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要有光
不得不说,何洛,也就是二阶升华者纳迦的刀术是真的有够弱鸡。
虽然经过了系统性的训练,但出去砍人的时候,依旧靠得是自己超出常人的力量和防御能力,偶尔借助灵魂能力阴个人,但真正的技术……只能说凑合吧。
有模有样。
在经过了乌鸦的黑暗训练营之后的槐诗看来,简直稀烂。
他残存的记录中,有用的也乏善可陈。
支零破碎的记录里有一大堆都是在杀人,还有一堆在收钱。
对于很多兵击技巧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和生疏,出现了残缺,反而是把自己美洲联合银行的不记名账户记得倒是很牢。
可惜的是,升华者赚得多,花得也多。
光那四只由炼金工坊所打造的弯刀就花耗费了上千万。
这种能够在现境和边境通用的冷兵器真得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能够和祭祀刀这种削铁如泥的边境遗物硬拼了那么多次之后,在槐诗以灵魂能力作弊的情况下才碎掉,只能说质量优秀得不行了。
而炼金药剂这种支出更是夸张的吓人:一管相当于小红瓶的银血药剂,市价九十万元。哪怕单价相对而言并不算太贵,但时间长了堆积起来就是一笔格外吓人的庞大支出。
而且这玩意儿是刚需,出门不带红瓶,你拿头去打么?
更何况还有垄断了毒龙一系圣痕的缅国宗教‘上座部密宗’存在。想要买特殊的订制药剂和得到进阶的材料,简直就相当于送钱去被抢。
就算是作奸犯科搞走私赚得再多,转眼也花了个精光。只留下了七百万左右的资金,被乌鸦嗤之以鼻。
穷鬼。
槐诗只能细思恐极。
算一算,自己在乌鸦那里吃的喝的拿的加起来,怎么也几百上千万不止了吧?他打听过,市面上的补全药剂虽然相对便宜,但只是指那些普通的营养品。
如果附带了特殊强化的订制品的话,呵呵,一支一百万,而且是一百万起。谁不想要一个健全的身体?又有谁不希望在发育阶段就把未来的基础打好?
如今看来,她给自己的价格已经不是友情价了,简直是亲爹价,几乎相当于白送了。
不得不说,偶尔有这么一根粗得夸张的金大腿给自己抱一抱,还真是蛮爽的。至于她偶尔的不靠谱和烂话,哎,人总是优缺点的嘛,何况乌鸦……
总之,在捋过一遍何洛的记录之后,除了知晓了纳迦圣痕配方所需要的几个材料之外,最大的收获,竟然就是这一套上座部密宗嫡传的双刀术了。
那群秃子收钱虽然收的凶,但起码东西还是给的爽快,在教授何洛的时候没有任何藏着掖着的地方。
奈何何洛对于双刀这么技巧的兵击技巧根本没有天赋,更何况纳迦是四刀,越显繁琐,到最后,竟然只剩下基本功看得过去。
上座部密宗也没贴心到你没兴趣他还追着你教,反正关隘都说了,能不能学得会就是你的事儿了。四条胳膊你都嫌麻烦,更上级的纳迦圣痕还是六臂呢!学不会只能说明咱们缘分尽了,不必再强求了,直接充值吧……
结果最后便宜了槐诗。
双刀术好啊,多酷炫啊!就是应用起来有些麻烦……
在第六次被教官吊打之后,槐诗气急败坏,挥手叫出了绳子,直接把教官捆起来当人肉桩子用了。
反正砍死了还能重启。
您老就先吃点亏呗。
在逐步的尝试和练习中,槐诗手中的双刀也在不断地变化,虽然依旧是弯刀的形制,但重心和弧度已经渐渐同何洛手中那两把弯刀一样了。
直到渐渐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之后,槐诗才相信上面四刀流和六刀流的存在。
归根结底,这一套上座部密宗的双刀术的核心就在于因势而动。不论是双臂也好,四臂也好,乃至八条胳膊都无所谓。
重点就是‘查缺补漏’。
它其实是一套水下战斗的方法,战斗方式也仿佛要在水下一样,这就是纳迦的主场。
而既然是发源自水中的技巧,自然不可能动不动就来个力劈华山,否则在水的阻力之下只会事倍功半。
它所追求的,就是绵密不断的攻击,连消带打的阴柔发劲技巧和欺骗性极强的假动作。
一旦完全施展开来,在敌人死亡之前都不会有任何空隙和喘息的余地,一旦防守的话,可以说密不透风。
而它进攻时发力的重点并不在于斩的这个动作,而在于将刀锋贴近了敌人的肉体之后,将刀锋扯回来的过程。
就好像锯一样。
刀锋上的锐齿会在敌人的身上扯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而纳迦的毒素就会侵入其中,一点一点地将敌人蹂躏致死。
而通过特殊的抛投技巧,还可以通过弯刀的重心回旋实现飞行道具的效果。在真正地高手使用时,它们就会如海蛇一样灵动。
届时弯刀越多,杀伤力就越可怕。
这一套双刀术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直接杀伤力,而是通过密不透风的防守和无孔不入的攻击带给敌人巨大的心理压力,然后一点点地将敌人从内部掏空。
阴毒的要命。
至于何洛那种一开始就走错路子的大开大阖,授课的上师们只能表示:没有慧根,下一个!
在砍死了几十个教官练手之后,槐诗终于初窥门径了。
在命运之书上的‘上座部双刀术’的等级也到了lv4。
有了罗马匕首搏击的基础之后,学什么都快。
不同于简单直接追求最大杀伤力的军用搏击,这一套双刀术上手之后,竟然出乎预料的好玩,能玩出不少骚操作来。
可惜何洛的刀被他丢在了现场,如今多半已经姓特了。他一个戴罪之身,还是别想太多,老老实实在命运之书里过一把手瘾就行了。
哎,砍教官真好玩啊。
他完全已经沉迷进去了。
哪怕第不知道多少次结束了记录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启了命运之书。
我再砍一把,就一把……
而在另一头的石髓馆之中,乌鸦的圣痕锻造也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阴森的灯光之下,坩埚之中融化的金属没有放出丝毫的光芒,反而如同黑洞一般不断地拉扯着周围的光线,宛如一个通往深渊的裂口。
随着虹烬、缄默者之证、阴铁霜银等等材料的加入之后,竟然开始往外冒出阵阵阴冷的风,卷着黑色的雾气,将整个地下室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乌鸦站在坩埚前面,回头看着桌子上哀鸣地祭祀刀,温柔地催促道:“时候到了,是你自己跳进去,还是我帮你呀?”
祭祀刀剧烈震动,尖叫了起来。
似乎誓死不从一样。
在乌鸦再三催促之后,它竟然直接从鞘中跳出,试图斩向乌鸦。
在汲取了众多鲜血和生命之后,此刻的祭祀刀通体金光流溢,华丽无比,刀身上更是以各种细碎的宝石镶嵌着诡异的符文,如今一旦出鞘,锐利的杀意将整个室内的凄风冷雨都驱散了。
凝聚成实质的死气随着刀锋一起,向着乌鸦斩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乌鸦抬头看了它一眼,然后它就瞬间掉在了桌子上,威能全失,哀鸣不已。
“你倒是胆子肥啊。”
乌鸦冷笑,“当年西佩托堤克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一个‘剥皮者’的劣质山寨品,哪里来的勇气?”
丝毫不以为意地将当年阿兹台克人所崇敬的暴虐神明挂在嘴边,不屑一顾地给予了傲慢地评价。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来,让姐姐好好康一康你发育的正不正常?”
她抬起了细长的爪子,一颗一颗地将那些由源质凝结而成的宝石抠下来,丢进了坩埚里沸腾的金属之中。
就在刀锋的凄厉鸣叫之中,所有的宝石都被彻底扒光了,就连金色的贴片都被撕了下来,一点不剩。
到最后,她直接连刀柄都解体了,只剩下了灰蒙蒙的刀身发出哭泣一般的声音。
“现在同意了?晚了!”乌鸦嗤笑,“像你这种垃圾心机婊,还想做我家小槐诗的圣痕?做梦吧!姐姐今天不拆了你我就不姓乌!”
罔顾了自己真得不姓乌这一事实之后,她的鸟喙轻轻一啄,自刀身上扯出了一道尖叫的影子,张口,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愉快地打了个饱嗝。
在羽毛之下,她如今的本体事象分支之上,也浮现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
十全大补。
可惜,分量还是少了点。
她可惜地吧嗒了一下嘴,翅膀挥了挥,无形的力量直接将刀锋甩进了坩埚之中去。
相较刀锋的长度,坩埚的深度浅得出奇,可竟然一下子将它吞进去了。
难以想象在那一瞬间究竟是刀锋如黄油一般地融化了,还是真得坠入了通向什么地方的黑暗裂口中去了。
紧接着,沸腾的声音响起。
黑暗在涌动。
自涌动的黑暗中,好像有物质在缓缓地汇聚,它们依托在金属的液体中,缓缓凝结,浮现出了光洁的外表。
以祭祀刀的残骸为主体,统和了诸多材料之后,深渊的奇迹终于从乌鸦的釜中涌现。
展露出自身的摸样。
实在难以说得清那究竟是一把华丽的匕首,还是哪一扇宝库之门的钥匙。
参差不齐的锯齿汇聚在刀脊之上,自一个个伸出的齿上浮现出黄金的灿烂辉光。
就在它的握柄之上,还有一颗近乎纯黑的六角形宝石。
乌鸦抬起头撇了一眼,说:“要有光。”
然后,在那六角形的宝石中便有火焰燃起。
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第七十四章 琴声
今日五更完毕!
嘤嘤嘤,感觉自己要虚脱了,脖子疼的要命……请问大家可以再来个订阅吗?
如果明天二十四小时首订能破三千的话,我再试试爆更吼不吼哇?
监狱生活十分惬意。
并没有想象中的监狱风云之类的剧情,诺大的羁押室里其实也就两三个人,平时就算放风也碰不到一起去,大家想要交流一下越狱心得也无从说起。
而特事处的朋友们也相当照顾他。
似乎是听说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奇怪故事之后对他产生了奇怪的敬仰和钦佩,况且平日里大家见面时槐诗也从来没有架子,大部分人都混了个脸熟。
如今进了监狱,虽然有碍职责不能放他跑路,但一般有什么不过分的事情大家都睁一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况且槐诗也挺配合的,没有给大家惹什么麻烦。
等他拿到了自己的大提琴之后,又找人从证物处要回了自己的音乐播放器,从此过上了每天闲着没事儿听歌,早起练琴、睡前练刀的充实生活。
这么一看,似乎和统考之前封闭集训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嘛!
明明已经离开了学校,没想到集训生活竟然追着撵上来,只能说人生真是跌宕起伏,实难预料。
结果,就在第三天他惯例练琴的时候,听见了预料之外的声音。
“嘿,哥们。”隔离的犯人问:“会拉巴赫么?”
“嗯?”槐诗挑起眼睛,“你还知道巴赫?”
“多稀罕啊。”隔壁的人被逗笑了,“我多少都是美洲常青藤联盟中正儿八经的毕业生,哪里不知道巴赫?”
“好嘞。”槐诗欣然点头,“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你喜欢哪首?”
“哪首都无所谓。”
那个颓废地年轻人依靠在墙上,轻声呢喃:“我就是想听点声音,什么都行。”
槐诗想了想,把如今渐渐张长之后有些碍事儿的头发捋到脑后,执起琴弓,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拉动了琴弦。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序曲。
当槐诗将练琴和冥想结合之后,他的技巧和琴声仿佛也有了质的突变,不仅仅是自身的演奏能力,乐曲的感染力也强到了吓人的程度。
很快,堪称温柔的旋律自琴弦之上流淌而出,无形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将这冷漠牢笼的每一寸都填充满了。
于是一切都仿佛变得柔和起来。
没有伤害。
在清晨的阳光下,尘埃飞扬在了空气中,一切都美好地像是梦境一样。
就连巡逻的守卫们都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倾听着不远处囚笼之后的琴声,沉浸在柔和地旋律中,嘴角勾起微笑。
短短的两分钟一晃而过。
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寂静。
许久之后,槐诗听见隔壁传来的沙哑叹息。
“真好啊。”好像得到了满足一样,那个年轻人诚恳地说:“谢谢你。”
槐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问道:“那个……你知道我杀了你父亲么?”
然后,他听到了戚元的呛咳的笑声。
“你不用担心。”他说,“那种事情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恨么?”
“要说不恨你信么?”戚元说,“放心,比起恨你,我更恨他……”
“嗯?”
戚元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从小活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里被人当做模范展示品是什么样的感受么?”
槐诗想了一下,忍不住点头:“听起来很让人羡慕。”
“是啊,衣食无忧,万事不愁,除了你在闪光灯下面找不到藏身处之外,简直完美的要命。从小到大,哪怕我犯一点点小错,戚问都会用那种早知道就把你丢到街上当野狗的眼神看着我。”
戚元冷笑着,“他根本没把我当他的儿子,在他眼中,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错误。”
“呃,不至于吧?”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对我要求严格,用尽一切的去努力,想要向他证明我的能力。直到后来他告诉我,我是我妈偷人生的孽种那一天为止。”
就好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戚元的语气近乎冷淡:“他害怕别人笑话他被戴了绿帽子,处理掉我母亲之后,就当做没事发生一样把我养大,就像是养狗一样。”
“……”
槐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可戚元仿佛来了兴致一样,满是嘲弄地问道:“你应该见过他在外面生的那个私生子吧?那个叫何洛的,应该也被你杀了对不对?那就是他真正的继承人……哈哈哈,那个老家伙当时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呃,你们家情况真复杂。”
“谁说不是呢?”戚元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谁家都一样,对不对?总会有什么让人不乐意的事情发生。”
“……”
槐诗没有回答。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的话,我现在一定疯了吧?”戚元的声音沙哑:“我想要杀了他,我试过了任何办法,任何我能想到的办法。可我就连刀都不会拿。到最后,完全被当成一个笑话。”
槐诗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用回答,我只是……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抱歉,打扰了你,请继续拉琴吧。”戚元依靠在墙上,仿佛祈求一样轻声呢喃:“让我听听琴声。”
“好。”
琴声再一次响起。
接下来戚元再没有说过什么。
就在这些日子纠缠不去的恐惧、惊慌和绝望之中,他终于安稳地睡着了。
鼾声响起。
在监狱里,槐诗优哉游哉地拉着肥宅快乐琴,完全不知道监狱外的世界可以说已经天翻地覆。
就在艾晴的推动之下,原本稳了十几年的傅处长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诗刺激过头了,竟然拍着桌子去找上级硬是通过了新海临时管制方案,然后近乎不留余地的全城拉网筛查,从内到外要把归净之民这群神经病一个一个挖出来。
短短的几天就已经成果不菲,镇压部队的猛男哥哥们一口气端掉了好几个窝点,虽然有所折损,但也顺利地将好几个牧场主的升华者当场击毙。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打黑除恶行动到如今,已经终于进入了最高潮。
在艾晴的指挥之下,通过不惜代价的追缴和搜查,长达三日的争斗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浩浩荡荡的升华者部队带着各式武器,已经将旧城区那一座渐渐破败的烂尾楼龙马大厦彻底包围。
救主会昔日在新海所经营的最后大本营。
冷漠地无视了对方提出的一切谈判需求之后,傅处长已经铁了心的要毕其功于一役了。这几天搜查出的结果可是让他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这群王八蛋在暗地里除了骗老头儿老太太们的养老金和搞上不了台面的邪教班子之外,其触手竟然借着家长的影响,暗搓搓地伸向市内的学校中。
有两个学校干脆连领导和老师们都变成了信徒,惹得傅处长几乎当场爆炸。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平时光顾着吃拿卡要了,钱没少拿,结果光会坏事儿了!”
想到自己宝贝女儿不知不觉地在这群神经病的手里遛了个弯,他就恨不得把那群领导们一个一个地吊死在校门前面。
“谈判?谈个屁啊!”
傅处长拿着电话,被对面的口吻气笑了,“谈一谈你们是全部无期去边境劳动改造去,还是集体枪毙十分钟?死到临头还想的这么好,你们做什么美梦呐!”
粗暴地挂断了电话,他一屁股坐在前线临时指挥部的椅子上,一个个地指着自己的下属:“给我狠狠搞!听到么?哪怕弄不死,也要往死里弄!把那些仓库里的玩意儿一个个地都给我架起来,今年预算老子不要了都要把这群祸害按死在这里!懂了没!”
