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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七章 兄弟友爱,岂不美哉?

    为什么要做选择?

    就在生天目的发问之下,槐诗直截了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

    “很简单,我全都要!”

    他的指尖随意的转动着酒杯,抬起头来,环顾着四周,笑容戏谑:“谁同意,谁反对?”

    诺大的厅堂之中,甚至相较刚刚更加的寂静,可在沉默里,却有不知道如火山一般的怒火爆发,烧红了一双双眼瞳,怒不可遏!

    就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要吃独食,甚至一点汤水都不打算留下。如此狂妄就算了,可你怀纸素人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这种话!

    “怀纸素人,不要太过分。”

    寂静里,在上首的附近,终于有人克制不住怒火,拍桌怒斥:“你真觉得自己能够一手遮天?同盟是有规矩在的!那么多产业,就算是大家都不跟你争,你有那么多人么?!”

    这时,有人在旁边阴测测的补了一句:“胃口太好,可是会撑死的。”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怒斥与喝骂扩散开来,整个会场中的怒火席卷,汇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生天目却平静的喝着茶,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虽然‘梨花’告诉他这一场危局的转机多半要看怀纸素人,可他顶了天能做的也就是创造个机会,他又不是怀纸素人的亲爹,干嘛事事都为他操心?难道还要把自己白手起家的家产和部属全部送给这个家伙?

    机会他给了,产业他拿出来了,发展壮大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怀纸素人自己作死,难道他还能舍了这一张老脸不要去给他垫在脚底么?他图啥?

    真要是个阿斗扶不起来,生天目虽然很遗憾,但也只能另寻办法。

    而怀纸素人则淡定的要命。

    任由那些人喝骂,平静的抛弄着手中拇指大小的酒杯,一直到那怒骂的声音渐渐消退,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刚刚那位朋友说的很有道理,人手不足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开口,正色说道:“不过,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就更简单了,就比方说……”

    他的话锋一转,看向了宴会上的众人,露出微笑:“这些产业,大家有人想要么?钱是个好东西,不会有人往门外推吧?不会吧不会吧?”

    就在其他人因为这阴阳怪气的话而大怒之前,槐诗又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的话,我有一个好办法!”

    他提高了声音,抬起一根手指:“只要大家能够配合我,齐心协力,我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拿下自己心仪的产业!

    不必争斗和有所损失,不用提心吊胆,甚至还能进一步,大大扩充自身的实力,成为同盟内部举足轻重的中坚!”

    寂静,再次突如其来。

    那些怒斥声忽然卡壳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好像见了鬼一样。

    十万个问号从脑门上浮上来。

    感觉这个人有问题。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方法?怀纸素人你他娘的究竟在做什么美梦?

    可看着他那么严肃和认真的样子,他们心中却都升起一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难道说,这个人真的有这种两全甚至三全齐美,不必动刀兵,所有人一起IN的绝世妙计?

    “喂!怀纸组的,不要卖关子!”有个粗豪的男人瞪大眼睛:“有话快说!”

    “不要着急,我这就细细说来。”

    槐诗笑了,缓缓起身,走到厅堂正中间,回头忽然问刚刚那个催促的男人:“请问一下,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是哪个组的兄弟?”

    “黑田组,黑田庆吾!”粗豪的极道冷声说:“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问问。”

    槐诗微笑着,继续问道:“那黑田组长有没有想过,将黑田组做大做强,拿下这些产业,从而一跃成为同盟内部的中坚,坐拥财富,为同盟继续发光发热做贡献?”

    黑田庆吾表情一滞,原本不想理会,可被槐诗似笑非笑的看着,心中的怒意再次蹿起,顿时震声回应:“那……当然是想的了。在这里的人难道就没有人这么想的么!”

    “那就简单了。”

    槐诗颔首:“如今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只要你点头,这个目标就可以实现,你会拒绝吗?”

    “我他妈当然……”

    黑田庆吾一拍桌,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顿时脱口而出的话就往回缩了一截,只是说道:“我当然、咳咳,是要先听听看的。”

    “这是当然。”

    槐诗的笑容越发的愉快里,走过去,弯下腰,倚靠在他的桌子旁边,凑近了,用所有人都能挺清楚的清晰语调建议道:

    “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啊,黑田组长。”他说,“只要你的帮派都改个名字,叫做怀纸组黑田分会,然后我拿下产业之后,再分给你和大家,所有人一起共享,共有,那事情岂不就解决了?”

    说到这里,槐诗忍不住眉飞色舞,提高了声音:“不必动刀兵和起争斗,所有人平等的分享。到时候,兄弟友爱,岂不美哉?”

    死寂,死寂,死寂。

    空气好像都冻结了,时间在此停滞,只有一张张好奇的表情在怒火的灼烧中迅速扭曲,化作铁青,在意难忍盛怒。

    在上首,被槐诗的‘妙计’所吸引的生天目悄悄探出的脖子也差点梗住,忍不住抬起手按在老脸上,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一阵离奇。

    你可他妈闭嘴吧!

    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这么会得罪人?

    等会儿群情激奋之下,所有人并肩子上把这货给活撕了的时候,自己要不要在旁边给大家加油助威了?

    “混账东西!!!!”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黑田庆吾的脸色涨红,几乎滴出血来,震怒咆哮着,起身想要去扯槐诗的衣领。

    可在手指触碰到衣领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眼前一花。

    巨响轰鸣。

    长桌自正中垮塌,残羹剩饭飞起,榻榻米剧震。

    而黑田庆吾的脑袋就已经被槐诗扯着,砸穿桌子,深深的陷进了地板之中,剧烈的震荡袭来,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声息。只有两条腿在抽搐着,证明他还活着。

    “不好哦,这样不好哦,在总会长宴请的时候动武,这也太不讲规矩了一些吧?”槐诗缓缓的松开手,回头微笑:“我刚刚是被迫反击,大家都要给我作证啊。”

    作证个屁!

    如果不是顾忌同盟的颜面,大家恨不得一起上手撕了这个狗东西。

    “简直目中无人!”

    “你难道想要当同盟公敌么!”

    “怀纸素人,你究竟有没有将大家放在眼里!”

    可怒斥声中,槐诗却缓缓起身,随手扯了一块桌布擦了擦手之后,回过头,冷眼瞥着那一张张震怒的面孔,认真告诉他们:

    “实话说,我知道各位讨厌我,也知道各位不喜欢一个毛头小子坐在这里和你们肩并肩,我所做的事情,不太讨人喜欢。

    对此,我心知肚明。

    但是,我不在乎……“

    他提高了声音,告诉所有人:“我看重的东西,我会亲自去拿,我要做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做!

    如果有人胆敢拦在我的前面,那他就是我的敌人了。”

    就这样,随手,将桌布丢在黑田的后脑勺上,他淡定的挥手:“话,我说完了,就这样吧。我选完了,大家随意。”

    礼貌的向生天目道别,谢过今天的热情款待之后,槐诗就这样踏着寂静,转身离去。

    紧接着,沸反盈天的怒斥声才响起。

    有怀纸在前面做了榜样之后,剩下的人已经不再客气。有的人在宴会结束之前就已经和其他人划分好了地盘,如何瓜分这些产业。

    而生天目则全程在旁边笑呵呵的喝茶围观。

    只有到最后,起身离去之前,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同盟内竞争赌斗的规矩,你们都懂,就不用我再重复了。

    倘若让老朽知道,有人还敢在鼓捣一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到时候就绝不会像是今天这样轻描淡写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大厅角落里,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佩刀中年人抬起眼眸,腰间的利刃被拇指推出一寸,恐怖的寒意瞬间扩散,恰如死亡那样,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生天目最后的警告:下一次,再违反规矩的话,就是他来见你们了。

    而此时,在车里,垂眸沉思的槐诗抬起了眼瞳,看向身后的方向。

    在少司命的感应之中,就在两公里之外的盘山公路上,那一缕纯粹而精妙的杀意依旧如此鲜明。

    同盟之内竟然还藏了个四阶……

    没想到。

    他回忆着那天晚上自己见到的,佩刀的中年人和抱枪的老人。

    老人差了一筹,是三阶,但怀中那一把古枪却厉害的吓人,绝对是什么圣痕遗物。而那个中年人的佩刀则是很普通的一般货色,让人胆战心惊,全是靠的自己不凡的势力,还有刀禅几十年孕养出来的一缕杀气。

    这么看的话,流派的话,应该是一刀流没错了。

    而就在沉思之中,他却看到了前面开车的上野不断变化的脸色,欲言又止的样子,有时候喜上眉梢,有时候又愁眉苦脸。

    “怎么了?”槐诗问。

    “咳咳,就是……就是……大哥你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上野的神情复杂:“当时在外面已经传开了啊。”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绝了,你们这个八卦传播速度……怕不是在会场里装了窃听器了吧?

    “大哥,我们真的就……全部都要吗?”上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神情有些不安。

    “怎么了?害怕了吗?”槐诗笑起来。

    “不不不,只是……”上野吭哧了很久,才低声提醒道:“咱们怀纸组人真的不太够啊。那么多产业,该怎么管啊?”

    反正自从跟着槐诗血洗虎王组之后,上野就彻底放弃动脑子了。

    大哥说啥俺信啥,别说怀疑的,脑子里连个问号都不会出现。

    大哥说他全都要,那就一定会全都要。

    大哥觉得搞得定,那就一定搞得定。

    唯一可恨的就是,大哥这么厉害,怀纸组却太过拉胯……

    扩充之后挑挑选选,又根据槐诗的命令再三精简,如今的怀纸组也他娘的才二百多号人,一根本跟不上啊!

    “我老家其实也还有很多兄弟的!”上野说到这里,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我今晚就去拉人,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噗哈哈哈哈哈……”

    槐诗再憋不住,大笑了起来:“上野,你该不会真觉得怀纸组能够把所有东西全都拿下来吧?”

    “啊?”上野傻了:“不能吗?不会吧!”

    槐诗摊手:“说真的,我也没想过能全拿下来啊。现在的怀纸组根本消化不下。

    就算到时候把对手全部收编,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信得过的骨干能够撑起组织的框架……只要能抓住几块最重要的就够了,其余的汤汤水水,没必要在意。”

    上野不解:“那大哥你为什么会……”

    “很简单啊,最重要的不是要把所有东西全都拿下。”

    槐诗轻声说:“是要通过接下来的行动,让其他人知道:我有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拿下来的能力——而他们之所以能捡到,只不过是因为我不要而已!”

    让他们领会到和自己的差距。

    让他们明白,你能赚到钱,是因为怀纸大哥赏给你……

    “只要拳头大就有道理的世界真好啊。”

    槐诗忍不住嘲弄的笑了起来:“全员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砍起来完全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上野,我真是太喜欢极道了。”

    只可惜,在旁边的不是心思玲珑的小十九,而是连义务教育都没读完的上野铁憨憨,听完之后,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就只能喊一句:

    “怀纸大哥牛逼!”

    而就在车辆漫长的行进之中,前方的道路却亮起了数十道灯光。

    十几辆车密密麻麻的堵在山道上,穿过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影,刺眼的远光灯笔直的照向了前方。

    那些拿着砍刀、棒球棍和各种凶器的极道们眯起眼睛,辨认着车的号码牌,然后脸色就迅速的变得凶恶了起来。

    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为黑田大哥报仇!!!”在嘈杂的声音里,有人大声呼喊。

    上野下意识的抬手,摸向了工具箱,想要掏枪。可是却被槐诗拦住了。

    “生天目老头儿刚刚才说了,接下来同盟内部斗争里禁止动枪……你看对面,不也什么都没带么?”

    上野想了一下,谨慎的提议:“我们的车是改装过的,不怕撞击,不如我们先冲过去。”

    “没必要,这点对手而已。”

    槐诗缓缓挽起了袖管,很快,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将袖管捋回去了,扣上了扣子。抬头看向上野时,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交给你了,上野。”

    他抬起手,拍在上野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就当是为了我,对他们使用铁拳吧!”

    “啊?”

    上野整个人都傻了。

    看了看槐诗,又看了看窗外迅速逼近的对手们。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数量,但起码都有个几十上百吧?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哥么?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我?

    他目瞪口呆,可迎着槐诗期待又郑重的目光,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很快,干涩的吞了口吐沫。

    “交……交给我吧……”

    怀抱着必死的心态,他推开车门,走下了车,已经打算为怀纸大哥壮烈牺牲了。虽然可能打不过,但是没有关系!大哥这样的人,安排自己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目的……

    克制着双手颤抖的冲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截指虎,待在手上,整个人拦在车的前面,冲着面前迅速逼近的敌人们怒吼。

    “来啊,畜生!你们的对手是我,怀纸组的上野四郎!”

    他本来想要这么说的。

    可话刚刚到了嗓子眼,耳边就听见一阵诡异的乌鸦鸣叫,一股狂热的气息就从心头涌现,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就变得截然不同。

    “——圣哉!!!”

    那一瞬间,在交错的车灯照耀之下,那些冲过来的人都看到了,好像幻觉一般,无数丝丝缕缕的黑烟从上野的影子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交织出一道狰狞的轮廓。

    宛如漆黑的飞鸟展翅翱翔那样。

    黑暗的轮廓扑进了上野的身体之中,令那个魁梧大汉的气息瞬间变得狰狞而凌厉。

    双眸血红。

    来自铁鸦的源质波动运行在他的躯壳之中,带来了仿佛无穷尽的力量,令血液沸腾奔涌,灵魂畅快咆哮。

    那一瞬间,上野后撤了一步,抬起手,向着前方。

    干脆利落的,正拳!

    嘭!

    好像暖水瓶破了一样的闷声迸发了,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极道就已经倒飞而出。塌陷的胸膛之上,浮现出了指虎撕扯出的惨烈血痕,还有一个深邃的拳印!

    上野咧嘴,自咫尺之间迸发尖锐的嘶鸣,就像是飞鸟的高亢鸣叫那样。

    双眸中的血光几乎映照而出。

    他能够感受得到,此刻奔涌在体内的这一份力量!

    “如此强……”

    他兴奋的大笑,一拳轰出,不顾劈下来的刀锋,再度将右侧冲过来的对手击溃。一拳下去,那个人整个弯曲成了九十度,捂着肚子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砍下来的刀锋,劈在他抬起的胳膊上,竟然只是砍破了一层衣服和血皮之后,就被膨胀的肌肉夹住了。

    “就这?”

    上野缓缓的回头,看向那个呆滞的男人,铁臂横扫,指虎砸落,自破空的低沉呼啸中,那一张面孔就在这近乎静滞的时光中渐渐扭曲,摇摆。

    像是成熟之后的石榴那样,自绽开的小口中,吐出了牙齿一样的籽,飘飞在空气里。紧接着,又随着它的主人一起,飞向了灯光找不到的黑暗里。

    此时此刻,狂暴的力量随着上野的动作扩散,令他感受到了充盈的幸福和狂喜。

    尖锐的鲨鱼牙上,泛起了冰冷的铁光。

    然后,以一敌九十二的残酷蹂躏,开始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魔法

    深沉的夜色之下,盘山公路上一片漆黑,只有交错的远光灯照亮了无数交错的人影。刺耳的尖叫和怒吼之中,不断的狰狞的阴影轮廓映照在被血色染红的柏油路面。

    击倒最开始的十个人,只用了不到半分钟。那些倒飞而出的人惨叫着,落在地上,抽搐着爬不起来。再然后,击倒接下来的十个人,用了四十秒的时间。

    再紧接着,一分钟,两分钟……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四十三……”

    四十三次全力以赴的正拳,不顾落在脑门和身上的球棍和刀刃,上野竭力的喘息着,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敌人。

    他们在车灯的冰冷光芒里晃动着,环绕在自己的身旁,就像是在黑暗里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

    看不清人在哪里,只有一片变化的阴影从眼前不断的闪过。

    “去死吧,怪物!”有人跳起来,手里带着铁钉的棒球棍砸在他的脑门上,一阵动荡中,眼前略微的昏沉起来。

    紧接着,球棒被握住了。

    上野抬起手,将手中的球棍挑起,连带着另一头的人,抬头看着那一张茫然的脸,咧嘴微笑:“原来你在这里……”

    半空中,球棒拔出,对准他的脑门,劈下。

    球棍和骨骼断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四十四!

    上野咆哮。

    “再来!”他嘶吼:“再来!”

    然后,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残酷的计数依旧在继续!

    可那些怒吼的声音却在渐渐的远离,好像和眼前的渐渐花成一团的世界一起变得模糊起来一样。

    到最后,只剩下了单调又执着的计数。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三……六十三……”

    自昏沉的呆滞中,上野僵硬的上前,失去焦距的血红眸子凝视着眼前的敌人,凝视着那一张苍白抽搐的脸。

    可有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尖锐声音传来,灯光在迅速的接近,紧接着,天和地就开始迅速旋转和晃荡了起来。

    大地忽然跃起了,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他翻滚着,落在了地上,听见了远处的尖叫,有人推开车门,兴奋的欢呼:“他死了!他死了!那个怪物死掉了!”

    他茫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啊,我死了吗?

    “还没有呢,上野。”那个坐在他身旁的人说:“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吗?

    “是啊,你不是正在呼吸吗?”那个人低下头来,看着他,满是嘉许:“还没有结束呢,你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我倒下了吗?

    “是啊,敌人还在你的前面呢,上野。”

    那个饱含期待的声音传来:“你还能继续打吗?”

    在迷茫和昏沉中,上野呆呆的听着,忍不住,发出笑声。

    没有回答。

    只有带着扭曲指虎的拳头缓缓的抬起,带着血染的猩红,自惊叫和怒吼之中,绽放寒光,照亮了每一双恐惧的眼瞳。‘

    “来啊。”

    上野咧嘴,露出鲨鱼的牙,冲着每个人愉快的狞笑——去告诉他们,还没有结束,我还能继续打!

    六十四!

    那是干脆利落的挥拳。

    中场休息结束了,各位……残酷的计数,再度开始!

    自此之后,再没有什么声音,怒吼消失,哀鸣不见,所存留下来的就只有骨和骨碰撞时所迸发的断裂声响,血液和血液融合时所泛起的细碎低鸣。

    “九十一……九十一……”

    在最后的最后,那个染血的男人一步步向前,空洞的眼瞳死死的盯着眼前最后的敌人,便露出了令人惊悚的狂热笑容。

    不顾他跪在地上,惊恐的叩首求饶。

    挥落了最后的铁拳。

    高亢的尖叫扩散开来,刺破了深沉的夜色,跪地的敌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迟迟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恐怖冲击。

    当那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悬停在眼前的拳头。

    强弩之末的最后力量,落下时,已经不足以触碰到最后的对手。

    只有一缕血腥从破碎的指虎上滴落,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千钧的力量,压垮了最后一线理智。

    那个男人瘫软在地上,抽搐着,有水光从裆下扩散开来。在宛如恶鬼修罗的对手面前,已经再没有举起武器的勇气。

    “九十二。”

    来自上野身后的声音,为这斗争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当他茫然的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了来自组长的笑容。

    “恭喜你,上野。”槐诗说,“能够独当一面了啊。”

    上野愣了很久,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跄倒下。

    槐诗伸手,扛着他的手臂,将他撑了起来。

    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身后的山道上,那些停在远处的车。

    那些晚宴结束之后回返的同盟成员们……

    就在远方,那些组长们沉默的抽着烟,静静的站在黑暗里,见证着这一场斗争的开始与终结。

    很快,有清脆的掌声响起,不止来自于何处,可很快,掌声便扩散开来。

    摒弃成见与不快,这些属于极道的男人们以最直白的方式献上了贺礼,庆贺着这惨烈试炼的完成。

    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诞生。

    “看到了吗,上野?这都是献给你的掌声。”槐诗回头,认真的告诉他:“今天的你,很了不起。”

    诚然,阴魂之鸦能够通过少司命的力量进入上野的躯壳,令他的力量倍增,不知恐惧。可这一份力量并非无穷无尽。

    当从第四十个人开始,铁鸦所赠与的源质和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了,所存留下来的不过是旺盛的生命力而已。

    从那之后,上野所做的一切……都来自于他自己的意志。

    这是独属于他的奇迹。

    当上野再次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他已经回到了车里,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睁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是槐诗开着车,他坐在副驾驶上。

    在昏沉和困倦里,他看着窗外渐渐划过的霓虹灯光。

    “老大,我、我刚刚是怎么了?”他轻声问,“我好像,得到了很强的力量……”

    “是魔法呀,上野。”槐诗如是回答。

    在茫然里,上野忍不住笑起来:“难道老大你是魔法师一样的人吗?”

