有不良记录的优秀企业啊……“
说到这里,那个年轻人的神情就变得沉痛了起来:“多亏了阪口先生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充分配合警方的询问。我知道大家对我们这样的人多有偏见,请不要责怪他,如果有错的话,就怪我吧。”
课长大怒,正准备怒斥,却看到旁边其他警员竟然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对怀纸先生所遭遇的歧视和不公充满了同情,简直他娘的就好像被下了药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鬼?
课长正待大怒,让这瘪三看看究竟谁才是这里的老大,身后的浅井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失态,这可不是一般人物呢。”
浅井冷笑了一声,“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这位可是智勇双全,一个小时内全灭虎王组,亲手平定了久我家叛乱的怀纸组组长……五大佬面前的红人呢,不对,现在应该是四大佬了吧?”
桌子后面,槐诗抬头看了看,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浅井的神情变冷了,“你笑什么?”
槐诗低头,捂了捂嘴,摆手:“不好意思,我有个朋友的老婆快生了。”
沉默里,浅井按在西装之下的刀柄,紧接着,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好了,浅井,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跟他聊聊。”
浅井愣了一下,旋即颔首,看了一眼课长之后,示意所有人跟自己出去,旋即,抬起手,直接关掉了里面的监控设备,最后毕恭毕敬的关上了房门。
寂静里,槐诗歪着头,端详着桌子后面的人,眉头挑起,眼神好奇:“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姓名了?”
“……玩够了么,槐诗?”
里见琥珀面无表情。
第七百三十一章 那你能帮帮我吗?
审讯室的灯光之下,身着黑色长衣的里见家新任当主里见琥珀低头俯瞰着拷在这里的囚犯。
囚犯也在看着她,眼神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阿SIR。”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能不能先把自己的名字改了?”里见琥珀冷声说:“别人不记得这回事儿,你难道会觉得我也忘了?”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叹息。
早知道就不留这个手尾了,可不留手尾又收不到钱……
“夭寿了,你把我请到瀛洲来,干完活儿不但不给钱,还把我关进局子里?”一想到这一茬,槐诗就忍不住拍桌子:“天文会的钱你都敢黑,你们瀛洲人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里见琥珀沉默的看着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输入了天文会瀛洲分部的号码,结果被槐诗扯着手铐拦住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姐,咱有话好好说……”
总部的特派员卧底卧到了分部的眼皮子底下,一旦给捅上去,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不知道还要搅出多大的事情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槐诗发自内心的不解:“堂堂里见家的当主,闲着没事儿不会就琢磨着极道玩吧?”
“你以为总无事令是多大的事儿?几乎现在所有公卿武家都关注着京都呢,更何况我这种新任的当主?我现在也是鹿鸣馆的人。”
琥珀不说,槐诗都差点忘了:臭妹妹现在发达了,是安房国主,瀛洲一霸,外加东夏谱系金牌二五仔……不对,是一衣带水的夏瀛两国之间的友谊小桥梁。
“昨天晚上你们闹出来的卵子,真以为不够大么?”琥珀斜眼看着他:“得亏今天是我在,看到名单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瞎了……合着你说再见,就是打算跟我在局子里见面了?”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槐诗尬笑:“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厨魔大赛都结束了,你还留在瀛洲干什么?还搀和混种的事情,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琥珀看着他的眼神十足戒备。
根据她对这货的了解,但凡这货在哪儿,无风也要起三尺浪,去哪儿哪儿塌,走哪儿哪儿炸,在得知他就在京都晃荡之后,琥珀几乎吓得想增加皇居的守备了。
她慎重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郑重又严肃的发问:“你来这里是,是因为上皇吗?”
啥玩意儿?
槐诗愣了半天,脑袋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你们上皇叫啥我他娘的都不清楚,我为他干啥?”槐诗认真反问:“我堂堂乐园王子,图你这个?”
如果要让别人听到槐诗这大不敬之词,保不齐就要安排花生米了,但一个东夏谱系的二五仔琥珀根本不在乎这个了,继续发问道:
“那就是为了那群混种了?”
“你……就当是校务吧。”
槐诗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顿时神情复杂,本能的想要点根烟,感慨万千。得亏审讯室里有屏蔽信号,否则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艾晴那边……
“呵,校务……”琥珀翻着手里的情报汇总,随意的问道:“听说你和生天目家的千金走的很近啊,都快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你这人,怎么空口白话,污人清白!”槐诗怒了。
“你还有清白这种东西么?”
琥珀冷哼一声,想到接下来要摆平的麻烦就头疼的要命,叹息一声:“槐诗,我不管你做什么,最好别搀和太多。
总无事令的水太深了,恐怕不止是将军和上皇之间的斗争……”
“那你能帮帮我吗?”
槐诗眨巴着眼睛,凑近了,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让琥珀背后的犬神甲胄浮现,几乎想要一刀劈死这个混账东西。
漫长的沉默里,琥珀冷冷的凝视着他。
许久,忽然开口:“好啊。”
她说,“我帮你,你帮我。”
“嗯?”
“搞垮铁王党。”她说:“如果你要执意搀和这档子事情的话,我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帮你。但总无事令一旦下达,你必须帮我彻底扫除铁王党,不论用什么办法。”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铁王党不是你们鹿鸣馆的狗腿子么?”
“你都说是鹿鸣馆的狗腿子了,又不是我的。”琥珀冷笑:“你以为鹿鸣馆内部就没有斗争了么?”
“……”
沉默里,槐诗震惊的看着她,许久,发自内心的问道:“你们这鹿鸣馆怎么还没玩完?”
你看看人家东夏谱系,你再看看你们瀛洲谱系,不说体量,光看办公室氛围和人事关系都被甩了十万条街出去……
这狗心狗面的,怎么跟人家斗法?
“这叫企业文化,槐诗。”
琥珀的手机在指尖滴溜溜的转着,天文会的号码若隐若现:“帮不帮一句话。”
槐诗摇头,无奈叹息:“有一说一,你一句话就让我帮你搞铁王党,我现在也是个小喽啰,实在很难搞呀。”
他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等琥珀加钱。
琥珀却像是信了一样,理解的点头:“既然这样的那,那尾款的事儿就……”
“帮!”
啪的一声,槐诗没被拷住的手就拍在桌子上,义正辞严:“我告诉你,我槐某人就最受不了漂亮姑娘让我帮忙。
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我心里,我的朋友都好像我父母一样!你这个忙,我今天帮定了!”
话虽然说的挺好,但这里面的味道,怎么想怎么都有点不对……
琥珀看了他许久,终究是伸出手: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成功和公卿老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极道分子怀纸素人露出了无害的微笑。
顿时,会谈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槐诗吃完了猪排饭,擦了擦嘴,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之前,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既然咱俩都勾……咳咳,互相帮助了,那以后我们组的事情,岂不是得靠你多多关照一下了?”
在渐渐浮现的坑爹预感中,琥珀感觉再次头疼了起来。
她开始思考。
这一波,究竟谁当了谁的工具人?
要不还是把他举报了算了……
实际上并没有过多久,大家就都被放出来了。
毕竟并不是真的要拿混种同盟开刀,只不过是察觉到昨晚接近市区的斗争之后给予的敲打与惩戒。
小老弟你们闹过头了,懂吧?