于是,什么火箭弹、什么榴弹炮什么机枪,甚至还有好几辆坦克都在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中开始进行部署。
若是槐诗知道特事处的重火力都是存放在城外的军区里,定然悔不当初,当时若是能顺个什么火箭炮出来,哪里会有那么辛苦哦。
艾晴平静地旁观着一切。
如今傅处长在场,现场指挥根本用不着她指手画脚,她也懒得里管这些东西。作为天文会的本地成员,她所要负责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全程监看整个行动,并保证这一份力量被正确地使用在包围现境这一目的中。
顺带签个字。
不需她等多久,车厢的车门就被拉开了,远道而来的支援者们终于赶上了最后的斗争。
一个是胡子拉碴地魁梧中年人,穿着宽松的军装,挽起地袖子下面,双臂甩动时筋肉鼓起,隐约可以见到一片一片烧伤的疤痕。
另一个却带着无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白衬衫上一尘不染,手里领着西装。
在向傅处长敬礼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向艾晴出示了自己社保局的证件,寡言的魁梧汉子没有说话,而无框眼镜的精瘦男人则开口介绍道:
“艾晴女士你好,遵照上级指示,我们前来支援。这位是三阶升华者金沐,我是三阶升华者沈悦,携带有一件边境遗物,如果方便行动的话,请您在这这里签个字。”
似乎早已经和监察官打惯了交道,为了避免事后的麻烦和争执,沈悦直接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两人的调令和行动命令递给了艾晴。
“自无不可。”她掏出笔在两人的行动许可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证实了两人接下来的行动的正当性。
然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而两位支援者也对视了一眼,感觉遇到了一个好说话的监察官。
似是轻松了一些。
第七十五章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这种事情上不严肃一点不行。
保护现境毕竟不是请客吃饭,不可能文质彬彬,既然是武力行动,自然有波及无辜的可能,包括归净之民挟持平民的可能或者其他的意外事项。
有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很难搞的情况。
因此,在这之前,就需要有人来对行动的正当性进行担保。
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引起失误或者造成了范围外的破坏和无关者的死伤,只要不太过分或者没有被监察官抓住什么胡作非为的证据,那么两人自然可以免除一切刑事责任以及其余的麻烦事情。
为了避免意外或者不可挽回的损失,同时授予前线升华者一定便宜行事的权利,避免后方无聊的指挥官想要去微操坏事儿,这种略显官僚主义的程序也必须走一走。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但有的监察官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或者为了避免承担责任,往往会在这里进行刁难。强硬一点的,干脆拒绝签字,或者等行动结束之后看情况再给个面子随便签一个。
在艾晴签完字之后,两人也安心了许多,将文件交给了傅处长保管之后,就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开始了解情况。
龙马大厦高四十多米,和寻常商场的占地面积差不多。
原定建造计划为十层,下面五层用来做商场,上面五层则作为当时市内最豪华的酒店进行运营。
奈何下面五层才盖了四层,资方没钱了。
从此烂尾。
而如今在救主会的暗中经营之下,这里已经变成了归净之民的巢穴,有超过四十名成员藏身其中,根据推测,其中不乏他们这些年来所豢养的边境异种。
是一块实打实的难啃骨头。
不过如今既然金陵来了支援,情况就稍微轻松了一点,至少不至于在他们打开斋戒圈污染现境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况且还有军队级火力存在。
哪怕受限于市内,不能像是上次动不动叫一发长剑来洗地那么夸张,但杀伤力依旧惊人。
如今他们已经将人团团围住,之所以没有行动,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如今金陵的支援已到,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在确认不论是地上还是地下他们都没有逃跑可能了之后,两位刚刚到来还没歇两口气的升华者表示不必再多休息,事不宜迟,行动越快越好。
金沐是骨子里的军队作风,而沈悦则是处于对效率和时间的执着。
“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沈悦看了看表之后说,“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支援其他的地方。”
“也好。”
在通过两人递交上来的报告了解了他们的圣痕和灵魂能力之后,傅处长思忖了片刻,拿起对讲机:“行动开始。”
然后,轰鸣声响起。
十分钟之前,龙马大厦的最深处,如今业已化作了阴暗的斋戒圈。
就在中央,竖立着一座庞大的铜镜,光滑无比的铜镜却没有映照出外界一丝一毫地场景,反而一片黑暗。
在无数缭绕地阴暗气息中,隐约能够看到一个扭曲而庞大的影子端坐在最深处,庞大的羽翼仿佛遮天蔽日一般覆盖了一切,慑服一切阴影。
而就在那似人似兽的躯壳之上,竟然多达九颗狰狞地头颅,哪怕隔着层层黑暗难以窥见它们的面貌,但是却足以感受到黑暗中那一双双猩红地眼瞳。
俯瞰着尘世一切。
就在庞大的铜镜之前,七位远道而来者恭谨地匍匐在了地上。
“遵循上主召唤,同乐会前来觐见。”
“灵医会前来觐见。”
“天宝修会前来觐见。”
“洪溪仁济会前来觐见……”
此刻在新海周边的城市中,所有的归净之民所延伸出去的下属组织的头脑已经尽数汇聚在了这里。
带着所有的储备和珍藏。
令铜镜中的庞大阴影发出尖锐地笑声,将镜子前的钢铁都扭曲成了碎片。
“那便准备吧,诸位,我将赐下来自深渊的佳肴。”
黑暗中的庞大阴影肃声宣告,“过不了多久,遵照圣神的启示,地狱大釜的盖子就将被再度揭开!”
一瞬间,黑暗吞没了一切。
首先发出巨响的是部属在周边的地带的迫击炮。
在粗暴地将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的无关者全部疏散之后,这里已经化作了货真价实的战场。毕竟是面对边境威胁,倘若不拿出打一场现代战争的决心和底气,恐怕结果难料。
特事处的升华者镇压部队对此早已经习惯,此刻傅处长一旦下令,那么庞大的战争机器便已经缓缓开动。
一场浩大的市内攻坚战就此展开了序幕。
炮火轰鸣。
一瞬间,足以将数十个龙马大厦夷为平地的庞大火力从天而降,只不过在飞入了龙马大厦周围数十米的时候,速度却忽然迟滞了起来。
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半圆形的罩子笼罩在龙马大厦之上。
扩张开来的斋戒圈已经将现境的深度逐渐增加,越过了边境安全深度之后,将整个大厦的空间向着至福乐土扭转。
连续不断地炮火轰击在上面纷纷迟滞,有的爆炸开来的气浪都难以将那一层薄薄的罩子摧垮。
可斋戒圈也开始震动了起来。
难以抵挡,但依旧顽固。
这就是边境之外的领域中最麻烦的地方。
在现境如今的三大封锁中,如果其中之一的彩虹桥的最大共用是随时大量转移人力进行救急,以达到无远弗届的话,那么第二道封锁就是现境最大的地方和所有常人的依靠。
名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庞大秘仪被誉为断绝了所有秘仪的大秘仪,而起主要作用,就是围绕着现境制造出了一个稳定的环境和物理规则,能够一切被许可的力量行之有效地运行在每一个地方。
经历了数百年之后在无数学者和创造主们的添砖加瓦之下,如今它的规则已经彻底取代了以前旧世界那一套仰赖神恩且极不稳定的魔法系统,取而代之的是有史上第一个创造主牛顿与后来的学者们所一同营造的新世界。
涵盖了如今人类一切的领域,厘定了力学的基础,敲定了热力平衡,撑起了电磁学,乃至发展至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的深邃领域。
而这之中,就包括了所有人习以为常的种种热兵器。
不论是火药动力也好、电磁动力也罢,都足以对脆弱的人体产生毁灭性伤害。
在查拉图斯特拉的秘仪笼罩之下,所有想要搞事情的升华者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在能够被无限生产的长枪短炮面前支撑多长时间。
而一旦到达了现境干涉稀薄的边境,这些现代化武器的力量就会被迅速削弱,只有炼金术师们精心制造出来的灵化武器、在现境流传了数十上半年孕育出自身源质的珍贵武装和武器原型机以及边境遗物能够在地狱之中顺畅使用。
但如今这样的炮火轰击毋庸置疑是有效的。
每一次爆炸和冲击都是现境力量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对斋戒圈的一次压制,就好像气泡在深海中被暗流蹂躏一样。
在现境它不可能无上限的承受攻击,必然有其临界值。
而如今,随着金沐的上场,这一临界值也渐渐面临崩溃。
那个魁梧的男人跳下车之后,从自己的车里取出了封装在了庞大铁箱之中的边境遗物。
难以说得清那究竟是一支长杖还是一支规模过头的铁鞭,仅仅是长度就夸张地达到了三米有余接近四米的长度。
仿佛古物一般,遍布铁锈和时光磨砺的痕迹。
古铜色的巨型铁鞭上表面呈八角棱形状,转折处已经被摩擦至发光,仅仅是自重就达到了上百斤。
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巨人才会打造出这样夸张的武器。
倘若不是金沐那一身发达到不讲常理的肌肉以外,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抓得住它的握柄,将它扛起来。
货真价实的,丈二铁鞭。
逆着不断爆发的气浪和狂风,金沐随手脱下了身上有些碍事儿的军装,露出了上身精装的肌肉,还有一道道烧伤的疤痕。
在后面辅助的沈悦似乎乐于解说,对傅处长和艾晴解释道:“金沐那个家伙,在升华之前是消防员的来着,据说成果斐然呢,力气也打得吓人,让他来用这件边境遗物恰到好处,换成我这种精算师就完全轮不起来,不过我也没有勇气喊出那种莫名其妙的启动秘语就是了……”
而就在前进之中,金沐大吼一声,周身肌肉一阵,身高再度拔升了二尺。
沉睡在躯壳中的圣痕被唤醒了
东夏谱系中的第三阶金属类圣痕恶来,完全的肉体强化型,整个躯壳仿佛在瞬间都变成了金属一样,体重暴增数十倍,在破碎的柏油马路上碾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最后走到了斋戒圈之外,双手握紧了手中的丈二铁鞭,缓缓地抡起至身后,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咆哮:
“絮儿今天更了吗!”
莫名其妙的话回荡在空气中,还未散去的时候,铁鞭上就亮起了炽热的光,仿佛烧红了一样,随着金沐的横挥,砸在了斋戒圈之上。
转瞬间,轰鸣声爆发。
斋戒圈剧震,焕发哀鸣。
铁鞭之上所裹挟的,不止是足以将军事堡垒一击捣碎的恐怖力量,还有来自现境规则对边境力量的冲击。
那一把诡异的铁鞭虽然在使用时必须喊出莫名其妙的话来,但确实是针对边境界域的强力的武器。
金沐后退了一步,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咆哮。
“絮儿今天给章推了吗!”
轰!
斋戒圈再次剧烈震荡,庞大的裂痕浮现,随着金沐再一次地咆哮,铁鞭敲打而下,斋戒圈轰然破碎,无数炮火呼啸而来,将整个龙马大厦吞没在内。
有赖大家的帮助,取得了良好的成绩,虽然没有破三千,但也比我预计的要强出不少,十分感谢!
恩,再推荐一下国王陛下的新书,《你真是个天才》!
第七十六章 打起来!打起来!
连续使用这样的边境遗物明显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海量的源质,哪怕是被视为战斗机器的三阶圣痕恶来都难以支撑这样的消耗,恐怕只有晋升到第四阶段的星,将圣痕恶来化作飞廉的时候,他才能够将其运用自如吧。
金沐疲惫地喘了好半天气才回过劲儿来。
而现在,随着斋戒圈的破碎,第一线的升华者镇压部队已经和归净之民释放出的边境异种开始交手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大地动荡,一只极类猿猴,但是却长着蜥蜴脑袋的庞大异种冲垮了龙马大厦的大门,向着场外的军队扑来。
子弹打在它身上,竟然都被那一层笼罩在躯壳上的熊熊烈火所融化了。
转瞬间,它奋力一跃便扯碎了一辆坦克,仰天长啸,挥舞着残骸到处乱砸,冲垮了包围阵型,给身后源源不断扑出的异种们带来更大的发挥余地。
“金沐还有体力么?”傅处长通过通讯发问。
金沐咧嘴大笑,“这种程度的火苗,小菜一碟。”
他将铁鞭扛在肩膀,奋力一跃,金人腾空而起,向着龙首火猿当空砸下。
火猿骤然转身,睁大眼睛怒视着他,张口,喷出了一道凄白色的火焰。
在他的周身,一切都在着突如其来的恐怖热量之下变作焦黄,就连呼吸都会烧烂肺腑。而那一道火焰核心的温度,足以将钢铁瞬间融化。
金沐却面色不变,笑容更胜,只是遥遥地向着火猿伸出了一只手掌,虚空按落。转瞬间,一切火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低温。
曾经有多么可怕的热量,那么如今的低温就有多么的残忍。
往日升华之前作为消防员出生入死的金沐在面对火焰时觉醒了自身的灵魂,而映照着灵魂深处最大的渴求,他被白银之海赋予了压制一切火焰和热量的力量。而可惜的是,在那一次奇迹一般的救援之后,他便不得不离开了自己所热爱的消防岗位,投身到与边境的斗争之中。
可这一份足以摧垮一切的冰铁之意,却从未有过任何融化。
而这一份力量,其名曰:
祓除尘世一切火毒!
“絮儿今天戒手游了吗!”
如是穿行在火焰的余温之中,他放声咆哮,高举起了手中的铁鞭,奋力抡下。而火猿却猝不及防,整个脑袋都被霜色所覆盖,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两者交错而过,火猿的头颅分崩离析,只剩下半截残存在了脖子上,就连肩膀都被这一鞭所劈垮了,手臂飞起,还没有落地,便冻结成冰块,然后碎成一地的冰晶。
“畜生,再来!”
他转身,向着未曾死去的火猿咆哮。
难得的,兴志勃发!
“我也得上场了,接下来请二位加强指挥部的防守,以免对方采用斩首战术。”
碍于担心,沈悦终究还是罗嗦了两句,对此,傅处长和艾晴并没有当做耳旁风,毕竟当两个升华者全部上场之后,这里的防御就变得空虚了许多。
有了沈悦的上场,前面的压力就变得轻了许多。
相较纯粹强化自身战斗力的金沐,沈悦则是偏向于辅助型,他的升华是因为在从事金融行业时在那种堪称酷刑的高强度长期加班中好几次脑梗猝死经历,在觉醒时最大的愿望反而是赶快把这一堆又麻烦又繁重的工作搞完然后去睡觉。
因此灵魂名字反而搞笑,叫做‘不用加班的效率工作方法’。
简而言之就是一整套思维明晰、速度提升、防护伤病等等的buff,他能够最为普通人提供最大程度上的保护,以免深渊沉淀的侵蚀。
虽然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总比当场毒发暴毙要强得多。
而第三阶段以太级的圣痕,来自东夏谱系的商羊则为他的灵魂能力提供了更大的展开范围,毕竟是曾经有过雨师逸名的异兽,最大的效果就是将甘霖遍洒大地。
有了两人所提供的防护之后,升华者镇压部队的攻坚速度大大加快,一时间已经占据了上风。
可指挥部中的艾晴和傅处长却没有像是大多数人一样感到轻松,傅处长是因为经验丰富,直到这仅仅只是开始,而艾晴却没有关注外面的情况,反而看着手里的笔记沉思。
眉头皱起。
“一场仪式、十次暴食,百人的骨殖、千只飞鸟的眼睛与一万条毒蛇……在一座灵棺中死亡,所以哭泣,自一处地狱中蜕变,因此灭亡。
重生地阴影依附双翼,蛰伏地飞鸟将飞上天空……”
她繁复地读着这一首预言诗,试图推敲出其中所暗示的现实事件。
一场仪式可以清晰地指向归净之民,毕竟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动不动就会搞个仪式,献祭有献祭仪式,赞颂有赞颂仪式,就连吃饭都有仪式……那么,他们究竟打算搞什么仪式?
十次暴食的意思很明显,指的就是归净之民的大猎食献祭。牧场主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像大逃杀一样,在封闭环境之中让食物们厮杀至最后一个的恶劣把戏。
而这一场献祭最终的幸存者,将会被赋予‘猎手’的称号和牧场主的恩赐,成为归净之民中最善斗争的一员。
整个过程可以理解为:你请牧场主吃了一顿好的,牧场主慷慨地送了一点好东西。
而百人的骨殖……她这些日子也已经想明白了,有可能指的是新海最近频频发生的盗墓案,也就是说,他们凑齐了一百人份的骸骨?
图什么?
有什么意义?
而后面飞鸟和毒蛇就意味不明了。
灵棺的意思反而简单直白,应该说是个升华者就能明白,这是能够为升华者提供复生珍贵道具,毕竟升华者的意识寄托于灵魂之中,而非肉体。常人的肉体被破坏之后可能会遭到死亡,可升华者除非灵魂衰竭,否则的话,大可以通过什么东西将肉体修复完整,或者干脆换一具身体,达到复活的效果。
只不过这种道具如今存世稀少,昂贵到有价无市,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另一条生命出来卖掉。
在灵棺之中死亡,在地狱之中复活……也就是说,有人会进行一场复活仪式?那么是谁呢?虽然大概率是归净之民,但不能排除是其他人的存在。
至于后面重生的阴影和蛰伏的飞鸟。
在敌人之中存在着鸟型的高阶圣痕?
有很高的这种可能,不能轻易地无视……
如今看来,最大的可能是,归净之民意图通过献祭和仪式搜集力量,来进行一次复生,以达到某种目的?
那么,这是否会给魔都带来什么变化?