    “恩,差不多吧?相信的心就是魔法嘛……”

    槐诗随意的说道,翻了翻手边的塑料袋,将东西递过去:“喝啤酒吗?还冰着呢,特地留给你的……”

    “好呀。”

    上野接过啤酒,享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细嗅着麦香,笑了笑。

    就这样,自难言的困倦里,沉沉睡去。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爆炸一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同盟的耳边。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在所有同盟大佬的见证之下,往日平平无奇的‘鲨鱼人’上野四郎竟然以一敌九十二,单枪匹马挑翻了整个黑田组的人马。

    就连荒川家的那位大佬都被惊动了,向左右夸奖:“你们都要看清楚,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一时间,上野四郎风头无两。

    就连怀纸组内都不敢相信,往日和自己喝酒吹牛打屁的上野大哥竟然这么勇,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而手上脚上还包扎着绷带的上野则靠在床上,眉飞色舞的跟别人说着自己昨天晚上的神勇表现,说到老大鼓励自己的那一段激动的地方,还要捏起床头柜上的啤酒嘬一口,然后让人再加点冰块过来。

    总让人觉得昨晚那罐啤酒他能喝一整年。

    “哎,对了,怀纸老大呢?”

    把自己勇斗黑田组的事情反复说了八遍之后,上野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这一茬来。

    “啊,怀纸老大还在办公室里,今天来的挺早。”有小弟说:“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今天挨个和组里的人谈话。”

    “我刚刚已经去过了!”旁边的人插嘴说道,手里抓着香蕉,兴奋的夸耀着:“怀纸老大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咧,询问我家的生活的怎么样,连我家有两个妹妹都知道。哎呀,连奈香和友枝那两个臭丫头竟然还捞到了礼物。”

    说着,把怀里的那一盒精装的蜡笔套装掏出来,炫耀展示,别人想摸一下都不乐意让人碰。

    乐不可支。

    “你这狗日的肯定加了薪水了吧!”有人怀疑的看过来,旋即拍桌:“怪不得这么高兴,他娘的今晚请客啊!”

    “今晚?”说话的人哼笑了起来,“今晚我请客你敢去吗?”

    “哈,你这个死抠门敢请客,难道我还不敢吃的么?”

    “你不知道么?宅间先生说已经预定了地方,晚上老大要请组里所有的老成员喝酒呢。”抽烟的中年人弹了弹烟灰,回头拍了拍身后年轻人的肩膀:“资历老就是有好处啊,牛岛你这个家伙羡慕也没用,熬几年吧!”

    被称为牛岛的黄发年轻人尴尬的挠头,笑了起来,连忙摆手谦让,不敢和前辈们相比。

    眼看着话题从自己身上离去,他脸上凑热闹的笑着,眼角却掩饰不住心里的鄙夷。

    羡慕?羡慕个屁!

    说得好像多么羡慕你们这帮傻逼能吃到饭一样,还有麻生那个家伙,出来混这么多年了,没少流血卖命,组长恐怕豪车都换了好几辆了,结果随便送你个蜡笔都高兴成这样,脑子怕不是有毛病。

    这群憨批是怎么当极道的?

    他发自内心的开始怀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和怀纸组这帮憨批聊不起来。

    怀里的手机微微震动着,他就找了个借口去厕所,离开了房间。走进厕所,发现里面没人之后,才走进最里面装作小便的样子,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晚才接?”

    电话里的声音劈头问道。

第七百三十九章 谈话

    “他们盯的很紧,我没时间啊。”牛岛低声回答:“刚刚我才从上野那边回来,他确实是受伤了,但不重。不知道一个人打九十个究竟是怎么吹来的,可能是嗑药了吧?”

    “嗑药?能找到什么线索嘛?”

    “我也不知道啊。”牛岛说:“我才来不到两天,能够混进他们的圈子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打听吧?”

    “混账东西,难道你就是这么跟前辈说话的么!”另一个声音怒斥,很快,原本接电话的声音和蔼了起来:“不要怪牛岛君,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会有压力的……牛岛你也不要着急,能够抓住怀纸组的什么马脚就是大功一件,短期之内,你还是要尽快混到怀纸那个家伙的身边,你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是,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辜负铁王党的威名!”牛岛庄严的说道,点头哈腰,挂断电话之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散。

    辛辛苦苦为帮会打拼这么多年,结果就因为是个混种,就被丢出来当卧底。

    他妈的,上面不把自己当人,要不自己干脆捞笔钱跑路了算了……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敢背叛铁王党,恐怕京都都没跑出去,就已经灌上水泥沉进京都湾了。

    这事儿,不干也得干。

    万一暴露了的话……

    他打了个哆嗦,提上了裤子,心里含恨怒骂:“他妈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牛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后。短发泛白,竟然是怀纸组里的若中‘高泽’。

    高泽正撇着他,眼神狐疑。

    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赶忙鞠躬行礼,就听见高泽摆手说:“厕所里,就不必了……你,好像是叫牛岛是吧?牛岛勤?”

    “是,是我。”牛岛慌乱点头。

    高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哦,刚刚有人去叫你你不在。记得赶快去组长办公室一趟,组长叫你呢。”

    “是!”

    牛岛的心下意识的就提了起来,但当着高泽的面又不敢拖延,匆忙的走向了楼上。但是到了组长的门外面又不敢进去,徘徊不安的时候,就听见微闭的门后面传来了声音。

    “是牛岛么?门没锁,进来吧。”

    牛岛吞了口吐沫,推开门,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门后面并没有什么对自己这个二五仔怒目而视的打手,只有简单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两张空空荡荡的椅子。

    就在门口的茶水台地方,那个忙活着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进来吧,别紧张。”

    牛岛愣了半天,看着那一张在描述之中狰狞丑陋的面孔,不论如何都难以置信,一个极道能够长得比那些卖脸的牛郎都还要好看。

    看上去还不如在自己能打,该不会是靠着什么众道讨好了总会长才出人头地的小白脸吧……

    “喝点什么?今天早上刚买了一瓶好酒,要不要试试?”组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他吭哧了半天,用力点头。

    很快,一个装着半杯酒的杯子就塞进了他的手里,槐诗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着紧张,先坐吧,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好、好的。”

    牛岛捏着酒杯,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了下来,就在槐诗看宅间递过来的报表时,他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衣架上,竟然站着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鸦。

    好像被人精心照料一样,乌鸦看起来油光水滑,羽毛上泛着丝丝缕缕的铁光,体格简直大的有点夸张。

    而乌鸦扫了他一眼,像是毫无兴趣一样,‘嘎——’了一声。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二五仔guna!

    埋骨圣所和迷梦之笼的范围同整个怀纸商事重叠,相当于有一千六百只以上的乌鸦无时不刻的拿着小眼睛在暗中窥探。

    甚至连楼上的电话诈骗公司和楼下的便利店都没放过。

    要说有什么事情能瞒的过槐诗才叫做搞笑。

    虽然这群乌鸦总是盯着财务的几个小姐姐裙子底下看,而且还试图和槐诗分享画面,让他有点头疼和闹心……

    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槐诗啥事儿都没干,就开始挨个和怀纸组的成员见面,然后靠着迷梦之笼察看好感度了。

    可喜可贺,短短几天之内,竟然有超过三十个以上的人变成了槐诗的死忠。

    其中有的和上野这样,同他一起作奸犯科建立起深厚情谊的;有的原本就是藤本组的老人,有感于槐诗上位当天就给老大藤本报了仇而忠心不二;有的干脆就是没脑子一根筋,老大说啥我干啥,谁是老大我就听谁的……而还有的,就是因为槐诗足够的强,比他们所知道的所有人都要强,但又和那些同样强的人不一样。

    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槐诗都得巩固一下大家的关系,以待后来。同时,尽量的在怀纸组里培养下线,发展更多的死忠粉……

    他忽然感觉,这种事情感觉就好像和偶像运营差不多啊!

    归根结底,是把死忠粉弄的多多的,路人粉照顾的好好的,然后尽量把讨厌自己的人弄的少少的……这样才好多攒人气,多卖新专辑和握手券。

    当然,更重要的是,处理一下混入到组织内部的黑粉。

    比方说其他组送过来的眼线,怒罗组里贼心不死试图背刺的卧底,以及……二五仔。

    没想到自己才露头了两天,铁王党这就安排上自己。

    槐诗签完字之后放下报告,捏着下巴端详起了眼前的牛岛,那种古怪的笑意让牛岛的神情渐渐的僵硬了起来。

    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被看穿了的错觉。

    终于,槐诗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开口问道:“牛岛勤,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是、是的!”牛岛高声回答。

    “不必紧张,不要害怕,咱们今天来,就是拉一拉家常。”槐诗挥手,笑眯眯的询问着什么类似于小同志今年多少岁、家里几口人,过节柴米油盐够不够,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组里帮助啊之类的话……

    安抚似乎是有效果的,牛岛的神态也渐渐放松了起来,对答如流,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槐诗递过来的酒。

    直到气氛铺垫的差不多了,药效开始上头,槐诗才笑眯眯的说道:“说起来,你感觉怀纸组怎么样?”

    “那当然是……咳咳,很好,很不错!”

    牛岛神情僵硬了一下,松了松领口,咳嗽了两下,差点把真话说出去:“各位前辈都很照顾我,工资和分成都很不错……”

    虽然内部气氛实在是太傻缺了!你们真的有做过管理么?这也太有问题了吧?话说大家都有脑子吗?对于新入成员连审核都不审核一下,万一有我这样的二五仔混进来怎么办?而且我才干了三天就变成亲信了啊喂,你们好歹注意点行么?

    满肚子的槽吐不出来,让他脸都随着酒精的渲染而涨红了,但好在,还是忍住了。

    “哈哈哈哈,牛岛君实在不像是个极道啊。”槐诗感慨起来。

    牛岛茫然不解,摸了摸自己染的黄发还有身上的刺青,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街头风挂件,不明白为什么槐诗这么说。

    “啊,大概是因为笑起来很腼腆吧?”槐诗耸肩:“其他的家伙可不像你一样哦,三句话不离他妈的,跟我说话偶尔还会冒出一句肝里凉……不过牛岛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脏话诶,这一点很好,非常好,要保持下去,我们组也是有文明人的嘛!”

    槐诗毫不掩饰自己的嘉许,反而令牛岛不好意思了起来,听到他的话之后,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轻松,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虽然当极道说脏话很正常,但男子气概可不是说脏话就能凸显出来的东西啊,牛岛君你也不必惭愧。”槐诗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就想着,什么时候组里大家有点文化就好了,哎,牛岛君有什么理想么?”

    “啊?”牛岛不解。

    “就是,想做的事情啊,梦想啊,愿望啊,都可以。”槐诗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是闲聊嘛,我先说我的,嗯,我要幸福的度过一生!”

    什么傻缺愿望啊,当了老大还不够幸福么?能赚那么多钱,多去玩几个女人啊!还有这种低龄愿望不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吗?这个人不正常吧?

    牛岛脑子里的思绪此起彼伏,可被那一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嘴却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喝醉了。

    “……要说愿望的话。”他吭哧了许久,低声说:“如果能继续上学的话就好啦。”

    说出了自己都想要笑的傻话。

    一个丹波内圈从小飞叶子的混种想要去上学……

    可出乎预料的是,槐诗并没有嘲笑他,而是捏着下巴沉吟了起来,好像真得在思考一样:“上学啊,这个有些麻烦诶。”

    “呃,只是随口……”

    “主要是你年龄过大啦,不太好安排啊。”槐诗拍着桌子,认真起来:“要说的话,不是现在网上的课程也很多吗?牛岛君要不要了解一下?”

    “……”

    这个人有毛病。

    牛岛愣了半天,尴尬的笑起来:“也就随口一说,毕竟,也都这个年纪啦。”

    “可学习总不分年纪的嘛。”槐诗耸肩:“这样吧,牛岛君你想学什么的话,不如跟我说一下,不瞒你说,我可是认识很多老师的来着。”

    “其实,也没什么想学的。”牛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可鬼使神差的,嘴又再一次动起来:“如果无聊的不行的时候学一点拉丁语,总是不错的吧?”

    哎呀,小勤你学的真快啊,字母这么快就背完了,搞不好是学拉丁语的天才哦。

    曾经记忆里的话再一次想起来,让他愣住了。

    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个跟他这么说的老师,早已经死了……吸毒过量,被人在垃圾堆里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臭掉了。

    可从小到大,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奖自己,有的人,真心觉得他将来能够做点什么……而不是变成垃圾。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的事情。

    又一次的,想了起来……

    “拉丁语……吗?”他呆滞的轻声呢喃。

    “这个?你早说嘛!”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松了口气,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那样,兴奋的拍着桌子:“你想学,我教你呀!”

    “……”牛岛勤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看到了他的笑容。

    不是嘲弄,也没有挖苦,甚至没有疑惑他究竟想要学拉丁语做什么。反而,充满期待和兴奋。

    就好像,自己这个家伙想学拉丁语,他会很快乐一样。

    有病吗?

    牛岛勤低下头,捏着手里的杯子。

    他忽然不想聊了,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了对面的声音。

    那个人对他说:“Unusproomnibus,omnesprouno。”

    “嗯?”

    “就是这样,你看……”

    槐诗笑着,直接把桌子上的报表翻过来,拿着笔在背面的空白处书写,最后转了个角度向着他推过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就是这句话的意思。”槐诗解释道:“简单易懂,我们就从这句话开始学起,怎么样?”

    “……”

    牛岛勤没有说话,茫然的看着他,许久,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纸张,像是没有听懂一样。

    于是,槐诗再度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用片假名给他在下面标注了读音。

    讲解了语法。

    一直到牛岛勤呆滞的跟着他念了一遍,确认每个音节都没有读错之后,槐诗才满意的点头:“这不是明明很有天分嘛!回去记得复习一下啊,牛岛君,下次我可是会提问的。”

    “好、好的……”

    牛岛勤魂不守舍的拿着那张纸,一直走出了办公室,才反应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便看到纸上那一段话。

    应该如何去形容这种荒谬感呢?他不知道。可这个人完全有病吧?连自己学个拉丁语也要教的吗?

    随便找个垃圾桶,把破玩意儿丢了算了。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不小心翻到了正面,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还有各种大笔支出的款项。

    他僵硬在了原地,下意识的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

    可紧接着,又下意识的松开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喝多了,竟然会说那么多荒唐的话,会有那么多荒诞的想法。

    当细碎的酒意渐渐的消散之后,他茫然的抬起手,凑近了看着眼前的记录,可纸背面的那一行字却随着窗外的阳光照了过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会说这种话的人,脑子也应该有毛病吧?那种东西教人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可真的记住学会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傻逼吗?

    他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想要苦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定是有毛病了,跟这个狗屁社团一样。他竟然发现:将来被沉进京都湾也没什么好怕。

    反正混种最后都是死,四十岁病死和二十五岁猝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大不了,到时候跑的速度快一些吧……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身后虚掩的大门:“怀纸老大,等我学完这个之后……可以再教我新的东西吗?”

    在办公室里,那个正在喂乌鸦的男人回过头。看到他的表情,愉快的笑了起来。

    那个人郑重的点头,好像比他还要荣幸一样,告诉他:

    “好啊。”

第七百四十章 博什克瓦多什

    “干杯!!!”

    伴随着欢呼和喝彩的声音,深夜里,怀纸组的聚餐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站在门口,静静的目送着那些脸色发红的干部们在小弟的搀扶之下离去,槐诗静静的抽着烟,许久,回头看向店里的杯盘狼藉。

    服务员收拾起来也不容易。

    这群极道,真的是,一点公德心都不讲的么?

    他叹了口气,向老板娘道歉:“又给您添麻烦了,近江女士。”

    “哪里的话,是我这里有劳关照才对。”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笑了起来:“今天点的都是很贵的酒呢,鄙店也能赚到不少。”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向着槐诗看过来:“您还没有吃饱吧?”

    “嗯?”槐诗不解。

    “毕竟每次进去传菜,都看到您在喝酒嘛,两碟毛豆可垫不了肚子。”近江女士问道:“高桥先生今天送来了一条很不错的金枪鱼,不介意的话,要来一碗茶泡饭么?”

    “不是要打烊了吗?”

    “客人还没吃完之前怎么能打烊呢?”近江女士微微俯身:“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还请您稍坐片刻就好。”

    请槐诗在吧台入座之后,她就转身到后厨里去,很快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泡饭出来,时间短暂,可却并不粗糙,不止是精致,味道也令人食指大动。

    “这个味道真好啊。”槐诗扒拉了两口,颔首称赞:“和其他地方的味道别有不同。”

    “一些技巧,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近江女士摆手笑了起来:“小时候对厨艺很感兴趣,但家父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进厨房。后来偷偷学一点,自以为了得,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皮毛之技而已。”

    槐诗听完,没有说什么,低头将东西吃完,放下了筷子。

    “多谢款待。”

    “要再来点其他的东西么?”

    “不必,我怕有人等得急。”

    槐诗笑了笑,刷卡付了钱之后,颔首道别:“之后就打烊吧,外面的声音不必理会。”

    近江女士愣了一下,似是已经见怪不怪,将槐诗送到门后之后,摘下了门前的灯,拉上了门。

    在门内的灯光照耀之下,槐诗抬起头,凝视着街道另一头的人影。

    深夜的饮食街大部分都已经关了门,只有寥寥几家居酒屋还亮着光,从窗户和门缝里照出来,将黯淡又狭窄的街道分隔开来。

    照亮了来者的眼瞳。

    碧绿的兽性竖瞳里,满是凶戾。

    “怀纸素人?”那个头发斑白的男人摘下了嘴角的烟卷,声音沙哑。

    “是我没错。”槐诗问:“怎么称呼?”

    “赤崎,赤崎诚。”来者通报姓名,平静的告诉他:“落合家锦川会会长。”

    “竟然是同盟的成员,有劳久等了。”

    槐诗了然的颔首,并没有因为是同盟的成员而感到亲近,甚至没有露出什么礼貌性的笑容,只是平静的问道:“这么晚了,锦川会会长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误会么?”

    “我想,大概没有。”

    赤崎冷淡的说道:“同为绿日,你我本不应该动手——但你最近,是不是过于放肆了点?依仗着总会长的庇护,未免有些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槐诗轻声笑了起来:“但看样子,你也不是来让我道歉的吧?我倒是很想跟你解释一下我的目的和想法来着,你愿意听听看么?”