挨顿揍,走个流程就完事儿了。
只不过,来个派出所都能让自己的非法事业迈出一大步,实在是超出了槐诗的预料,想着以后和琥珀亲狼狈为奸的好日子,他就忍不住想要唱起歌儿来。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眼神不对起来。
隐约有些厌恶和鄙夷……
在释放的所有人里,少有几个人的身上没有血迹和淤青,也更没有一个人像槐诗一样春风得意,走路带飘……
甚至还在笑!
更不用说在门口和几个警察亲热道别的样子了……
这个狗东西,别不是把大家给卖了吧?
叛徒!
这要不是在警视厅门口,恐怕几个大哥早就手起刀落,代替总会长老爷子剁了他的狗头了。
“那个啥……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啊……”
槐诗赶忙抬手要解释,可实在不知道怎么让大家明白人格魅力和讨喜程度的差距。还没想好怎么说,他就感觉到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是怀纸组的财务‘宅间’的电话。
声音惶急。
“不好了,怀纸组长,山下出事儿了!”
宅间焦躁的说道:“早上的时候,山下若头去接收总会长分配的产业,结果被怒罗组的人给扣下了!”
槐诗挑起了眉头。
同盟总部,生天目和千叶礼貌而恭谨将两位客人送到门口,在一阵热络的客套之后,生天目笑容满面的送两位贵客上了车,挥手,目送着那一辆车渐渐远去,一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笑容渐渐的消失。
“一群贪心不足的混账东西……”千叶冷声说:“看起来都料定了总无事令一下,我们这边撑不了多久,急着榨掉最后的油水了。”
“一笔买卖而已,不要在意,千叶君。”
生天目无所谓的挥手:“无非是花钱买时间而已,对现在的我们而言,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
就在谈话之中,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没过多久,生天目颔首,挂掉了电话,回头看向千叶:“看起来老爷们还算是说话算话,十分钟之前人已经放出来了。等会儿劳烦龙二你安排人走一趟,晚上组织大家吃个饭,该补偿补偿,总不能让人白白受罪。”
“……”
千叶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怎么了?”生天目回头看过来。
“这个……”
千叶尴尬回答:“是我这边出了纰漏。
怒罗组的那个混账东西,看到怀纸素人被抓走了,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直接把分配给怀纸组的产业给占了,还打伤了两个人。”
“哦,是这样啊。”
生天目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那我应该抱歉了,请你不要见怪。”
千叶龙二愣了半天,旋即紧张起来,躬身严肃的解释:“不,在下对此完全不知情,对总会长也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只是还请您看在怒罗组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儿,绕过他们一次……我回去一定会重重责罚!”
“呃,龙二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生天目赶快将他搀扶起来:“我不是对你不满的意思啊,你我之间相交这么多年,如果我真的动怒,又何必阴阳怪气呢?”
“那……”千叶不解。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生天目摊手,无奈叹息:“按照怀纸的速度,恐怕那个什么怒罗组,等不到你回去重重责罚啦。”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第七百三十二章 谈
挂掉电话之后,槐诗沉默的低头看着手机。
他倒是想不到,自己才在警局里坐了四个钟头,就开始有人打起自己那一份蛋糕的主意。
可所谓的极道就是这么冷酷又现实的地方,哪怕披着侠道和仁义的外壳,也不能改变这一份冰冷的本质。
早在昨天晚上,久我死了三个小时不到,久我家就被剩下的四大佬联手解体。
核心产业被大佬们瓜分完毕之后,剩下的汤汤水水依旧足够惊人。
而作为其中表现最为优异的怀纸组,也率先拿到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丰厚红利。
两家生意火爆的夜店,一家赛马场,还有在三家商场之中加起来整整有一层楼的地契等等……
生天目安排的妥妥当当。
夜店是给怀纸组扩展业务和壮大实力的基本盘,地契可以细水长流的提供资金,而赛马场则是足够让人一夜暴富的聚宝盆。
而现在,当怒罗组率先占了自己一家夜店之后,就连地契和赛马场的交割也开始出现起各种问题来。
大佬给了你东西,你接不住,怪不了别人。
旁边其余的组长们有的已经被小弟接走,没走的也反而不着急,也不嫌弃这地方晦气了,抽着烟在旁边观望。
这世上再没有比看别人倒霉更快乐的事情了,尤其是刚刚大家所有人都倒了霉,就只有这个人还能笑出声的时候。
报应来了吧,宝崽!
没有让槐诗等太久,很快,一个电话号码就发到了槐诗的手机——怒罗组组长的电话。槐诗拨号打过去,可是漫长的时间里却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槐诗平静的再次播出,再次自动挂断。
直到第三次,才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接起来。
“麻烦死了,我这边还在忙着呢。”那个不快的声音说,“哪个?”
“怒罗组的?”
槐诗开口,平静的问:“我是怀纸素人,你这事儿是不是不地道?”
“嘿……”
另一头的人惊讶了一下,旋即隐约听见了他跟旁边人说话的声音:“听见了吗,怀纸组的人给我打电话了,哈哈……”
很快,声音再次想起来,好像开了免提,瞬间嘈杂了起来:“哎呀,怀纸组长,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了一点意外,就弄的大家都很没面子,还请你多多包涵。”
“意外?”槐诗问。
“是啊,意外啊。”那个男人笑呵呵的说道:“不如这样吧,怀纸老弟你刚出来,不如我来请客做东帮你去去晦气,咱们好好聊聊这件事儿怎么样?”
槐诗叹了口气,懒得再跟他继续墨迹了,“山下呢?”
“什么山下?”
“被你扣下来的那个。”槐诗问:“你总要让我知道他是死是活才有的谈吧?”
另一头人的哼笑了一下,一阵细碎嘈杂的声音之后,有推开门的声音,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模糊的怒喝之后,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竟然还能动弹,真是条硬汉,嘿……山下是吧?你们的组长给你的电话,来,说两句吧。”
“组长……”山下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是我。”槐诗问,“还活着么?”
“嗯。”
“那看起来你运气不错哦,起码人家还给总会长留了点面子。以后我不在,这种事情不要和人计较,免得东西没拿回来,人白死了,你以为葬礼不要钱的么?”
槐诗冷淡的训斥了两句之后,告诉他:“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嘭的一声,隐约有闷哼响起。
很快,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喂,怀纸老弟,我可是都听到咯。”怒罗组的组长冷笑起来:“你这话未免太刺耳了一点吧?”
“我们直白一点怎么样?”
槐诗轻声问道:“我现在从警局里出来了,还算完整,没人抓去坐牢。可你打算怎么办呢?将错就错?还是说借坡下驴?选哪样,都看你。”
槐诗一强硬起来,另一头的语气反而无奈起来:“哎呀,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没注意么?既然怀纸老弟你都出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占着不放啊。”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按照道上的规矩,拿到我手里了,让我再吐出来……怎么都要给我留点东西吧?”
“好啊。”槐诗笑了:“你想留多少?”
“一半,怎么样?”怒罗组组长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也能……”
“这就急着喝结拜酒了?”
槐诗打断了他的话,告诉他:“当面谈怎么样?隔着电话,未免也太没诚意了一些。”
“行,你来。”
怒罗组的组长听出了话中的意味,冷笑起来:“我等你。”
他说了个地址之后,电话挂断了。
槐诗收起了手机,揣进病号服的口袋里。
他直接被警察从医院里带出来,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去换一身衣服。
“走吧。”他对上野说:“不要让人家久等。”
刚刚才拆了绷带从医院赶来的上野脸上还残留着缝针的口子,听到槐诗的话,不由得愕然:“不去换身衣服么?”