就算猜测已经渐渐贴近现实,但也只能略微地进行堤防,因为完全找不到细节和可堪利用的弱点。
所谓的预言诗就是这么讨厌的东西。
不论创作者知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他们写出来的东西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绝对不让后面的读者猜到,以及,显摆一下自己的聪明智慧……
艾晴骂了一句脏话。
而在场中,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
隔着一整个新海市,位于郊区的石髓馆,如今迎来了一位有些不情不愿地来客。
“您好,您的外卖。”
铁门之外,外送员用力地敲了敲面前的栅栏,满心忧虑地看着铁门后面那阴森破败的房子,还有充满了鬼片气氛的宅院。
他反复喊了好几遍,没有人回应,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时候,却忽然听见庭院里传来一个沙哑尖锐的声音。
“放在门口。”
他的手哆嗦一下,差点把披萨盒子掉在地上,旋即,又如梦初醒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骑上自己的小摩托,飞一般地跑了。
等到他走远消失了之后,树上的乌鸦才缓缓地飞下来,用无形的力量托起了盒子,转身向着屋内飞去。
“哎,这一副狭窄的身体真是不方便,连个外卖都拿不成。”
如是感叹着,屋子的大门无风自动地开启,露出里面的客厅。
在被槐诗清理到一尘不染的客厅的正中央,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食物,包括三大瓶最大容量的肥宅快乐水,两桶上校家的家桶,四盒鸡块,还有刚刚来的两盒披萨。
而放下披萨之后,乌鸦吹着口哨,坐在了为自己量身打造地微型沙发,享受着周末的肥宅大餐,然后欣赏起庞大水镜中所直播的那一场战争大戏。
“打起来,打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乌鸦为两边助威。
但水镜中所显示的,却并非是龙马大厦的战斗,而是遥远到千里之外的场景。
宛如天眼通一般地,突破了现境的束缚,反掌观纹一般俯瞰着像是纷繁气泡围绕着现境的众多边境,还有边境之下的近乎无穷的地狱深渊。
镜头掠过了数十个边境中的炽热战火,最终定格在现境和边境之间的狭窄地带,而位置,则是东夏沿海的地区。
如今已经沸腾的东海!
相较可以说小打小闹的新海市,这里才是归净之民和社保局之间的主要战区。
在一层层凄厉的白色大雾笼罩之下,整个东海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忍的猎场,无数庞大的海兽在其中不断地厮杀着。
虾米吃海藻,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而怪兽则吞吃大鱼,然后互相吞吃。
随着冷酷的笛声响起。
残忍的食物链在这里降临了。
第七十七章 十方山河 光明遍满
在大雾的笼罩之下,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不知道多少海中的巨鱼被催生为了各种各样的怪兽。
虽然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牧场主都是将万物视作食粮的暴虐神明,可不能否认的是,牧场主这个名字同样代表了掌管着大量有关生命的力量。
毕竟食量肥壮,才能够放心地大口饕餮。
哪怕只是自遥远的地狱之中的至福乐土里洒出那么一点点甘霖,便已经化作了笼罩整个海域的恐怖浓雾。
在浓雾里,不知道多少足以和哥斯拉媲美的庞然大物在不断地厮杀着,竞争着这一场巨大掠食中的胜者。
猎杀在每一个角落之中发生着。
最终,上万个猎场之中催生出了千百条上体型庞大到足以和战舰相比的怪物,它们汇聚在一处,双目之中带着最原始的兽性和饥渴,不断地吞噬着沿途上的一切食物,遵循着牧羊人的笛声,向着东夏进发。
而就在海上边境的界限之上,已经有一整排钢铁战舰缓缓地排开,无数士兵们奔走在加班上,进行着紧急战备。
各式战斗机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整备、预热和升空,而就在大后方,沿海地区的各个荒凉地带,一个个军区基地中响起了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深邃的导弹发射台缓缓地开启了。
代表猎食者们的无数怪物顺着洋流转瞬间呼啸而至。
首先响起的是一道雷鸣。
在晴空之上,骤然有一道霹雳从天而降。
没有人胆敢去凝视这一道雷霆的摸样,因为胆敢去直视它的人都在那暴虐而庄严的雷光之中永远失去了光明。
瞬刹之间,那一道雷光凭空而起,如龙运行在天空之中一样,绵延千万里,不断地向着尘世洒下了毁灭的分支。
所过之处,来自归净之民的浓雾被摧枯拉朽的贯穿了,那些庞大而暴虐的海兽在雷光之前像是薄纸折叠成的一样,瞬间被撕扯成粉碎,然后在高温中焚烧成焦烂,最后真得像是纸片一般融化在了海中,变成一滩恶臭焦烂的泥。
宛如铁犁翻动大地那样的,雷光如实质,自北向西,绵延千万里,在海面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十米的残痕,而自裂口两侧扩散的电光更是瞬间有数十里之遥。
于此,划下界限。
一击之下,死伤惨重。
而释放雷霆的升华者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可随着一只海兽的死去,有十只海兽在迷雾的催生之下再次膨胀生长而出。在雷光的鞭挞之下,怪物们只是停顿了一瞬间,便在笛声里重整旗鼓,向着国境线扑去。
雷霆仿佛开战的号角。
在那一瞬间,不论是主炮还是副炮,更不用说机枪鱼雷深海炸弹,所有的战舰火力全开,而航母的加班上,战斗机群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怒吼着扑向了迷雾的所在。
在半空中,导弹带着炽热的尾焰飞出。
不止是这里,此时此刻,在沿海的所有发射基地中,宛如喜迎春节那样,不断地有战争地礼花升空,扑向了战场。
这已经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战争。
一场在全世界的关注下,东夏社会保障局与归净之民间的大战!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作为掌握了天文会十分之一权利的庞然大物,贵为五常之一的东夏,多少年的战争储备和多少升华者,会打不过归净之民这群神经病么?
甚至不需要那些民间的巨阀,不需要太清重工、不需要巨鹅集团、也不需要形形色色的边境猎人们。
只靠着社会保障局,就足以彻底评定这一祸患。
唯一不确定的是,归净之民能够顶着如此恐怖的火力坚持多久?
是否足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呢?
罗马、埃及、美洲自由同盟、俄联,乃至最接近战场的瀛洲,此时此刻,无数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战场,推测着这一战接下来的变化。
当然,还有一只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乌鸦。
“厉害诶,牛逼!”
乌鸦大口吸着旁边的肥宅快乐水,酣畅淋漓地打了个饱嗝,鸡块蘸酱丢进口中,根本看不出鸟喙是如何把那么大的鸡块给吃下的,甚至不带咀嚼,一个劲儿的加油助威:“打他!打他!烧他全家,打他妈妈!”
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是站在哪边的。
但是,战争依旧如此突兀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当以庞大的视角去俯瞰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变得遥远起来了,看不出死伤和惨烈,就像是钢铁的光和海兽的色彩碰撞在一处,彼此绞杀。
不断地有一点点亮光从天上坠落,在海上点燃了盛大的篝火。
往来飞去的钢铁飞鸟们同天空之中的异变的鸟群们彼此厮杀,然后又彼此不断坠落,坠入了杀戮和争斗最激烈的海面之上。
庞大的战舰不断地迸发轰鸣,在海中震荡出一层又一层的巨浪。紧接着,海中的巨兽一跃而起,血盆大口张开,将整个战舰咬成了两截。
乍一看仿佛像是归净之民占据了优势。
迷雾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地覆盖着海域,源源不断地催生出新的海兽……可到现在,东夏除了一开始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升华者的痕迹。
只是依靠着现境的规则,以庞大的钢铁洪流硬生生地将这群来自边境的怪物给扼止在了国境线之外。
纵然如此惨烈。
但依旧未曾有任何一只海兽越过那一道神圣的边界。
任何企图绕过战场正面想要偷鸡的海兽,都被杀疯了一样的战舰追上来,狂乱的倾斜炮火,直到这群畜生彻底变成一团残渣。
而就在不断得火力覆盖之中,迷雾终于难以为继了,显露出隐藏在无数海兽之后的阴影。
没错,就是一片漂浮在海上的阴影。
不论如何观测,那一片阴影的上面和下面都找不到任何对应的实物,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之存在与海面之上,随着波浪起伏而显露出自身的轮廓。
仿佛是一条巨大到宛如岛屿的鱼,就在阴影的正中央,宛如鲸鱼一般,有一个庞大的空洞,源源不断地吐出来自至福乐土的甘霖。
而在巨鱼阴影的头部却延伸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手,那些黯淡的触手不断地舞动着,好像隔着遥远的距离鞭挞着现境的界限,发出了一阵阵尖锐的笛声。
难以说得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现境从没有过如此诡异的物质,实际上,它并非是物质,而是紧贴着现境进行游移的一处边境。
那一处独立的边境仿佛气泡一般,黏在现境之上,无数的触手拉扯着无数的海兽,敕令着它们向前,以无穷众多的数量为自己拉动车驾,向着东夏的沿线缓缓靠拢。
但同时,它好像……又是活的一样!
磅礴而晦暗的源质波动自那一道阴影之中散发开来,失去了迷雾的遮蔽之后,宛如烈日的存在一般清晰。
一个活的边境,不,应该是一个介于边境和升华者之间的怪物。
这便是牧场主自至福乐土向人间所洒下的恩赐之一。
来自深渊牧场主谱系的五阶圣痕,足以称之为奇迹化身的贤者之石大衮!
当迷雾消散的那一瞬,阴影迅速扭动起来,瞬间稀薄,好像奋力挣扎着,脱离了现境的边缘,意图躲过所有人的观测。
可在同样在那一刻,天穹之上想起了万里之外的冷笑声。
“何必呢?”那个低沉的声音说,“来都来了”
万里天穹如鼓一般骤然震动。
仿佛铁幕碎裂,无数裂痕自从晴朗的天空之上浮现,那是脆弱的大气层无从寄托那一份过于庞大的力量,已经濒临崩溃的证明。
而天鼓的轰鸣震荡,回荡在尘世之间,如铁锤一般向着海面砸落。
只是声音。
无数海兽应声而碎。
声波所过之处,好像海潮将沙粒堆积成的碉堡压垮一样,海兽的血液飞迸,将碧蓝的海水染成各种令人作呕的颜色。
紧接着,一道雷霆凭空浮现,像是传说中的建木一般从天而降,洒下了遮天蔽日的电光,万物被笼罩在那一道电光之下。
它贯穿在了海天之间,化作勾形,向着脱离现境的大衮甩出!
雷霆没入了海面,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未曾有丝毫的电光泄露,紧接着,雷霆疯狂地震动起来,随之震动地还有海中渐渐稀薄的阴影。
雷霆如勾,而庞大的巨鱼已然成为了它的猎物。
随着雷霆一点点的拔升,无数自从上面分裂出来的电流暴虐地扩散向四方,将一切试图靠拢过来的海兽尽数劈成粉碎。
一时间无数血浆不断地从海面上爆出。
而就在海中,那一片原本稀薄起来的巨鱼影子竟然再次地清晰了起来,哪怕那挣扎地姿势如此不情愿,如此得狂怒。
“给,我,起,来!”
譬如雷鸣的嘶哑咆哮自天穹之上炸响,那一瞬间,海面应声而碎,一道宛如山岳的轮廓被雷勾拉扯着,自海中分波而起,彻底坠入了现世!
海浪滔天。
化作大衮的升华者在出现的瞬间,便试图撑开自己的神迹刻印,将整个海域异化,可紧接着,一道道雷霆如栏一般从天而降,深深地刺入了大海的最深处,自这庞大的海面上彼此以电光向系,构成了一个足以将山峦巨鱼封入其中的牢笼。
自大衮的背后之上,一个纤细消瘦的身影缓缓浮现,向着天空扬起了姣好的面孔,原本妩媚而慈悲的母性面孔如今满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狰狞和恶毒。
震怒嘶吼。
于是,七海震动。
在那一瞬间,无数雷光之间,一个伫立在虚空中的肃穆的身影缓缓浮现,挥洒着手中的雷霆所凝结成的长鞭。
好像高踞与世界中心的宝座之上,那个略显苍老的中年男人向下俯瞰,双目迸射出宛如实质地炽热神光。
身负五阶圣痕麒麟的受加冕者,如今东夏现境守护者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于此终于在战场上显露踪影。
【十方山河光明遍满】
符残光!
第七十八章 我好了!
天地一滞。
在符残光出现在天穹上的瞬间,所有海兽都剧烈地痉挛起来,与雷光地映照之下颤抖着,看不见刚刚的凶焰滔天。
纵然是同为五阶的大衮竟然也在那无形气魄的压制之下僵硬了瞬间。
这是天定的压制!
在麒麟圣痕面前,哪里有什么野兽作妖的余地!
在炼金术师的分类之中,抵达了第五阶段的圣痕被称为传说中蕴藏一切奥秘的‘贤者之石’,盖因抵达了如此程度的力量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奇迹化身,神灵在地上的倒影。
而自古至今,在东夏的传说中,麒麟都是远比一切都更接近神灵格位的存在,否则也不会被誉为是上天的使者。
纵然同为圣痕,彼此之间也有着高下之别。而就在第五阶段之中,哪怕数遍全世界,麒麟的序位也是铁板钉钉的前排。
就算大衮融合了古代闪米特人的神话源典而具有了神性,可又怎么跟东夏数千年以来所积攒的底蕴相抗衡。
更何况,碰上了符残光这样一个怪胎。
原本,圣者麒麟是以仁德统帅万兽,向苍生传达天命与智慧的祥瑞,从传说上判定,应该偏向指挥和辅助类型才对。
结果谁都没想到,符残光这个莽夫头铁的要命,在地狱里磨练了几十年,硬生生到从其中‘传达天命’这一条天赋中延伸出‘代天刑罚’的力量,强行转瑞为凶,撷取了阴阳相激的权能之后成为受加冕者,成为货真价实的诸王之一。
此后,雷光之下无坚不摧,万里之内无所不至。
不仅杀伤力惊人,而且对一切带兽类属性的圣痕带有先天克制,但凡谱系中有兽类属性的升华者遇到他都只能被他像打儿子一样打。对付对付大衮这种在五阶圣痕里只能当载具的货色,简直轻而易举。
但这绝不意味这一份力量来的简单轻松。
哪怕是乌鸦,在见到这样的场景之后,只能一口吞掉翅膀上卷着的肥宅快乐水,拱手叹服:“会玩会玩。”
正因为深深清楚这其中的难度,她才能够了解这一份惊人的天资和毅力之后他究竟还付出了多少血粼粼的代价。
所谓的圣痕,便是通过解析神灵遗产而诞生的成果,乃是为了维持现境的存在和对深层地狱进行探索的工具。
其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自身一步步地自凡物转化,直至接近神明的程度。
只不过这个过程并不温柔,也称不上舒适,反而需要面临粗暴的蜕变和惨烈的代价,只要一步相差踏错,就会有坠入深渊的危险。
毕竟,自从超凡的那一瞬开始,升华者们便成为了代替众神而存在的维持者,这个世界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环,哪怕称之为神选者其实也不为过。
直到今天,天文会依旧在不断地解析着神灵的遗产,对深层地狱不断地进行开阔,依托着支撑现境的十六根柱石不断地完善着这个体系。
抛除了各种各样的别称之后,天文会简单粗暴地使用炼金术中的位阶为圣痕的阶段进行命名。
第一阶段水银、第二阶段黄金、第三阶段以太、第四阶段星、第五阶段,贤者之石……乃至位于顶端的受加冕者和突破了这一极限而真正成为神明化身的天敌。
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好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通过最基础的圣痕,升华者们循着繁杂而隐秘的路线图,宛如攀登一般向上,不断地撷取和搜寻着奇迹和各种深渊奇物,用以积累和蜕变,以期待最终能够晋升至道路的尽头,万物的最顶端。
神明所在的地方。
太多的未知和危险了,哪怕是稍微的更改都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前进无路只不过是其中最轻的惩罚,直接堕入地狱被污染为侵蚀物和凝固者才是最常见的结果。
昔年天文会的主导机构理想国,不正是因为对这一力量的轻慢探索而导致了后来的分裂和堕落么?
如此粗暴地改动虽然不知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能够成功,必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不可复制的运气。
如今一击之下,符残光强行将大衮拉入了边境,紧接着,画地为牢,将其强行圈禁。
紧接着,当大衮裸露出还的一瞬间,周围浓雾顿时扭曲撕裂,无数隐隐绰绰的人影浮现在海面上,向着它本奔行而去。
几乎能够分辨出一切常见或者不常见的武器,冷兵器、热兵器乃至形形色色的边境遗物,十万个人踩着凝固的海浪,冲向了大衮。
那人数绝非寻常意义的虚指,而是实打实的,十万人!
十万个长着同一张面孔的升华者!
进攻、防守、桎梏、攻坚、挖掘……瞬息间令人眼花缭乱的工作自配合默契宛如一人的十万众中出现,纵然在大衮的奋力挣扎之下死伤无数,可旋即又分裂出更多的人影,加入了热火朝天的战争和工作之中。
数量,纯粹的数量。
纵然是无穷尽的海兽也难以抵挡的十万倍效率和十万倍输出!
【或自固身云色是我】
又是一个来自东夏的第五阶段升华者,燕青戈!
倘若仅此一人的话没有什么可怕的,倘若仅仅是只有十万之众的话也不足为虑,可倘若这十万人全部通过边境遗物和量产型武装到了牙齿,并且彼此配合如一人一般的话,那么就会带了恐怖的后果。
不惧牺牲,不惧死亡,哪怕瞬间覆灭过半,也会有新生的人影捡起死去者的装备进行武装,然后再次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前线。
他们,不,他并非是在战斗,战斗自然有符残光去负责,他所在进行的乃是建设,不,应该说为了毁灭而进行的建设。
就好像当着敌人的面组装攻城车一样,十万个农民贴着归净之民的城墙开始造箭塔……
在这恐怖的人力和速度之下,无数庞大的仪器被背上了大衮的躯壳之上,迅速地进行铆接和焊装,紧接着,随着无尽电流的沃灌,焕发出诡异的光芒。
虽然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来送wifi信号的就是了。
藏身在这边境之中的归净之民们终于不能再等待局势恶化,一个个白色的身影自大衮那宛如鲸鱼一般的气孔中飞出,展开双翼,头顶的光环升起。
毫无疑问,那便是藏身于至福乐土的凝固者,被誉为牧场主手中刀叉的‘猎食天使’!