    “多余的话,大可不必。”

    赤崎缓缓抬起头,随着沙哑的嗓音,展露出脖颈上那一道近乎割掉整个脖颈的伤痕:“极道的话,用拳头说话就好了——只要你的实力能够匹配出你的狂傲,随便你怎么放肆都没有问题。”

    身后下属走上来,为他脱掉了身上的外衣。展露出只穿着黑色无袖T恤的精悍上身,肌肉翻着隐隐的铜光。

    他的右手五指缓缓握紧了,发出一阵钢铁摩擦的声音,竟然有火花迸射,照亮了那一双兽性的眼瞳。

    杀意盎然。

    可槐诗依旧束手,站在原地,好奇的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同盟如今内部的争斗只能够局限在产业分配的范围内吧?”

    “那就按照同盟的规矩,原本久我家的‘静通电气’,不想要么?”

    赤崎诚轻描淡写的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这一次产业划分之中久我家存留下来的最大的肥肉之一,曾经依靠着高价买断诸多专利和低廉的混种人工成本,在电子元器件业内建立起了庞大的优势,如今虽然有所式微,但依旧是一份令人瞠目结舌的资产。

    那些弹子店和风俗产业所带来的利润和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确实是我的目标之一。”槐诗颔首:“不过,既然你已经拿下来了,我也没有可以和你对赌的东西啊。满打满算整个怀纸组加起来,还不如半个静通电气的价值。”

    “没关系。”

    赤崎诚满不在乎的举起了双拳,摆好架势:“只要赢了,就是你的。”

    “——输了的话,就滚出丹波内圈去!”

    以静通电气,对赌怀纸组全部的财产。

    他要抄槐诗的老底。

    “这是何必?”槐诗叹息:“既然都是绿日,你不也劝劝?”

    他看向不远处的黑暗里。

    颓废抽烟的劳伦斯抬起眼睛,一脸咸鱼的摇头:“我倒是想劝,你们也得愿意听啊。况且按照你们俩的风格,反正早晚要干一架,还不如在矛盾激化之前把事情解决。

    你们要打,就请随意……”

    话音未落,破空的轰鸣爆发。

    宛如大炮喷出了致命的火焰,燃烧的钢拳已经扑面而来!

    瞬息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赤崎诚已经近在咫尺,燃烧的钢拳之后,双眸几乎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滑步,然后,直拳!

    槐诗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紧接着就感觉到手臂一震,几乎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倒飞而出。

    格挡被打崩了,就连黏在颅骨上的角都差点被打下来。

    这他娘的力气就离谱!

    这是什么‘鬼’?

    槐诗心如电转,迅速辨识着对方身上的特征,试图寻找到他圣痕所对应的究竟是瀛洲神话中的什么恶鬼,可很快,赤崎身上毫不掩饰的气息就扩散开来。

    竟然不是瀛洲……

    美洲谱系·三阶。

    ——博什克瓦多什!

    其为印第安人所述说的纪元之初,世上最庞大之物!

    高过这世上最高的树木,吞食一切地上所有,其庞大的胃口足以将这苍茫天地之间一切吃空。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纪元的更替,在人之世界到来之前它便已经消散无踪。只有追溯奇迹的人自过往的残痕中寻觅,勉强的将那过于久远的力量降格至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以‘乳齿象’的形象再现与大地之上。

    而现在,这一份巨大的力量随着赤崎的动作一同爆发,几乎一击就将槐诗KO当场!

    槐诗还未曾落地,便看到赤崎诚再度紧逼而来,依旧是滑步,燃烧的钢拳呼啸,绕过槐诗挡在前方的手臂,勾拳!

    转瞬之间,槐诗格挡在前方的手臂忽然扭转,搭在他横扫的小臂之上,整个倒飞的身体骤然一滞,紧接着好像单杠选手那样自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灵巧的绕过了这一记勾拳,翻身落在了地上。

    恍然大悟。

    “拳击?真是厉害啊?”

    “你愿意这么想最好。”

    赤崎诚再度摆出左架的攻防姿态,可腿脚肘膝却微微活动着,让槐诗感受到隐隐的威胁。很明显,他的拳击可不仅限于擂台规则,双腿和手肘同样凶悍。

    “击中头部,赤崎一分。”

    垃圾桶上面看热闹的劳伦斯兴奋的举手宣布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让人分外牙疼。

    “这就开始拳击比赛了?”

    槐诗叹了口气,看了看身上累赘的衣服,也没有理会,而是照着对方的姿态,也摆出了拳击的架势,看上去,简直松松垮垮,完全不像话。而且嘴里还嘟哝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可惜,我RAP听的不多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燃起来了!”

    轰!

    赤崎滑步前冲,掀起飓风,烧红了的钢拳再度突进,对准他手臂防御缝隙里露出来的面孔——刺拳!

    恐怖的速度甚至凌驾于脚踢或者是其他攻击之上,快如电光。

    眨眼间,爆响迸发。

    可是却没有能够成功击中槐诗的面孔。

    这一拳,被挡住了!

    可是没有用,刺拳不过是开场白而已,紧随其后的才是组合拳的重头戏!

    不假思索的,赤崎瞪大眼睛,前直,后直,左勾,右摆,瞬息之间,娴熟无比的五拳连发!

    崩!

    钢铁摩擦的声音响起,槐诗的整个身体向后平滑出了三米有余,可是却没有预想之中那样被乱拳打崩,反而借力拉开了距离,令赤崎踩向槐诗脚背的一脚落空,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泥浆飞迸。

    赤崎追击的动作略微一滞,回忆起刚刚的瞬间。

    自己的组合拳——被闪开一拳,中了一拳,又被拨开一拳,最后一击对准腹部的重拳,竟然是被挡住了?

    他低下头,眼睛看向槐诗腹部前方的左手。

    正是那一只手拦住了自己的摆拳,在交错的光影映照中,那一只手掌竟然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不是已经说了吗?”

    槐诗抬起头,咧嘴微笑:“我燃起来了!”

    血液,在沸腾!

    犄角之下的俊秀面孔,已经化作了几乎滴出血来的猩红,狰狞如鬼。

    鼓手和禹步的深度结合,以源质统和了全身的肌肉之后,令所有器官过载驱动,进而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力量。

    超限状态,解放!

    再然后,双重禹步!

    槐诗,骤然消失在了赤崎诚的视线里,紧接着,赤崎的脑后便传来了凌厉的风声。

第七百四十一章 国王

    转瞬间,赤崎猛然滑步转身,便看到了宛如瞬间移动那样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身影。

    那一张狞笑的猩红面孔。

    还有已然抬起的右手,随着幻听里低沉的鼓声迸发,宛如紧握着无形的铅球那样,向后拉扯,紧接着,对准他的面孔,将千钧之力捣出!

    与其说是拳头,倒不如说是将手臂化为沉重的连枷,将拳头投向敌人的面孔了!

    ——鼓手·后直拳!

    赤崎的眼瞳在瞬间收缩,可自这电光火石之间,却未曾滑步后撤或者使徒躲闪,反而猛然压低了身体,低头,自间不容发的关头擦着槐诗的拳头前冲,腰间的钢拳握紧,火花飞迸。

    上勾拳!

    这一拳倘若击中的话,哪怕是水泥墩子也会像是流星那样冲上天空,翱翔在夜色里吧?

    无数次斗争中磨练出的技巧,千锤百炼毫无瑕疵的反击,在这一瞬,竟然落空了!

    他的动作停滞在原地,而槐诗,已经撤出了数米之外。

    好像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只不过是双方都换了个位置而已。

    笑容愉快。

    对方的力量,确实远在自己之上——所有属性点几乎全都点在力量和体质之上的‘博什克瓦多什’,在不容回避的正面战斗中,诚然是一台催坚破朽的毁灭机器。可在这种没有擂台范围的街头遭遇战里,却并没有足够的机动性……

    确切的说,是没有天问一系圣痕这样围绕着肢体协调性上限而打造的神经反射和爆发速度。

    只可惜,超限状态不能长久。

    “说起来,你这么敌视我,总不会是我哪里冒犯你吧?”槐诗随意的问道:“昨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如果有你这么强的,我一定会注意。究竟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么?”

    “你我之间,没有恩怨。”

    赤崎漠然的回答,保持着姿态,一步步的靠近:“只是看不惯有人这么不知收敛的放肆而已。”

    “我倒是没觉得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槐诗笑了起来,“不过没有恩怨的话,那就好办了——赤崎,拿到静通电子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什么意思?”赤崎漠然的停留在原地,眼神从槐诗的要害处扫过,蓄势待发。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为了赚钱的话,我可以都给你。方便的话,静通电子可以让给我吗?哪怕是名义上的都没问题,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怎么样?”

    槐诗兴奋的提议道:“钱?房子?车?喝酒?游艇?如果有其他任何要求的话,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我渠道可是很广的,这一点劳伦斯可以作证,哪怕你想要的是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只要不太伤天害理,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啊哈哈,那可浪费了。”旁边的劳伦斯大笑了起来:“給再多钱,赤崎也只会拿去赌马,哈哈哈,打水漂都比这个强。”

    赤崎眯起眼睛,神情越发的冰冷:“你在说什么梦话?”

    “我是认真的,赤崎。”

    槐诗凝视着敌人的眼瞳,郑重提议道:“你是不是也认真的考虑一下?”

    “你当组长难道是靠嘴么?”

    赤崎嗤笑:“我看不出有什么这么做的必要,也没兴趣考虑你的提议。我只是单纯的——想将你打爆而已!”

    宛如炮击的巨响再度迸发,赤崎的脚步交错,自地面像是滑冰那样向前狂飙而出,犁出两道残痕,而蓄势已久的正拳便已经轰然击出。

    可槐诗却随之向后退出一步,任由劲风扑面,完美的保持在赤崎的攻击范围之外的十厘米处,试图躲闪,可是没那么简单。

    但是,当他连续向后躲闪的时候,却撞翻了身后的某家居酒屋的立牌,动作停顿了一瞬。

    机会!

    赤崎的源质燃烧,虚无的象鸣迸发,铁拳连打,完美无缺的组合拳,瞬间的打崩了槐诗的构架。

    紧接着,才是真正的杀招——右勾拳!

    轰鸣迸发,飓风呼啸。

    槐诗倒飞而出。

    一拳之下,竟然被砸出漫长的距离,跨越了六十一米,直接飞出了餐饮街,砸在了街口一辆无辜的轿车上。

    尖锐的警报声随之响起,浓烟扩散。

    自渐渐平息的暴风中,赤崎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拳头,移开视线。

    胜负已分。

    被他的右勾拳砸中,哪怕是专长防御的同阶升华者,也会半身骨骼碎裂被送进ICU里去。

    “不过如此……”

    “还没结束哦,赤崎君。”

    劳伦斯盘腿坐在垃圾箱上,似笑非笑的喝着手里的便宜啤酒,吧嗒了一下嘴:“你被骗了啊。”

    赤崎的神情一滞,猛然回头,看向了身后。

    就在原本的槐诗被击中的位置,地上的砖石,竟然悄无声息的变成了粉碎。而现在仔细想的话,槐诗飞出去的方向,根本不是自己出力的方向。

    那一瞬间,依靠着不知名的技巧卸去了大部分力量,然后随着冲击一同顺势后撤……让自己产生了击飞的错觉。

    但实际上,与其说是那个家伙被自己击飞,倒不如说……他是自己借势跳出去的!在漫长的距离里,将冲击的力量消弭,最后所承受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这一瞬间,自汽车的残骸里,有一个狼狈的人影忽然伸出手,扯着车筐,艰难的爬了起来。

    上身的衣服在赤崎的打击之下已经碎裂,隐约能够看到胸前一道惨烈的淤青和痕迹,只不过断了一根骨头而已。

    小问题。

    血从他的额头上留下来。

    落在他的嘴角。

    槐诗,从残骸中爬起,仰起头,隔着漫长的距离,向着赤崎露出愉悦的微笑。好像对方所带来的痛苦,不值一提!

    “说点,无关的事情吧,赤崎君,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槐诗抬起手,扯下身上累赘的碎布,随意的扭了扭脖子,在嘎嘣的清脆声音里,自顾自的说道:

    “你知道么?今天,在我的组里,有人告诉我……他的理想是去上学,拉丁语。实话说,他的天赋有点糟,基础也很不牢靠,但没有关系,我相信他能变得更好。”

    他抬起头,认真的说:“这一切都能变得更好,本应该变得更好才对。”

    “我没有陪人说梦话的习惯。”

    赤崎冷淡的回应,再次摆好架势。

    “不,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要改变这一切而已。”槐诗一步步的向前,郑重的告诉他:“至少,要让那些渴望改变的人,能够有机会重来。”

    “可惜的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可我的时间太短。

    我需要得到更多同盟的力量,也需要博取到更多的名望,倘若你觉得我太过放肆冒犯了你,请别在意,我可以跟你说对不起。

    但你需要明白——这里原本可以变得更好,比现在好。”

    “你的脑子有病么?”

    赤崎忍不住冷笑:“只不过是给人送了免费啤酒,就开始想着做国王了吗?”

    “如果非要当国王才能做到这些事情的话,我也不介意啊。”

    槐诗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做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赤崎的面色一滞。

    而槐诗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供水公司只是第一步而已,赤崎君,干净的饮水、没有腐坏的食物,不过期的药物,以及必要的医疗……那些在丹波内圈之外那些像是空气一样随处可见的东西,我都要带进这里。”

    如此狂妄的说着宛如空中楼阁一样的愿景和梦话,就好像每一个无知的狂悖之徒那样,丝毫不懂得任何的收敛。

    带着让人烦躁的信心和徒惹人不快的笑容。

    简直毫无理智可言。

    “怎么样,赤崎君,我刚刚的提议依旧有效哦。”槐诗微笑着,伸出手掌,邀请道:“机会难得,要不要参合一手?”

    “你已经疯了,怀纸素人。”

    赤崎断然回绝,神情越发的肃冷:“我对你的梦话没有任何兴趣——想要力量和名望的话,就过来打败我吧。”

    他冷声说:“最好用你的拳头。”

    “好啊。”

    槐诗颔首应允:“我这就来拿。”

    那一瞬间,槐诗的躯壳一震,心脏泵动,挤压着近乎沸腾的血液,便迸发低沉的轰鸣。宛如天鼓鸣动那样!

    涌动的血液被点燃,带着恐怖的热量,在躯壳中狂暴的窜动,压榨着他每一分的潜力。

    将他烧成了赤红。

    ——超限状态,再临!

    只是眨眼间,燃烧的鬼就已经近在咫尺,咧嘴,冲着赤崎微笑。

    如此狰狞。

    好快!

    比刚刚还要快!

    赤崎的眼瞳在瞬间收缩,不假思索的挥拳,可飓风已经扑面而来,抬起的手臂顿时猛然收回,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条坚实的臂膀合拢,宛如钢铁之盾那样,顶在了前方。

    紧接着,巨响轰鸣!

    在不远处,劳伦斯眼瞳收缩,五指下意识收紧,啤酒滋在脸上都没注意到。

    三阶的源质波动……怀纸素人他,进阶了?

    天狗山那边打听到的事情竟然是真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大天狗的亲传?

    而不逊色与劳伦斯的惊骇同时也从赤崎的心中泛起。

    ——槐诗的一拳,竟然撼动了他的防御架势!

    那瞬间所爆发出的速度实在过于可怕,而其中的力量也绝不是虚有其表,就连‘博什克瓦多什’都感受到了震撼!

    但也到此为止了,拼尽全力之后必然将会出现空隙,接下来就……

    轰!

    巨响再次迸发。

    赤崎诚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眼前,刚刚奋尽全力打出一击的槐诗没有半点停顿,就好像行云流水那样,自然而然的再度抬起拳头,向着敌人的防御,正拳!

    毫不逊色于刚刚的力量和速度再度爆发,构成了这宛如赫赫风雷的一拳。

    紧接着,再一拳!

    左勾拳,右勾拳,刺拳,摆拳,直拳!

    势若万钧的在赤崎身上试验着刚刚从他身上学来的组合拳,无数雷鸣重叠在一处,化作毫无空隙的连绵巨响。

    《1812大序曲》的演奏已经抵达至最高峰——

    反击的号角在此吹响!

    ——永无止境的炮击,开始了!

    轰鸣声不绝于耳,赤崎诚佝偻着腰,僵硬的维持着防御的架势,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也想不明白。

    这世上怎么会存在如此暴虐的连击。

    并不拘泥与在一拳之中爆发出数倍以上的力量,而是追求延绵不断的攻击,令浩荡如暴雨的冲击将敌人淹没。

    在舍弃了原本力所未逮,始终有所瑕疵的‘天崩‘之后,这是槐诗自鼓手的基础上亲自开发出的应用型!

    以超限状态为基础,融合了演奏法的节奏变换,将每一个动作和步骤所代表的节拍区间压缩到极限,最后在每秒中二百拍以上的计数里所挥洒出的洪流!

    这样的攻击……真的会有尽头么?

    在双臂的防御之后,赤崎诚愤怒低吼,死死的撑着防御。

    升华者的肉体怎么可能毫无代价的保持着如此恐怖的运转频率,这根本不可能!

    再怎么可怕的技艺,都会受限于人,人的肉体是有极限的,不论是多么狂暴的攻击都有结束的时候……

    都会有空隙的出现!

    空隙!

    在双臂之间的狭窄夹缝之后,赤崎诚的眼瞳泛起血丝,死死的顶着面前迎来的狂风暴雨,等待着他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等待关键的胜机到来——

    就在这一刻,双臂的防御之后,赤崎诚,咧嘴狞笑。

    就是现在!!!

    那一瞬间,槐诗右臂的摆拳在他的防御之上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不到零点一秒的短暂空隙。

    胜负的距离,就在此处!

    自佝偻和防守之中,赤崎诚咆哮,猛然前冲,燃烧的钢拳轰出,飓风呼啸,自下而上的扩散——上勾拳!

    可就在他的眼前,槐诗的身影却不退反进,迎着他拳头的方向,主动缩短了彼此的距离,靠近!

    就连那一张赤红的面孔,也出现了短暂的飘忽,像是老电视机上闪烁的影像。

    不,不是槐诗的问题。

    是自己!

    是自己的……眼睛?

    他脑中骤然嗡的一声,紧接着,迟来的冲击才扩散开来,沉重的痛楚从下巴上扩散开来。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

    在迅速泛起的昏黑中,他努力的瞪大眼睛,只看到槐诗左臂摆动的残影。

    好漂亮的刺拳……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伴随着落地的沉闷声响,槐诗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之中,剧烈的喘息,汗水这时候才从毛孔中飞快的涌出,迅速的蒸发,像是袅袅的雾气。

    维持了足足四十一秒的连环‘炮击‘,他已经前所未有的逼近了自己的极限。倘若不是赤崎诚难以忍受被拳击新手压制这么久的羞辱,急于反击的话,他可能自己就把自己打崩了。

    现在一旦停下来,四肢就开始迅速的抽搐,肌肉哀鸣,渗出血丝,几乎动不了了。

    刚刚,他们的胜负只差一瞬……

    而当槐诗低下头的时候,半截断裂的犄角就从额头上落了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

    这是就是被那一拳的攻击擦到的后果……

    赤崎诚最大的错误,不是贸然反击,而是为了一击制敌,选择了上勾拳。过于相信槐诗已经抵达极限,而忘记了他的速度……

    就在那一刻,当赤崎诚进攻的同时,槐诗发起了反击,目标同样是他的下巴。

    刺拳!