“不用,白衣服正合适,带点条纹显得俏皮,端庄又活泼,不好么?”
槐诗挥了挥手,向着其他几位还没走人的组长颔首道别:“那么,大家晚上再见吧,到时候再喝杯酒,叙一叙情谊。”
目送着槐诗走上车,留下来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见面的地方叫做蝉·livehouse,如今京都东山区生意最为火爆的几个夜店之一。同时,也是生天目分给怀纸组的地方……
在抢了槐诗的东西之后,又约槐诗在他的地方见面。
上野明白这一次会面恐怕难以善了。
在叫了人之后,下车之前,还从工具箱里拿了一把手枪出来,检查了一下子弹,踹进了口袋里。
“这么慎重的吗?”副驾驶上的槐诗看着他,摇头:“没必要。”
上野认真的提醒道:“怒罗组的组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黑吃黑不知道多少次,下手很毒的,老大你也要小心一些啊。”
“是吗,真巧,我也很喜欢黑吃黑,大家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槐诗推开车门,走上了台阶。
在白天,还没到营业的时候,面前空空荡荡,看不出晚上排队的盛况。敞开的门后面黑洞洞的,还没有怎么开灯。
有几个清洁工还在拖地和打杂,只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侍者站在门前,看向走上来的槐诗。
“我来见怒罗组的人。”槐诗说:“带路吧。”
侍从扫了他们两人一眼,看到槐诗身上的病号服,眉头顿时皱起来:“抱歉先生,衣冠不整的客人,鄙店恕不招待的。”
说话的时候,神情端庄又严谨,好像不知道槐诗是什么人,可是却藏不住眼神里的慌张,明显是得了里面的授意,想要给槐诗一个下马威,让他丢点脸。
上野大怒,想要扯他的领子,可肩膀却被槐诗按住了。
他拍了拍上野,示意稍安勿躁,再回头问道:“那怎么才算是整齐呢?”
侍者一愣,原本都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可是却没想到对方脾气这么好,顿时茫然了许久,才继续说道:“起码要有一条领带。”
“领带?我有啊……”
槐诗笑了,“还是从警视厅里拿的,不知道符合不符合你们这儿的标准。”
说着,他伸手,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提起来,晃了晃,丢给身旁的上野:“帮我给他挂上。”
上野笑了:“好嘞。”
侍者脸色大变,守在门后面的两个守卫冲出来正想要说话,就看到槐诗轻描淡写的向前推了一把,然后再推了一把。
在骨骼破碎的声音里,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大口的吐出肺腑中渗出的血腥,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你看,又多了两条领带,都给这位挂上吧。”
槐诗低头瞄了一眼倒在脚边上的人,回头向着上野吩咐。
上野咧嘴,露出满口的鲨鱼牙,愉快的微笑,然后一拳砸在侍者的脑门上,不顾挣扎,将他压在大门的青铜把手上。
手铐干脆利落的绕过脖子,拉擦两声之后,一条铁领带就挂好了。
然后是两条制服领带,也挂在了脸色涨红的侍从脖子上。
“这样够了么?”槐诗低头问。
侍者艰难的喘息着,双手胡乱的挣扎,可是却扯不开脖子上的镣铐,只能用力的点头,眼神祈求。
于是,槐诗颔首,收回视线,走进了大门。
后面,上野端详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臭美了一番,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才赶快跟了上去。
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舞池的旁边见到了被丢在地上喘气的山下,还有两个在旁边奋力踢打的人。
卡座上,抽着雪茄的中年男人回头看过来,挑起眼睛。
“嘿呀,真的来了?”怒罗组的组长嘲弄的笑起来:“长得不错啊,你就是怀纸组的那个小白脸?”
槐诗继续向前,恍若未闻,只是伸手,从上野的口袋里掏出了枪,然后对准那个人的脑门,扣动扳机。
嘭的一声。
然后,枪口调转,对准了另外几个脸上还残留着戏谑怪笑的人,嘭,嘭,嘭三声巨响,完事儿了。
在弹壳落地的清脆声响中,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里,槐诗低头,凝视着那一张残存着嘲弄的面孔,微微颔首。
“对,我就是。”他礼貌的回答。
紧接着,才有尖叫的声音响起,不远处几个人瘫在了地上,还有的人想要冲上来为组长报仇。
而上野已经从槐诗的手中接过了手枪,朝着他们露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鲨鱼牙。
转瞬即逝的火光亮起再熄灭。
等到埋伏在各处的极道们冲出来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只有那个男人坐在尸体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威士忌,仰头痛饮,放下了酒瓶之后,便看向了他们。
“我们已经谈完了,双方对结果都很满意。”
那个恶鬼一样的男人坐在阴暗中,抬起野兽一样的眼瞳,轻声发问:“现在,还有人想要跟我谈么?”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交易愉快
这时候,应该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为组长报仇!然后应者景从,所有人奋发斗志,为组长报仇、跟怀纸组的下三滥拼了才对。
但是被那一双眼睛看着的时候,连空气都好像冻结住了。
没有人说话。
僵硬在原地,哪怕人数胜他们十倍,火力胜他们百倍……
“没有人有意见么?”
槐诗问道:“我比较喜欢直白说话,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家都可以直说。”
伴随着他的话语,门外传来惊叫的声音,紧接着低沉的脚步声不断的响起。怀纸组的成员们带着长枪短炮已经鱼贯而入,自外而内的把持了所有的地方。
寂静之中,再没有人说话。
只有舞池的台阶上,鲜血一点一点滴落的声音。猩红的色彩扩散,映照在那个男人的眼瞳之中,那一抹飘忽的猩红像是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自精致的伪装之下揭露出恶鬼的狰狞本质。
积攒着暴虐和力量,等待着宣泄和解放。
只需要一粒小小的火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有打刀啷当落地的声音响起。在上野的呼喝声中,所有人都渐渐的放下了武器,面如土色的举起了双手。
“很好,看来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
槐诗颔首:“那么,有管事儿的人在么?怒罗组的组长没了,就若头吧?哪位?”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人群后面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推开前面的人走上前来。
“我就是。”他说。
槐诗低头看着手里的酒瓶子,忽然问:“之前我和你们组长聊的,你都听见了么?”
若头脸色铁青的点头。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
槐诗点头:“就和之前说的那样,按照怒罗组组长的遗愿,这家店以后的营收以后分他一半——算一算,一次性买断,多少钱?”
在电话里,宅间噼里啪啦按了半天的计算器之后,开口说道:“根据之前的营业额和估算,四年内,抛除掉其他股东和经营费用,最理想的状态下,我们能到手的收益大概在四千万美金左右。一半,两千五百万。”
“账上的钱够么?”槐诗问。
“山田会那边后续送来的尾款昨天已经到账了,暂时是够的。”宅间说。
“那就打过去吧,说话要算话。”槐诗撑着下巴,随意的挥了挥手指:“给他多请几个高僧,买几个法号,找块好地方,让他往生极乐。“
短暂的寂静之后,清脆的提示声从地上尸体的口袋里传来。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槐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心的察看。当若头翻出手机的时候,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瞠目结舌。
钱真的到账了。
若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艰难的抬起头,看向槐诗。
他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个什么信守承诺的义人和圣者,也不会真的脑抽以为他是个说话算话的好人。
可不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有这么做的必要。
在死寂里,槐诗端起服务员战战兢兢送上来的第二瓶波本,自斟自饮,忽然问:“现在的话,这家店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东西了么?”