毋庸置疑的神力此刻运行在他们展开的羽翼之上,狂热的猎食天使们吟唱着颂歌,汇聚为军团,向着天穹之上的麒麟抬起了武器。
四棱的火焰之剑从虚空中伸出,兀自旋转着,搅动风云,硬撼雷光!
庞大到足以撑起天和地之间的间隔,火焰剑刃和雷光自天空中撼动不休,而硬顶着无数海兽和归净之民们的反扑,燕青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我好了!”
数百个人影齐心协力,接通了最后的线缆,回首大吼。
那一瞬间,来自虚空中的力量自机械之上流动开来,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的力量施加在了大衮之上,彻底将它固定在了现境。
不,凝固在了海中。
使命完成。
燕青戈松了口气,然后听见身后传来的嘶哑咆哮。
归净之民们的反扑开始了。
“老符!老符!”燕青戈下意识地呼叫救援,然后绝望地发现,符残光正硬顶着牧场主的神罚之剑,完全无暇他顾。
他得自己上了。
那十万个人影狼狈地压制着冲上来的归净之民们。当对面开始不惜代价的拼命时,燕青戈就变得狼狈无比,只能凭借人数的优势和对面纠缠在一处,抓头发、踩脚趾、提档、插眼……十万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仰起头向着天空呼喊。
“小白!你们再不来我就死了!!!”
“来了来了我就到!”
在白鸽的盘旋中,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我操,我真要死了!啊,我的眼睛,妈的,王八蛋你往哪儿踢呢!”后面已经变成和归净之民的菜鸡互啄。
“真的要死了,你还要多久啊!”
“快了,快了!”白帝子的匆忙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就一会儿!就会一会儿!”
燕青戈只得悲愤吐血。
十万个自己就是十万种死法,无限分裂的能力同时无限地削弱了他的战斗力,偏偏为了维持身后机器的完整,他还不能懈怠,必须用自己筑起这一道堤坝。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矮小纤细的身影终于从天而降,狼狈地掉进了海里,冒出了湿漉漉的脸颊。
“我又迷路了!”少女大喊抱怨着:“说过多少次了,那个边境中转一点都不准的!你们就是不愿意改!”
“你坐车啊!老老实实地坐车不行么!”
燕青戈快要气到爆炸了:“赶快过来搭把手,我快撑不住了!”
于是,白帝子伸手,虚空一划。
在十万个分身中玩无双的那群归净之民瞬间四分五裂,鲜血来不及喷涌,就随着躯壳一同被切分到肉眼难以分辨的程度,化作虚无的尘埃。
燕青戈傻眼了:“就你一个?”
“不知道啊。”
小女孩儿狼狈地从海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捋着头发上的水,一脸茫然:“我怕迷路,三点半就出发了,跑了好几个钟头!他们难道被我抛到后面了吗?”
“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啊!”燕青戈绝望地抬起手腕,冲着她展示腕表:“现在才三点二十九!”
话音未落,白色的长虹从天而降,宛如天河倒卷,灌入了大衮的气孔之中。
澎湃的气浪席卷向了四面八方。
那一瞬间,不论是投过水镜、卫星还是种种幻象凝视着这一片战场的人都傻眼了。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
第七十九章 她还在卡池里呀!
就在所有人呆滞地凝视之中,那一道源质洪流所凝聚成的浩荡长虹彻底刺穿了大衮的躯壳,然后闯入了其中的边境。
紧接着,以此为跳板,指向了……
至福乐土?!
一瞬间,长虹化作了桥梁,凭借着大衮与牧场主的联系,强行将至福乐土的坐标打通,然后架起了一条大道。
自从开战以来,等待至今升华者们自桥梁之上出现,数不清的人影自这一道长虹之桥上飞驰而过,直扑向长虹尽头的至福乐土。
突袭开始!
此时此刻,不止是这一片海域之上,归净之民和社保局之间的大大小小的斗争在各个沿海城市中展开。
可纵然占领上风依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被动防守永远只能被动地等待敌人出招,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捣黄龙!
突入至福乐土!
“好了,我也该走了。”
被称为白帝子的小女孩儿甩干了身上的水,抬起手臂架起了天上落下来的鸽子,帅气十足地向着燕青戈挥了挥手:“我去去就回!”
说罢,仰身越向了身后的长虹,消失在了那众多身影之中。
“可别迷路了啊!”
燕青戈有些忧心地探头大喊,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在现境赶路她都能不知道跑到什么时空错乱的地方往前跳好几个钟头,迷路迷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可之前她迷路还好一点,顶多咕咕咕几下,耽搁不了大事儿,要是在至福乐土里迷了路,那可就真得完事儿了!
不过她应该不会脱线到那种程度……吧?
而在新海,轰鸣声已经告一段落。
就在曾经龙马大厦的位置上,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残垣断壁中,不知道多少边境异种的尸体胡乱地抛洒在了尘埃和泥土之中。
各种颜色的鲜血混合在一处,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最后残存的狂信徒们似乎已经舍弃了突围的期望,在苍老神甫的引领之下,环绕在那一面残缺的巨大铜镜之前狂热地祈祷着。
浑然不顾身后步步逼近的镇压部队。
嘈杂的祈祷声越发洪亮。
直到枪声响起。
伫立在铜镜前的神甫仰天倒下,胸前穿开了一个血口,口中鲜血喷涌。
傅处长面无表情地换了一个弹匣,一脚踢开了前面尖叫的狂信徒,低头看着那一张扭曲的脸,纵然垂死,可嘴唇依旧开阖着,艰难祈祷。
傅处长嗤笑,“事到如今,你还指望你的圣神降下奇迹么?”
“奇迹……无处不在……”
“真巧。”
傅处长漠然地说,“我这里也有奇迹要给你,而且还是125mm口径的那种。”
在他身后,钢铁碾压水泥的声音响起,在轰隆隆地巨响中,庞大的坦克开入了废墟之中,黑洞洞地炮口缓缓调转,对准了这群残存地神经病。
傅处长漠然转身,挥了挥手,“给我送这群王八蛋上天堂!”
“你会……后悔的……为你的所作所为……”
在血泊中,那神甫的面孔变得扭曲又怨毒,“很快,你就会亲眼看到圣灵大能降临……”
轰!
炮声过后,什么都没了。
“总算完事儿了。”
傅处长摸了摸口袋,掏出了自己的烟盒,还有一版尼古丁贴片,想了想,把尼古丁贴片丢到了一边,摸向烟盒:
“算了,庆祝一下,就一根,就一根……”
就在他惬意地点燃了烟卷,仰头吐出了一口烟雾的时候,却看到了远方天穹中渐渐升起的一道黑雾。
东北方。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算了算距离:好像……和特事处的位置差不多?
就在他的错愕中,一道又一道的烟雾从大地之上升起,就好像漆黑的柱石一样,纵然是狂风都难以吹散,支撑在天和地之间,一步步将整个城市划入其中。
在他身旁的艾晴仰头凝视着天空,“一场仪式,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们听见了背后传来的惊叫声。
那一扇破碎的铜镜里喷涌出了大量浓烟,浓度恐怖的深渊沉淀在瞬间将周围的人腐蚀成了诡异的摸样。
烟雾尚未来得及扩散,枪声便从艾晴响起,将铜镜扫成了粉碎。可很快,无数飞散的铜片又凭空聚拢起,浓烟再度升起。
那些异化的人好像被烟雾拉扯着一样,尖叫着被吞入了铜镜之中。
就在那一瞬间,自艾晴的手中,一柄匕首脱手而出,自半空之中便迸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留下笔直的痕迹,直勾勾地钉进了聚合起来的铜镜之中,将匕首中所蕴藏的无尽光明尽数灌入了其中,照亮了那些支离破碎的世界和宛如地狱一般的血腥场景。
就好像太阳凭空出现。
曾经重创了浮士德的边境遗物此刻骤然破碎了,紧接着,凝聚为实质的光肆意地在那些聚拢在一处的破碎镜界中折射冲撞,最后聚拢在一处,轰然爆裂。
悬浮在半空中的铜镜的剧烈地震荡起来,变作灼红,迅速融化,铜汁如雨滴落,紧接着,分崩离析。
就在最后一瞬间,非人的愤怒嘶鸣从其中响起,好像畅快吞吃的宴会被打断了一样。
有一只巨大的诡异手掌从其中强行伸出,令周围的场景都仿佛破碎的镜子一样裂开缝隙。瞬息间的天旋地转中,这一切又好像幻觉一般地消失了。
等傅处长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身旁。
可在他身旁,轮椅上空空荡荡。
上面的艾晴已经消失无踪。
连带着其他两个升华者。
半小时之前,特事处地下二层,监牢之中。
随着手机屏幕上亮起了召唤动画的光芒,慷慨激昂的音乐声响起。
“ssr!ssr!ssr!”
槐诗瞪大眼睛盯着屏幕,满怀期待地呼喊。
没错,槐诗把自己的手机也拿到了。
不但连上了这里的wifi,还跟自己家一样躺在床上一天到晚打手游,而且有钱了之后竟然胆子肥了,在思考了一夜之后,咬牙跺脚,竟然往游戏里冲了三十块!
有生以来第一次成为了月卡用户。
别说其他,他都感觉自己瞬间尊贵了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看免费玩家都像看来陪自己读书的小太监似的。
飘了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之后,就是激动人心地抽卡环节了。
那这一段时间积攒的存货,月卡每天送的二十个石头加在一起,正好可以抽个十连。踩着白帝子卡池结束的最后的几分钟,槐诗毅然决然地按下了十次抽取的按钮。
然后在不断闪烁地光芒中……
笑容渐渐消失。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抽取,最后的希望消失在非洲的蓝天白云中。
“为什么会这样!”
他无力地瘫在床上,随着倒计时的结束,永远地告别了卡池中的白帝子小姐姐,竟然无语凝噎。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卡.jpg
就在肥宅痛哭之中,他忽然听见了台阶上传来的脚步声。
神情严肃的狱警带着两个持枪的警卫走下了楼,径直地走向了槐诗……的隔壁。
“戚元,走了!”
陌生的狱警拿着警棍敲了敲牢笼的栏杆,大声催促。
躺在床上的槐诗愕然地抬头,看向他们。
眉头皱起。
从那两个警卫和狱警的身上,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今天不是老李值班么?”
他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答,反而感受到了如鲠在喉的森冷杀意,在那两个持枪地警卫身上。
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抛开了手机。
“我本来想要安安分分地坐个牢的来着。”
当手机在半空中回旋的时候,瘫在床上的少年就已经自从破碎的床板之上弹起,躲过了紧随其后的炽热子弹。
紧接着,燃烧的手掌自空中的回旋里向着守卫抛出了无形的斧头。
斧刃破空凄啸,直接剁在那一只扣动扳机的手掌上,紧接着,灰黑色的绳索延伸而来,卷在枪管之上,猛然扯回。
槐诗落地,接住了落在手中的冲锋枪,向着双手空空如也的警卫扣动扳机。
头颅爆裂。
紧接着,他奋力握紧手掌,激化劫灰……可并没有浓厚烟雾的出现。
他很尴尬地发现,最近日子过的平静又舒适,该睡睡该吃吃,在牢里还能每天打手游,实在难以积累下什么负能量出来。
不知不觉,自己这一台负能量制造机已经被安逸的牢狱生活消磨了……
肥宅生活,恐怖如斯!
他只能狼狈无比地躲着另一个警卫的瞄准和射击,手忙脚乱地抛出绳索,绳索如蛇飞出,自行缠绕在了警卫的身上,瞬间,将他捆成了粽子。
槐诗掏出斧头,奋力斩在栏杆,在金属碰撞的轰鸣踹下一截栏杆,勉强地从牢笼中挤出,看向旁边的牢房。
生怕这短短的几秒钟,戚元就被人灭口。
可预想之中的一片血腥并没有发生。
在开启的牢门之后,原本威严无比的狱警如今正虔诚地匍匐在戚元的脚边,双手高举,献上了漆黑的美酒。
“你来了?”
戚元抬头看他,可他的脸却和槐诗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瘦得吓人,唯有一双眼睛里,遍布血丝,好像自噩梦中挣扎了许久。
“也好,能送送我。”
他端着手中小小的酒壶,向着槐诗咧嘴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槐诗阻之不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扯着绳子把那个酒壶扯回来,就感觉到恐怖的气浪席卷而来。
好像有炸弹从戚元的躯壳之中爆发了。
第八十章 钥匙,您配么?
恐怖的力量在瞬间将整个牢笼彻底摧垮,迸发的轰鸣中,无数钢管扭曲,随着水泥一同分崩离析,卷向了四面八方,将槐诗几乎掩埋在了废墟之中。
而就在爆发的正中心,戚元仿佛失去重力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剧烈地痉挛着,任由饮入躯壳的黑暗穿行在身体之中,直至最后,双眼之中的黑暗扩散,再看不到一点白色。
他缓缓落地,踩踏着脚下血肉模糊的尸骨,发出了一声舒畅地叹息。
“究竟他妈的什么鬼……”
槐诗在碎石的掩盖之下发出呻吟。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槐诗。”
戚元回头看着他,笑容嘲弄:“……我试过了我能想象的所有方法,所有。不过,我忘记跟你说后面那一截”
他说,“然后,我就得到了力量了,自深渊的乐土之中。”
从救主会的手里。
恐怕戚问做梦都没想到,他当做废物来养的儿子早就已经皈依了救主会的旗下,位置甚至比王海还要高,已经蒙受上主的洗礼。
如今,他已经饮下了代表力量的血,得到了来自至福乐土的加护和赐福,被地狱的力量所同化。
或者用更精准一点的话来形容:倘若升华者将意志超脱与物质之上,向上晋升的话,那么此刻戚元便是主动拥抱了地狱的侵蚀,将自我与永恒不变的深渊相融合的凝固者!
如今的戚元,已经是被深渊所改造的怪物。
“现在,我拥有力量了!”
戚元大笑着,欢呼,张开怀抱:于是,无数鲜血自地上的尸骸中,自楼梯之上的地方奔涌而来,汇聚在他的身上,化作了血色的衣袍。
槐诗悄悄地抬起枪口,想要扣动扳机。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手中的枪却不翼而飞,在戚元的手中扭成了一团,紧接着,他被戚元扯着领子缓缓提起。
“你要明白……”
戚元咧嘴,笑容狰狞:“这不是私人恩怨。”
嘭!
他被戚元掷在了地上,几乎感觉自己要碎了。
一支断壁中扭曲的钢筋从他的胸前串出来,顶着半扇破碎的肺叶。紧接着,戚元的手贯穿骨骼,没入了他的胸腔中。
将里面那个正在跳动的东西猛然捏爆。
心脏破裂。
槐诗抽搐了一下,再不动了。
戚元缓缓地抽出手,把手里的碎片抛到了一边,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身离去,一步步地踏上台阶。
没过多久,上面就传来了混乱的枪声。
很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寂静里,槐诗僵硬地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翻白的眼睛悄悄地翻了回来,专注地倾听着,始终没听到任何声音。
那家伙好像是走了?
真的走了。
当他断定这一点之后,表情便惨痛地抽搐了起来。
“有人吗?”他艰难地发出声音,“救命啊!救命啊!”
一般人到了这种程度确实是应该死了才对。
他也差点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自己怎么都像是还没有死的样子,那只能勉强挣扎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抢救。
他现在已经不求特事处还有什么活人能来拉自己一把了,只求某个整天划水摸鱼的乌鸦不要迟到太久。
“哎呀,怎么一会不见,你就搞得这么惨烈?”
乌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那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不再是飞鸟的样子,她再一次地化为人形,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了槐诗的面前,华丽的裙摆几乎蔓延到了他的旁边,堪称精致地脸颊低下头来,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狼狈的样子,手里还端着一杯肥宅快乐水,不时撮上两口。
简直轻松又快乐。
真好啊真好啊……如果不是槐诗快死了的话,说不定还会去讨一杯来喝。
槐诗张嘴,向着她滋出一道血沫,意思是别看热闹了快救命。
“啊,我懂我懂。”
她一只手微微提起裙摆,蹲下身来,就在槐诗面前露出一截修长笔直的白皙小腿,仿佛引诱着他的视线向上继续探索。
可那只松开裙摆的手却探入了领口下面,从那里拔出了一柄古怪的钥匙来,向着他晃了晃,笑容愉快:
“那么,钥匙,您配么?”
槐诗慌不迭地点头:“我配!我配!”
“您配?”乌鸦挑了挑眉头,“您配几把?”
“有几把配几把!”槐诗都快疯了,“你能不能快点,我真的要死了。”
“你别着急,我这不是在等你断气么?也好少受点苦。”她淡定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不过,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毕竟计划中,补全药剂的转化才进行了一半,我们接下来可以顺势把剩下那一半弄完。
不过在那之前……”
她停顿了一下,神秘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古旧的羊皮,展开之后显露出上面充满诡异和邪恶的文字,看起来像是篆文,可又像是某种字母的变体。
纤细精致的手指将羊皮卷在少年面前展开。
“……能不能把这个签了呢?”
“反正你就会趁火打劫对吧?”
“过奖过奖,反正不签就会死,你也一定会签的吧?”她愉快地微笑起来。
“……随你了。”
槐诗叹息,发现自己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触觉。
他咬了咬牙,抬起手指,用尽所有力气的在卷轴上写下漆黑的姓名槐诗!