    弹指间,连续三次!

    同样的距离,刺拳的速度要远高于其他的一切技艺……

    针对下巴的冲击瞬间扩散到了大脑之中,没有人的大脑受得了如此短暂时间中的三次鼓手级的刺拳。

    ——K.O!

    “胜负已分。”

    死寂里,劳伦斯丢掉了啤酒罐,为这一场精彩纷呈的拳击比赛献上掌声:“精彩,实在是精彩!”

    说着,他低下头,看向了地上的人,笑容古怪起来。

    “赤崎,输得不怨吧?”

    在地上,晕厥的赤崎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很快,原本空洞的眼瞳颤动了一下,自脑震荡中清醒。

    许久,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当他抬起头,看向槐诗的时候,神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输了。”

    虽然语气有些挫败,但并无怨恨和恼怒,赤崎诚愿赌服输:“‘静通电子‘是你的了,怀纸素人,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以及……”

    他抬起头,看了劳伦斯一眼:“根据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将让出自己的位置——以后同盟内绿日的成员,将会以怀纸为首。”

    槐诗愣了半天,茫然的看向劳伦斯:“怎么回事儿?”

    “字面意义上啊。”

    劳伦斯耸肩:“你昨天不是还说要绿日支持你的么?以后绿日在同盟内的人手,就交给你管理了,嗯,总共六个组,十一二个升华者,倒是并不多。”

    槐诗瞪大眼睛:“我一直以为管理的人是你。”

    劳伦斯翻了个白眼:“我看上去就这么像是给生天目那老头儿打工的么?况且我又不是混种,那老头儿防我防的厉害,交给你,正合适。”

    “这么草率?”

    “非常时间,非常办法。”劳伦斯吹了声口哨:“你不是还有那么宏大的理想么,好好加油吧?”

    在两人分出胜负,摸到怀纸素人一点底之后,他看这个未来会接替自己的工具人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是什么?

    这可是未来绿日的中流砥柱啊!

    再随口嘱咐了几句之后,劳伦斯只说有事儿打电话,就又闪人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寂静里,槐诗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忍不住一阵头秃。

    你们非法组织交接权利都这么随便的吗?

    都不熬一熬资历,讲一讲关系的?

    这可也太快了点吧?

    自己一个天文会的卧底,短短几天就变成绿日在现境的头目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抓我自己?

    想到自己有可能将来被艾晴当场抓获,槐诗的表情就抽搐起来。

    麻了。

    寂静里,他叹息着,回头,看向旁边沉默抽烟的赤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赤崎君?”

    “没什么打算。”

    赤崎冷淡的回答,“顺带一提,我也没和对手打完去喝酒的爱好,类似的邀请可以免了。”

    “不,我的意思倒不是这个。”

    槐诗捏着下巴,端详着他抵触的神情,忽然笑起来:“既然架都打完了,那刚刚的提议……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嗯?”赤崎诚皱眉。

    “别这么冷漠嘛,钱的话都好说,其他的也都可以谈——”

    槐诗伸出手,万分诚挚的邀请:“就当帮我个忙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

    “我看上去像是会信你那堆梦话的样子?”

    赤崎冷笑起来。

    这就是他鬼迷心窍上了贼船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七百四十二章 生不逢时(感谢繁华未茗的盟主

    翌日,锦川会的声明再度在同盟内掀起轩然大波。

    作为同盟内部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组织之一,锦川会不仅仅是落合家的心腹附庸,同时赤崎诚本人也是同盟所有绿日成员所公认的魁首。

    如今,在绿日的使者劳伦斯见证之下,赤崎诚不仅将让出了自己位置,任由一个新来的年轻人骑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且还宣布锦川会接下来将同怀纸组进行深度合作。

    双方将在半年之内落实新的二类变电站建造计划,在边境索兰特电力集团的合同签署之后,丹波内圈将逐步具备稳定的供电能力。

    并且,在当天上午,陪同槐诗拜访了其余六个有着绿日背景的极道帮会。

    在这六个组里,有的人对槐诗的上任大力支持,而有的人则有所怨言,而还有人明确反对,并表示怀纸素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但无一例外的是,不论开始时气氛如何,结束时,都是由组长热情的将两人送出门外的。并且再三挽留,依依不舍,彰显出情谊是多么的深厚。

    至于ICU里三个紧急床位的钱,没关系,怀纸组掏得起。

    而接下来,怀纸组拿下了静通电子的大消息,其他人反而没有什么实感了……反而感觉,哦,就这?好像也没什么可惊叹的了。

    反而有种,哦,很正常的古怪错觉。

    麻木。

    不仅局限于同盟之内,如今整个丹波内圈,不论是黑工还是流氓,瘪三还是流浪汉,亦或者是贫民与无关者,都已经学会了对那个经常下楼闲逛,偶尔还会来自己家巷子口前面买水果的年轻男人恭敬行礼问候。

    在这里,力量就代表着权威,而权威就代表着一切。

    怀纸组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就这样自丹波内圈的泥潭里掀起了源源不断的涟漪。

    而短短几天的时间,怀纸素人的存在,就渐渐的成为了流传在荒诞故事中的传奇。

    哪怕抛去那些有的没的,存留下来的实迹依旧足够惊人。

    来到了丹波内圈,第一天烧了俄联人的爱莎之家,第二天当了怀纸组的老大,第五天血洗虎王组,第六天就惹了光照教会,还让人把圣女按在地上打。第七天被如今的总会长亲自邀请去参加同盟的晚宴,然后宴会上就和生天目梨花有了勾搭……

    转天就吞并了怒罗组,然后再第二天晚上就去和赤崎诚干架……而且还赢了!

    半个月的时间,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消息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哪儿来的恶鬼煞星吗?

    当然,这也导致了槐诗风评被害,外面的形象从免费送啤酒给人喝的白痴渐渐快要变成了每天杀人酿血酒喝的索命恶魔。但坏名声也比没名声要强,更何况,在极道的世界里,名声本身就是威望的一部分。

    更何况,怀纸组存在已经开始逐步在丹波内圈中展露出正面影响。

    在槐诗的把控之下,但凡怀纸组所在的街面,一律是最干净的,保护费收取标准是最合理的,尤其是……当摆平上门闹事的家伙之后,收取的酬金时候可以用店里的消费顶账三分之一!

    只不过微不足道的改变,竟然就有一大堆人感恩戴德。

    “这年头在黑帮做好事儿性价比也太高了点吧?”

    槐诗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迷梦之笼里的星火,感受着少司命那天命的流畅运转,自己都难以置信。

    鸦群所带来的歪曲度正在远远不断的得到丹波内圈传来的修正值补正!

    少司命的神性正在地狱和现境之间取得平衡!

    如今,他走在怀纸组所属的地盘上时,少司命的力量竟然有了微弱的涨幅和加成,具体表现在身体上,便是神清气爽,而且对恶意的感知也越发的敏锐了起来。

    连窗外吹来的风都清爽了许多。

    就好像躺在自己家后院里一样,无比惬意和安宁。

    在他连日以来的努力之下,怀纸组在迷梦之笼内的源质投影渐渐清晰,而投影的数量也随着好感度的上升迎来了暴涨,单推怀纸老大锁死了好感度的成员从原本的三十暴涨到了七十多。

    也就是说,槐诗手中绝对单推、绝对可靠,而且随时能够借用鸦群力量的成员,已经有了七十三个。

    而槐诗再仔细耕耘一下,更多的预备成员都还能转化成正规。

    “……总觉得不对劲啊。”

    槐诗捏着下巴,端详着迷梦之笼,忽然感觉:“这少司命的圣痕实在是太有问题了吧?”

    有了少司命的圣痕打底,这种非法组织管理起来实在是过于得心应手,方便过头了。

    不仅能够随时查看好感度忠诚值。而且有了前面进阶时的基础,以及神性还对感染力和影响力等等交涉方面有强力的被动加成。

    尤其是在槐诗刻意运用的时候,效果好的不是用‘离谱’能形容。

    【你才发现么?】

    彤姬的笔迹从命运之上浮现:【这才是正经的用法,否则你真以为少司命是在地狱里开动物园的?】

    ???

    槐诗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天问之路,在天国谱系里,是辅助圣痕,主管的是后勤……它核心的力量,是‘分享’!】

    彤姬无奈的提醒道:【得亏你是豪华版,否则你这种狂战士玩法,这号早废了。

    正统的使用方式:从第一阶·礼魂开始,就能够传播恶意,扩散劫灰。而在第二阶·山鬼时候孕育升级,分享生命力。到了第三阶段·少司命的时候,就能够将两者结合,培育大群的成长,同时更进一步的将这一份力量分享……否则我为什么让你集齐了四种感悟之后才进阶?】

    生命的诞生、虚无的真谛、灵魂的连接、昨日的幻影……

    写到这里,她的笔记变得戏谑起来:【猜猜看,前几天你给上野用的那种力量放在古代叫做什么?】

    槐诗愕然,仔细回忆。

    在得到铁鸦的加持之后的上野,体力翻倍,精力充沛,力大无穷,几乎能够比拟发育期结束之后的升华者。倘若自己的大群能够更进一步蜕变的,简直就像是间接赋予了圣痕一样……只不过没有完全融合为一,自身也没有质变而已。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不就好像请神上身……等等!

    他整个人都麻了。

    “神……打?”

    【对呀~】

    不用想都能知道另一头的彤姬笑的有多么的幸灾乐祸:【傻了吧?这可是点了传教专精的圣痕,非法教团必备的神技,最适合的就是你这种靠脸吃饭的人。拿去当什么偶像才是大材小用。

    你不会以为非法组织只包括黑社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要是放在古代,你早就是什么圣子、教主、在世半神了,可惜咯,生不逢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沉默里,槐诗合上了命运之书,然后搓扯了悲伤之索出来在上面缠死了十几圈,又加了两层锁,重新塞回了灵魂里。

    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女人说话了……

    等山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家组长完全咸鱼化的脸,吓得几乎跳起来。

    “老大你怎么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摸枪,看向了周围,怀疑有敌人的袭击。

    “不,没什么。”

    槐诗惨淡的挥手:“只是恰好发现,自己努力的方向和自己擅长的方面好像有点完全不一样而已……人生就是如此的神秘啊,山下,啊,这种奇异的冲击感,只有童年如此还是总会这样呢?”

    山下的脑门上十万个问号冒出来,然后回头,确定身后的门被自己关好了没错。

    要是让外面那群从出生开始就单推组长的人看到,怕不是要信仰崩塌了……

    他原本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咳咳,组长。”山下艰难的挤出严肃的神情:“你约谈的福山组、慈行会、王堂组的几个组长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

    “哦哦,对!对的!”

    槐诗终于精神起来,从椅子上撑起身体,揉了揉脸:“到哪儿了?”

    “就在会客室里。”山下说:“我觉得那些人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您看是不是……”

    “不必,既然肯来就是有谈的可能,没必要恐吓或者威逼,否则和黑咳咳……和黑吃黑有什么区别嘛,对吧?”

    山下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端详着自己家组长的笑容。

    你刚刚绝对是想说黑社会没错吧?

    更早的时候之前,福山会的本部,会议室里,一片愁云惨雾。

    几个接到约见的组长们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着烟,愁眉不展,谁都没有说话。在漫长的沉默里,福山会的会长终于受不了了,先把烟掐了,咳嗽了两声:“我看啊,这一波,怀纸组的人来者不善啊……”

    “谁说不是呢?”

    “让人不安呐。”

    “是啊是啊。”

    其他几个组长纷纷点起头来,可说来说去却和嘴巴里塞了复读机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有用的话。

    但谁都能够感觉到,压力山大。

    要说这事儿也太邪门了。

    大家在家待得好好的,保护费高高兴兴的收着,虽然赚不到几个钱,但胜在稳定,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几个组长们,莫名其妙的,同时接到了来自怀纸组的交易提案。

    用几个高档商场、繁华地区的门面和附近油水更加丰厚的地盘,来换自己家地盘上菜市场……

第七百四十三章 待客礼仪

    菜市场。

    他妈的,为什么啊!

    肥到流油的洽钱地方去换菜市场?你脑子有坑么?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其中定然有诈!

    “说实话,咱倒是不担心怀纸组图谋我们王堂祖这么点家底啦。”

    王堂祖组长愁眉苦脸,操着口音浓重的边境方言说道:“要换的话,咱没有意见,但问题是,到时候菜市场给出去了,换不换得到东西就是另一回事儿啦。”

    慈行会也点起头来:“这事儿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是啊是啊!”

    到最后已经没词儿了的黄乡组组长只能继续复读,点头附和。

    “但是呢,也不敢不换啊。”福山会会长愁眉苦脸的说道:“咱们家小业小,加起来还没一个锦川会大,万一惹毛了那个杀人狂,万一晚上找上门来怎么办?”

    “危险很大啊。”

    “不得不防!”

    “是啊是啊。”黄乡组组长继续点头,尴尬的复读着刚才的话。

    “为今之计,各位请听我一言。”

    福山会的会长长叹一声,看来指望这群憨批能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来,当即开口提议道:“要我说呢,换,是不可能不换的,但怎么换……就是个问题了。”

    “确实没错。”王堂祖组长颔首:“这个地方最容易出问题。”

    “是啊是啊。”黄乡组组长已经放弃了思考。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我们福山会,是和荒川家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老家主还遗留下了一点情分在,我们呢,也没必要怕怀纸组作威作福。”

    福山会会长的眼中浮现一丝厉色:“所以,依我看,既然怀纸组不安好心,那我们也没必要讲什么江湖规矩——他不是要换么?拿出更多的东西来啊,不管他到时候给不给,签了合同之后,我们就去荒川家,让当主为我们做主。我就不信怀纸组敢赖账!”

    “实在是妙计!”慈行会会长闻言,眼睛都亮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

    “是啊是啊。”

    紧接着,福山会会长终于抬起了眼睛,露出了狐狸尾巴:“不过,既然是老朽出面,用老朽的人情,到时候分下来的产业,是不是也该老朽我多拿一点啊?”

    一看到有人想动自己的蛋糕,顿时其他人就警惕了起来。

    “这可就有的商量了。”

    “确实,其中的比例应该好好商量一下……”

    “是啊是啊。”

    ……

    总之,虽然有所坎坷,但这件事最终还是成功的敲定了。各组联合,对抗怀纸组的霸权,要从这次交换中狠狠的抢下一块肉来!

    因此,自从进了会客室,这群老家伙全程几乎就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反而品评着周围过气老土的装饰,不屑一顾。

    端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后便啧了两声,丢在了一遍。

    嗤之以鼻。

    就这样,静静的等待,渐渐的,渐渐的,门外的那个脚步声近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门被推开了,那个匆匆赶来的年轻人,抬起头,向着他们露出和煦的笑容:“哎呀,劳烦各位久等,出了一点事情处理了一下,大家没有等太多时间吧?”

    “哼,竟然让我们……”

    福山会会长鼻孔里刚哼哼了一声,紧接着,那个年轻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静谧又安宁,纯粹的漆黑涌动在那一双眸子里,精致的像是墨色的宝石那样,泛着令人不安的光。

    就在他的头上,弯曲的犄角宛如恶鬼,可额前的角却又一条已经断裂了。

    锋锐的茬口上带着铁一样的寒芒,隐隐的狰狞浮现。

    福山义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角微微抽搐着,忽然间就挤出了笑容:“……让我们休息了这么久,怀纸组长也是有心了啊。”

    “啊,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槐诗颔首,正准备说什么,可眉头忽然皱起来,难掩怒色。

    恐怖的压力瞬间笼罩在了整个会议室内,就连呼吸都已经喘不过气来。

    在所有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却看到他愤然拍桌:“下面这群人,怎么一点待客的礼貌都不懂,上了茶之后就没人了?!

    茶凉了都不知道换的吗!山下!山下死到哪儿去了!老子就是教你这么待客!”

    嘭的一声,桌子上的茶杯齐齐跳了起来,溅出浑浊的水花。尖锐的瓷器摩擦声像是划拉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令他们的勃动齐齐停顿了一下。

    门外面,匆匆赶来的男人慌忙的俯身鞠躬:“万、万分抱歉……”

    “说对不起有用还要规矩做什么!”

    当啷一声,一把短刀被甩到了他的面前,怀纸怒斥:“你是不是膨胀了,连敬畏都不懂吗!要知耻,知耻知道么!”

    “是!”

    山下颔首,从地上捡起到来,忽然之间便走了上来,面色狰狞,就在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啪的一声把手拍在桌子上,然后另一只手抓起刀,直接贴着尾指插在了桌面上。

    ‘梆’的一声!

    紧接着,他震声咆哮:

    “山下给各位老大请罪了!”

    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福山会的会长脸都绿了,连忙按住了山下的手,劝阻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说着,还对身后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你们这群憨批还愣着干什么,真让他切了,信不信回头小拇指头换你们全家!

    顿时一众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咳咳,不必如此。”

    “人老了就要喝凉茶,我们是故意放凉的!”

    “对,我就爱凉茶,凉菜败火……”

    “是啊是啊!”

    黄乡组的组长继续复读。

    “真的是这样么?”

    槐诗狐疑的问道。

    一群人点头如捣蒜。

    瞬间,雨过天晴,槐诗的怒色消散:“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众人擦着汗连忙点头赔笑。

    “那行了,山下,这里就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槐诗挥手:“下不为例,知道吗?”

    “是!”山下拔出刀,鞠躬后转身走出去。

    会议室里恢复了寂静。

    而槐诗,端详着他们的面孔,露出笑容。

    那笑容实在让人过于熟悉,就好像什么凶猛的野兽端详着食物那样……

    “我的意思,想必大家都清楚了。”槐诗开口,缓缓说道:“为了避免各位有所误会,我还是重申一下,我想用如今怀纸组的几块地方,来置换各位手中的菜……”

    啪!

    一声闷响,桌子陡然一震,打断了他的话。

    福山义正拍桌,猛然起身,震声低吼:“没!问!题!”

    “啥?”槐诗一愣。

    其他人也愣了:妈的,你这老王八,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那个,福山会长不必这么激动。”槐诗说:“你考虑清……”

    啪!

    又是一声闷响,慈行会会长起身,肃容说道:“怀纸组长你这是什么话,同盟内部皆兄弟,四舍五入,怀纸组就是我们的兄弟!”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语调,“区区一个菜市场而已,不在话下!”

    “是啊!”王堂组组长反应过来,抬起手刚想拍桌,可槐诗便回头看过来,他动作僵硬了一下,放下手,疯狂点头:

    “别说交换,白送都可以!“

    这时候,黄乡组组长整个人都不好了:妈卖批你们这群人怎么跟说好的都不一样!吃了什么药了?愚连队的暴走族都他妈没你们掉头快!

    最重要的是,好词儿全都让你们说了,你让老子他妈的说啥!

    “……”

    死寂中,所有人的视线里,黄乡组组长吭哧了半天,脸色都涨红了,最后梗着脖子瞪大眼睛:

    “俺也一样!!!”