若头僵硬的吞了口吐沫,点了点头。
“那么,那我们算是完成了一桩买卖。”
槐诗拿起另一个杯子,放进他的手里,抬手和他碰杯:“交易愉快?”
那一双静谧的眼瞳静静的看着他,无声的等待,直到他再无力说什么,饮尽了杯中的酒:“交易愉快……”
“很好,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槐诗倚靠在椅子上,低头,端详着他的样子,好奇的问:
“——你们来到我的店里,为什么不打领带?”
下午的时候,还没有从产业的纷争和地盘的争夺中回过神来,就有两个炸弹一样的消息扩散到了每一个同盟成员的面前。
第一个消息是,怒罗组和怀纸组之间的产业争端圆满解决,怒罗组从怀纸素人手里拿了两千五百万。
怀纸组竟然低头了,真的低下头乖乖的给了钱。
一时间,已故的怒罗组组长的江湖地位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加强和提升,这最后一笔买卖实在划得来。
每个怒罗组的成员分享这一份喜悦,捏着手里的红包,一时间都与有荣焉。
相比之下,第二个消息实在不值一提。
——从此之后就没有怒罗组了。
在所有领导层的恳请、所有成员的一致认同和要求之下,大家坚决的执行了新任组长的命令,然后将怒罗组的地盘、人手和财产,全部都并入了怀纸商事的旗下。
不但拿了钱、跳了槽,而且还扩大了自己的地盘。
这一波怒罗组赚翻了,怀纸组血亏!
所有人对高层英明睿智的决策无不交口称赞。
这时候,距离槐诗走出警视厅的大门,刚刚过了一个半小时。
而怒罗组组长的死讯,已经送到了四大佬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怎么看?”
生天目开口问道:“不必避讳我和怀纸之间的关系,虽然我是总会长,但在这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权限狗小编想要和大家在评论区里讨论一下。
可是没有人说话。
在生天目沉默的凝视里,荒川放下手里的雪茄,叹了口气,率先担起了黑脸的角色:“之前虎王组可以用报仇雪恨来解释,但这一次怎么说都有些做过头了吧?”
“在以前,不经过五大佬的准许内部私斗,是要血尽而亡的。”落合家的女当主颔首赞同:“怀纸素人这一次做的也太过头了一点。”
“千叶呢?”生天目说道:“你怎么看?”
千叶龙二面无表情的抽着烟,最后,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怒罗组是我的人,这一次是我管教不当,责任在我。”
“——但是怀纸素人不经过准许,杀掉自己的同盟,实在是太目无规矩了,对吗?”生天目代替他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毕。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老人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家觉得我看重怀纸,不会让他有什么事情。实际上我是打算怎么做的,但是,我不能允许同盟的规则被破坏。这件事情上,我赞同你们的看法。”
其他人愕然了一瞬间:“既然如此的话……”
生天目忽然开口:“不过,在那之前,希望大家能看看这个。”
秘书走上前来,将打印机里刚刚出来的资料分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中。
“从昨晚到现在,久我家倒台之后,久我家的死忠余孽已经发起了四次反扑,但这都不值一提,已经全部被扑灭。
但是,同盟内部的摩擦和争斗,包括怀纸组和怒罗组之间的这一次在内,一共出现了十三次……见血的有十一次,闹出人名的总共三次,其中有两个组长已经被我亲自责罚,他们的手指头在这里。”
生天目抬起手,将两个小盒子丢在桌子面上,神情平静:“但是,这不是两根手指和几个人头能够解决的事情。”
寂静中,所有人看着手中的资料,皱起眉头。
哪怕在同盟的弹压之下,因为久我家产业所引发的争斗和摩擦,依旧还是出现了。
财帛动人心。
这固然有所理由,甚至其中好几家在之前就早有积怨。能够在仓促之间能够依旧保持平稳,没有生乱,也没有出现更多的乱子,已经可以说是弹压有力了。
但这无法掩饰对于‘规矩’的触犯。
规矩才是一个极道组织生存下来的关键。
但当抛弃了社会的法律,投向暗中之后,反而更仰赖与规则的存在。只有有了规则,游戏才有玩,大家的存在才能长久的延续。
而现在,随着总无事令的阴影一天天压下,在其他组织的压迫之下,所有人都已经窥见了同盟内部所萌芽的混乱预兆。
“此风不可涨。”落合家的女大将冷声说道:“我觉得有必要从严处理才对。”
“我赞同。”荒川也罕见的没有唱反调。
千叶龙二沉默许久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生天目:“我觉得,总会长你恐怕早已经有所打算了吧?”
“我觉得吧,与其强力弹压,倒不如顺应民意来的更好。”
生天目苍介开口说道:“以前的规矩是为了维持稳定,但这个局面,稳定还有必要维持么?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敌众我寡,既然看不到远大未来,那么就只能看现在。
就算是我们压下这一波,又能怎么样?堵不如疏。就算有所后患,也能够撑过这一波再慢慢解决。”
老人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诚然规矩很重要,极道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倘若我们连这条准则都遗忘了的话,又和在老鼠窝里当霸王有什么区别?
既然有人对分配不满意的话,那大家就各看本领吧。”
荒川本能的想要反对,可是却没有说话。落合由里子神情变化,最后保持了沉默。而沉思中,千叶龙二终于反应过来。
“喂,老头子,你该不会是打着在总无事令之前练兵的打算吧?”
“稳定时间惯了,想要让他们想起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极道,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总要费点功夫——”
生天目敲了敲烟杆,眉毛低垂:“就当给孩子们练练手吧,总要让人知道自己有几分血性在。只要不动枪,损伤不大,都在承受范围内。
已经分下去的自不必不说,至少没分下去的东西大家可以凑一凑也拿出来。
至于同盟的威严,大家也不必担心。这里放松了,其他的地方也可以收紧。大家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家下面浑水摸鱼、别有用心的家伙清扫一批……全面备战。”
说着,生天目不紧不慢的将早已经拟定的条陈放出来,俨然早有准备,面面俱到。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在准备这一份东西了。
而且对于接下来的利益划分和职权的分隔,也明显早就有了安排。
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况且,大家也早就对如今同盟松散的状况有所不满。
一直到最后,反应最迟钝的荒川才想起来:这他娘的,说到底,还不就是在包庇怀纸素人么?
甚至还在变相的给他发奖励!
七百三十四章 光明的未来
午后,怀纸商事的办公室里。
“……在今天晚间的宴席上,所宣布的应该就是这些内容了。”
电话里,生天目的声音传来:“怀纸君,消息已经透露给你了,到时候可不要掉链子啊。”
“好的,我明白了。”槐诗恭敬的回应:“多谢您的庇佑,在下感激不尽。”
生天目好像笑了起来。
那低沉又模糊的声音,分不清究竟是喜悦还是调侃,意味深长。
“你我之间,虚伪的话大可不必说太多。”生天目道:“反正,你要的机会,老朽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瀛洲的传统不是下克上么?”槐诗好奇的问道,“总会长对我这么纵容,不怕我这是个不知恩义的无耻之徒在背后反噬么?”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怀纸,还有谁能够像我一样给你这么多么?”