当他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漆黑的火焰从卷轴上燃起了,瞬息之间将整个卷轴燃烧成灰烬,宛如恶鬼一般的火焰瞬间扩散,顺着他的手指爬上他的躯壳,钻入了他的肺腑,好像依附在骨架上一样,旺盛燃烧。
每一个念头都被这火焰吞没了。
难以言喻来的痛苦吞没了他,令槐诗在火中发出嘶哑的尖叫。
他胡乱挣扎着,几乎挣脱了那一根捅在胸前的钢筋,从地上爬起来。可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女人抬起腿,猛然踩在自己的身上,又将他踩了回去。
“冷静点,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乌鸦强行将他按住,然后伸手,把那一根扭曲的钢筋从槐诗胸口上拔出来,连带着尾端的水泥碎块和血水一起,抛到了旁边。
“你刚刚不是还要配钥匙么?诺,给你。”
她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手中华丽的钥匙微微一转,对准了槐诗的大开的胸口,猛然捅了进去。
然后,奋力拧转。
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在自己的躯壳中被打开了,槐诗感觉到无穷尽的洪流从开启的裂隙中喷涌而出,几乎在瞬间就充盈了躯壳的每一寸空余,将他好像吹气球一样地充涨了起来。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炸的时候,覆盖在自己躯壳上的火焰就旺盛燃烧起来,将那些涌入躯壳的东西尽数点燃,挥发殆尽。
只留下难以焚烧的精粹,自高温之下,缓缓融入躯壳之中。
好像变成了一根灯芯。
要忍受脚下煤油的窒息折磨,还要忍受头顶笼罩的火焰。
槐诗大口地吐出血液,可血液仿佛都变质了,变成了漆黑的颜色,落在空气中,嗤嗤作响。自剧痛的蹂躏之中,他瞪大了眼睛:“这什么鬼?”
“你的圣痕啊。”
乌鸦依旧踩着他,示意他别动,然后一手召出槐诗灵魂中的命运之书,摊开在手里,一手虚按着槐诗的脑袋:
“槐诗,在天国的见证之下,我与你立下契约。”
那一瞬间,槐诗感觉自己的脑门被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灵魂都在她的话语中震荡开来。
“我以的名义保证。”
槐诗仿佛听见她说了一个名字,可是却听不清晰,因为那名字中所携带的力量在撼动着他,令他难以保持意志的清晰,近乎在着惊涛海浪的压力中崩溃。
“我的王权将彰显于此处,你将与的光辉永存。”
轰!
槐诗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篝火。
他的意识自化作薪柴的躯壳中解脱,融入了那黑色的火焰向上升腾而起,无穷地膨胀和收缩着,舞动在破灭和重续的边缘。
槐诗终于看到了她。
那个与自己订立契约的女人。
并非是那个精致到宛如梦境的幻影,而是隐藏在幻影之后的惊涛海浪无穷尽的烈火和光芒化作了雷光,仿佛要充斥整个世界一样。
随着那恐怖力量的澎湃,万道光焰也随之如海潮一般自她的眼瞳中升起,又落入了仿佛无尽的光海之中去。
当她展开羽翼的时候,无穷尽的光就遍照世界,当她垂下眼眸,万物便沦陷在业火之中。
世界在崩溃,世界又在重生。
万物的存续和灭亡仿佛在她的手中获得了统一,被赋予了开始、终结和一切的意义。
如今,万象在他眼前垂下双眸,带着万钧的威严和肃冷,向他宣告。
“我将见证你。”
她在槐诗耳边轻声呢喃,“恰如你将见证我那般。”
在那一瞬间,无穷尽的幻影坍塌了,消失无踪,宛如一场痛苦的长梦。
槐诗感觉到躯壳伸出的门扉骤然关闭,紧接着,火焰倒卷。
随着她手掌的推动,槐诗的意志再一次回到了躯壳之中,就好像在雷火锻造之后将刀封入鞘里那样。
槐诗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
血液流淌在血管中,传递向了四肢百骸,他感觉到了肺腑在呼吸,紧接着,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听见了远方街道上传来的轰鸣。
他感觉到了双手,然后再一次地感觉到了双脚。
他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还活着,而且躯壳完整无缺。
槐诗猛然睁开眼睛,回忆起刚刚那个痛苦的梦,惊声尖叫,从地上弹起来。好像害怕那些噩梦一般地记忆追上他一样,他在牢笼里发足狂奔,从这这一头跑到那边去,然后又从那一头跑到这边来。
过了好久,终于冷静了下来。
扶着墙。
汗流浃背,惊恐喘息。
最后低头,呆滞地看向胸前异常感传来的地方。
“这特么是个啥!”
第八十一章 深渊谱系第一阶段圣痕之黄金收藏威力加强版V2.0!
“这特么是个啥!”
槐诗吓了一跳,扯开了破碎的领子,惊恐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前。
在他的胸口正中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足足有马克杯那么大的圆形缺口,可偏偏透过那个缺口却看不见里面的肺腑和五脏。
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就好像是通往深渊的裂隙一样。
他鼓起勇气伸手进去摸了摸,就好像从内侧摸到了自己的身体一样,只不过却摸不到内脏和骨骼的存在。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空心的人。
而那一层黑暗却冰冷的像是液氨一样,带着森冷且厚重地质感,充斥了裂隙之后的每一个角落。
“来,喝杯水压压惊。”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杯还冒着冷气儿的可乐,上面还贴心地插着一根吸管。
“哦,谢谢。”槐诗下意识撮了两口,才反应过来,怒视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变回鸟类的乌鸦:“是你搞的鬼!”
“你不是都同意了么?”
乌鸦无辜地看着他:“我都问了,钥匙你配不配,你说我配我配,我不就给你了吗……况且,你要对自己的圣痕习惯一些,否则日子还过不过了?”
“圣痕?”
槐诗愕然,指着胸前那么大一个洞,“这缺心眼儿的玩意儿就是你跟我说的圣痕?”
“对啊。”
乌鸦展开翅膀,得意地介绍着:“深渊谱系第一阶段圣痕阴魂之黄金收藏威力加强版v2.0!”
“什么深渊什么阴魂什么黄金收藏?”
槐诗被她绕晕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深渊谱系是哪个国家的谱系?阴魂?不就是鬼的意思么!”
“对啊,所以要等你凉透了才好操作啊,要不我喂你嗑那么多毒药干嘛?”
乌鸦一脸忧心地看着他,就好像他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实在让人太操心了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出去闯荡江湖的样子。
槐诗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抓起她,召出斧子架在她的脖子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词汇,这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呃……”乌鸦眼珠子乱转,“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简单来说就是针对边境生存和深渊探索所特化的圣痕,采用了各国通行广泛的鬼魂传说和最经典的结构所专门为你替身定制的圣痕,简直和你是天作之合!”
“合在哪里?”槐诗瞪着她。
“你看,你以前不是一台负能量制造机么?”
乌鸦抬起一只翅膀极其卡通地比划了一个数字:“现在是两台了!”
槐诗悲愤:“这特么还不是和过去一样么!”
“可是你功率大了啊!输出高了你懂不懂?”
乌鸦反问:“鸟枪换炮了能一样么?你都直接从黑白屏一步跨到智能机了,你还想怎样?上天么?
姐姐为了你这圣痕不眠不休多长时间,好不容易做好了给你送过来,还费心费力救你狗命,结果你装上之后连句谢谢都不说,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她怒视着槐诗,槐诗顿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旋即反应过来这货又晃自己,说话的时候嘴里还一股子披萨味呢!
自己别不是给她当了试验品吧?
“算了,我原谅你了,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趁着槐诗一愣,她从槐诗嘴里跳出来,大度地挥了挥翅膀:“你道个歉,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我道个屁!
槐诗翻了个白眼,低头检看着胸前的大洞,总觉得会从里面钻出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出来,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乌鸦甩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诺,给你准备的使用说明书和接下来的规划,虽然不在目前公开的谱系上,但【阴魂】可是我的心血呐,不说其他,它的通用性我绝对可以保证。
不像有的偏门圣痕甚至就只有一种晋升方式和上位圣痕,甚至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搞不好路中间还是断的。而好一点的也就两种和三种,顶多能够在同一个谱系里辗转挪腾。
而【阴魂】的对应领域绝对是最广泛的一种,甚至比【信徒】这种鸡肋白板还要广,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任何谱系内的负面属性圣痕你都可以进阶,想要往什么方向发展都无所谓……”
槐诗恍然,“那岂不就是万能插头咯?”
“我就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好词儿是不是?”乌鸦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就要感谢姐姐我的大恩大德,最好跪下来磕几个响头,然后哭着喊着要做我一辈子的舔狗才对吧?”
槐诗没理她。
她的意思自己大概懂了。
光是泛用性这一点来说,【阴魂】某种程度上简直称得上无价之宝。
毕竟虽然都叫做圣痕,可有时候不同的圣痕谱系之间的差别简直跟斑马和猴子一样。除非狠下辣手砍掉和自己灵魂都合二为一地分支,还要支付巨大的代价才有成功的可能。
同样是巨人,百眼巨人和泰坦巨人就完全不是一个种类,同样都是不死鸟,菲尼克斯和凤凰之间也完全不同。
别说跨谱系进阶,同谱系之内转换进阶路线的代价都夸张的吓人毕竟转换路线进行进阶这种方法只适合那些无路可走的人,真正的大谱系从来都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有一条通天大路不走,谁闲着没事儿半路上找死路往里钻?
家大业大就是这么爽快。
譬如如今公认底蕴最为充沛的谱系之一的东夏谱系,其中甚至可以再细分为若干个分支谱系,如今公开在外的完整的晋升之路就足足有十四条以上。
要能打的有能打的,要能抗的有能抗的,要辅助有辅助,要后勤有后勤。
也就是说,只要你入伙,天赋够,能力足,潜力说得过去,上面会给你从一阶到五阶统统安排的明明白白。
十四条不同的晋升路线,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才是大谱系所具有的凝聚力和向心力,而有些小谱系,自己的晋升路线都不全,大猫小猫两三只,更别说专门地为了补全谱系进行地狱开拓和研究了,没钱没地没人,做梦呢。
大部分‘野人’没有组织的力量支撑,恐怕就只能自己瞎鸡儿买圣痕头铁硬试,或者去大组织买会员充值了。一步走错,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卡在中间饱受折磨,再一不小心,就全村吃饭了。
而如今乌鸦所炼制的阴魂,不仅补足了槐诗急需的战斗力,而且还为他接下来的路线流出了足够规划的余地,不论是他继续在天文会里干活儿,或者干脆跳槽到社保局,亦或是厌倦了给别人卖命,自己单干,都不至于后进无路。
只要是阴属性的圣痕,他都能完美衔接。
就是这植入方式坑爹了不止一点……
“当然,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在深渊谱系里进阶来着。”乌鸦建议道:“毕竟胡乱选一个进阶的话也太浪费你的潜力了。”
槐诗假装没听见,心里果断打算过一段时间等自己适应圣痕之后,好好挑一个听起来比较正经的进阶努力一下。
深渊谱系,一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一旦暴露了怕不是要人人喊打,回头可得好好查一查。
不过,虽然听着渗人,但感觉却非常不错。
他试着活动活动了身体,在如今堪称苍白的皮肤之下,肌腱伸缩,迸发出他始料未及的力量。
在结束发育期之后,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没想到,植入圣痕之后,自己的力量再度暴涨。
简直鸟枪换炮。
伴随着他活动着身体,就听见浑身骨骼一阵摩擦,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
槐诗大喜过望:“我这境界,是不是距离虎豹雷音不远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乌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睡得时间太久,背僵了,早点换个好床垫吧。虽然体质进阶了确实没错。”
“……”
槐诗无语。
“总之,先恭喜你一下吧,槐诗,进阶成功,可喜可贺。”
乌鸦歪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从一开始,人类就渴求力量。有理由的人渴望力量,没有理由的人也会去渴望。
归根结底,力量就好像金钱一样,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而必不可少的通货之一。那么,你现在拥有力量了,你打算怎么做呢?”
“什么怎么做?”槐诗茫然。
“要说的话,大概是人生理想什么的吧。”乌鸦回答,“虽然大家寻求力量的理由各有不同,可拥有力量之后的生活就好像是成语接龙一样,不论你怎么样开始,到最后都会变成‘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这样的无趣幅度。
那么,你打算如何使用这一份力量呢?”
槐诗认真地想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金钱美女行不行?”
“哈!”乌鸦被逗笑了,大力拍打着槐诗的肩膀,发自内心地赞赏:“你真是一个知足的人。”
“那……统治世界?”
乌鸦颔首,“这个就需要努力了。”
“长生不死呢?”
“那也太辛苦了吧?”乌鸦说:“不止是寻求不死的道路,还有得到不死之后的慢慢生活,你看当年的神灵们哪怕只有一千年的寿命,不也疯的疯死的死么?寿终正寝地压根就没有几个……”
从头到尾,对于槐诗所提出的目的,乌鸦似乎都并不抵触,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你想多了这根本没有实现可能’的意思。
就好像‘做不到’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样。
槐诗思考了许久,轻声问:“那,幸福的度过一生呢?”
乌鸦沉默了。
许久,她怜悯地发出叹息。
“很难,”她说,“槐诗,那会很难。”
比长生不死更加艰辛,比统治世界更加麻烦,比金钱美女更加的奢侈,所谓的幸福人生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东西。
“那我试试呗。”
槐诗笑了起来,“有难度的话,不是才有去努力的价值么?”
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些。
而是怎么解决如今发生在新海的动乱和砍死戚元那个王八蛋出一口恶气。
倾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还有此刻隐隐笼罩了整个城市的阴暗波动,槐诗的扭了扭脖子,挥了挥手臂,把斧子抡起来扛在肩膀上。
“好了,等我去砍死戚元和归净之民那帮神经病,再回来慢慢想怎么过幸福的人生吧。”他环顾着四周,问道,“你看到那孙子去哪儿了吗?”
“看到了啊。”
乌鸦露出一种让他有些不安地笑容:“我送你一程怎么样?”
第八十二章 大哥别开枪,自己人!
“等等!”
槐诗下意识地举手反对,就看到乌鸦丢过来一个满满当当的旅行包:“拿着,路上用。”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结果,一时不差。
下一瞬,槐诗脚下一滑。
一个大洞出现在了槐诗脚下,在尖叫中,他堕入了黑暗之中。
恢复寂静的特事处再无声息。
“真惨哦,简直是鸡犬不留嘛……”
乌鸦展翅,掠过了满地狼藉的地牢,顺着楼梯向上,飞过了遍地残骸的寂静大厅,落在了特事处的屋顶上,仰头凝视着四方常人肉眼难见的漆黑烟柱。
自天空中向下俯瞰,隔着层层的伪装和隐藏在暗中的汹涌力量,在乌鸦赤红的眼瞳之中,一切都展露出了真容。
宛如飞鸟庞大的阴影如海潮,缓缓展开,将整个城市覆盖。
九个狰狞地头颅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大口吞噬着市内各处所献上的祭祀与牺牲,仿佛回归与卵中的那样。
蛰伏在黑暗里,孕育着来自地狱的变化。
“九凤么?真有趣啊。”
她轻声笑起来,“应该说有决心还是没头脑呢?不过到最后,终究还是一场空吧。”
无人回应。
舞台已经备好,巨幕拉开。
真正的大戏很快就要上演。
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究竟会是谁呢?
槐诗感觉自己在黑暗中坠落。
风声呼啸吹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有爬起,就感觉到劲风扑面来,一根沉重的铁鞭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近在咫尺。
槐诗汗毛倒竖。
“谁!”
槐诗顺着铁鞭往过看去,只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左臂已经齐肩而断,脸色苍白,可双眼中像是烧着火,遍布血丝。
“大哥别开枪,是我……”
槐诗下意识的举起双手,说了没一半觉得不对,赶忙改口:“是友军!是友军!”
胡须大汉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铁鞭悬停就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好像稍微有风吹草动就会直接将他捅死。
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意。
看一看大汉背后那遍地血肉模糊的古怪尸体就知道这一份杀意真实不虚。
哪怕隔着几寸,可铁鞭上如同实质的压力却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令他几乎动弹不得,汗流浃背。
“这个,我可以解释……”
“天文会?”
大汉率先问道。
槐诗愕然,“呃,没错,你怎么知道?”
大汉眼睛撇了一下比槐诗更早掉下来的包,在旅行包的封口上有人贴心无比地帮他别上了他在天文会的工作卡。
姓名年龄大头贴……好似相亲一样表明身份,以免误伤友军。
真是太他妈贴心了。
要是这降落方式能更稳重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槐诗,对吧?”他端详着面前少年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面孔,神情越发不快:“你是报告里那个本地的升华者,我知道你。”
“呃……”槐诗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您是哪位?”
“社保局特殊行动部,三阶,金沐。”
终于确定了槐诗的身份之后,他缓缓地收回了铁鞭,从裤兜里甩过来一枚金属纹章,上面以无可作伪的炼金技术烙印着金沐的源质波动和他的军衔。
经历过艾晴的培训之后,槐诗好歹怎么知道验证真伪了,在确定无缪之后赶忙双手奉还:“失敬失敬。”
“跟我来吧。”
明显对槐诗好感奉欠,他劈手拿过了徽章,独臂扛起了铁鞭,重新走在了前面,“别拖后腿就行了。”
直到现在,槐诗才有时间端详了一下周围的场景。
他们好像身处与地下,一条巨大的通道之中,到处都是开凿的痕迹,凭借着头顶灯泡闪烁的微光,能够看到四处争斗的痕迹,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
而槐诗迈步的时候,就踩到了一根被敲断的铁轨。
铁路?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地铁?”