    于是,尘埃落定。

    今天,又是复读机血赚的一天……

    “那么各位走好,我就不远送了。”

    签完了协议,白纸黑字画押之后,槐诗微笑着一路将几位组长送到了门口,几位组长也热情的再三道别。

    就这样,目送着这群老头儿们远去。

    这时候山下再次从角落里钻出来,探头望着老鬼们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一群蠢货,还想来怀纸组讹钱。”

    “看起来还是识时务的嘛。”

    槐诗耸了耸肩,自己安排的胸口碎大石环节竟然没有机会上,这让他感觉顿时遗憾了起来,想起这茬,他才一排脑袋,指向后面:“你快跟泷村说,胸口碎大石的节目取消了,别让牛岛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站着了,不冷吗!”

    回过头,槐诗重点吩咐了宅间去赶快把地盘交换的事情落实,盖了章送到总会长那里敲定了,然后下一阶段市场改造和蔬菜供应招标就可以开始了。

    要说瀛洲的超市从来都有毛病,货架上的菜都是小盒,而且半点掉叶子的瑕疵品都不要,卖都不给卖。

    简直神经病,又没坏,又不是不能吃……反正总比在蚊子苍蝇一大堆的臭水沟旁边买烂菜和死鱼臭虾要强。到时候低价搞一批瑕疵品回来折扣出售,岂不是就能够打开市场……

    脑子里随意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槐诗就坐在门口附近,等着上野开车回来。

    等他把到时候的操作基本上想清楚一点之后,车已经停在了怀纸组的大门前面。

    车窗摇下,露出赤崎那一张臭脸。

    每次看到他,槐诗都发自内心的好奇:为什么有人明明好感度都到80以上了,都还能不给好脸色的?

    这啥?瀛洲特产的傲娇吗?

    赤崎瞥着槐诗,眉头就忍不住皱起:“你就打算穿这个去帝国赌场?”

第七百四十四章 单车变摩托

    槐诗闻言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一条让人舒适的宽松灰色五分裤,一条印有【Ilovetan-ba】字样的T恤,再加上一双每个精致男孩儿都爱的拖鞋。

    哪里有问题吗?

    他发自内心的不解:自己去金陵天文会都是穿这个的,去个帝国赌场怎么了?

    “……”

    赤崎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你吧……上车吧,时间快到了。帝国赌场专门为今天停业了一天。”

    “停都停了,又不是为我一个。”

    他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坐上车里去:“搞不明白你们,走路十多分钟的事儿,还要坐个车,钱多烧得慌。”

    赤崎诚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帝国赌场大酒店不远,甚至没有出丹波内圈,就伫立在整个丹波内圈最繁华的街道中央,高耸如云,无数霓虹灯亮起时,绚烂的灯光便照向四面八方,就像是赌徒们的灯塔那样。

    整个灰暗的区域中唯一焕发出光芒的存在。

    在这里看不见随处可见的窝棚和破烂的街道,洁净安宁的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样,明亮的街道之上到处充斥热情的笑容。

    那些看上去破破烂烂有碍市容的混种流浪汉根本走不进两条街之内,在曾经五大佬的一致把控之下,这里一直是丹波内圈最光鲜亮丽的地方,同时也是对外赚取庞大资金的地方。

    好像一个恍神,就来到另一个世界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目眩神迷,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馥郁的芬芳。

    喷泉广场之后,高耸的台阶上,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开启,特地拣选出外貌形象优良的混种侍者们恭敬的将两人迎进了庞大的大厅之中。

    特地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洒下一片均匀的光亮,照亮了四周庞大而精致的油画。

    在潺潺溪流的声音里,钢琴的零落声音回荡。

    甜美的笑声充盈在耳边。

    槐诗愣在原地,茫然的瞪大眼睛。

    “早说让你换身衣服再来了。”浑身正装的赤崎诚忍不住叹息:“现在尴尬了吧?”

    整个大厅里,就只有槐诗一个人像是异类那样,穿着T恤大裤衩,感受到周围无数古怪的视线。

    当他回头环顾的时候,便看到大厅的休息区,那些靓丽的女人们,或是成熟雅致,或是甜美芬芳,衣着各有不同。

    她们零零散散的坐在沙发上,凹凸有致的身段从热辣或是保守的衣着下来凸显出来,眼眸里都好像带着笑意那样,扫向四周时带着令人心神动摇的春光。

    “嘿,别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赤崎诚撞了一下槐诗的肩膀,严肃的提醒道:“可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梨花小姐的事情,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

    我他妈的也很想对得起她啊!

    你不如问问,‘她’能不能对得起我啊!

    好嘛,现在他总算理解了一点赤崎诚为啥看自己那么不顺眼了,感情是梨花小姐的忠实舔狗,真应该让他去和梨花小姐深入了解一下,大家比一比长短……早这样,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槐诗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只是感慨:“有钱的漂亮姑娘们都还挺多的啊,谁说混种都是穷鬼的?”

    “呵呵,你真以为她们是这儿的客人么?”赤崎诚冷哼了一声。

    槐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几位人依靠在别人身上,相拥着走向电梯的背影。

    哪怕知晓在瀛洲,风俗是合法行业,槐诗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她们不是顾客……是商品。

    “落合家的生意?”槐诗问。

    赤崎诚回头瞥了一眼,“落合家的生意还没至于落魄到这种程度,都在楼上了呢,大厅里这些都是自己单干的。”

    电梯的门合上了。

    迅速上升。

    在陪同的礼宾员刷了卡之后,他们一路向上,很快就来到了赌场的大门前,验证过两人的身份之后,原本对外不再营业的大门竟然打开了。

    内部庞大的场地之中,一片喧嚣,只不过往来都带着一股凶悍气息,不似善类。

    都是极道。

    这是这一次千叶家拿出来的唯一产业——帝国酒店赌场的百分之九股份。哪怕就这一份,也胜过荒川家手里散出来的无数地皮。

    帝国酒店本身并不从属与同盟,千叶家当初也只是凭着手里的这一块上好地皮作为敲门砖,斥巨资才勉强购入赌场的百分之九的股权。

    而且除了每年分成之外其他的权力一概没有。

    只看着一点,就知道这背后的资本究竟有多么庞大了。

    而在股东委员会里,除了来自几个黄泉比良坂的资本集团的马甲之外,占据主导地位、负责运营和管理的则是世界知名的远古公司。

    作为旅游业的巨阀,远古公司除了本身各处的旅行路线之外,同时也经营着诸多豪华酒店和特色旅行设施,一切和旅游有关的生意都会搀一手,这倒也并不奇怪。

    当初的群星号都是他们家运营管理的呢,和那样的大手笔比起来,这个也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下属分支。

    类似的酒店和赌场的联合运营方式,远古公司在美洲、罗马、埃及以及俄联等等地方有不下十几家……

    而如此庞大的企业,背后的主要持股方是则是更加著名的金融巨鳄——万古投资。这些酒店每年加起来的赢利,恐怕都不如几个操作员在各个边境的期货市场上随便甩几单赚的多。

    而看似庞大无比的万古集团,却不过是存续院对外募集资金的下属机构而已,甚至都还不在天文会的组织名单……

    存续院的背后,则是笼罩整个现境所有边境甚至深入地狱的天文会……

    当槐诗的思绪层层向上,再由天文会的视角回归到眼前的时候,面前的这纸醉金迷的场景,一切辉煌和绚烂都好像在瞬间黯淡,渺小的不再起眼。

    可是环绕着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整个丹波内圈的极道们都好像沸腾了起来,兴奋的摩拳擦掌,哪怕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可能连坐在赌桌前面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了吗,赤崎。”

    槐诗不由自主的感慨,“我们像是蚂蚁一样啊。”

    赤崎迷惑的回过头来,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视线飘忽的看着喧嚣的赌场,却不知焦点究竟放在了何处。

    无数细小的蚂蚁汇聚在这里,有一只叫做怀纸,有一只叫做赤崎,还有其他无数叫各种名字的。

    但是不会有人在意。

    它们奋不顾身的争夺从天空中落下来的小小糖块,好像只要拥有就能够成为尊贵的国王那样。

    哪怕它们生存在寂静被点燃的核桃里。

    “太可笑了。”

    槐诗自嘲的笑了起来,走向吧台:“白水,谢谢。”

    “哎呀,这不是怀纸吗?还有赤崎!你们俩之前打的那么激烈,现在竟然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块?真稀奇啊。”

    千叶龙二从人群里走出来,双手揽着两个肤色截然不同的美人,左拥右抱,看上去潇洒又放荡。拿出这么大的产业出来当赌注,他看上去倒是丝毫没有任何的不舍,玩得比谁都开心。

    “你们也是来挑战我们家伊佐木的吗?”

    他好奇的问道。

    “不敢,在下只是来看热闹的而已。”赤崎诚恭谨的回答道。

    “哈哈哈,别那么拘谨嘛,赌场里可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哦。”千叶摇头笑了起来:“既然拿出来当赌注,我就没有想过再收回去的道理,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一点,我们家伊佐木可是很厉害的,哈哈哈哈哈。”

    说完就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热情的邀请道:“走吧,我那边还有空位,赌局开始要到八点呢,咱们还可以先来两把。”

    “不了不了。”

    两人连忙婉拒,千叶倒也没有坚持,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对桌子后面的酒保说道:“让人给他们拿二百万的筹码过来,今晚这俩人输了算我的……”

    “是。”酒保利索的转身回去汇报了。

    槐诗正待拒绝,就看到千叶无所谓的摆手:“不要见外,这点钱而已,你不是还帮了我挺大的忙么?就当谢礼吧。”

    说完,他就哼着歌揽着怀里的姑娘走了。

    没有多久,两叠金灿灿的筹码就送到了两人的面前。

    沉默里,两人面面相觑。

    赤崎开口问道:“话说,你很会赌么?”

    槐诗想了好久,认真的问:“斗地主的时候会出千算不算?”

    “当然不算啊!”赤崎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里出千抓住是要被剁手的!亏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信心,结果就真一点准备都没做,就打这赌场的主意了?”

    “说不定我运气好呢?”

    槐诗震声回答,劈手夺过:“我可是我们村里第八届抽王八大赛季军,怎么就不能算个赌神了?今天晚上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等赤崎反应过来,就走向了牌桌。

    二十分钟之后。

    “先生?怀纸先生?”荷官低头,看着桌子后面脸色灰败的年轻人:“您还好么?到您开牌了……”

    “……”

    槐诗低头,看着桌子上最后一枚金筹码,抬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那个,我先咨询一下。”

    他期盼的问:“咱们这儿有‘投降输一半’的规矩么?”

第七百四十五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当然没有!

    颤抖的手揭开底牌,一个可怜巴巴的‘2’便映照在了灯光之下。

    最后一枚筹码也和槐诗说了拜拜。

    “别,赤崎,再来一把,再来一把……”槐诗不顾赤崎的拉扯,奋力挣扎,“我还准备了一千万,再让我来一把,我肯定能回本儿!”

    赤崎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下去了。

    刚刚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是东夏电影里的高进附体,结果没想到打起牌来发那么拉胯,二十分钟时间不到,俩人四百万的钱就给他输的最后十万都不见了。

    哪怕是你找个水坑往里丢都没有这个快啊!

    你是怎么办到的!

    就你这狗心狗面的样子,还想要和千叶家从美洲请来镇场赌王同台竞技?做你的美梦!但凡你能多吃一粒毛豆都不至于这样!

    他都已经看到未来槐诗把所有钱输完之后流着口水开始‘阿巴阿巴阿巴’的场景了……

    “噗哈哈哈哈哈,驹场你看到了吗?哈哈哈哈。”

    就在旁边,那个一直冷眼围观的人影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得前俯后仰,眼泪几乎都快流出来:“那个家伙……梭哈!然后……哈哈哈哈,投降输一半……输一半……哈哈哈哈哈……逗死我了,现在的极道可真是丰富多彩,哈哈哈哈……亏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要挑战我,吓了一大跳,哈哈哈,千叶先生这是从哪里找来说漫才的人吗?”

    赤崎皱眉,回头不快的看过去,然后,便看到看到那个依靠在凶悍保镖身上,快要直不起腰的女人。

    黑色的瀛洲长衣泛着隐隐,长发盘起,袖口和下摆的地方铺着妖异盛放的牡丹,并没有寻常的端庄和沉稳的意味,反而映衬的那笑容越发的艳丽而妩媚,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力。

    她擦了擦眼角,似笑非笑的端详着两人,开口发问:

    “让我猜猜看,这位是锦川会的赤崎先生?而这位……想来就是千叶先生说特地来挑战我的怀纸君了吧?”

    槐诗一愣,茫然的看过去:“大姐你谁啊?”

    “嗯?你不认识我吗?真奇怪啊……”那女人笑了起来:“我的名字是伊佐木,伊佐木莲,就是你们今天特地来挑战的那个人,不过你们就连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么?一点功课都不做,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

    赤崎愕然,目瞪口呆。

    他以前赌马也从来都没有来过帝国酒店,没有想到,这里千叶家特地从美洲请来的不败赌王,那个让职业赌徒们闻风丧胆的赌王,竟然是个女人?

    而且还美的那么惊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倘若只是这种水平的话,你输定咯,怀纸君。”她嘲弄的看向槐诗。

    而槐诗神情越发的平静,端详着她的面孔,忽然笑了起来:“不,我反而觉得自己赢定了呢。”

    说着,他捋起自己的头发,愉快的咧嘴:“论颜值的话,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呢,伊佐木小姐。”

    伊佐木的神情一滞,愕然。

    这么多年以来,她为了胜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被人蔑称为眼里只有胜利的母狗,视之为夜叉恶鬼,她全部都无所谓,不过是弱者的呻吟和败者的狂吠而已。

    最后赢的,永远是她自己。

    但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胆敢、能够当面来否定她的颜值,将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践踏在脚下,而且这个人说的好像还……

    有些道理?

    她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旋即变得冷漠了起来:“只是长得好看,在赌局里可是没有用的哦,怀纸君。亏我之前还挺喜欢你这张脸呢……”

    “多谢夸奖,我也很喜欢。”

    槐诗耸肩:“输赢其实无所谓啦,开心最重要嘛。况且胜负只是一时的,而美貌,却是永久的!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皮肤保养小技巧,待会儿要不要交流一下?”

    沉默里,伊佐木莲冷笑:“等我赢光了你的衣服,让你裸奔出场的时候,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这个提议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槐诗的声音:“伊佐木女士——”

    她的脚步微微停顿,回头看过来,却看到槐诗的表情,郑重又认真,就好像看着隔壁家的傻孩子趴在栏杆上一样,严肃的告诉她:

    “——脱衣麻将,是违法的啊。”

    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带着浑身的怒火,伊佐木莲拂袖离去。

    而等槐诗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赤崎竟然也站的远远的了。

    “怎么了?”他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被别人认为那个裸奔的人和我很熟而已。”赤崎很认真的提醒道:“怀纸,距离赌局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你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呵。”

    槐诗不屑的摇头,冷冷一笑:“你看我像是会怕裸奔的人吗?”

    “……”

    天又被聊死了。

    一直到赌局开始,赤崎都再没有跟他说过话,而是在考虑什么时候敲这王八蛋的闷棍,套上麻袋之后怎么揍他。

    就这样,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赌场内越发的喧嚣。

    直到八点整的时候,中央的舞台,醉醺醺的千叶依靠在两位和刚刚又不一样的女士身上,举起了话筒。

    “哎呀,大家都到齐了吗?”他笑得眉飞色舞:“看起来都还挺精神的嘛!那么闲话少说,各位都准备好了么?”

    欢呼响应的声音仿佛海潮。

    只有槐诗一个萌新终于感觉到了不妙。

    “那么,决定这一座赌场股权归属的赌局,接下来就即将开始!”

    千叶龙二抬起一根指头:“规矩很简单,过了十二点,谁手里赢来的钱更多,那股份就是谁的!闲话不必多说,我们开始吧!”

    不像是生天目说话时那么絮叨和累赘,他甚至比场下的人更加的迫不及待。

    仰头喝光杯子里的烈酒,千叶龙二展开双臂,在热烈的欢呼声中,悠扬的钢琴声响起,爵士乐再度奏响,而衣着裸露令人血脉偾张的舞女们则成群结队走上了舞台。

    端着托盘久候在旁边的侍者们飞速入场,将手中的筹码分发给每一个赌徒。

    今天来到这里的,每个组都有一个入场名额,不论来者的身份。

    一旦被发现出千,当场取消资格。

    赌场将会为每人提供五百万的特殊筹码,仅用于本次比赛且不可兑换,只用于比赛之后的统筹。

    不过,赌场并不禁止双方在对赌时额外加注,只不过最终的统计不会承认其金额就是了。

    赌博的方式不仅限与扑克中的梭哈、桥牌、德州。包括骰子、麻将、牌九乃至斗狗、赌拳、赛马等等。

    在这里,但凡能用来赌的东西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甚至你抓个人来抽王八、赌下一个从门口经过的是男是女都没问题,只要有人愿意跟你玩。

    而在四面八方投来的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里,槐诗开始瑟瑟发抖。

    刚刚进群就被大佬们盯上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我觉得有人好像需要帮助?”

    每次在槐诗最需要的时候,就有一个愉快的声音从他的脑中响起,彤姬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吹了声口哨,笑容愉快。

    “你有办法?”槐诗喜出望外。

    “说真的,你这个脑子一热就往前跑的毛病是不是抽时间要改一下?”彤姬啧啧感叹:“到了赌场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打牌,是不是反射有点长的过头了?”

    “反应过来也晚了啊,总不能现在拍拍屁股就跑吧?”

    “所以,你需要一点帮助,一点宝贵的意见,对不对?”那个幻觉一般的身影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容越发的愉快,抬起手,搓了搓手指:“只不过,最近大姐姐我的手头也有点紧呀……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钱是不是要分我一半?”

    “呵,女人。”

    槐诗冷笑:“你在想什么桃子?”

    “如果你不介意让丹波内圈的人欣赏一下你的屁股我也没关系呀。”

    彤姬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人家这就走咯……对了,到时候我会提前准备好摄像机的。最近乐园王子同好会里大家断了粮,可都饥渴的狠啊,想必这么猛的料一定能从小姑娘手里骗不少钱吧?

    而且我还可以分成很多段,从脱第一件衣服开始,只要我一出再出,小姑娘们就会一买再买,最后广泛传播,大家人手一份,说不定你还能多一个称号,叫做天文会标志翘臀……”

    槐诗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七三,不能再多了!”

    “嗯?你刚刚说什么?”彤姬好像没听见。

    “过分了啊!”槐诗大怒,可眼看彤姬转身就要走,连忙瞪大眼睛:“六四!六四总行了吧?”

    “风太大,听不清楚。”

    “五五……”

    槐诗举起双手,悲愤的低下了头,然后又迅速的恼怒抬起来:“如果你敢继续说四六的话,那我还不如裸奔呢!”

    “怎么可能嘛!姐姐我可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啊……”彤姬强行将嘴里还没说出来的话咽下去,暗搓搓的擦了一把冷汗。

    总感觉再过一段时间就没办法继续愉快套路了……

    这种奇妙的危机感,可真是有些刺激。

    “好了,你的办法呢。”槐诗怨念的看着眼前的空气,那空洞的眼神看的其他人都有些发毛。

    “你傻啊。”

    彤姬叹息,弯下腰,在他耳边最后提示:“你不会打牌,难道别人不会吗?”

    伴随着她的响指,命运之书骤然翻开。

    一个早已经被槐诗遗忘在脑后的苍老身影缓缓的浮现了出来,冲着槐诗咧嘴一笑,尽显猥琐阴沉。

    这谁来着?