生天目嗤笑了起来:“想要代替老朽在同盟中的地位,只凭现在的你,完全不够啊。这么天真的梦想,三年之后再说吧。”
槐诗挑起眉头:“我倒是觉得,用不了一年。”
“没关系,我们拭目以待。”
电话另一头的老人大笑起来,这一次,满是愉快:“丹波内圈这么狭窄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容不下你呢?”
电话挂断了。
槐诗抬头看着窗外渐渐泛起昏黄的阳光,回头,将手机丢到了桌子上,朝着桌子后面坐立不安的上野笑了笑。
“都听见了吧?小事儿而已,不必在意。”
他拍了拍上野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怒罗组的事情就算是这么揭过了,你回头配合一下山下,做好新人的整合。
能派上用场最好,排不上用场的家伙干脆剔除出去就算了。告诉他们,怀纸商事可以多行善事,啤酒管够,但怀纸组不养废人,连一杯水都不会给无关者解渴。”
“是。”
上野俯身,恭敬的应命,可是却没有离去,欲言又止。
“怎么了?”槐诗抬起头。
犹豫了许久之后,上野终于不安的问道:“老大,您刚刚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么?”
“嗯?你是说什么?”
“就是……就是……”
上野磕磕巴巴的,终于鼓起勇气,将刚刚槐诗的话复述了一遍:“就是……下克上,代替总会长的那一段……您真的打算……”
“哦,是啊,没错。”
槐诗的手里转着签字笔,毫无任何隐瞒:“虽然我和老头儿之间有约定,但这一段合作关系的蜜月期恐怕也只能延续到总无事令结束之后吧?
到时候没有了外部压力,老头儿也不会准许一个毛头小子在自己眼前跳来跳去了。正巧,我也不打算让一群老家伙骑在自己的头上……”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问:“总会长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上野愣住了,目瞪口呆。
“怎么?”槐诗笑了起来:“接受不了?”
“不不不,在下……俺……我……”
上野急的语无伦次,连自称都连续换了好几个,到最后,激动的脸上的刀疤都涨红了,猛然俯身鞠躬,扯着大嗓门,震声回答:
“不论发生了什么,在下都会一生悬命,追随在老大左右的!”
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挑起,像是愣住了。
很快,便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那么激动,上野,你对我的忠诚我是知晓的,那么之后也要你多多关照了。”
上野颔首,再次深深鞠躬,这才兴奋的告辞,转身离去了。
等办公门关上之后,槐诗的笑容才渐渐消散。
被难以掩饰的惊愕所替代。
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皱着眉头,意识则以少司命的圣痕作为桥梁,探入被自己隐藏在其他的迷梦之笼里。
然后才发现乱了套了。
忙着卧底的这一段时间,槐诗没有管那群乌鸦,结果这群家伙已经彻底的玩疯了。每天源质化之后悄悄伪装成普通的乌鸦,混迹在本地的鸦群里,然后靠着自己的体格和力量,频频出没与街头巷尾、便利店、音像店和书店里……
最后悄悄卷回来一大堆不可言说的物品,堆积如山!
甚至还有一波狂热的爱好者偷偷拉了电线,从街上捡了别人不要的旧电视机和播放机回来。
每天昼夜观赏。
至于另一波没怎么搀和的乌鸦也不是什么好货,如今正围着槐诗留给它们玩的手机围成了好几圈,然后小爪子娴熟的在屏幕上拨动着,随着各种手游抽卡界面上喷出的光彩,狂热的欢呼圣哉。
一旦出了SSR就高兴的跟个什么一样。
而且这群家伙学精了,怕悄悄从槐诗账户上氪金被发现,都是靠着街头巷尾捡硬币和去便利店搞充值卡……鬼知道它们是怎么在柜台把这玩意儿给激活的。
而且这群乌鸦还轮流来,每鸦一次,沉船了就如丧考妣。遇到一些出货的,就活灵活现的叼着手机到处跑,恨不得跟每只乌鸦都看到,很快就会被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可这他娘的够了……
槐诗算了一下,***的,抽卡的,再加上那群每天泡在腐梦毒池子里的,自己的大群,黄赌毒三样竟然都凑齐了。
你们这究竟是什么群啊!
槐诗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立刻发起整风运动,但现在,他却顾不上弄这个了。主要的精力,全部都投影在迷梦之笼的下层,最新开辟出的一块区域里。
在少司命圣痕的投影之中。
竟然隐隐绰绰的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形轮廓,清晰程度各有不同,但最清晰的几张脸里有一个槐诗却印象深刻。
上野!
“绝了,他的投影怎么会在这里?”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
迷梦之笼和自己的圣痕绑定,上野的源质投影出现在这里,这就代表着,他已经在少司命的天命覆盖范围内。
究竟怎么是回事儿?
“这不是很简单么?”
彤姬的身影从他身旁浮现,笑容变得古怪起来:“你该不会忘了吧,槐诗,稚子的长成,本身象征着从幼小到庞大的发育——族群的成长放在地狱大群之上可以,为何不能放在人之上呢?
兽化特征者本身就有着深渊的特质哦,之前里见真希不也证明了这一点么?她受到了你的引导,才得以踏上了升华之路,如今少司命的天命之中,也有她的一部分呢。”
“你的意思是说……”槐诗目瞪口呆。
“说起来,在瀛洲的极道里,‘亲分’这个词,除了是对老大的尊称之外,还有父亲的意思哦。”
彤姬的笑容越来越幸灾乐祸:“那可都是你的‘孩子’哦,槐诗,哈哈哈哈哈哈!!!”
“不对啊,为什么之前没有?”槐诗完全无法理解。
“你知道一个升华者的灵魂能够抵得上多少普通意识的重量么?之前怀纸商事鸽子蛋大小一点的地方,五六个人,七八条枪……满打满算,一百多个人。”
彤姬说,“在你合并了怒罗组之后,怀纸组的存在才勉强达到了族群的标准,被少司命视作一个整体,纳入了笼罩的范围内。”
槐诗沉默的凝视着眼前怀纸组的投影,许久之后,缓缓抬起头,心中恍然:“也就是说……”
“没错,一旦向你效忠,怀纸组的成员就一定会算在少司命的天命范畴之中,所助长的不止是少司命的力量,你对他们的掌控也会越来越强。”
彤姬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恰如魔鬼的低语那样:“剩下的怎么做,用不着我教你了吧,非法组织运营LV12的槐诗同学?”
就好像一扇全新的大门被推开了,槐诗的眼前一亮。
许久之后,槐诗从假寐中睁开眼睛,抬起手,少司命的圣痕突破了伪装之后,源质鼓动,呼唤着远方的迷梦之笼降临在此处,落入了他的手中。
槐诗的手掌微微晃了一下,在空空荡荡的鸟笼缝隙中,便有丝丝缕缕的白雾扩散开来,来自腐梦的泡影渐渐扩散,悄然的覆盖了整个怀纸商事之后,那细碎的源质波动迅速的隐匿,随着鸟笼一起消失不见。
槐诗仍嫌不够,手掌展开,燃烧的旌旗浮现,埋骨圣所的大门打开,随着旌旗的顿落,重叠在了此处。
腐烂之梦和埋骨圣所,两层同出一源的力量彼此掩饰,迅速的就隐藏起了踪迹,将整个怀纸组的本部彻底覆盖。
接下来,在这个范围内,他才能够更好的施行少司命的力量。
有了这一份天命和奇迹在手,槐诗就能够彻底的把持和控制自己目前的组织和人力,甚至更进一步……扫除掉原本未曾发现的隐患!