结合周围的场景,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在哪里了。
不,仔细一想的话,归净之民真要搞事儿的话,毫无疑问新海这一条挖了好几年都没挖成的地铁线路反而是最方便的地方吧?
他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乌鸦给自己的说明书,跟在金沐身后:“我们去哪儿?”
金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找我的搭档沈悦,还有你的长官。”
“艾晴?”
槐诗愕然。
金沐说,“我在被拽下来之前,看到他扯住了那个监察官,应该会落在一起吧。”
“哦。”
槐诗点了点头,接着微光抓紧时间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说明书,不时点头,啧啧称奇。
直到最后,金沐回过头,皱着眉头:“你在看什么?”
“说明书。”槐诗把手里看了才一小半的说明书合起来,塞进怀里:“看了半天,大概看明白了一点,下次得让她给我准备傻瓜版的,长篇大论真是太多了。”
他放下手里的旅行包,深吸了一口气。
“你等我一下啊,我试试”
说吧,他扎了个马步,双手握拳,口中哼哈了一声,奋力鼓劲儿,脸都憋涨了,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便秘一样,搞得金沐不明所以。
漫长而又尴尬的寂静。
“抱歉,状态不太行。”
槐诗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我们继续吧。”
金沐漠然地看了他半天,收回视线,转身向前,可刚走一步,手臂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扯着铁鞭戳向了身后。
格住了自背后斩下的斧子。
他缓缓回头,凝视着略微愕然的少年,神情阴沉。
“你疯了么?”
“你得相信,这是个误会。”槐诗看着手里的斧头,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我原本是打算让你毫无痛苦地死掉了来着,但既然被发现了的话就没办法了。”
他咧嘴一笑,扭了扭脖子,舒展着在牢笼中久困而僵硬起来的筋骨。伴随着嘎嘣嘎嘣的细碎声响,一丝一缕的灰色火焰就他胸前的衣服下面缓缓冒出来,将他的皮肤一寸寸地点燃。
很快,除了双手中苍白的源质之火以外,他的浑身就笼罩在了一片灰色的阴沉火焰中。在那一片舞动的火焰里,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起来,分不清究竟是物质还是幻影,淡薄地仿佛消融在黑暗里。
而就在胸前,那宛如漩涡的裂隙缓缓转动着,譬如地狱最深处的熔炉。
焕发光芒。
圣痕阴魂,启动。
“虽然很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但到此为止吧……”
火焰的笼罩中,恍若恶鬼的少年露出笑容:“所以,你是先让我把你捅死之后验尸呢,还是乖乖地把这张假脸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呢?”
“竟然……被发现……了吗?”
那一瞬间,金沐肃冷的神情浮现出一丝僵硬,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近乎夸张到不自然地笑容,嘴巴几乎一直延伸到了耳根的地方。
紧接着,自咧开的口中,有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涌出,散发着恶臭。那些液体近乎沸腾地翻滚着,发出粘稠的声音。
“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说实话,刚刚一开始圣痕启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的眼睛出点问题。”
槐诗扛着手里的斧头,一手指了指自己褪去黑色之后化作铁灰的眸子在它的映照之中,面前的金沐全然已经四分五裂,浮现出腐败的痕迹,很久在那宛如尸骸的躯壳中一道道紫黑色的液体粘稠地窜动着,浮现出自身本来的面目。
这就是槐诗在圣痕启动的那一瞬所看到的一切。
幸亏说明书上写得有够详细。
不过饶是如此,槐诗也难以相信,竟然还存在连源质波动都可以伪装的边境异种,如今看来,连部分记忆都可以取得,着实令人吃惊。
“可惜,太臭了。”
槐诗轻声呢喃:“要是你带我去别的地方,我恐怕都不会怀疑你。”
他嗅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恶臭味道,尸腐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处,令人作呕。
“反正,到这里……也够了……”
那个鬼东西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扭动了脖子,看向身后他们原本前进的方向,在黑暗中,一双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缓缓亮起。很快,一只有一只畸形的东西就从黑暗中爬出来。
它们中有的看上去像是人,只不过骨骼畸形,浑身毛发已经掉光了。有的则是野狗野猫的样子,不过躯体却大的惊人,仿佛狮子。还有一堆老鼠一样的鬼东西。
在伪装成金沐的鬼东西啸声中,那十几只畸形匍匐在地上的侵蚀物缓缓地向前,有的直接趴在隧道的天花板上,向下滴落恶臭的口水,落在槐诗的脚边。
“最后一个问题。”
槐诗尴尬地看着四周围上来的怪物,抬起手指问道:“你们边境异种找心理医生的习惯么?”
无人回应。
在侵蚀异化的金沐尖啸中,那些鬼东西合围而上,恶臭扑面而来。
看来是没有了。
真可惜。
不过对槐诗而言,却似乎正好。
可以试试说明书这个被乌鸦五星推荐的圣痕天赋,好像名字叫做……
那一瞬间,随着槐诗双臂的展开,覆盖在他身上的劫灰之火瞬间扩散向四面八方,化作稀薄而醒目的锈铁色雾气!
在迷雾的笼罩中,无穷尽的恐惧瞬间爆发,侵入了每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意识之中,将无数死亡中所萃取的痛苦、悲伤和惊恐糅杂为一体,自意识地最深处猛然爆发。
恐惧的尖叫声骤然响起,而那一瞬间,自铁锈色的雾气里,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瞳缓缓抬起,嘴角勾起笑容。
这就是圣痕阴魂的核心天赋,半径为三米的……
“恐惧光环!”
第八十三章 你中暑了
其实阴魂是一个辅助型圣痕。
真的。
反正说明书里就是这么说的。
它的天赋就是将使用者所拥有的源质慷慨地分享给周围的人,讲究的是无私奉献,只不过分享过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已。
在结合被改造成负能量生产机的槐诗之后,所分享扩散开来的,就变成了槐诗自己自无数的死亡记录中所萃取出的劫灰和死亡气息。
就好像乌鸦曾经说的那样,这是黄金收藏威力加强v2.0版!
一旦阴魂开启,无需接触,只要进入槐诗周围三米以内,浓厚到凝结为实质的负能量就会将慷慨热情地给所有人来一个拥抱。
宛如某个桌游中的计算方法一样,你将需要根据双方的基础值进行计算,加上基础值等等复杂因素之后进行一轮豁免判定。
如果判定失败,就会在无尽的死亡气息中感受痛苦。
对于超出槐诗四阶的升华者而言,这可能只是清风拂面,对于超出两阶升华者而言,开始感到不适,对于同阶的对手而言,这边是无可逃避的恐怖和梦魇。
如今看来……
“两边相差并不怎么大啊。”
槐诗吹了声口哨,抬起脚,猛然将天花板上坠落的侵蚀物踩在脚下,低头端详着它尖叫嘶鸣的样子,好奇地问:“你中暑了吗?”
下一瞬间,愤怒之斧,斩落!
恶臭的血浆飞迸。
心毒扩散。
自尸骸中,一道粘稠的液体发出尖锐的惨叫,迅速凝结,像是刺猬一样地鼓起一根根长针,紧接着又分崩离析。
变成一团灰尘。
槐诗赞许地颔首。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好事儿。
然后,他抬起头,凝视着手握边境遗物的狂怒金沐,好奇地问:“那玩意儿你会用么?”
回答他的是愤怒劈落的铁鞭。
哪怕不进行解放,只是粗暴地使用源质推动,铁鞭上所携带的狂暴力量也在大地上敲出了一道深邃的裂隙。
飓风扩散,几乎撕裂了槐诗周围的劫灰之雾,可下一瞬间,雾气再一次合拢。
向后滑出的槐诗站稳,感受着那一瞬间施加在身上的恐怖风压,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随手,将斧头劈在旁边那个想要扑上来的侵蚀物脑壳上。
血浆飞迸,又是一道尖叫声响起。
感受着胸腔之中莫名的悸动,槐诗伸手虚握,圈禁之手的火焰燃起。在源质凝结的清脆声音中,一柄黑色的祭祀刀自从他的手中重新长出。
失去了形骸的祭祀刀自物质化作了源质,如今,又被槐诗自源质之中重现而出。
感受着这令人怀念的手感,槐诗挥了挥手中的刀锋,另一只手拔出了斧头,刀斧碰撞,源质与火花一同飞迸而出。
在劫灰之火中,少年畅快地咧嘴微笑。
“来”
他轻声呢喃:“我们正式开始!”
下一瞬,阴魂呼啸而来!
好像翱翔在风中那样,一瞬间失去了重量,仿佛能够随心所欲的飞翔,槐诗轻巧而迅捷地奔跑在风中,向着面前横扫地铁鞭斩下刀刃。
钢铁碰撞。
而他的身体,却借着铁鞭上的力量腾空而起,踩在了沉重的铁鞭之上,自这一条独木桥之上回旋,像是风中回旋的飞鸟。
于是,刀锋和斧刃便在空中划出了宛如月轮一般冰冷的残光。
刀锋砍在金沐的躯壳上,就好像砍在金铁之上,火花飞迸,他的脖颈上竟然只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恶来的圣痕是常驻型效果。
哪怕不主动催发,使用者的躯壳也将保持一定的强韧,就算小口径子弹也未必能造成伤害。
如钢铁那样,坚不可摧。
可惜的是,终究只是钢铁而已……
转瞬间,不知道多少重叠的高亢声音在这一刻响起,来自上座部密宗的双刀术自槐诗手中展露,纵然没有配合的双刀,只凭借手中的刀和斧,也达到了令人恐怖的速度。
钢铁的源质和源质的钢铁重叠在一起,撕裂了风,掀起尖锐的凄啸,抵达了槐诗往日难以触及的恐怖高速。
一瞬间过后,槐诗自铁鞭之上落地,而金沐却踉跄后退。
裸露在外的胸膛、脖颈乃至面孔和五官之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绽痕。
隐藏在这一副绝佳躯壳后的边境异种愤怒尖叫,手中铁鞭捣向脚下的大地,近乎掀起了地震那样的恐怖波澜。
飓风席卷。
它扯着手里的铁鞭,胡乱地抽打在了周围,将周身的一切尽数摧垮为一片残骸。
槐诗的眼角狂跳他可以确信,哪怕自己的体质已经进阶,被砸到的话,一定会变成一团肉酱。
不论是第三阶段圣痕恶来的惊人膂力,还是边境遗物自身的恐怖重量,都不是他一个一阶的萌新能够硬抗的。
所以说,真羡慕这些狂战士啊……
活动了一下开始发麻的十指,槐诗再次展开手中的刀斧。
“再来!”
好像贴着疾驰的火车在跳舞那样的,狂风呼啸。
相比于原本针对槐诗的攻击,这种在丧失理智之后陷入疯狂的状态反而更加难搞。你来我往时总有套路琢磨,如今这么凶猛的力量不按套路来的话,就很容易乱拳打死老师傅。
何况萌新。
越是接近,就越是窒息。
风压厚重,甚至脚下立足的大地也变得动荡起来,无法信任,好像钻进仓鼠球里之后试图保持平衡那样。
一旦滑倒,就会被卷入已经化作绞肉机的风暴里。
尸骨无存。
近在咫尺时,他甚至听得见金沐躯壳中那些粘稠液体沸腾的声音,它开始焦躁了,不,是产生了不安。
恐惧光环开始生效了,潜移默化的。
在骤然迸发地尖啸中,槐诗骤然侧身,感觉到好像有大楼坍塌的气浪迎面吹来,随着那一根几乎贴着鼻尖砸下的铁鞭。
紧接着,刀斧劈斩。
他奋力咆哮,执斧的圈禁之手上火焰旺盛燃烧,不断地将源质转化为钢铁的重量,施加在那一击劈斩之上。
金铁摩擦的高亢声音凭空迸发。
金沐的独臂骤然一震,紧接着,一根小指自铁鞭之上飞起,落下,显露出其中已经异变为钢铁色彩的骨骼。
断其一指!
紧接着,随着斧刃和铁鞭的碰撞,洪钟大吕的声音自耳边轰鸣。
槐诗几乎眼前一黑,在那巨大的声音中失去了听力,迅速抽身后退,只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斧刃上竟然崩裂出了一个缺口。
那一件边境遗物究竟是什么等级的玩意儿!
起码在a级以上的!
只是凭借本身的质量和源质反击就将自己的斧刃崩坏了,自身反而分毫无损。
槐诗暗自咂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卷入了横扫过来的铁鞭风暴中。
轰鸣声太过夸张了,就连他的半规管都隐约受创,幸好被圣痕强化的肉体具有着微弱的再生能力,这种连内出血都够不上的小伤势短短几秒钟之后就已经修复完毕。
而失去了一根小拇指之后,独臂的侵蚀体已经不能在紧握铁鞭了。
暴露出越发夸张的漏洞和破绽。
而在槐诗看来,简直是敞开了大门在门口亲切招待一样。
欢迎光临!
他的手掌粗暴地在愤怒之斧上抹过,补全裂口,再次合身而上,迎着劈斩而来的铁鞭,猛然侧身,而手中的祭祀刀则随着手臂的挥舞,猛然投出!
脱手而出的祭祀刀甚至难以杀伤金沐的身体,在他的脸上重重地斩了一记之后便回旋着飞入了他身后的黑暗中。
可紧接着,槐诗的手掌猛然收紧,后撤。
给我回来!
拴在刀柄上的那一根细线迅速膨胀增殖,浮现出钢铁的色彩,随着回旋的刀锋盘绕在了侵蚀体的躯壳上,自细细一线膨胀为尾指粗细的钢缆,在槐诗的拉扯之下,向内收缩!
在钢缆的收缩之中,那一具躯壳上竟然摩擦出了一道道刺眼的火花,不过,瞬间的束缚已经令侵蚀体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紧接着,槐诗便已经近在咫尺。
自半空中,向着他握紧铁鞭的手掌斩落斧刃。
崩!
轰鸣声伴随着气浪再次扩散开来。
这一次,大拇指被干脆利落地截断,飞起。
铁鞭脱手而出。
侵蚀体暴怒,奋力挣扎,令源质之索发出哀鸣,分崩离析,槐诗的颅中一阵钝痛,可动作未曾有任何的停止。
回旋而来的祭祀刀飞入了他的手中,和斧刃摩擦,迸发火花,刺痛了侵蚀体的眼眸。
无数重叠在一处的尖锐鸣叫迸发。
就像是切割机呼啸旋转,正面斩入了钢铁之中。
伴随着巨响,一道道炽热的火花自刀斧的残痕之中迸发,焚烧在斧刃之上的心毒在空中留下了宛如月轮的轨迹。
转瞬间,重叠了数十次。
最终,刀斧在槐诗的咆哮之中向着两侧分出,在金沐的胸前留下了一个惨烈的十字创口,创口之中,沸腾的黑暗发出恐惧的尖叫。
“再您妈的见!”
祭祀刀贯入了那一片粘稠的液体之中,深深地楔入了边境异种的粘稠躯壳内,下一瞬,心毒迸发。
惨烈的嘶鸣自在粘稠的液体中响起。
紧接着又戛然而止。
寂静突兀地到来。
自槐诗的面前,失去力量的金沐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开启的胸腔中,有化作灰烬的粘稠液体飞扬而出。
“谢……谢你……”
在那一瞬间,槐诗听见了宛如幻觉一般的呢喃。当他低头的时候,看到金沐遍布裂痕的脸上,仿佛浮现出解脱的笑容。
“竟然还活着吗?”
他不可置信。
被边境异种寄生了这么久之后,竟然还没有死去,这个家伙的生命力该有多恐怖,只不过如今,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吧?
他叹息了一声,抬起了手中的斧子,双手握紧。
“抱歉。”他说,“为了你死后变成侵蚀物……”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金沐懂。
没有恐惧和愤怒,他了然地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扬起了头颅,脖颈之上的金铁之色缓缓褪去。
“去……北边……”
破碎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沈悦……拜托你了……”
直到最后都还在关心同伴吗?
你究竟是哪儿来的烂好人啊?
槐诗怜悯地垂下了眼睛。
“好。”
斧刃一闪而过。
无头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自劫灰的侵蚀中慢慢化作了一片灰烬。
槐诗静静地凝视着他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许久,他转过身,走向黑暗的深处去,向着那些疯狂嘶鸣传来的方向。
劫灰之火旺盛燃烧。
阴魂出战!
第八十四章 昨日快递
“这他妈的,糟透了啊。”
在废弃的地铁大厅中,遍地尸骸,原本在这里举行着狂热仪式的归净之民此刻早已经凉透了,带着满地的边境异种。
而就在那庞大的献祭仪式中间,头戴着宝莉面具的西装男发出了不快地叹息。
再三眼看着祭品的规格和祭坛上的标志指向,他最终还是得出了那个让人不快的结论:“有没有搞错,竟然是九凤?”