    槐诗看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赌徒们

    戚问,东夏人,新海知名企业家,边境贸易商,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少年得志,中年崛起,晚年暴富。

    只可惜在走上人生巅峰之前的那一天,遭遇车祸,卒。

    享年五十一岁。

    不得不说,虽然死的人各有不同的死法,但成功的人都一定有相同的道理。

    早在成为阴家的白手套之前,他就已经迈入了社会精英的阶层,被阴家重金招揽。

    在阴家的崛起之中,他的贡献可谓庞大,倘若无足轻重的话,翅膀硬了另立门户时也不会让人那么的愤怒。

    倘若要形容的他的特质,那就是天生的商人,在投资方面的精准直觉和对数字游戏的先天敏感,以及对实业的成本把控让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职业经理人。

    在所有履历的光辉成绩最前面的,就是四年内美洲常青藤联盟的经济学和数学双学位,并且在进入工作之后额外达成了统计学硕士的成就。

    专精的就是概率学。

    这个人是天生的赌徒,哪怕他专注于更庞大的领域,从来瞧不起赌场里的博戏。

    “赌博这种东西从来不是有悬念的玩意儿,指望靠着赌来一夜暴富的人就好像指望通过禁药得到幸福一样,有一个算一个的脑子都有问题。”

    面对槐诗的提问,戚问的记录刻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不论什么规则什么地方,到最后都只不过是庄家通吃的把戏。”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第一次从这货身上领略到高手风范。

    “说了这么多,那你究竟会不会啊?”

    “呵,简单的数学问题而已。”

    ‘戚问’的记录轻蔑一笑,借着槐诗的眼睛扫着那些围过来的人,“虽然并不专业,但对手都已经没脑子到去当黑社会了,我不觉得赢起来会有问题。”

    在过了忌日一周年之后,戚问竟然又装了一波生前没有的逼。

    命运的跌宕起伏,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闪开,让专业的来!

    “怀纸组长,要不要来一把?”

    当那些人不怀好意的邀请时,槐诗缓缓的抬起头,不远处想要阻拦的赤崎动作停顿了一下,疑惑的挑起眉头。

    就好像换了个一人一样。

    感受不到往日宛如太阳那样放射的光焰,而是宛如一团蠕动的黑暗,让人捉摸不清,难以窥见本质,只能够感受到一股垂暮的阴气。

    可很快,那感觉就如同幻觉一样消散了。

    槐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像很久没笑过了一样,但笑容却那么的无害又忠实,令人安心。

    好似送上门的肥羊一般。

    “好啊。”他说,“大家想玩什么?”

    另外几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提议道:“我看怀纸君之前德州玩的很厉害啊,不如咱们来几把?”

    “好呀好呀。”

    怀纸素人从善如流。

    于是,大家都微笑了起来。

    好像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实话说,这样的感觉分外奇妙。

    槐诗本身还是槐诗,未曾有过变化,可在那一瞬间,却有无数记录挤进了脑子,在他的灵魂之外形成了另一个不同的人格。

    就像一台电脑上面又挂了一个虚拟机。

    一大堆槐诗无法理解的数字、定律和乱七八糟的算式在他的一部分脑子里转来转去,字符变化和数字的跳跃之间带着诡异和陷阱的气息。

    宛如蜘蛛在罗织自己的网。每一次思考都会有两个念头,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名为戚问的记录得出的结论。

    连暗牌都没看,当低头看到自己第一张明牌时,脑子里就浮现了两个念头。

    第一个是:这嘛玩意儿?

    第二个是:不用看了,跟注。

    为嘛?

    戚问:不为嘛,跟就完事儿了。

    瞬间,槐诗信心十足,随手抓起筹码。

    “我跟了!”

    那充盈的信心让其他人愣了一下,在揣摩片刻之后便纷纷做出了跟注或者不跟的选择。

    第二张明牌发下,槐诗的牌面最大。

    戚问:加注十万,不要慌。

    槐诗咧嘴一笑,再次甩出了一个筹码。

    他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了开牌的那一瞬间。

    8、j、7、k……底牌是3。

    连个对子都没有,瞬间五十万美金蒸发!

    得亏槐诗刚才没有脑热再加注,否则这一把就把自己十分之一的钱输出去了!

    什么鬼!

    槐诗整个人都傻了。

    “戚问你他娘的闹啥?”

    可借着槐诗的眼睛看到那些眉开眼笑的面孔,戚问的人格里却传来了一阵由衷的欢快,好像赢的人自己一样。

    “稍安勿躁。”他咯咯怪笑起来:“猪不养肥了,还怎么杀?”

    然后,他继续指挥:这一把牌发下来,先跟一轮,不论牌多好,别人怎么加注,后面你都不要跟。

    然后,第二把,理所当然的,又亏了十万。

    可惜了三条的牌面。

    “第三把了!”

    槐诗按着自己的底牌,开始慌了:“难道还养猪么?再养我就成猪了啊!”

    “别慌,第三局就可以稳一手了。”戚问说:“已经有人输的肉痛了,他们这一把会开始谨慎了,估计不会有人再翻倍加注,不论是输是赢都没有关系。”

    结合了槐诗之前的表现之后,恐怕再没有人会觉得槐诗是什么威胁。

    这时候小赚一把也不会有人在意。

    只可惜槐诗这一轮运气不好,依旧中途放弃,二十万。

    短短的半个小时不到,八十万蒸发。

    是个人都要毛。

    而当所有决策交给戚问之后,槐诗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时才发现,牌桌上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热烈了起来。

    当筹码并不是拿金钱兑换来的时候,所有人挥霍起来好像都瞬间变得大方无比了,哪怕输起来也不再心疼。

    所有人嘴角都带着沉浸在幻觉里一样的笑容,眼瞳被金灿灿的筹码照亮时,就好像得到了幸福一样。

    令人毛骨悚然的快乐。

    第五把,槐诗悍然加注,好像已经上头了!

    这一次运气似乎终于眷顾了他,竟然靠着一套稀松平常的‘顺子’拿下了二百二十万的赌资,不仅补上了之前的亏空,而且还赚回了一百六十万!

    “哈,我就说,高进!知道是什么高进么!”

    槐诗得意大笑,而在其他人看来,纯粹就是狗屎运。

    那两个被槐诗的势头吓到,选择弃牌的人不快的啧了一声。

    要饭的也要过年呢,不稀罕。

    第六把,依旧通吃一百万之后,第七把槐诗的好运气终于走到了尽头,陪出去一百四十万……

    而这时候,已经有人输光了自己的筹码下桌了,但很快,旁边就有另一个刚刚打完二十一点满载而归的赌徒坐了上来。

    赌局继续。

    怀纸素人的运气时好时坏,时常输的气急败坏,可面前的筹码,却再以完全不合理的速度飞快增加。

    当一个多小时过去之后,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槐诗的笑容已经被金灿灿的光芒照亮。

    “这一把,我加注,大家随意,大家随意啊。”

    他挥手,翻倍加注。

    随着赌局迎来最终的‘河牌’阶段,赌注也从上家那原本已经足以让人血压飙升的600万加到了一千二百万。

    在微笑之中,槐诗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下家。

    为师加注了,悟空你呢?

    那个枯瘦的男人脸色变幻,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渗透出来,可在槐诗挑衅的眼神之下,最终忍不住咬牙。

    我全押!

    就这样孤掷一注的,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他喘着粗气,怒视着槐诗,冷笑:“我就不信,老子手里一整套四条你能秒我!”

    槐诗神秘的微笑着,没有答话。

    只是敲着手里的底牌。

    默默计算着自己的这一轮过后即将收割到的筹码。

    最终,在开牌的阶段,一张张的翻开了自己手中的底牌。

    一张黑桃九,一张黑桃十。

    再加上三张拣选出来的明牌。

    七、八、J.

    明晃晃的扑克,照亮了一张张惨白的面孔。

    “不好意思,同花顺。”

    槐诗偏过头,礼貌的对身旁的下家轻声道别:“还有人等着呢,你可以把位置让出来了,谢谢。”

    就这样,在荷官的拨动之下,眼睁睁的道别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男人愣在了原地,下意识的想要发怒揍人,可看到槐诗的眼睛之后,瞬间冷静了下来,汗流浃背。

    “别这样,怀纸先生,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他低声哀求:“能不能借我三百、不,二百万就好!”

    槐诗冷漠的抬起手指,弹开了他抓在自己袖子上的双手,拍了拍不存在的尘埃,可是却并没有回绝,只是轻声问:“我凭什么借你钱?”

    那男人呆滞了一下,旋即大喜,“我、我……我在伏见还有一家饭店,我可以签借条,我可以转让……”

    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越发的鄙夷起来。

    他本来可以借的,但莫名的愤怒却令他难以忍受这样的道理:“这些筹码是兑不了钱的你明白吧?就你这水平还想赢赌场的股份么?早点滚回家里去洗洗睡不好么?”

    “我、我也知道啊……”

    那个人的脸色灰败:“可在之前,之前我输光筹码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组的店面全都抵出去了,如果十二点之前我还不上的话……”

    他嗫嚅着,眼睛里包含着期冀:“二百万,槐诗先生,二百万就好,我可以翻本的!”

    槐诗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看他。

    抓了一把筹码,丢到了他的脸上,指了指不远处吧台上坐着的赤崎。

    “借条写好给他,你滚吧!”

    “谢谢怀纸先生,谢谢怀纸先生!”那个人喜出望外,眼中再次亮起了希望和幸福的光,趴在地上把筹码捡起来之后,就喜滋滋的到吧台把欠条写好,最终,头也不会的冲进百家乐的区域里。

    消失不见。

    而槐诗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已经换过两岔的面孔,再度露出了无害的笑容。

    “我们继续?”

    于是,赌局继续,幸福也继续。

第七百四十七章 曾经的牺牲

    深夜,京都国立大学,贵宾馆。

    在象牙之塔交流团队的驻地,最内侧,堪称豪华的独立套房中,被一层层定律笼罩隔绝,摒除了所有的窥探。

    黯淡的灯光之下,对话已经持续了很久。

    “……宫本教授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稳定。”

    艾萨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向另一头的校务理事会报告:“在几天前,我已经通报了统辖局的瀛洲分部。但是他们对此保持沉默,一直没有过正式回应,只是说不愿意接入到公家和武家之间的斗争之中,也希望我们能够保持自己的立场,不要让局势过于混乱。”

    在半空中,罗素的投影缓缓点头:“你一直在瀛洲,可能没有收到通知——为了对接下来两到三年之后的诸界之战做准备,统辖局和五常之间的临时专项会议即将在一周之后举行。

    会议没开始之前,谁都说不定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瀛洲分部做出偏向于保守的决策并不奇怪。”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宫本教授,你不需要担心。据我所知,存续院中任职的那位中岛公已经和决策室有过交涉。

    宫本是他一手培养的学生,他不可能放手不管。”

    艾萨克闻言,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既然有创造主·中岛公出面,那么宫本弦一郎的人身安全起码能够得到基础的保证。

    哪怕情况再怎么恶劣,有了他在,宫本都不需要担心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连正式的审判都不会有。

    每一个学者的存在对于现境都弥足珍贵,更何况是宫本这样能够保证人种延续的遗传学学者。

    必要的话,存续院会以此为理由,将他带往总部,永久保存,以延续他的研究生命,为现境继续奉献。

    “但仅仅如此的话,对现状并没有任何帮助,神城未来的存在本身已经让整个丹波内圈变得太不安定。”

    副校长神情严峻的说道:“在之前,京都大学的校长曾经同我私下里表示,担心这将是费尔巴哈事件的又一次重演。”

    “别担心啊,艾萨克。”罗素信心十足的回答:“这不是已经有我们的王牌教师,古典音乐主讲槐诗负责处理了么?”

    副校长的神情更加严峻了:“恕我直言,这是对槐诗生命的不负责,也是对丹波内圈的不负责。

    校长你应该有更加可靠的人选才对。”

    罗素忍不住大笑,“不要总是那么死板嘛,艾萨克,你要对我的秘书有信心一些……恩,虽然有的时候他确实喜欢乱来,但迄今为止,不也出什么大问题么?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奇迹发生哦。”

    “奇迹只不过是幸存者偏差一样的偶发事象而已。”

    艾萨克漠然反驳:“校长先生,学者只相信定律。”

    “哎,所以说,这就是你始终没办法突破创造主的原因啊。艾萨克,如果抱着这样的观念,你所学的东西越多,你的认知就越是被前人所束缚。再多的学位,对你而言也只不过是枷锁。”

    “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争论过很多次了。”艾萨克冷淡回答:“我认为这次也不会有结果。”

    “行吧,行吧……总是你有道理,我说不过你好吧?”

    罗素摇头叹息,思索片刻之后,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你想讲什么,但很遗憾,尘埃还没有落定之前,象牙之塔不能轻易表明立场——所以,如果你实在看不下去的话,就给他一点帮助,怎么样?”

    艾萨克皱眉,想要说话,却被罗素挥手打断了。

    “就当这是校长给你的任务吧,我的副校长阁下,试试与自己的同事和谐相处怎么样?至少请尝试着包容一下我的秘书。

    否则的话,传扬出去,我这个校长也会很难堪的。”

    “……”

    沉默许久,艾萨克终于做出回复:“我知道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这不就好了嘛!大家和谐相处,都有光明的未来。”

    罗素一拍手,眉开眼笑,正准备说话,便看到艾萨克的神情一滞,视线忽然看向了远方。

    “怎么了?”

    “刚刚,时序又掀起了涟漪,恐怕信标又要被触动了。”

    艾萨克的眉头皱起:“第十九次。”

    在天国谱系之中,神髓之路的圣痕恐怕是同现境结合最深的一系,所有的圣痕都围绕着现境展开。

    作为神髓之路的五阶,传说中时间之神克罗诺斯在地上的化身,艾萨克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瞬间波及了整个京都的变化。

    虚无的时轴上,出现了第十九个异常的分支点——

    “恐怕又是非法的时间跳跃。”他说。

    “……真拼命啊。”

    漫长的寂静后,罗素了然感慨:“那位‘费尔巴哈的亡魂‘恐怕也不想看到曾经的事件再演吧?

    让曾经的英雄再三牺牲到这种程度……如今的统辖局越来越不像话了,就算是再怎么官僚主义好歹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你知道内情?”艾萨克问。

    “是啊,毕竟当年那次决策室和绿日高层的会面就是由我促成的啊,为了我可真是丢了好大一把的老脸。”

    罗素摊手耸肩:“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天文会和绿日之间的摩擦不断,几乎快要失控了。

    好在最后虽然大家都很不情愿,但为了避免全面冲突的爆发,维持现境和边境的稳定,还是咬咬牙把合同签了——毕竟现境只有一个,一旦坏了大家都要全部玩完。

    我记得当时,是那个年轻人自己站出来,代表绿日愿意为现境所付出的诚意,主动去了统辖局。

    毕竟是罕见的彩虹桥共鸣体质,不论是能力和身份都在足以让决策室重视,因此一度被誉为和平的象征呢。

    哎呀,你是没有看到,当时佩伦那副无能狂怒的样子。

    不知道究竟是不忍心自己的养子为虚假的和平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还是因为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选择去统辖局呢?

    当时场面可真是……相当精彩!”

    艾萨克愣了许久,不解的问:“但就算是这样,恐怕也不会得到信任吧?”

    “谁说不是呢?简直两边不讨好。”

    罗素怜悯的感慨,“统辖局会堤防你是绿日的间谍,绿日又把你当成了投靠天文会的叛徒,而自己又注定只能在工具人一条路上走到死……遇上这种情况,谁都不好过。

    在那种情况下,依旧费尽心思的去为混种奔走,争取权益,竟然还促成了当时边境混种流民的领袖和美洲官方的正式会面,只能说实在是不容易,结果……又和毁灭要素牵扯到了一起。”

    “你是说‘费尔巴哈事件’?”

    “是啊,毕竟是美洲谱系近五十年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损失,也是整个美洲最接近地狱的时候,最危险的时候,距离全美深度化只有一步之遥……

    从那之后,就再没有现境的谱系愿意庇佑兽化特征者了。”

    说到这里,罗素抬起手,揉了揉老脸,一声惆怅的长叹:“好了,别再讲这些让人难过的旧事了。

    现在让我们聊点充满希望的东西怎么样?就比方说我们那位正在拯救丹波内圈的王牌教师槐诗阁下,他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这么说的时候,这位老人的眼神就充满期待。

    而艾萨克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

    “怎么了?”罗素迫不及待,催促道:“唤龙笛不是你一直管着的么?别卖关子,来让我看看他进度如何?”

    漫长的沉默里,副校长阁下面无表情的抬起手。

    五指之间,唤龙笛的投影展开。

    全世界最为庞大的深渊探镜无声的调转方向,自边境之中缓缓旋转,输入参数,调整坐标,对准了现境,然后一瞬间便迅速锁定了某个象牙之塔的老师。

    就这样,画面放大再放大……

    不等清晰的图像浮现,便有嘈杂的声音如同海啸那样从另一头响起。

    好像有无数人在激动的咆哮和呐喊。

    而就在赌客们围观中,有一张俊秀的面孔从画面中缓缓浮现,带着兴奋的笑容,双手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推到赌桌的中央。

    “——ALLin!”

    竟然孤掷一注的,一把押上了所有。

    很快,随着他手指的调转,底牌亮出,同公共牌组合,如出一辙的花色,彻底将狂热的氛围推上了最高潮。

    5、6、7、8、9!

    “同花顺!!!”

    一瞬间,在那些忘我的呼喊之中,不知道赌桌上多少面孔失去血色,化作苍白,倾听到内心深处绝望的哀鸣。

    只此一组牌,就敲定了多达三亿美金的胜负,奠定了今晚再难复制的巅峰!

    一时间,整个赌场的气氛好像都被点燃。

    宛如当之无愧的王者降临在这一片大地之上,在尊崇的目光中,那年轻人的面孔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

    那正是新一代赌神冉冉升起的模样!

    可房间里,却一片死寂。

    漫长的沉默中,罗素挠着头,满怀不解:“这谁啊?”

    艾萨克面无表情的回答:“怀纸素人。”

    “他在干什么?”

    “在打牌。”

    于是,罗素茫然的问:“那我们的王牌教师槐诗呢?”

    “……在拯救丹波内圈。”

第七百四十八章 黑幕

    如今,赌场之中。

    同桌诸多赌客戒备又谨慎的视线下,槐诗按着手里的底牌,不屑的抬起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对手……身后吧台上的插花。

    “兄弟,他手里是什么牌?”

    “慌什么?两张J而已。”

    那那一束花道大师每日精心制作出来的梅花兴奋的摆动了两下,“一张方块一张红桃,秒不了你!干他干他!”

    “谢了兄弟,等会儿就给你浇水。”

    “不客气嗷!”

    槐诗收回目光,邪魅一笑,抬手甩出两个水晶筹码:“我加注,两千万!”

    “……”

    窒息的气氛中,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庞大的压力,起身:“我弃牌。”

    不顾自己押上赌桌的筹码,他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资本,狼狈逃窜。

    “就这?”

    一片吸冷气的声音中,一代赌神怀纸素人环顾着四周,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恐怖如斯!

    周围投来的目光变得越发敬畏和忌惮了起来,只可惜没有胆子怒喝一声‘此子断不可留’。

    这大概就是东夏人最常说的‘扮猪吃老虎’吧!为了麻痹自己的对手,竟然不惜在赌局开始之前先输掉四百万!所有人都被他无害的表象所欺骗,没有想到这都是演技!