他拿起了融入签字笔中的旌旗,翻开了桌子上的记事本,开始飞快的整理起面前的状况和接下来的计划。
同盟内部即将到来的争斗,将直接影响到自己在同盟内部的话语权。
而紧随其后的总无事令对整个丹波内圈都将是一个苛刻的考验。
瀛洲的公家、武家、天文会和绿日,同盟和其他极道之间的争斗,乃至丹波内圈的混种……
很快,原本千丝万缕一团乱麻的状况就被梳理的一清二楚。
在总无事令下达之前,公家和武家的注意力不会大量倾注在这群他们自己都看不上的极道垃圾身上。
而在混种的暴动和神城未来所带来的灾难扩散开来,丹波内圈依旧可以保持自己自生自灭的状态。
哪怕时光短暂,依旧是足以把握的时机。
首先逐步把控同盟内的权利,抵御总无事令所带来的影响,在彻底扫除神城未来的隐患之后,便能够从容的给丹波内圈带来新秩序。
如果要长远计的话,那么必然要把饮水、食物、医药、教育和工作等等方面也列入考虑范畴中。
这几个一个比一个不好解决,一个比一个敏感……
怎么感觉越来越像是造反计划了?
槐诗捏着下巴,终于反应过来。
可以预见,倘若一个搞不好,恐怕到时候下场会很惨烈。
“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啊。”
槐诗愉快的吹了声口哨,感觉林家老爷子说的有道理,像自己这种喜欢拉仇恨的人,不走孽业之路真是可惜。
这么大的仇恨值,不能分润小十九一笔,真是可惜。
不过,自己要不要暂时先安排一条退路?
“这么大的事儿,天文会能罩得住么?”槐诗好奇的呢喃。
“啊,姑且还在解决的范围里。以你的能力和身后的关系,统辖局还不至于把你送上伦敦法庭,然后塞进海沟监狱里。”
监控中,冷眼旁观到现在的艾晴总算发出声音:“恐怕到时候最好的结果,混种得到了暂时的秩序,而你失去了自己职位和所有的信任,滚回象牙之塔教书,一辈子被列进现境黑名单,大家有光明的未来。”
“是吗,听起来真不错。”槐诗颔首,沉思许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到时候我没法出门,你会经常来看我么?”
“……”寂静里,无人回应。
懒得理他。
“别不理我嘛。”
当原本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之后,槐诗的心情顿时也愉快了起来:“说起来,当老师其实很有意思的,我有两个学生你知道么?
一个蔫坏蔫坏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另一个太过正经了又很容易相信你,让人不好意思欺负。
虽然都有一点缺点,但他们两个都很可爱,我觉得,他们将来一定都能够成为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恩,还差一点点努力。”
槐诗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缝隙的距离,笑容平静又惬意。
在漫长的时间之后,艾晴终于再次发出声音:“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对吧,槐诗。“
“一清二楚。”槐诗颔首。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和你没有关系。”
“啊,这个啊……大概是烂好人心态作祟吧。”槐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想要做一点好的事情,想要自我满足,想要试着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可以变得更好。”
艾晴不再说话。
“嗯?”槐诗疑惑起来,“不劝我么?”
“劝你会有用么?没有意义的无聊话大可不必浪费时间了。”艾晴的语气毫无起伏,冷淡又疏离,“希望你能明白,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负责。”
“抱歉。”
槐诗双手合十,由衷的感激:“谢谢你。”
通讯关闭,再无任何声息。
十分钟后,丹波内圈的暗巷里。
“啥玩意儿?”摘了马头套之后改头换面的托尼拿着手机,不敢置信:“槐诗那个王八蛋撂挑子了?”
“确切的说,嗯……是要扎根丹波内圈,打入绿日的内部,进行一项长期的任务。”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充满了鼓励:“总之,加油吧,tony老师,现境的安全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电话挂断了。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托尼低头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显示,眼泪不争气的快要流出来。
究竟自己这个可怜的工具人怎么活,你们这对狗男女才会满意?
第七百三十五章 赞助
短短一日,从总会长上任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连续的变化让人还来不及摸到头脑。
上午的时候被抓了一连串的人,底层成员还寻思着这波要严打,有案底的人都打算避避风头。结果中午饭还没吃完,人就被放出来了,好像还跟警视厅有了什么腚沟子交易。
结果下午还没完,怒罗组就没了。
原本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人顿时觉得,这次总该出事儿了吧?
然而,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怀纸组轻而易举的吞掉了怒罗组所有的产业,从头到尾都顺畅的跟两边排练过不知道多少次一样。
在晚宴开始之前,就有新的消息流传在上了极道们之间。
嘿,听说怒罗组那事儿么?对,组长死了被吞并啦,对对对没错,就是那个。其实早在这之前,怒罗组的若头和干部就已经是怀纸组的人了,组长早已经被架空了啊!你想想,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呢?连个报仇的口号都不吆喝一下,全线投降啦。哎,可怜组长啊,到死都是个糊涂鬼,惨呐……
种种乱七八糟的流言里,还有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槐诗一走进了大门,虎躯一震,怒罗组的若头就拔出枪来,从身后把自己老大给毙了,跪地请降云云,简直好像是身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真的不能在真了。
还有的人说,早在怀纸素人入主藤本组,就大发仁心请了整个丹波内圈的人喝啤酒。当时怒罗组的若头就拍当众桌子,顾左右而言:此真吾主也!
而这怀纸素人来历也不一般,面容俊秀,性格残忍,就好像酒吞童子重生一般,‘如同天上降魔种,真是人间太岁神’。为了不让人防备自己,还假装自己是个牛头人。把以前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全都鲨了,灰都扬进京都湾里去啦。
就在生天目家的大门口,给大哥开车的小弟们蹲在门口旁边,分着烟,绘声绘色的传述着自己从七大姑八大姨那里听来的玄幻版本。
旁边那个来蹭烟抽的年轻人听了撇嘴:“要我说,也没你们这么玄乎的,怀纸素人还不就是一般人么,跟你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传的那么厉害的。”
“切,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刚刚说话的男人不乐意了,瞪眼看过来。
年轻人一愣,像是被问住了。
“不瞒大家讲,我是见过的。”
说话的男人嘿嘿笑了起来,嘬了一口烟卷之后,眉飞色舞的说:“那天怀纸组发啤酒的时候,还是怀纸组的组长亲自给我的,我说有冰块么?他还说:不好意思,都发完了,下次改天咱们来继续喝!哎呀,那啤酒味道真是不错……”
说到这里,那个人吧嗒了一下嘴,回味着免费的啤酒味儿。
“真的假的?”旁边的人不可置信。
“废话,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我‘不说谎的阿一’。”刚刚的男人拍着胸口瞪大眼睛:“那还能有假的吗?”
来蹭烟的年轻人把烟抽完了,笑呵呵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听着。直到旁边的人推了推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脸上带刀疤的男人:“你们老大叫你呢。”
“啊,好的,谢谢。”
年轻人起身,拍了拍膝盖,向着其他人摆手:“下次大家再接着聊啊,我先走了。”
一片应和和道别的声音里,年轻人笑着走向了远方等在门口的凶悍男人。只有一个聊久了想要起来上厕所的人,在回头时看到了,那个凶悍的男人竟然向着年轻人恭敬的低下头来。
“老大,这附近的便利店里没什么熟食了,只有一些面包……”上野拿起手里的袋子恭敬的送过去。
“面包也行,没那么挑。”槐诗从里面挑了两个出来,“剩下的你也吃点吧。”
“不是说就要晚宴了么?”