九凤,在天文会的记录之中,属于东夏谱系中第四阶段的圣痕,但这并不意味它只比和恶来那种档次的圣痕高级一些。
相反,四阶和三阶的差别简直是天渊。
一旦抵达第三阶段以太级,升华者的脆弱内脏也会开始向着圣痕所代表的传奇生物所蜕变,就好像是传说之中被赋予龙血的勇者、鬼的孩子或者被视作天使的人间投影。
可第四阶段星却是彻彻底底的完成体。
也就是说,彻底能够自人的脆弱躯壳中超脱,化身为圣痕所代表的神圣之物。甚至其中部分佼佼者已经拥有了神性,被视作流淌着神血的半神。
九凤的标志如今出现在归净之民的祭祀之中,只代表着一件事在新海动乱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抵达了第四阶段的升华者。
一只货真价实的怪物。
虽然现在社保局所掌握的路线之中,并没有涉及到九凤的分支,甚至这一条进阶路线都是残缺的,只有第三阶段的姑获鸟。
不过,作为被称为鬼车的凶兽,自古以来九凤就有食人魂魄的传说,因此而受到牧场主的钟爱也并不意外。
实际上,柳东黎自己的晋升路线之中也包括这一分支,毕竟重明也是通用性颇为庞大的圣痕,自然对此也有所了解。
那么,九凤出现在这里的又打算做什么?
或者说,他又能够做什么?
想要搞破坏的话,毋庸置疑,他肯定做得到,一个第四阶段的升华者想要在现境搞事儿,简直不要太轻松。
但问题是有意义么?
就算是想要牵制社保局的注意力,一只第四阶段的九凤也不够资格啊。单打独斗的话完全没有意义,也没有性价比,还不如集合力量了之后搞一个大新闻。
可明显,归净之民通过救主会这个马甲在新海经营了这么久之后,肯定不是纯粹为了搞什么猎食。
太麻烦了。
这种事情找个内战之中的小国家简直轻松到不要不要的,何必抽风跑到东夏来?
那么,他的目标就很明显的,倒不如说,一直都很明显才对。
魔都。
在经过上一次的边境浩劫之后,归净之民对魔都的执念可以说与日俱增,很明显魔都里有什么东西对他们而言相当重要。
因此,必须打开入口。
但凭什么啊?
这种大事件里的主角最低都是五阶升华者,搞不好还会有天敌乱入,各种毁灭要素的算计都层出不穷。
哪怕第四阶段的升华者很强,可面对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摇旗呐喊的资本。
你一个九凤何德何能?
除非……
“进阶?”
柳东黎终于反应过来了,端详着面前诡异的祭祀场,推测着此刻笼罩着新海的庞大秘仪。在得到了主轴之后,原本错综复杂的迷雾好像在瞬间散去了。
变得顺理成章。
柳东黎手忙脚乱地从地铁站的工作处里翻出了原本预定的地铁图纸,端详着上面那个完美地环形。
然后手里沾着地下的血,不断地做出标记。
直到最后,整个环形之上的血色纵横交错,完美地编制出两个重叠的徽记。
一个是九凤的标志。
而另一个,则是孕育和转化的印记。
果然,他在进阶!
那么这一场仪式的目的就很清晰了。
通过镜界的增殖,将整个新海的地下铁线覆盖,利用了倒影和正体的对应,巧妙地绕过了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的压制。
而干涉倒影却要比干涉正体需要花费的源质更加的低廉,通过这样的方式,加深倒影的深度,制造出一片地狱化的区域,然后覆盖在正体之上。
现境依然是现境,可是却足以实现在深层地狱中才能实现的进阶仪式。
堪称妙想!
而通过同源的进阶,在进阶完成的瞬间,呼应本源,给牧场主创造出一个直达的通道,进而实现开辟魔都通路的目的。
简直是一举两得。
想要化身传奇,必先创造传奇,就好像想要成为神明必然先创造神迹那样。
凭借一举之力,完成两样深渊伟迹,以其中一者进阶,另一者化作自身的资粮,此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柳东黎忽然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尖锐声音。
就在他愕然抬头的时候,便看到破碎的玻璃后,站台的名字竟然也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铁站名。
浦东大道?
很快,他便恍然,难道是魔都中某个地方的名字么?也就是说,如今的镜界竟然采用了三重映照的对应?
这一份最后的工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麻烦起来。
他头疼地扯着自己的假发,低头看着依旧毫无任何变化的腕表侧面的信号栏分明是满格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在天文会的监看之中。
但上层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是上面的人已经知道了但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你被放弃了朋友,安心等死吧。
而另一种,则是更令人充满希望的猜测这件事儿在上层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凭借目前新海的准备可以解决。
所以,放心大胆的干吧。
不论哪一种,他恐怕都不能从上峰那里得到任何帮助了。
“一群王八蛋,关键的时候一点用场都排不上!”
他烦躁地骂了两声,徘徊在尸骸狼藉的地铁站里思索,许久,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侦探的号码。
“哪位?”另一头的侦探没精打采的:“天文会吗?来接我撤离的人终于到了么?”
“你做梦呢,老子都还没跑呢,你想单独跑路?!”柳东黎大怒。
“你还活着呐?”
侦探愕然:“我以为你这会都壮烈牺……”
“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柳东黎越发的恼怒,“好了,闲话别逼逼了,你是昨日快递的本地运营人没错吧?”
侦探没有说话,好像想着怎么推卸责任一样,柳东黎冷哼一声,抱着万一地期望问:“听说昨日快递的最高级服务,甚至可以让你买的东西在你买之前就送到你手里,是真的吗?”
“……”
电话那一头的侦探依旧沉默着,许久,声音干涩地说道:“五分钟前,我收到了昨日快递金陵总负责人的通知……他说,一位客人所订购的东西已经运送到了本地的目的地附近,让我提醒客人注意查收,本次服务费将会按照最高标准上翻两倍进行计算,由金陵社保局全额支付完成……”
柳东黎愣住了,“什么鬼?”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叮的一声,一条短信弹出:“本次为您提供的快递服务已经结束,稍后请回复短信对本次服务进行评价,满意请……”
电话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柳东黎愕然地挂掉了电话,缓缓地回头,端详着四周哪里像是有储物柜的地方,最终,视线落在了层层尸骸的最中央,那个由实木所打造而成的庞大祭坛上。
不可置信。
许久,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钢筋,绕着雕刻着层层华丽花纹的祭坛走了一圈,看不出有任何缝隙,当他奋进力气捅穿了外层的木板,将祭坛奋力撬开之后,却看到祭坛之中落满灰尘的庞大铁箱。
什么时候?
这个祭坛放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他们是怎么把祭坛打开放东西进去之后又原样合拢的?
还是说,从一开始,打造祭坛的时候,昨日快递就把这玩意儿塞到里面去了?
完全想不明白。
但上面昨日快递的标志毋庸置疑地证明了这一件快递的身份。
前言收回,上面那群王八蛋至少偶尔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可以付账单。
他奋力砸掉外面的锁,掀开了沉重巨大的铁箱。
端详着其中密密麻麻的炼金炸药,便露出了愉快地笑容。
这次的行动,稳了。
“救命啊!救命啊!”
在不断响起地枪声中,沈悦鬼叫着缩在墙角,闭着眼睛不断向着前面扣动扳机,结果完全打不中。
“废物给我闭嘴,烦死了!”
艾晴不快地怒斥,娴熟地给手中的冲锋枪换上了弹夹,然后对着扑上来的那群侵蚀物扣动扳机:“你不是三阶升华者么!为什么要让我一个瘸子打啊,快给我上啊!”
“可我完全不会打架啊!”沈悦缩着头,怯生生地回答:“我只会玩奶妈……打架都是金沐上的!我只要负责奶就够了啊……”
“废物!”
艾晴再不对这个怂到要命的家伙抱有期望了,咬牙从他马甲上摘下最后一颗手榴弹,丢进了那群涌动的侵蚀体中,随着轰鸣,一片粘稠的黑血扩散开来,恶臭刺鼻。
可那些残留的十几只野狗一样的异种好像被激起了凶性,越发地兴奋,这一次它们变得谨慎起来了,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游走在四周,寻找时机。
就好像准备捕猎的鬣狗那样,十足狡诈。
沈悦手里举着的手电筒已经开始闪烁。
在浓度渐渐提升的深渊沉淀中,难以工作……
被侵蚀地不止是手电筒。
艾晴的脸色苍白起来,剧烈地喘息着,可神情依旧平静,近乎冷漠地看着那些饥渴地怪物们,手指缓缓地敲打着枪身。
直到那一瞬间,灯光彻底熄灭。
黑暗中,那十几双巡梭的猩红眼瞳骤然焕发出兴奋的光,在嘶鸣中合围而上!
艾晴扣动了扳机。
而就在那嘈杂的声响中,忽然有咆哮的声音响起。
“艾晴不要怕,我来救你啦啦啦啦啦啦!!!!”
下一瞬,在手电筒重新亮起的光芒中,燃烧的槐诗破墙而出。
然后愣在原地。
发生了啥?
第八十五章 佩奇十周年纪念款手办
原本的预想很完美。
艾晴遭遇了敌人,艾晴遇到了危险,槐诗从天而降,槐诗干脆利落地把所有的怪物全都打爆,槐诗英雄救美,艾晴安全了,艾晴的好感度up。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啊。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槐诗愕然地看着周围,满地的怪物残骸,还有无数飞迸的血浆中淡定地抛下射空的冲锋枪后自拐杖中拔出一把近乎长钉的剑刃,笔直贯入最后一只鬣狗颅骨中的少女。
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愣在原地,在寂静里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然后僵硬地回过头,后退了几步,重新走回了墙后面。
“是幻觉,是幻觉,刚才打开的方式不太对,重新再来一次。”
他重新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从里面跳出来:“艾晴我来救……”
场景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多了的,只有艾晴仿佛看智障一样怜悯又冷漠的眼神。
“怎么回事儿?”他茫然地挠着头。
什么时候监察官的战斗力已经这么猛了吗?
还是艾晴深藏不露,其实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
刚才临机应变的那一剑,光是槐诗自己看着都觉得后脑勺发凉。
直到他撇除尴尬,专注端详着面前的少女时才发现不对,她竟然是站着的,稳稳当当,只是姿态异常地怪异和僵硬。
哪怕完美的符合力学,也没有常人会选择这么站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就像是机器一样。
“就是机器没有错。”
一如既往的读心式发言,艾晴伸手,微微提起了长裙的裙摆,展示着脚踝处的钢铁结构,还有依附在小腿之上向上延伸的纤细结构,就像是紧贴着皮肤的箔片。
纤细的血管中好像随着什么东西一起,焕发着光芒,隐隐照破了苍白的皮肤。
自膝盖和脚趾的破裂的皮肤中,粘稠的鲜血缓缓落下。
像是踩着刀尖那样。
她站立在槐诗的面前。
“只不过一具应急反应支架而已,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么?”
她挥了挥手腕上滴下来的血,满不在意地扯了一截裙子下来包扎好。
“呃……”槐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尴尬地挠了挠头:“怎么以前没有见过这个高级的东西?”
“技术部工作室的试验型,还没量产,我算是内部测试的小白鼠吧。”
艾晴操纵着手机中的辅助app,将那些临时暴增地数值拉到了最低,把瞄准模块和反击模块关闭,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而手臂和脚踝上渐渐浮现出淤青。
脸上不正常的血色褪去,露出苍白。
端详着槐诗全副武装的样子,眉毛微挑:“说起来,还多亏了某人被关进监狱里,关键的时候,我连个可靠的打手都找不到,只能临时申请一具以防万……”
“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您就别追究这个了好么?”
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机会之后槐诗整个人都咸鱼起来了:“况且我这不是刚刚越狱就过来救你了么?”
“特事处出事儿了?”
“恩。”槐诗思索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那一副惨状。所幸艾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索了片刻之后皱起眉头:“这么说的话,是戚元有问题么?”
“对。”
和艾晴说话就这点好,一点就透,从来不用费心。
两人交流了一下情况之后,槐诗终于可以把这一堆破事儿丢给艾晴头疼了。而他也终于看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沈悦:
“这是哪位?”
“增援本地的升华者,虽然是三阶,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排的上用场啊。”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悦,叹息了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毕竟他的辅助起码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自我介绍的时候,沈悦勉强地挤出了一些笑容。可等槐诗扯着绳子把身后拖在地上的那一具铁鞭拽过来的时候,沈悦的神情就彻底地黯淡了起来,坐在地上,再没有说过话。
明显金沐的死讯对他打击很大。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艾晴忽然问。
“嗯?”槐诗困惑地看着她,第一次听到她询问自己的行动意见,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要说的话,你现在严格来说,已经不算天文会的正式员工了,你也并不需要对社保局和特事处负责,哪怕是你现在处于越狱状态,但这都是不可抗因素导致。
你已经自由了,槐诗,哪怕只是现在。”
艾晴郑重地看着他:“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已经都没有资格再向你下令了。”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不论他是选择撒手不管,或者干脆抽身而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一个人为了保卫自己生命的正当理由。
他没有义务参与到这一场争斗里。
槐诗茫然地想了半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这不妨碍我想把戚元那孙子剁成稀巴烂,对吧?”
艾晴平静地看着他,要说的话,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许久,她叹息了一声,掏出手机,对着槐诗的脸照了一张照片,把他一脸懵逼地样子保存了下来。
上传完毕。
“那么,槐诗,我以国际天文会的名义宣布,为了保证现境的安全,你被征召了。”
艾晴关掉手机,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丢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给你。”
槐诗好奇地端着那个巴掌大小的铝制盒子,好奇地晃了晃:“这什么?难道大家最近都流行送我礼物么?”
“佩奇十周年纪念款手办。”
艾晴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喜欢佩奇么?拿回去摆在家里早晚上两柱香,让它保佑你一帆风顺好了。”
“……啥玩意儿?”
槐诗愕然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粉红色的吹风机,顿时松了口气。
在黑色的绒布中间,是一个银白色的手环,扁平的外表上印刻着漆黑的纹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神奇古老的咒文,反而像是某种电路集成。
介于古老和新颖之间,让人难以评价它的风格。
“新款手铐?”
他好奇地拿起了手环,扣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手环内层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收紧了,但力度适中。
当他将展开五指然后握拳的动作重复了两边之后,扣在手腕上的手腕便像是解体一样展开了,一片片的铁片彼此嵌合,覆盖,向上延伸,到最后完全覆盖了手背,变成了轻薄的露指手套,明明是钢铁构成,可活动起来却丝毫不受限制,也不妨碍握刀。
掌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隐隐有些疼,但很快就感觉不到了。其中好像圣痕一样存在着某种古怪的源质结构,但槐诗分辨不出来。而手套掌心的部分却仿佛皮毛,或者是某种砂纸,槐诗试着搓了搓手,听见好像铁片摩擦的声音。
“卡文迪许工坊出产的砥石。”艾晴说:“抽取使用者的血和源质进行激化,达到质变的目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槐诗好奇地唤出了祭祀刀,伸手自刀锋上抹过,掌心隐隐传来了被刀割的冰凉感,砥石手套在抽取着他的血,可随着掌心的抹过,祭祀刀上竟然亮起一层隐约的电光。
随手挥刀的时候,传来电光击破空气的爆裂声。
划过地上怪物的残骸时,刀刃的切口上顿时一片焦黑,很快就向下坍塌,变成了风吹即散的灰烬。
“看起来似乎挺适合你。”
艾晴的眉毛微挑,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具体的效果取决于你投入的源质多少和血的质量,如果圣痕进阶的话,效果可能还会更好一些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比傻乎乎地拿刀去砍要强一些。”
槐诗惊奇地端详着左手上的砥石手套,反复地实验着它的效果,越发地感受到了便利。
不但能够和心毒完美叠加,而且同心毒针对源质的冲击不同,这一层镀在刀锋上的电光可是实打实的物理攻击。
带着它,相当于随时随地能够将一件普通的武器变成具有边境特性的炼金产物。可以说相当适合自己。
至于持续时间,一次砥砺之后雷光大概能持续一分多钟,对于槐诗这种偏向近战节奏激烈的搏斗方式来说也算够用了。
“谢谢。”他满足地收下了这一件礼物。
“反正都是准备低价处理掉的东西,能够在你手里发挥余热的话也算创造了点价值。”
对于它的来历,艾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闲话已经说太多了,你该去工作了,槐诗。”
“那你呢?”
“做我的工作。”
她不客气地翻检着槐诗拎过来的旅行包,补充着自己的弹匣和武器。当她看到里面竟然有一件女式的小型防弹马甲,忍不住有些错愕地看了槐诗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贴心到这种程度。
对此,槐诗只能撑起心虚地笑容,表示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不要客气。
“那么,祝你行动顺利吧。”
艾晴最后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头疼,毕竟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够一帆风顺的样子。
不,应该说总觉得会凉得很快吧?
“带上这个家伙好了。”
她忽然伸手,指向了旁边自闭的沈悦,“虽然废物了点,但好歹还是三阶的升华者,多少能拍上点用场。”
沈悦愕然抬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终究没有拒绝,反而主动为槐诗扛起了包和其他的杂物,最后将金沐遗留下的遗物铁鞭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脸色苍白地喘息着。
看上去越发地不靠谱起来了啊。
艾晴越发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再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总之,一路顺风吧。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仪表,转身走向了黑暗里。
第八十六章 大哥大嫂过年好!
“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地面指挥呼叫汤姆船长……”
黑暗中,两个人影缓缓地向前。
一个人疲惫地背着一截长得过分的铁鞭,垂头丧气,汗水落在染黑的衬衫上面,分外狼狈。而另一个人却好像春游一样,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地,摇头晃脑,甚至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正随着自带的bgm愉快地歌唱:
“你干得不错,现在媒体想要知道你支持那一支球队……”
稍微有些走调的歌声回荡在诡异地黑暗里,不断惊起了一片细碎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蝙蝠惊起拍打双翼地声响。
只是当他回头,看向身后脸色苍白的沈悦时候,就忍不住叹息,回过头来走上去,垫着脚勾着他的肩膀。
“别这么哭丧着脸啊,大哥。”
槐诗挥了挥拳头:“新海就靠我们拯救了。”
“一个一阶升华者,和一个三阶的废物,能救得动吗?”