    心机深沉,谋算似海!

    不愧是短短半个月就从丹波内圈崛起的怀纸组,实在可怕!

    “所以,这就又赢了?”

    槐诗低头,端详着面前快要将自己淹没的筹码。

    难以置信。

    实际上直到现在,这憨批都还没分清梭哈、德州和二十一点的规则,全要靠戚问的提醒指挥,还有圣痕的辅助外挂。

    不然的话,别说打牌,早就把人都丢完了。

    到现在,槐诗都没搞明白这操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为啥就赢了,然后反复的赢了,偶尔输上一点之后,又立马加倍赢回来了。

    不劳而获难道就这么爽的么?

    槐诗自己都惊呆了。

    可哪怕明知道这筹码不过是短短一夜的代币,根本什么都兑换不了,他依旧也兴奋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挥着筹码喊两声再来。

    看看周围这群傻逼,根本不会动脑子,赢起来简直不要太重要。

    运气站在我这边!

    我还能再赢。

    我可以赢到最后!

    只有我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毫无来由的强烈信心和冲动在他的脑中涌动,令槐诗的面孔都兴奋的涨红,狂热的抚摸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筹码。

    只是想到最后赚到的钱还要分给黑心女人一半,他就心中忽然一痛。

    等等,我为什么要心痛?

    这他妈的不能兑换的代码和塑料有什么区别?

    一瞬间,在命运之书的警示中,槐诗恍然警觉,笑容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呆滞在原地。

    怎么回事儿?

    “赶快开局啊。”

    “喂,快点啊,傻了吗?”

    “怀纸组的,不玩就让开,不让人等太久!”

    周围重新挤过来坐下的赌客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怒视着这个发呆的人,就连荷官都疑惑的看过来:“怀纸先生,可以开始了么?”

    “……”

    沉默里,槐诗抬起头,看着那一张张不知何时被狂热和兴奋充斥的面孔,许久之后,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大家先玩吧。”

    他起身,甚至不想看自己刚刚迎来的那一大笔筹码,转身离去。

    在这不知何时变得闷热起来的赌场中,所有人的脸上好像都带着幻觉一样的笑容,空气中散逸着近乎凝结成实质的贪婪,无声沸腾,笼罩了一切。

    哪怕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出局,血本无归,甚至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股份,不惜押上了自己的产业去兑换无用的筹码。

    赌注,也开始越来越庞大。

    哪怕是输光了所有的筹码,依旧站在赌桌旁,期盼的观望。

    有的人遗憾无比,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其实就差一点点,只不过时运不济。

    而有的人脸色灰败,宛如行尸走肉,面对赌场所免费提供的豪华服务视而不见,呆呆的坐在沙发,眼神毫无焦距。

    好像行尸走肉一样。

    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在窗边,猛然回头,便看到窗外的夜色中有一道飘摇的身影无声划过,苍白的脸上映照着夜色与霓虹。

    很快,又消失不见。

    只有街道上一滩滩迅速冲刷干净的血迹。

    街道上,不论是面带笑容的购物者,行色匆匆的路人,乃至笑容热情的商家都径自绕过了脚下的血迹,视若不见。

    早已经习以为常。

    几个人的死去,甚至涟漪都没有掀起,便已经被那些闪耀的霓虹所吞没,覆盖在黑暗中。

    简直就像是走进了现代化的肉食处理车间那样,在看不见血的宰杀里消失无踪,甚至连痛觉都只有一瞬……

    然后,一切便都已经结束了。

    当槐诗再度回头时,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场景。

    在一片喧嚣热闹的氛围中,有侍应生走向一个被抛弃的败者,将一纸信笺递给他。那个人颤抖着捧着那张纸,许久,艰难的点头。

    将那张信笺奉还之后,他抬起手,叫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之后,麻木的起身,走向了天台的方向……

    没过了多久,坠落的黑影,再次从窗外划过。

    在遥远的大地上迸发了一声闷响。

    “怀纸先生。”

    不知何时,伊佐木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容妖艳如牡丹:“怀纸先生,千叶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许久,槐诗从窗外收回视线:“带路吧。”

    “请跟我来。”

    伊佐木莲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前方。

    他们穿过了沸腾的赌场,走向了楼上僻静的观赏包厢,

    在隐秘的源质流转笼罩之下,赌场中狂热的氛围如旧,贪婪之船乘风破浪,依旧行驶在深渊之上。

    自始至终,千叶龙二都带着迷醉的笑容,依靠在温香软玉里,静静的观赏着这一切。

    沉浸在酒精与美色中的眼瞳毫无任何的触动。

    哪怕其中的人里包括曾经自己的忠实下属……

    许久之后,撑着拐杖的佝偻管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汇报:“老爷,总会长名单上的人都处理完了”

    千叶龙二回头看了他一眼,许久,微微颔首,“等我们的人下葬时,代我去送束花吧。虽然吃里扒外,但毕竟主从一场,总要给他们一个体面。”

    “那么,赌局呢……”管家问。

    “大家不玩的正开心着么?”千叶龙二随意的挥手:“继续。”

    “是。”管家撑着拐杖,无声退下。

    “还有,其他人也都出去吧。”他起身,穿上了裤子之后,拍了拍身旁的屁股,微笑:“等会我们再继续玩。”

    目送着娇笑的女孩儿们离开了房间,他走向酒柜,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请给我最里面那瓶山崎,最贵的那一款。”

    刚刚推门而入的伊佐木莲看向柜子最里面:“我看到了。”

    “怀纸君呢?”

    “我随意。”槐诗回答。

    “随意又是什么呢?”千叶龙二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你总是会给我出难题啊,怀纸君……你也山崎吧。这可是五十年的好酒呢。”

    提起了酒瓶走过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示意他们随意,自己加了冰块之后倒了半杯。

    千叶龙二看着槐诗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你他娘的不是不会打牌么……早知道就想个办法早点赶走你了,怀纸君,你差点坏了同盟的事啊。”

    “我得说,我对此一无所知。”

    槐诗抬起头,看向单向玻璃之外,沸腾的赌场里,还有那些失魂落魄的面孔。

    “都是一些吃里扒外的叛徒,没必要在意。”千叶龙二满不在意的说道:“生天目老头儿也太会使唤人了,总是给我塞一些棘手的活儿。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很伤心,但是,怀纸君,今晚这一场赌局的目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到现在槐诗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场赌局,本身就是同盟内部铲除祸根的手段。

    “在这种关节上,手段不能太粗暴,也不能动摇同盟的根本,偏偏吃里扒外的二五仔那还不少……”

    千叶龙二轻声叹息,“只能出此下策了。”

    今晚的帝国赌场,便是叛徒的断头台。

    通过赌场的股份,引诱所有人参于其中,再利用手段,引导着名单上那些背叛者自己给自己套上绞索,赌博的方式名正言顺的收回同盟的资产。

    最后输光一切之后,欠下巨债走投无路的人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下场。

    天台。

    “让我重新介绍一下吧。”

    千叶龙二看向身旁的伊佐木:“这位是来自无归者墓地·‘贪婪之船’的清理专家伊佐木莲女士,今晚这一场赌局也是她的手笔,能够这么顺利,她功不可没。”

    “是千叶君过奖了。”

    伊佐木莲微微一笑,只是说:“真遗憾啊,我原本还想看看怀纸君裸奔的样子呢。”

    就连她也没想到,原本四平八稳的计划竟然会差点翻船。

    一切的发展都完全符合预料,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她眼前一脸懵逼的怀纸素人。

    “合着你们都在演我?!”槐诗终于反应过来。

    “本来不会这样的。”

    千叶龙二似笑非笑的看向槐诗:“我都试探过你啦,还特地让伊佐木察看,结果发现你什么都不会啊……谁能想到你深藏不露呢?”

    “很遗憾,怀纸君,我恐怕不能让你继续下去了,好处总不能全都给你一个人。”

    千叶龙二毫不隐瞒的告诉他:“赌场的股份我内定给了落合家,这一次赌局的胜负早已经安排好了。”

    槐诗目瞪口呆。

    合着赌局开没开始,赢家就已经被人黑幕了?

    “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值得

    短暂的沉默中,千叶龙二并没有回话,看向身旁:“伊佐木小姐,外面就拜托你了。”

    “定然万无一失。”

    伊佐木倒是不介意他支开自己,淡定的离去,还没忘记拿走了桌子上那瓶山崎。

    门关上之后,寂静的豪华包间里就只剩下了千叶和槐诗两人。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这么亲密的交谈过呢,怀纸君。”

    千叶龙二又拿出了一瓶好酒来,给槐诗倒了一杯之后,感慨道:“原本我是想要将你召至我的麾下的,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没想到,是生天目老头儿下手早了一步。”

    槐诗疑惑的皱起眉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而千叶龙二端起酒杯祝酒,仰头一饮而尽,抬起袖子擦了擦胡子存留的酒水,直白的说道:“我很欣赏你,哪怕是现在,我也很欣赏你,因为你和其他人不同。”

    “千叶先生过奖。”

    槐诗回答:“如果招揽的话就免了,在下暂时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我不喜欢夺人心头所好,这种事情就好比男女之间的关系,你情我愿才是正理,况且我也没有梨花那么漂亮的女儿啊。”

    千叶大笑了起来,起身,示意槐诗跟过来。

    走到窗前,指了指下面闪耀着灯火的绚烂霓虹。

    自丹波内圈最高的地方向下俯瞰。

    “你看到了么,怀纸君,这里是帝国酒店,那里是落合家的产业,那里是生天目家的贸易公司……恩,还有属于你了的静通电子,还有那里,应该就是怀纸组了吧?从这里,到那里,这就是丹波内圈。”

    他的手指调转,指向其他的地方:

    “这里我有一家服装厂,这里的是一家投资公司,帝国酒店下面,丹波内圈最繁华的地方我有六家店面……对了,你最近不是在弄生鲜市场么?我在码头还有一家海产公司。”

    好像炫耀着自己的亿万家产那样,千叶龙二絮絮叨叨的说着,到最后,告诉他:“这些你都可以随便挑选,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

    槐诗愕然,难以理解。

    “我并没有从赌局中胜出,实际上倘若这是同盟的决定,我也只有遵从的选择。为什么又要补偿我呢?”他说:“我不觉得有什么补偿的必要。”

    “要说的话,就当资助怎么样?”

    千叶龙二摇头笑了起来,抿着杯中的酒:“你告诉赤崎的话,这两天已经在同盟里流传开了。实话说,怀纸,我非常羡慕你。”

    他轻声说:“非常,非常的羡慕你——不,就算说嫉妒也不夸张了吧?对我而言,现在的你已经是闪亮到碍眼的程度了,有可能的话,我非常想要让你从丹波内圈消失。”

    在玻璃的倒影之中,千叶龙二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平静的让人发毛。

    或许这才是千叶龙二真正的样子。

    当从酒精与美色的迷醉中挣脱时,他就变成丹波内圈的统治者,将曾经的千叶家从破灭的边缘挽回,以一己之力达成中兴的极道主宰。

    可槐诗依旧平静,站在窗户前面,低头俯瞰着下面的夜色,回头时,神情就变得疑惑起来。

    “我不记得我触犯了什么禁忌啊,千叶先生。”他好奇的问,“需要我谢罪么?跪地,土下座?”

    千叶龙二反问:“如果我说要的话,你会么?”

    “我会的。”

    槐诗回答:“毫不犹豫。”

    可千叶却被逗笑了,缓缓摇头:“怀纸君,你也是虚伪的人啊……那种虚有其表的仪式大可不必。

    我可没有除掉你的理由。”

    他抬起手,拍了拍眼前年轻人的肩膀:“我知晓你的野心,也明白你的目的,我清楚,倘若让你做大,将来就会动摇同盟对丹波内圈的统治。

    但其实没有关系,我不在意,确切的说——不论是生天目还是我,都不觉得你能成功。”

    千叶龙二告诉他:“因为我们都尝试过和你一样的事情。”

    槐诗,愣在原地。

    “你知道么?我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正当中年,可有时候睡完了女人也会腰酸背痛。半夜起床尿尿的次数多了,就会怀念从前,怀念年轻时的体魄和作为。羡慕那些年轻的,明亮的,能够闪闪发光的东西……”

    千叶龙二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嗤笑了起来:“哪怕年轻时自己有多么愚蠢——哪怕再怎么不堪的过去,现在回忆起来,竟然也充满了所谓的‘希望’。”

    他说,“那个时候的我们,就像现在的你。”

    “生天目老头儿曾经努力过,为此狼狈的像是狗一样,灰头土脸,可是最后依旧失败了,我我稍微聪明了一点,早早的选择了放弃,到最后,尽我所能,也只能保持千叶家的延续。”

    他自嘲的笑着,看向槐诗:“饮水、食物、医疗还有教育……你所做的事情比我当年要现实了许多,怀纸君,但是自始至终,你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千叶龙二凝视着槐诗的眼睛,轻声问:

    “——你想要让他们变得更好,可他们真的愿意么?”

    槐诗摇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难道会有人想要活在地狱里?”

    千叶笑了,“那你下楼去大厅问一问那些漂亮女孩儿,告诉她们,不要再做妓女,有个月薪五万日元的稳定工作可以给你,你觉得她们会不会嗤之以鼻?

    你去告诉小弟,不要再做极道,我们可以重新再来……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机会重新再来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些从小就习惯了盗窃、欺诈、出卖和暴力的人,又怎么可能回归到正常的秩序中去?

    等到了四五十岁,感觉自己老了,发现自己一事无成,会害怕,会后悔,会痛哭流泪,可除了血汗工场之外,还会有哪里能够收留他们呢?便利店里招工都会嫌弃你身上的纹身和混种的身份。

    到时候,除了这个唯一会包容你的地狱,你又能到哪里去?”

    “总有人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机会,这个世界可以变得很好。可是,这个世界从不缺乏机会,不是吗?

    那为什么它还是这么糟糕?”

    在槐诗的沉默中,千叶龙二平静的告诉他:“怀纸,哪怕你能够给他们无数次的机会,但你阻挡不了自甘堕落的人。

    哪怕是迎来短暂的变化,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本性毕露。当人习惯在无光的地方生活之后,就再也无法离开黑暗里……”

    “你知道么?在你之前,也还曾经有人和你一样的努力,一样充满希望。”千叶龙二说:“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神城未来。”

    “神城?”槐诗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神城未来?”

    “对,神城,你所知的那个疯子,神城未来。”

    千叶龙二嘲弄的笑了起来:“很滑稽,对不对?曾经的救赎者,如今竟然想要将整个族群捆绑在战车上。

    他曾经来找过我们,像你一样,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但我们没有。

    我们冷眼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看着他失败的狼狈模样,最后再看着他孤独的离去……他的资产被自己的盟友吞并,他的好意被他的支持者背叛,他的希望被他想要帮助的人践踏成泥。

    至始至终,我们没有过任何的阻拦。

    因为丹波内圈就是这么残酷的地方,它就像是活的一样,会杀死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会改变所有想要改变的人,包括神城未来,包括生天目,也包括我和你。

    这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能够改变,也不是一群人的牺牲能够挽回的东西。”

    说着,千叶龙二抬起手,指向落地窗外,那辉煌的城市。

    “看吧,怀纸。

    那里京都塔,这边是中央区,而那里是清水板的方向,右京、左京、东山、山科、西京、下京……

    你看外面的世界多么的庞大和辉煌。

    倘若从天上俯瞰,所谓的丹波内圈、丹波区,就是这么狭窄的地方,和这个城市相比,渺小的像是垃圾桶一样。

    无分贵贱,我们都是在这里面求生的蝼蚁,被囚禁在这里的囚徒,我们只不过是这果核之中的‘无限宇宙之王’。”

    他背对着那些辉煌的灯火,笑容变得自嘲又古怪,“你想要从同盟中获取权利,用来改变了这一切,可你根本找错了方向——从来都不是同盟统治了丹波内圈,是丹波内圈统治了同盟!

    而它,不会接受你想要的改变。”

    在漫长的寂静里,千叶龙二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可直到最后,那样坚决的眼神都未曾有过任何变化。

    哪怕再怎么动摇、震撼和彷徨。

    “感谢你的提醒和警告,千叶先生。”

    槐诗平静的回答:“即便是如此,我也不会放弃。”

    “所以说,年轻真好啊……”

    千叶摇头,无所谓的挥手:“怀纸,你可以努力,我们不会阻拦你,但你会失败,你所尝试的一切都不会成功,你的努力毫无意义。

    现在,你可以走了。”

    在远方,响起了十二点的钟声。

    包厢外响起了狂热的欢呼声,庆贺着新一代赌王的诞生。在窗外有绚丽的焰火升上了天空,照亮了那个年轻人的眼瞳。

    就像是深渊中点燃了火光一样。

    “千叶先生,或许我最后会迎来失败,但我不觉得我的努力会白费——”

    纵然知晓了最后的结局,他依旧在微笑着:“不论付出多少,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因此而得救,我相信,这都是值得的。”

    就这样,他礼貌的道别,转身离去。

    门关上了。

    寂静里,千叶龙二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远方夜空中的光芒,仰头,饮尽了最后的残酒。

第七百五十章 惊喜

    在回去的路上,槐诗坐在车里,看着那些炫丽的霓虹渐渐远去,走进更加熟悉的暗淡街区。

    早已经被砸碎的路灯下,寄身在纸箱里的流浪汉们从小巷里探出头来张望,远方传来了怒斥和责骂的声音,还有小孩儿的哭喊。

    铁片摩擦的声音里,营业结束的杂货店拉下了闸门。

    很快,街道上除了行人匆匆的脚步之外,只剩下了醉汉呕吐的声音……

    说不上幸福和美好,但不知为何,却让槐诗终于放松了下来,好像从一个飘忽的泡影中得以回归现实,感受到了熟悉的重力。

    他闭上了眼睛,无声长叹。

    “老大好像心情很不好啊。”开车的上野忽然问道。

    “嗯?”槐诗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表情有这么明显么?”

    上野想了半天,一拍脑袋,摇头:“不知道,感觉……”

    槐诗无言以对。这就是单细胞生物的敏锐直觉么?实在是让人心生敬佩。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上野,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不做极道了,你想去做什么吗?”

    “啊?”上野完全没听明白。

    “我是说……如果不做极道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上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那不就活不下去了吗?”

    “……不至于吧?”

    “老大,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可是连计算器都不会用的啊。”上野认真的说道:“有纹身的话,便利店的人也不要我吧。况且脾气这么臭,万一把客人打伤了怎么办?”

    槐诗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好吧,我们不谈论现实条件,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给你机会随便选的话,你有什么想做的吗?比方说,梦想啊什么的。”

    “没想过诶,那种事情太复杂了吧?”上野想了半天,忽然回头看过来,瞪大眼睛,满是好奇:“老大你呢?”

    槐诗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反将一军。

    想了一下之后,忍不住耸肩。

    “说实话我以前想要成为一个艺术家,嗯,演奏音乐的那种,不过后来觉得当老师也不错,看着学生得到了成长,就觉得像当年的自己也成长了一样……”

    槐诗还没,看到上野一脸恍然、张口欲言样子,便皱起眉头:“你敢说‘俺也一样’的话,我就把你从这里丢出去。”

    “俺也……咳咳咳。”

    上野话说了一半卡住了,想了半天,试探性问道:“那我去当体育老师总没问题了吧?”