“到时候乱糟糟的,恐怕又吃不成,还不如先垫一点,省得饿着肚子跟人扯皮。”槐诗靠在门前面的树下,好像无关者一样,看着门前人来人往。
有好奇的人看过来,视线很快就移开了,顶多是心里说几声哪家的小弟这么不懂规矩,跑到前面来碍眼。
而门前那一排迎来送往的精悍男人则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往那边看,只是机械式的鞠躬弯腰欢迎。
但很快,槐诗面包吃完了,袋子叠起来塞进口袋里,擦了擦嘴之后,接过上野递上来的瓶装茶,喝了两口之后,总算感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进去,你在外面无聊的话,就随意点,没必要在这儿干站着。”
槐诗回头吩咐了一句,走了两步走会后,又拍了拍脑袋,回过头来:“对了,总不好意思白抽了人家的烟,等会儿帮我买几瓶啤酒,要冰的。”
他轻声笑了起来:“就说是上次冰块用完了,这次补给他们的。”
上野一脸茫然,但还是恭敬颔首应声。
而槐诗已经走向前去,双手插进西装的裤兜里,轻松愉快的冲着远处愕然看过来的司机们摆了摆手道别,踏入了宴会的大门。
暮色之中,生天目的大宅之中灯火通明。
厅堂里,两排长桌的两侧,早已经入席的人在谈笑风生,端茶送水的下人们往来奔走。而等槐诗踏入之后,原本的喧嚣停滞了一瞬,旋即恢复了。
这一次,倒是有不少人看过来,打破了之前的冷漠和疏离,和煦的笑了笑。
“地位提升了哦,怀纸君。”盘腿坐在角落桌子后面的劳伦斯弹了弹烟灰,不吝赞赏的说:“这一次干得不错。”
“你是指哪件活儿?”槐诗在他旁边坐下来。
“全部。”劳伦斯赞叹的瞥了槐诗一眼:“据说你在牢里都能和鹿鸣馆的人搭上关系,还真是厉害啊。”
“就别旁敲侧击了好么?想要知道细节就直说。”
槐诗翻了个白眼,
绿日对此好奇并不奇怪。
同盟在警视厅那边不可能没有眼线,想要捞人总要探查一下情况,结果所有人都被弄了个够呛,就你一个人不但没事儿还有酒喝有猪扒饭吃,还和鹿鸣馆的人见了面。
如果不是对‘梨花’信任有加,从不怀疑,生天目一声令下把槐诗这个狗东西抓起来沉了京都湾都不奇怪。
况且,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槐诗干脆实话实说。
“鹿鸣馆来的人是女的。”
恩,反正说一半的实话也是实话。
劳伦斯愣了半天,看着槐诗的面孔,烟灰都掉桌子上,才反应过来,发自内心的感慨:“要我说,你这张脸就他妈的离谱!”
“天生的,我也没办法。”槐诗淡定的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本来也没什么要问的。”劳伦斯无奈摊手:“但你最近动作太大了,大家都有点慌,你懂吧。”
槐诗沉默了片刻,回答:“接下来动作可能还会更大。”
劳伦斯想了想,开口安慰:“怒罗组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现在虽然是同盟的成员,但也是绿日的人。如果生天目的要求太过分的话,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实际上,这都是我自作主张。”
槐诗倒是没有把锅往生天目的头上扣,“总无事令迫在眉睫,总要想尽办法增强自己的力量……”
话没说完,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珠子就落在了劳伦斯的身上,看的劳伦斯心里发毛:“怎么了?”
“不是,绿日总不能眼看着自己人水深火热吧?”槐诗凑过来,搓起了小手:“能不能给我来点支持?”
劳伦斯忍不住想翻白眼。
“支持?你想要什么支持?‘他问:“只要你点头,明天我就给你送一百个全境通缉的升华者过来,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随你挑,保证能打,保证凶悍……但你兜得住么?”
槐诗也开始翻白眼了。
劳伦斯真敢这么一送,人还没到,天文会的黑函说不定就到了。
“就没有不烫手的么?”他问。
“要不然怎么叫绿日呢?”劳伦斯说:“绿日缺的不是能打能犯事儿的人,怀纸,缺的是像你这样能够见得了光的人。绿日不会对你袖手旁观,也不会在明面上帮你太多……你还没到亡命天涯的时候呢。”
绝了。
绿日劝自己弃恶扬善,要不是场合不对,槐诗恨不得直接开始《绿日的光》。
这就邪门!
“行吧。”
槐诗放弃了继续薅绿日的羊毛,只能说:“我自己想办法去天狗山拉一笔赞助好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太指望绿日的帮助,只不过是借此铺垫而已。
一方面是清楚绿日的性质,一方面也明白自己的地位。
他怀纸素人算哪根葱?不折不扣的入伙新人,刚纳完了投名状才几天啊?就相当于一个刚签了合同的新人来公司里,就想要领导们重点培养,重点安排……真当绿日是你家啊?
劳伦斯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怀纸素人的背景来,略微的恍然。
瀛洲自古以来,相扑和天狗之间的关系就密切的几乎分不开。和天狗相扑赢来了一百个男人力气的力士、各种天狗相扑的传闻,简直数之不尽。
除了作为厨魔圣地之外,天狗山本身也是瀛洲的边境中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同各个本土宗教、寺院乃至地狱中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堪称一方名宿,瀛洲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五岳剑派之中的老牌中坚……
哪怕怀纸素人和天狗山没啥关系,可槐诗可是老相识了啊,有龙山坊帮忙多方便啊。
况且,也就是拿天狗山做个幌子给自己打掩护,又没想着真拿什么东西,到时候顶多让龙山坊发个空包裹过来就完事儿了。
就跟洗钱一样,你总要有个能拿得出手的来源,才方便接下来施展。这样一来二去,自己手头的一部分装备和力量也能够洗白。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槐诗再次抬头,绿油油的眼珠子看向旁边的劳伦斯,打定主意要薅点什么东西回去。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娇柔的呼唤。
“怀纸君,这里,这里……”
在上首的位置,‘生天目梨花’向着他‘娇羞’一笑,眼波流转,热情招手:“快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选择
不去了,再见,告辞。
槐诗本能的就想要起身走人。
奈何这还是在生天目家,众目睽睽之下,槐诗无奈只能冷着脸过去怒斥一声:“小声点,大呼小叫的,一点涵养都没有。”
“哎呀,人家这不是激动嘛。”梨花小姐脸颊飞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眼看着怀纸素人当众将生天目家的掌上明珠训的跟孙子似的,不知道多少人惊掉了眼球,就连原地的劳伦斯都目瞪口呆,差点被烟头烫了手。
此时此刻,美洲流浪汉深刻的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以及牛郎之道的广阔无边……
这他妈才几天?
第一天见面,第二天就钻进小房间,第三天这他娘的就如胶似漆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而旁边的人则看的更仔细,怀纸素人坐下来之后就全程冷着脸,梨花小姐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他却没给过一点好脸色,反而对着梨花大小姐呼来喝去,好像训斥女佣一样。
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槐诗,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想我了吗?”
旁边的梨花轻声问。
槐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想你死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你他娘的能别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么?”