沈悦无力地扫了他一眼:“这又不是春游,我不想打击你的热情,可你能不能安静一会,至少在死之前让我静一静。”
“好的好的,知道你难过。”
槐诗叹息,伸手,探入了胸前的大洞里,然后……从里面掏出两罐在黑暗中冰到透心凉的快乐水:“来,大哥,嚯阔落。”
这也是乌鸦塞在旅行包里的东西,在一堆子弹和手榴弹之间放这种东西,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估计她也不知道槐诗脑子里会怎么想吧?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其他的好处姑且不论,但冰箱的这个功能赞啊!
靠着槐诗‘体温’土法冰镇的阔落似乎让沈悦稍微冷静一点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子之后,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他勉强笑了笑,“我从小一直害怕打架,成了升华者之后也只能做做后勤和辅助,之前一直是金沐带着我的……”
他说,“要不是金沐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
说到金沐,他眼眶又泛红了。
毕竟是多年的搭档,在他心中,金沐的分量肯定不同寻常。
“是这样么?”
槐诗挠了挠头,“怪不得他临死之前都放心不下你啊。”
沈悦沉默了,许久,不安地问:“他临死前……”
“走的很轻松。”
槐诗不等他问完,就开口说道:“是我亲自动的手,没有痛苦。”
沈悦的肩膀耷拉了一下,干涩地说:“谢谢。”
槐诗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金沐的徽记,塞进他的手里:“那就拿出一点骨气来啊,大哥,好歹是三阶升华者,他信你这么多年,如今他死了,别让他再蒙羞。”
沈悦慌不迭地握紧了手里的徽记,好像生怕掉了一样,珍而重之地塞进口袋里装好。
不过,对于槐诗的鼓励,他神情却越发地苦涩。
“我尽量。”
哪怕本身完全是个辅助,但至少基本的射击训练和体能都是有的,三阶圣痕所带来的加成让他本身的体质就在槐诗的两倍以上。
如今背后扛着旅行包,双手抓着两把冲锋枪,浑身插满了弹匣和手榴弹,倒是有几分敢死队的样子。
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随时准备冲进人堆里拉保险boom一下的样子。
槐诗摇了摇头,不再打击他了。
但这么靠着十一路走,恐怕走几个小时都到不了地方。
就在经过一个临时挖掘出的维护站时,槐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到了杂物堆旁边防尘布下面盖着的东西,顿时心中一喜。
“等一下,我们有代步的了。”
说着,他跳下铁轨,钻到维护站里,很快,随着一阵坍塌的混乱声响,一辆检修人员用的手动式轨道车就被推了出来。
在两人合力的搬运之下,顺畅地卡在了轨道之上。
严丝合缝!
值得庆幸的是,好歹时代在进步,这里找到的并非是传统动画里,美洲矿山中出现的手压式轨道车,上面竟然还焊着握把和机轮。
虽然一时半会找不到汽油,但竟然还可以用脚蹬的!
而就在槐诗绕着轨道车啧啧称奇的时候,沈悦忍不住吞了口吐沫,指了指维护站深处,那一双双被嘈杂响动惊醒的猩红眼瞳。
“我们是不是要糟糕了?”
“别怕,我们不是有车吗!”
槐诗率先跳了上车去,向着他招手:“快快快,蹬起来!只要我们e的够快,他们的问号就追不上来!”
话音未落,那一堆坍塌的杂物轰然炸裂,露出后面墙上的大洞,还有宛如潮水一般涌动的鼠群。
可哪里见过这样的老鼠?
简直好像野狗一样的大小,每一个身上都带着溃烂的脓疮,瘦骨嶙峋,饥渴地发出刺耳地尖叫,灰黑色的潮水涌动着,露出潮底的嶙峋白骨。
无数红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他们,下一瞬间,疯狂的鼠群向着他们狂奔而来。
这时候沈悦已经不纠结究竟要e什么这个问题了,根本不用槐诗催促,自己跳上了轨道车就开始奋力狂蹬了。
在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中,轨道车陡然一震,落下了齿轮中间的尘埃,然后速度从缓慢地滑动中迅速地飙升起来。
好像骑着自行车狂奔跑路,躲避后面的警笛声那样。
事实证明,三阶升华者就是三阶升华者,哪怕是最不能打的也比槐诗强。槐诗刚刚因为自己暴增的体能得意的飘了没多久,就完全被沈悦碾压了。
狂风扑面而来。
沈悦的脚几乎在车上踩出了残影,整个轨道车都在他奋力地踩踏之下发出哀鸣,槐诗生怕他踩得过头了,把整个轨道车给踩塌了。
这个家伙,搞不好是那种特别擅长逃命的天才吧?
就在他捏着下巴思忖的时候,听见了沈悦的惊叫。
“槐诗槐诗槐……”
他不断地喊着少年的名字,几乎喘不过气来,惊恐地指着轨道车的前方:“前面也有!”
“喊个名字而已嘛,淡定一……我操!”
槐诗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顿时惊了:“怎么他妈这么多!”
就在轨道车的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被双目猩红的异变野兽们所盘踞了……简直好像是一个动物园一样,不论是老鼠野猫、野狗和兔子,亦或者蛇、猴子乃至还看得到一只长满了畸形肢体的老虎……
一眼看过去,简直没多少重样儿的。
唯一相同的就是大,太大了,又大又瘦,好像饥饿了漫长的时间之后忍不住想要放口饕餮,嘴里往下滴落着粘稠的墨绿色唾液。
连蟑螂都有胳膊那么长。
这么一条完整的食物链,要说不是归净之民特意蓄养出来掏取他们上主欢喜的话,槐诗自己都不信。
那群在深渊沉淀之下已经异化到妈妈都认不出来的鬼东西嘶鸣着,分明已经认准了这两个送上门的妙鲜包。
“怎么办啊?”
沈悦都快哭出来了。
“不要怂,就是干!”
槐诗从旅行包里提起了冲锋枪,拨开保险:“反正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怕个屁啊,你就负责蹬车,其他的交给我。”
说罢,槐诗提高了声音:“冲冲冲!”
那一瞬间,他扯了一个手榴弹的拉坏下来,等待着双方的距离渐渐缩短,奋力抛向了前方的涌动黑暗中。
于是,爆裂的轰鸣自从黑暗的深处响起。
气浪呼啸,掀起了那群鬼东西里面滥竽充数的老鼠蟑螂,飞迸的铁片更是溅起了一片恶臭的血花。
在骤然升腾的火光中,照亮了沈悦在风压之下变形的苍白面孔,还有槐诗手中喷出火焰的枪膛。
“大哥大嫂过年好!!!”
在槐诗的咆哮中,子弹横扫,在半空中炸开了一朵朵血花。层层血色飞溅中,自顶穹上骤然有一道阴影垂悬而下,向着沈悦张开了血盆大口。
那是一条足足有水桶那么粗的蟒蛇。
哪怕是几米之外,恶臭几乎就已经快要把沈悦熏死了,如今他一抬头,看到一张遍布脓疮的大嘴向着自己扑来,几乎吓得快要从车上跳起来。
可紧接着,蛇头剧震。
雷光一闪而过。
稍纵即逝的电光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痕,自它的下颌中没入,又自由地穿出,驰骋消散在了空中。
下一瞬间,巨蟒的下巴就从它的头颅之上掉了下来,粘稠恶臭的血像是喷泉一样泼洒在了沈悦的脸上,流进他愕然长大的嘴中。
等反应过来之后,沈悦已经趴在车上把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明明快要吓晕过去了,可脚下蹬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地停顿,只能说这真是一门不折不扣的天赋。
在半空中,受创地巨蟒剧痛痉挛,从顶穹的架子上落下来,自槐诗的扫射中愤怒扭动,蛇尾掀起风声呼啸,横扫而至。
阴魂之火重燃。
在劫灰的笼罩之中,不止是沈悦发出了见了鬼一样的尖叫,就连四周扑上来的怪物们都像是触电一样的疯狂抽搐起来。
而就在扩散开来的迷雾里,槐诗的左手自斧刃上擦过,电光飞迸中,愤怒之斧高举而起,凄啸斩落。
仿佛雷霆乍惊,摧枯拉朽!
紧接着,血浆自空中爆发。
染红了铁雾之中,恶鬼的双眸!
第八十七章 突破重围
一瞬过后,横扫而来的蛇尾自正中断来,余势未衰的将另一只飞扑上来的侵蚀体抽成了两截。
旋即,巨蟒被甩在了身后,狂怒尖叫着,追之不及。
在车上,两个人已经被腥臭的血液浇了个透彻,受到连番惊吓的沈悦来不及尖叫,就听见槐诗兴奋地呼喊声。
“你高兴个鬼啊!”他气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个有没有,有没有那种打街机的感觉!”
槐诗兴奋地回头问:“就那种街机厅里三个币一次的射击游戏……我从来没玩过诶!没想到这么过瘾!”
“你可够了!”
沈悦尖叫:“别玩了行不行?真能回去我给你买家用机,你想玩什么玩什么!”
“那可说定了哈!”
一听到有免费的游戏机拿,槐诗的眼珠子亮得跟车灯似的:“等会你千万要怂一点,有什么事儿让我来,千万注意别挂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沈悦绝望地哀鸣:“前面又来了!”
凝视着那一群争抢着扑上来的变异生物,槐诗摇头感慨:“这不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吗?”
在黑暗的深处,忽然有笛声响起。
分不出是柳笛还是什么奇怪的乐器,那声音称不上悠扬,也不能说尖锐,反而极类咀嚼的声音,让人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这两者联想在一起的。
可就在古怪的低声中,那些体量细小的变异生物竟然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凭空爆裂,槐诗他们还来不及惊喜,就看到从它们的身体里,有像是活物一样的黑色血液涌动出来,钻进了旁边那些庞大怪物的躯壳之中,催发生长出了更多的变异器官,越显狰狞。
那种鬼东西,不仅让人联想到那些寄生在尸体中的侵蚀物,可更重要的却是,灵光一现时,槐诗眼前忽然闪现了戚元所饮下的那一杯黑色的酒。
剔透的像是黑色的水晶那样。
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原来如此吗?”
他轻声呢喃,拍了拍沈悦的肩膀:“加快,我们得赶时间了!”
沈悦喘息着,艰难嘶吼:“你行你上啊!”
“哈哈哈。”槐诗利索地将弹匣换好,对准了前方:“我这不是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吗!”
那一瞬间,兽群和轨道车碰撞在一处。
在剧烈的震荡中,枪声轰鸣,
难以想象这是怎么样的行进方式,就好像碾压血肉做成的轨道一样,在疯狂地震荡中,沈悦恐惧地闭上眼睛,尖叫,奋进所有力气蹬着轨道车。
紧接着,他就闻到了血浆味和硝烟升腾的恶臭,粘稠的液体泼洒在了他的身上,前面和后方不断地传来爆炸的轰鸣。
还有扳机扣动之后宛如雷霆的延绵巨响。
那些侵蚀物疯了一样地扑上来,一个个前仆后继地爬上了轨道车,可紧接着就在枪膛的横扫和刀斧地劈斩下粉身碎骨,被卷入轨道车下面,碾成肉酱。
不断地有惨烈的嘶鸣和尖叫声响起。
感谢老戚家,感谢何洛,感谢上座部密宗双刀术。
自砥石的加持之下,雷光随着槐诗的双臂向着两侧放射而出,刀锋劈斩,将爬上轨道车的畸形蜥蜴斩成了两段。
不给它飞起头颅咬人的机会,槐诗飞起一脚,将它踹进了后面的老鼠堆里。然后顺手,把斧头楔在一个发了疯的野狗脑袋,听见了令人心情愉悦的头骨碎裂声。
好像砸金蛋一样。
槐诗嘶吼,奋尽全力,抡起了手中的武器,再度向着前方扑上来的敌人斩出。
在恍惚中,那些看不见数量的野兽们好像真的变成了海洋,洪流席卷着,不断地想要跳上车来,如同潮汐。刺鼻的血浆变成了澎湃的浪花,骨骼就化作了暗礁与阻碍。
小小的轨道车仿佛变成一艘小舢板。
他们行进在死亡的海上。
可一切变化都变得十分简单了,既然是海的话,就向前航行,既然是浪的话,就将其斩破,既然是礁石的话,那么就严厉地用雷光撕碎。
甚至用不着迈步向前,他们已经笔直地向着黑暗的深渊中疯狂下坠了。
他只要将送到眼前的鬼东西毁灭就好。
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用自己体验过无数遍的方法……
于是,燃烧的阴魂放声咆哮,胸前的裂隙焕发烈光,向着前方斩下饱蘸雷霆和心毒的刀和斧。
如此简单。
自杀戮中,少年咧嘴,畅快地大笑。
沈悦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放着好好撤退的时机不走,非要跟着这个神经病一路往死路里钻,金沐都已经死了,自己这么一个连打架都不会的文职工作者竟然想要试图把这件事情摆平。
然后,现在他像是狗一样疯狂蹬着轨道车,感觉自己就算不被被扑面而来的怪物咬死,也会累死在这个破玩意儿上的时候,他却听见那个神经病竟然欢快地唱起了歌。
“嘿!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
自疯狂地前冲中,粘稠的血浆如雨一般地洒落。
那个笼罩在火焰中的消瘦身影伫立在车头,倾听着嘶鸣,沐浴着血液,好像春游一般地兴致高亢:“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
“叮叮当!”
“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
自雷光劈斩的凄啸里,他沙哑地欢呼:“嘿!今晚滑雪真快乐,把滑雪歌儿唱!”
于是,红色的血便从空中落下来,仿佛永无止境。
在好像地狱一样的漫长的一分钟,沈悦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没有死,但好像接下来会死得更惨一些。
直到那一张残破的轨道车彻底冲破了无数侵蚀物的阻拦,自斗争之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血色痕迹,彻底突出重围。
当回头看去的时候,背后是渐渐远去的怪物们,可当他看向前方道路的尽头时,便忍不住再度陷入绝望:
“你快别他妈唱了,前面是门啊!”
“那不更好?”
槐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抱紧了扶手,大声喊:“反正没有刹车,撞过去!”
于是,在沈悦的尖叫中,轰鸣迸发。
阻拦在铁轨前面的半堵破墙和上面的沉重钢制门板在轨道车最后的冲撞之下轰然洞开,彻底失去平衡的轨道车从轨道中飞起,在半空中回旋着,向着四周泼洒出那些未曾干涸的血水和搅入轮子里的断骨碎肉。
两个人滚落尘埃中,只感觉浑身都要碎了。
而轨道车终于轰然落地,一头撞在了月台上,彻底碎成了两截,无数断裂的部件敲在了石头上,譬如广播中的悦耳铃声。
到最后一刻,它依旧尽忠职守,以着最后的残躯,提醒着他们。
到站了。
沈悦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和双手一片淤青,低头看着旁边那个爬不起来的少年,只想伸手干脆把这个祸害掐死在这里。
“你特么真的是一阶升华者吗!”他愤怒地扯着槐诗的领子:“究竟哪儿来这么头铁啊!你知道刚才我们差点死了多少次么!”
“只不过是死而已,习惯就好嘛。”
槐诗被他提起来,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况且我们这不是成了么?放轻松,放轻松……正常操作。”
“正常个屁啊!”
沈悦瞪着他:“你这个家伙,究竟想搞什么鬼!就算你有自毁倾向也请别拉着我好么!”
在他半是恐惧半是担忧的瞪视中,槐诗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么?当我拥有圣痕的时候,有人问我,得到力量之后想要做什么……”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可以成为英雄。”
“英雄大部分都死了!”
“那就努力不死不就是咯。”
槐诗伸手,掰开了他的手指,扶着墙,努力维持着平衡,快要站不稳了。
轰!
就在寂静中,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了隐约的轰鸣。
紧接着,他们四周的空间仿佛都动荡了起来,产生了隐约的裂纹。
覆盖在现境上的镜界在动荡。
沈悦愣了一下,旋即抬起了手腕,死死地盯着手机破碎的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消息,顿时狂喜。
“社保局的行动队已经到了!”
他几乎手舞足蹈,数着上面地图上的亮起的绿色光点:“七个、八个、九个……十二个升华者!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
“他们在哪儿?”
槐诗好像比他还紧张。
“就快了!”沈悦喜出望外:“他们在分头行动,各个击破,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我们这里了!”
“呃……”
槐诗尴尬地看着他们身后的月台上:“老沈啊,半个小时我们恐怕都要凉透了……”
他停顿了一下,吞了口吐沫。
“不过至少,我至少知道金沐为什么沦落到那群侵蚀体手里了。”
就在手机的微光中,照亮了月台上那个庞大的阴影,还有那一双庞大如车灯的血红眼瞳。
就在通向上层的台阶上,卧躺着一只卡车一般大小的庞然大物,分不清究竟是狼还是狮子老虎,太多畸变的器官和特征了。
明明身体之上的毛已经掉光了,露出下面一颗颗巨大的脓疮,可脑袋上却长满了鳞片,不断开阖地巨口中显露出铁光的乱牙。
就在牙齿之间,他看到了金沐身体上残缺的手臂,如今在那个鬼东西的舌头上翻卷着,好像磨牙棒一般地被咀嚼着。
察觉到他们错愕的视线,巨狼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收起了看戏一般的愉悦之后,转为了饥渴和狰狞。
槐诗觉得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