    “教什么?”槐诗叹息:“教孩子们拿着片刀去抢地盘砍人么?”

    “……不能吗?”上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槐诗忍不住想要捂脸。

    你究竟对学校有什么误解?天底下哪个普通的学校会教学生这种事情……

    “啊,总感觉很复杂啊。”

    上野尴尬一笑:“如果不做极道就能活的很开心的话,总归是好事吧?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想的那么长远……反正一个饭团只要三十块,大不了去卖力气干活儿咯。

    只要人活着,就总有办法。”

    他想了一下,信心百倍的说道:“我老娘教我的:今天的事情今天搞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想那么多没卵用的干什么?”

    “……”

    沉默里,槐诗愕然的抬头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目瞪口呆。许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上野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一脸茫然:

    “我说错什么了吗,老大?”

    “不,令堂真是富有智慧的人啊,上野。”

    槐诗拍着他的肩膀,愉快大笑着:“这真是我今晚听过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了!”

    “诶?是这样吗?”

    “当然啊,今晚喝酒去,要一起嘛?”

    “好呀好呀。”

    “啊,好想喝酒啊,想吃寿司和刺身,咖喱饭,炸猪排,想吃牡丹锅,想吃拉面,还有天妇罗……想要泡温泉,马杀鸡,还有泡泡浴……”

    凄惨的月光之下,托尼端着泡面碗,对月长叹。

    软趴趴的马脸面具在风里甩来甩去,映衬的那一张抽象的面孔越发的悲伤。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难得来瀛洲出差一次……”

    萧瑟的风中,他悲凉的长叹:“人生是只有加班的时候是这样,还是总是如此呢?”

    无人回应。

    只有马面人摇头,端起泡面的碗,然后一手扶着软趴趴的马脸面具,连汤带面一齐倒进了大嘴的洞里去。

    一阵灌水壶一样的空洞声音过后,咀嚼的声音响起。

    最后,嗝儿了一声。

    晚餐就这样结束了,或许还连带着夜宵和明天的早饭。

    悲伤的天文会社畜把打火机伸进马嘴里,按了两下之后,就从鼻孔中喷出两缕青烟,抬头看向天台之下。

    沉寂的夜色里,灰扑扑的库房沉寂在一片黑暗中,悄无声息。

    “话说……老同事见面的地方,就这么没排场么?档次降了啊,兄弟。”

    托尼自言自语着,踏前一步,踩着楼层的边缘,低头看向天台之下的落差。确定了高度之后,转身,展开双臂,猛然,一跃而起。

    就这样,向着身后的大地坠落。

    在半空中,他灵活的翻转着身体,甩着马脸,自扑面而来的风中回旋,反身翻腾两周半再转体两周半,紧接着像是小陀螺一样在迅速的坠落中旋转一千零八十度,划过了一道夸张的弧度之后,最终撞碎了库房脆弱的顶棚。

    从天而降!

    在迸发的巨响里,不速之客闯入天花板之后的灯光中,带着飓风坠落在地,可是却一缕尘埃都未曾扬起。

    “耶——满分!”

    苍白灯光照耀之下,托尼缓缓起身,捋了一把后脑勺上的马鬃,双手握着枪,对准两侧,看向了四周。

    “喂?请问‘菲尼克斯’先生在家吗?”

    寂静里,无人回应。

    但托尼却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一步步的检索着仓库的每一个地方。

    原本应该废弃了很多年的仓库里,却堆满了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各种设备,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京都各个要害地区的影像,但更多的却是丹波内圈内部的场景。

    随着检索程序的运转,浸泡在巨大水缸中的服务器源源不断的散发出高热和沉闷的嗡嗡声。

    而周围的墙壁却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武器,包括堆积如山的箱子,甚至包括足以将一整个体育馆都送上天的炼金炸药和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城市之中的肩扛式火箭弹发射器。

    最深处的桌子堆积着无数繁复的档案、资料和记录,而就在墙壁上,则贴着一张堪称巨大的京都地图,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不同的标记。

    托尼一步一步的接近,随手抄起了一份资料,便看到了关于‘钧天白狐‘的情报分析,再抄起一份,则是鹿鸣馆职务的变动。

    再然后,是上皇亲军‘座‘的对外行动记录、以及将军麾下的幕府重要人物资料,瀛洲统辖局分部对外公开的月度简报……

    乃至最后……

    无数资料和记录之下,一份印着【绝密】标记的履历。

    在原暗军团的标志之下,照片中,带着马脸面具的男人呆滞的看向了照片外的自己。

    正是那一瞬间,冰冷的枪管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久违的轻佻声音从身后响起。

    “想我了吗?人马先生。”在台灯无法照耀的阴暗中,曾经原暗军团的王牌暗杀者‘菲尼克斯‘如是问候。

    托尼的动作停滞在原地,似是僵硬:

    “陷阱?”

    “哈,谁知道呢?”菲尼克斯满不在意的问道,“找我多久了?”

    “大概半个月?嗯,从香巴拉的疗养院发现你想要逃单开始。”托尼温馨的提醒道:“药不能停哦,柳东黎。”

    “放心,我走之前抢了一大笔,足够我吃到明年生日过完。”

    托尼笑了:“那生日过完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嘭的一声爆炸,变成现境污染源?”

    “多谢关怀,我会提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到时候请记得给我献花。”

    “我得说,你的同事和你的家人们都很关心你。”托尼叹息:“为了避免大家产生一点不愉快的摩擦,能不能请你回到风景如画的疗养院去?”

    “啊,放心,我对你们有信心——我的同事宽宏大量,我的家人明白事理,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就算没了我,大家也一定可以和睦相处。”

    在他身后,柳东黎吹了声口哨:“只要公司愿意多发一点抚恤。”

    “我觉得不太可以。”

    托尼再一次规劝:“跟我回去,柳东黎,很多人都在找你。其他人未必会有我这么讲道理。”

    “带着枪来讲道理?”

    “就是因为想要讲道理,才只是带了枪而已。”

    托尼提醒道:“你跑路就算了,干嘛去抢技术部的深度保管库?现在,统辖局的架空楼层、存续院的污染管理中心和技术部的律令所,全部都在找你……有的要死的,有的要活的,还有的想要半死不活的。”

    “听上去众口难调啊。”

    “谁说不是呢?”托尼无奈的耸肩,“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那一瞬间,巨响爆发,整个仓库陡然一震。

    凄白的寒霜从托尼的身上扩散开来,随着永恒的霜风席卷,将他周围的一切都冻结在庞大又坚实的冰块里。

    包括他身后的柳东黎。

    可当他回头时,却看到身后的冰层里空空荡荡,没有丝毫的人影踪迹。

    只有头顶的灯泡无声破裂,将一切吞没在了黑暗里。

    紧接着,枪声迸发。

    融化的炼金子弹在枪膛中化为了炽热的光,自空旷的黑暗里纵横交错,留下了一道道撕裂一般的光芒。

    火花飞迸。

    随着那个紧贴而至的人影,两柄匕首碰撞在一处,稍纵即逝的照亮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一张是带着寒霜的马脸,而另一张,却是好像从街边随意买来的奥特曼面具。

    “艾斯?”

    自激烈的搏斗之中,托尼被逗笑了:“你的爱好真冷门啊。”

    “老子这是佐菲,你懂个屁的光之巨人!”

    柳东黎大吼:“吃我奥特飞踢!”

    可黑暗里不但没有飞踢的破空声,反而有子弹的烈光从托尼身后亮起。

    一道尖锐的巨响,燃烧的子弹在军刀的格挡之下崩飞了。

    托尼怒斥:“这他妈是哪门子飞踢?”

    “这你就不懂了吧,万物皆可飞踢,RPG也可飞踢,为什么子弹不能算飞踢?”

    柳东黎步步紧逼,像是早已经预知了他所有的手段,完美的闪过了托尼的一切反击,使用一把匕首和手枪里的咒弹,完全将三阶的霜巨人完全压制住了!

    托尼后退,躲过了刺向马脸的匕首,猛然弃刀,掌心中的极寒和暴风雪喷薄而出,化作锐利的长刀,劈斩。

    空了!

    当他想要摘下身后的闪光弹时,却听见闪光弹的位置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刺眼的烈光在他眼前爆发。

    他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

    再然后,一拳。

    隔着马脸的面具,砸在他的面孔之上,让他一个踉跄,后退,但身后已经无路可退,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遍布裂痕的匕首在瞬间贯穿了他的掌心,将他钉在了墙上。

    紧接着,漆黑的枪膛顶住了他的脑门。

    “别动。”

    柳东黎漠然的警告:“这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人马。”

    寂静里,托尼低声喘息,隔着服务器上闪烁的暗淡微光,凝视着那一张久违的面孔,还有他好像没有焦点的眼瞳。

    终于,恍然大悟。

    “……时轴错位?”

    他冷声问:“你究竟跳跃多少次了,柳东黎?”

    就好像早知道他要这么问一样,那一张面孔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与你无关,托尼。什么每一次你都会问相同的问题?”

    “你应该清楚时间跳跃所带来的恶果,没有彩虹桥主体框架的配合,感知和身体之间的时间错位会越来越严重……”

    不稳定的时间跳跃将会产生误差,撕裂灵魂和意识,令感官和身体的时间产生错位。

    身体在此刻活跃,可意识却已经不受控制的飘向了未来。

    这并不是什么带来预知的好事。

    而是崩溃的先兆。

    倒不如说,经历了十七次以上的跳跃之后,柳东黎到现在还没崩溃,才是真正的出乎预料。

    哪怕是一次的违规跳跃也应该撕裂了他的灵魂,引发自灭了才对。

    他能够活到现在才是奇迹。

    “你是怎么做到的?”托尼难以置信的问。

    “这当然是……秘密。”

    柳东黎最后对他微微一笑,扣动了扳机。

    托尼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迅速的失去了所有力气。

    “啊哈,麻醉弹哦,惊不惊喜?”

    伴随着愉快的口哨声,那一张笑脸后退,消散在了眼前的黑暗里。

第七百五十一章 交易

    等托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体感时间告诉他还没过十五分钟。

    就在他身旁,河流的对边,原本庞大的仓库已经笼罩在火焰里,熊熊燃烧,将夜空点亮。远方传来了消防车的尖锐声响。

    “FU@K!”

    托尼下意识的骂了一句脏话,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

    “你运气真好。”

    “嗯?”

    托尼回头,看在站在岸边的艾晴,她拿着手机,静静的拍摄着眼前燃烧的场景,许久,回头看了过来,瞥着他的伤口,了然的说道:“只是右手受了伤而已,你和他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只是一起出过几场任务而已,我可和那种怪物扯不上关系。”

    托尼烦躁的甩着马脸,旋即反应过来:“其他人也被袭击呢?”

    “嗯,其他的分支传来的消息,有两个调查员被他打断了条腿,还有一个侦探因为脑震荡被送进了医院里,除此之外,还有四场车祸,两场意外事故,最惨的一个人被地铁拖着跑了三站,差点没了命。”

    艾晴耸肩:“比起来,你摸到这么多线索反而能全身而退更令我惊奇一些。”

    托尼的马脸似是僵硬了一下,旋即,挠着马鬃尬笑了起来:“我这不是着急么,刚找到线索准备抓个热乎的,就忘记了通报……”

    “不,是你运气好,如果你通报了我,今天来的是一整支队伍的话,他恐怕就不会手下留情。”

    艾晴凝视着隔岸的火,忽然说:“他已经不打算再掩饰了。”

    “嗯?”托尼不解。

    “就在今天,所有进入丹波内圈的调查员都遭遇了袭击,伤的虽然不重,但短时间内恐怕没有什么行动能力。他不希望我们插手这里面的事情,甚至在阻止我们了解情况。”

    艾晴沉吟着,忽然说:“天文会对他而言,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哈?为什么?”托尼不解:“如果要阻止神城未来的话,我们是和他站在一边的吧?”

    “谁知道呢?不过可以猜猜看。”

    艾晴短暂的沉吟片刻,轻声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断定:一旦我们知道丹波内圈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会变成他的敌人了。”

    托尼愕然。

    “——那么,他害怕在我们做什么?”

    艾晴轻声呢喃,“阻止他?不对,一个能够不顾及后果无限制进行时间跳跃的人想要做什么,除非出动同等的末日警备员,否则没人能够阻止的了。”

    火光的映照里,她忽然露出了嘲弄的笑容:“那我们又会做什么?除非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否则天文会什么都不能做——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最后会导致天文会不顾国家主权而狠下辣手的事情么?”

    “啥?”

    托尼目瞪口呆,难以理解艾晴的思维为什么如此跳跃。

    “不如换个思考方向——有什么问题,是时间跳跃了十七次……不,十八次之后都无法解决的呢?”

    艾晴自顾自的说道:“最可能出现的结果,绿日要撕毁和天文会之间的默契与合约,趁着诸界之战开启的时机,通过混种引发现境和边境之间的冲突,进而完成十几年前未能开启的全面战争——

    佩伦要借此延续最后的仪式,不惜将现境推到崩溃的边缘,通过这一场战争,成为完整的‘天敌’。

    但这反而是最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佩伦不在乎现境的稳定,那么他十几年前就根本没必要和天文会妥协。

    绿日是反抗组织,但又不是毁灭要素。”

    “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个……在不久的未来,哪怕没有绿日,丹波内圈将成为现境的威胁。

    可一群在公家和武家夹缝之间求存的可怜虫能够做什么?

    最有可能的,神城未来将【单股负链RNA病毒】的定律完成了——甚至早已经完成了,在所有人发现,在宫本弦一郎发现之前,就已经种下了时间跳跃所无法挽回的结果。

    更甚至说……”

    死寂里,艾晴缓缓抬头,漠然的看向远方:“还需要我继续推测下去么,柳东黎?你还要在那副望远镜后面躲多久?你究竟在隐藏什么?”

    无人回应。

    只有一个红色的激光点出现在了她的额间,自风中飞散的长发里展露,那是跳跃的火光也无法隐藏的杀意。

    托尼骤然起身,摸索着全身,最后在裤脚下面捏出了一个小黑点。

    窃听器。

    “生气了?”

    艾晴低头,点燃了嘴角的烟卷,笑意嘲弄:“你从来都畏畏缩缩,柳东黎,就算有力量也害怕伤害其他人而从来不去做什么。

    看起来永远在笑,实际上永远冷漠,其他的人你从来信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软弱样子,才造就了如今的恶果?连女友都变成了‘前任的’,不打算检讨一下么?”

    “同样也担任着某个‘前任’角色的艾晴小姐,你去伦敦难道是上了毒舌进修班么?”

    小小的窃听器里,传来了带着杂响的声音:“好歹是同事一场,在新海做了你那么久的工具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再刺激我?”

    “你指的是白天装作我的下属,然后晚上暗中频繁出入魔都的事情?”艾晴随手弹着烟灰:“不如你先开诚布公一下,告诉我你从魔都里带走了什么?”

    模糊又轻佻的笑声传来:“作为工具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过去的一点丑事而已,何必揪着不放呢?作为男人,我要提醒一句——总是太认真的女人可不讨人喜欢哦。”

    艾晴的眼神越发冷漠:“要做个像季旖一样的糊涂蛋才行么?”

    “吓,你要是想撕逼的话,我可就不困了啊。”

    隔着窃听器的沙沙杂音,柳东黎好像大笑了起来:“咱们好姐妹之间弄那么僵硬干什么?”

    “麻醉弹不会有用的,柳东黎。”

    好像看到扳机即将被扣下的模样,艾晴冷淡的提醒道:“我随身都带着录音笔,二十四小时开启,一切记录都会实时转接到我的邮箱里去,如果我每隔十二小时没有认证的话,就会将邮件发送出去。

    想要让我闭嘴的话,最好还是想点别的什么借口好么?”

    “你这个女人有问题……”

    柳东黎无奈叹息:“什么人才会养成这种习惯?”

    “只要有个好闺蜜,一切良好习惯都可以养成。”艾晴歪头抽着烟,凝视着隔岸的火光,冷笑:“现在,给我一个保持沉默的理由。”

    短暂的沉默之后,另一头的人沉默了许久,语气就变得充满期待和信赖:“你可以帮帮我吗?”

    “不可以,滚。”艾晴回答:“不如你把枪管含到嘴里,再扣一下扳机,就能够看到美好的愿望实现的画面了。”

    柳东黎叹息,“如果不止是帮我呢?”

    漫长的沉默里,艾晴低头,抽着烟,许久,掐灭了手里的烟卷。

    “柳东黎——”

    “嗯?”

    “终于可以确定,你是故意的了……”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就变得平静起来,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憎恶。

    只是轻声告诉他:“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不论你对天文会还有多少剩余价值,不论你的养父究竟是佩伦还是提尔,不论你究竟藏在月面堡垒还是海沟监狱——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把你的脑浆倒进马桶里。”

    “哇,为什么这待遇比上次还要惨!”柳东黎愕然:“我得说,我真不是故……”

    嘭!

    突然迸发的巨响让听的入神的托尼几乎吓得蹦起来。

    一束隐忍的愤怒汇聚为源质的结晶,在他的手中轰然爆发,将窃听器炸成了飞灰。

    寂静里,托尼呆滞的看着艾晴,艾晴也在看着他。

    “这么做……咳咳……是不是不太好?”他有些尴尬的问。

    艾晴不解的看着他:“你是指你绕过我试图跟柳东黎进行交涉的事情么?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他达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咳咳……什么?不好意思,耳朵聋了,刚才到现在什么都没听见。哎呀,这个麻醉的后遗症真是厉害啊……”

    托尼拍着脑袋,东张西望,然后捂着手夸张的大叫起来:“哎呀,我受伤了啦,我血流满地啊……我接下来几天就只能做每天吃刺身、寿司,泡温泉和小姐姐马杀鸡的废物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好惨啊!”

    艾晴收回视线,冷冷的看了一眼远方的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转身离去。

    六公里之外,高楼的天台之上,并没有沉重的狙击枪。

    柳东黎端着望远镜,凝视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抬起手,就将旁边架子上的激光测距仪的按钮关闭。

    “什么鬼啊,每次动作越多就泄露的越多,咱俩究竟谁才是开挂的?”柳东黎歪头点燃了烟卷,深吸了一口,忍不住叹息:“这世道,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啊。”

    呛咳声忽然响起。

    漆黑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令烟卷迅速腐败,变成糜烂的棉絮物。

    柳东黎手忙脚乱的掏出袋子,将吐出来的血一滴不剩的接住,小心翼翼的收好之后才擦了擦嘴。

    “妈的,连烟都不能抽,这就离谱……”

    他低声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的药瓶,往嘴里塞了一粒翻着金属色彩的药片,重新拧好了盖子。

    在药瓶里,寂寥的碰撞声随着的动作迸发。

    柳东黎拿起来晃了一下,然后又晃了一下,在药效中涌现的眩晕和窒息感中闭上了眼睛。

    还有八粒……

    翌日,敲门声不断的响起。

    槐诗从宿醉中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拿起手机。

    新闻的弹窗里浮现,在丹波内圈某处库房火灾的新闻里,他看到了时间。

    才五点钟?

    谁他娘的这么早上门?

    等推开门之后,他就看到门外面站着的生天目老头儿。

    他抬起头,端详着槐诗还没睡醒的面孔,“哟,怀纸君,看上去精神不错啊,有没有兴趣陪我去串个门?”

    “串门?”槐诗茫然,“去哪儿串门?”

    “幕府。”

    生天目说:“觐见将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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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