槐诗压低了声音:“我放着真正的小姐姐不要,包庇你这这个王八蛋,你不回报我就算了,能不能让我的名声稍微好点?”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省得外面别人说你勾搭上鹿鸣馆的阿姨之后,就忘记了大明湖畔的梨花。”
柳东黎抬起扇子遮住嘴,低声说:“生天目老头儿也是要面子的,老子牺牲色相,不也是在捧你么?”
“请麻烦换个真的来,谢谢。”槐诗目不斜视,懒得和他废话:“有事儿说事儿,神城未来的下落有眉目了么?”
“费了一天的功夫,找到了几个克隆人生产舱,但没有抓到本体,那个家伙藏得很隐秘。不过捣毁了一个实验室,找到了一点东西,你可以拿回去交差。”
桌子下面,柳东黎递过来一个瓶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只装了两颗胶囊药丸。
槐诗悄悄晃了晃,没有打开,塞进口袋里。
“这就是传说中‘万能药‘?”
“主要成分是面粉、维生素和一点甲基苯丙胺……吃了确实能够感受到身体好了一点,但药效一退就没了,只是拿来糊弄人的安慰剂而已。”
“你想说,神城未来潜入丹波内圈就是为了造假药?”
“谁知道?抓到了他几个死忠的信徒,那几个家伙都坚信神城未来可以治好自己——并发症晚期的人只要能够活下去,别人说什么都会信。也没办法排除那个家伙借助地狱里的力量做了什么……”
柳东黎提醒道:“上次他已经记住你了,回头记得小心堤防。”
槐诗皱眉:“你读档这么多次,就找不到他藏身的地方?”
肉眼可见的,柳东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回头瞥了他一眼,神情费解。
“怎么了?”槐诗问。
“不,只是惊讶而已。”柳东黎说:“你好像每次都能猜得到,如果不是真的从以前就认识你,我都要怀疑你跟统辖局的高层有什么关系了……”
“别打岔。”
“……”柳东黎忽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读档这玩意儿,也是有局限的啊。彩虹桥如果真要无所不能,现境还会是这屌样么?况且我一个退役的警备员,靠着单方面的共鸣,跳不了太远。”
槐诗先是不解,但立刻就察觉到他话中的未尽之意,神情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神城未来竟然会对彩虹桥有所防备?”
“所以,才要小心戒备啊。”
柳东黎说:“所谓阴谋这种东西,多半有所痕迹。但倘若你顺势而为的话,想要找到线索就会很麻烦……
并不是神城未来想要挑起暴动,而是酝酿这么久之后所导致的必定结果,你就没觉得这两天丹波内圈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明显了么?”
槐诗沉默。
不受管控的破坏、铤而走险的犯罪和狗急跳墙的斗争……更不要提极道私下里的斗殴和醉酒之后的争端。
短短几天,槐诗就已经快要对这些消息麻木了。
他从前未曾在丹波内圈生活,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否正常,但如今的丹波内圈哪怕是在极道秩序的强力弹压之下,依旧无法抚平躁动的暗流。
就好像屁股下的炸药桶。
一个火花、两个火花起不了效果,倘若是一百个一千个呢?
一旦秩序崩坏,只要有人在暗中稍微鼓动一下,一场惨烈的流血暴动恐怕就会爆发。失去了规则的束缚之后,道德的界限在本能的面前不值一提。狂热、愤怒、痛苦和恐惧,在这些混乱的催化剂之下,最终眼前这脆弱的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想要解决,必须快刀斩乱麻……
“一切本来不至于沦落到这种程度的。”
柳东黎轻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槐诗。”
“我知道。”
槐诗端着茶杯,仰头饮尽了寡淡的茶水。
抬起头,看向最上首的地方。
当宴会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总会长生天目终于率先放下了筷子,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扩散开来。
瞬息间,原本细碎的嘈杂尽数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匆忙的擦拭嘴角,扶正了衣领,侧身,聆听指示。
“放松一些,大家不必这么严肃。”
生天目挥了挥手,随意的说道:“今天找大家来,除了吃顿饭,联系一下感情之外。主要想要说的,就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槐诗的所在。
来了来了,戏肉来了!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处分环节它来了!
可生天目却话锋一转,感慨着说道:“就好像诸位所知道的那样,发生了一点原本谁都没有想的摩擦,最后引发了双方都受到伤害的结果。伤和气倒在其次,但谁又不知道生命可贵呢?
我理解大家最近日子比较难过,也并不打算对此过于苛责。”
不不不,您随意苛责,最好多苛责一点!
一时间,下面坐着等槐诗倒霉的人都急了,恨不得跳出来代替同盟代替生天目总会长劈了这个混账。
但紧接着,生天目话锋一转:“但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并不意味着同盟会纵容这样的事情屡次发生,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行。”
三番两次的转折,当谁都摸不清这老头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之后,生天目才一脸沉痛的说道:“老朽作为同盟的总会长,目睹了如此纷争,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
可归根结底,不能怪大家,还是如今经济不景气,连极道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人想要活着,就总是要吃饭的。可哪怕就算老朽这里天天宴请大家,又能养活的了几个人呢?”
人老了就喜欢罗嗦。
一旦开始废话就收不住,从经济到商业,再从年轻人到少子化,最后再骂了一波无能的首相和内阁之后,生天目终于转入了正题: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和其他几位当主商量过之后,老朽决定,将原本久我家没有分配下去的产业全部拿出来,而各家再出让一部分地盘和利益……最后综合起来,就是诸位眼前的这一切。”
就在一片骤然惊起的喧嚣之后,生天目身后,一张庞大的地图和图表缓缓的展开。无数资产堆砌在一起之后,几乎快要发出刺眼的光芒,让人目眩神迷。
三十一家柏青哥弹子房、超过二十家风俗店、九家剧场、两家艺能事务所、十一家赌场、四家建筑公司、十九座工场,四座电影院、十二条街的店面……
酒吧、夜场、旅馆、投资公司、寺庙、码头、冷冻生鲜、酒厂、服装、地产、影视、娱乐、电子……几乎无所不包!
几乎原本久我家所有的产业都已经被放在了这一张榜单之上,外加由其他四位大佬的指头缝稍微松开一点漏下来的庞然大物。
到最后,汇聚成了一座令所有赌徒们都目眩神迷的奖池。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当了他们赚钱的路。总觉得我们太过吝啬和抠门,汤汤水水都不能分润你们一些。”
生天目抬起眼睛来,漠然说道:“不要再怪僧多粥少了,各位。你们难道是议员里那群每天比嗓门大小的废物议员么?
既然当了极道,想要什么东西,那就就自己拿!
现在,我把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了,能拿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你们想要机会,我给了,按照同盟的规矩,尔等随意赌斗。三日之内,但凡你们能拿得住,就都归你们所有!”
在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呆滞的凝视着那一张图标,粗重的喘息着,干渴的抿着嘴角,眼珠子都被烧红了,可是却没有人敢说话。
生天目俯瞰着那些呆滞的面孔,眉毛挑起:“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了?这会儿竟然谦让起来了么?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东西都摆在你们眼前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下面的人群,随意的问道:“怀纸君,有没有看上的地方,跟大家讲一讲吧。大家如此仁义,说不定就让给你咯。”
“啊?我吗?”
槐诗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上面的地图和图表,嘴里给生天目老头儿当足了捧哏:“真的是随便选吗?”
生天目摇头:“废话,难道我还会专门拿这种事情逗你么?”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东西都不错,为什么非要选呢?”
槐诗忽然笑了起来,认真的问道:
“就不能全都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