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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八章 白马非马

    美德之剑的光焰爆发,横扫!

    所过之处,一切负面源质在剑刃的烧灼之下嗤嗤作响。

    但随时随地,却有更多的头发再生,源源不断的消耗着槐诗的体力,将他死死的压制在了原地,邪眼不断的从发丝中浮现,阴冷的目光宛如刀锋纵横交错。

    轰鸣里,两侧废弃的建筑物不断坍塌。

    槐诗,步步后退。

    可心中却生起了一丝庆幸和恍悟……

    还好,还好,来的不是像噩梦之眼里的大阿修罗·艾弗利那样的强者,否则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就当愤怒的百目鬼一步步从迷梦之雾里浮现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一张脸上恍然的神情,好像难以置信一样,看着他自己,疑惑的低语:

    “原来四阶里也有像你一样这么弱的人啊……”

    ?

    ??

    ???

    在瞬间的错愕中,百目鬼竟然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可当察觉到槐诗脸上货真价实的庆幸时,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狂怒和悲愤。

    弱?

    隔着三阶和四阶之间的庞大天渊,被一个年龄还不足自己五分之一的毛头小鬼居高临下的俯瞰。

    拜托,你很弱诶。

    并不是可以的羞辱,可这样的神情和话语,所带来的震怒乃是羞辱的千百倍!

    “给我死!!!”

    无数黑发剧震,宛如喷泉一般喷薄而出,他彻底的从人的形态解放,化作黑暗的洪流,浩荡席卷。

    在蠕动的黑发所过之处,一双双狰狞的眼眸从地上、水中、断墙、残壁之间睁开,恶毒的眼瞳死死的盯着槐诗,甚至反向渗透着迷梦之雾,侵蚀着这一片雾气,源源不断的将巨大的眼睛睁开,封锁着他所有躲闪的空间。

    自外而内,寸寸收缩!

    直到槐诗打了一个响指。

    黑暗涌动如潮,自他的阴影中升起,化为具现的门扉,紧接着,轰然洞开。

    无数猩红的光芒从其中浮现。

    嗜血之眼。

    “圣哉!”

    铁光涌动,鸦潮席卷,在转瞬间,像是万丈潮汐那样飞扑而出!

    “差点忘了,还有这招!”

    槐诗挥手,瞬间,曾经的九只衔烛之鸦骤然一震,庞大的躯壳之上涌现光芒,愤怒、悲悯、痛苦、怨憎……源质武装附着完成。

    浩荡的鸦潮竟然向着百目鬼发起了反扑!

    铁翼如刀,冲破了那些发丝的纠缠,锋锐的爪子和长喙抬起,冲着那些睁开的眼睛疯狂进攻。

    每睁开一只眼睛就有一双眼睛被啄瞎,每缠住一只乌鸦就有两只乌鸦挣脱束缚,每杀死一只飞鸟,就有两只飞鸟在无数睁开的眼瞳之中刻下伤痕。

    毫不顾忌牺牲和死亡,近乎以命换伤一样疯狂的对敌人施加着痛苦。

    哪怕是被绞死在头发,被邪眼穿刺,分崩离析,也会再度以源质的形态回归迷梦之笼,观看着前线乌鸦传来的景象,大感刺激。

    伴随着一道惨烈的尖叫,无数血泪自破裂的眼瞳之中喷薄而出,就像是无数猩红的溪流一样彼此汇聚,在暴雨积蓄的水泊中渲染成猩红的海。

    蠕动的锋锐头发横扫,那些随灭随生的眼睛喷薄邪光,纵横交错,恨恨逼退了鸦群的袭击之后,一个苍老而狰狞的身影就从血中浮现,双目之上遍布裂痕,喷薄出愤恨的光。

    老人发狂咆哮:“你根本就不是怀纸素人!!!!”

    “我是怀纸素人啊。”

    槐诗耸肩,“只不过……怀纸素人不是我而已。”

    在他的身后,阴影之中,有娇弱少女的身姿缓缓浮现,名为怀纸素子的替身自此睁开眼眸,手握怨憎之刃。

    而槐诗,挥手再度拔出美德之剑。

    两张轮廓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面孔抬起,对着愕然的百目鬼露出微笑:“既然在这里面不用担心掉马甲……那就,暂时用这一招陪你玩玩吧。”

    那一瞬,迷梦之雾再度升腾而起。

    埋骨圣所的黑暗中无数残影飞扑扩散。

    以恶念和堕落神性所凝聚的诅咒,百试不爽的杀人方法完全无法起效。

    堪比刀剑的怨缠之发遭遇了更加锋锐的武器,负面源质被更加诡异和神圣的属性所克制之后,震怒的百目鬼发现,自己的爪牙竟然已经好无用武之处。

    可不等他仔细思索、认真分析,那两张诡异无比的面孔便已经自左右两侧呼啸而至。

    超限状态,解放!

    雨水化为蒸汽,蒸腾而起,禹步突进,结合了鼓手的发劲方式之后,形态各异的两把武器完美无缺的配合在同一处,形成了交错的闪光。

    一道十字的残痕自空气中浮现,凄厉的爆响轰鸣。

    苍老的百目鬼的双手一震,双手上两道价格不菲的边境遗物竟然崩出了两道裂痕,感受到了诡异无比的源质冲击。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两个后撤的身影竟然不可思议的破空而至!

    ——影葬穿梭!

    在瞬间从源质转化为阴影,再从阴影之中具现,狰狞的铁锤已经喷薄出狂暴的尾焰,随着怀纸素子的跃起,向着百目鬼兜头砸落!

    无数交错的头发化为盾牌,阻挡,邪眼横扫,紧接着背后传来破碎的身影。

    悲悯之枪的辉煌姿态已经贯穿了层层防御,伴随着鸢尾花的清香,青冠龙的时光剧毒随着枪刃一同贯入了他的肩膀。

    一触即收,便化为了阴影,自邪眼的凝视之中溃散,自死角再度重聚之后,美德之剑横扫,炽热的辉光一闪而逝,自百目鬼的胸前斩了一道焦黑的裂口。

    而愤怒之斧已经随着怀纸素子的横扫,对准百目鬼毫无防备的脖颈斩落!

    悲伤之索的形态自空中凝聚而出,瞬间收缩,就好像曾经无数蛇发纠缠在槐诗身上一样,锁链摩擦,火花飞迸。

    锁住了百目鬼关键的一瞬。

    愤怒的火光呼啸,在他的脖颈之上斩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紧接着,斧刃就被从裂口中延伸出的头发给纠缠住了。

    千百道包含恶意的锋锐发丝向着四周无差别的飞出,将那些扩散的阴影轮廓一个有一个又一个的撕裂。

    大地轰然一震,再一震。

    随着少司命残影的破碎,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亮起。

    爆炸!

    数十道金属炸弹连续不断的迸发轰鸣,粘稠的金属燃料泼洒在空中,又化作火雨从天而降。

    近在咫尺的爆炸只是让百目鬼略微的恍神,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前一后站定的两个身影。

    齐齐的,对他露出笑容。

    下一瞬,和弦的庄严嗡鸣撕裂的暴雨的声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这是由槐诗和怀纸素子两具躯壳在同一瞬间爆发的所有力量,结合了源质运用之后,最为纯粹的破坏技巧降临在了百目鬼的身上。

    ——双重龙骧!!!

    只是瞬息,当铁光消散的同时,千疮百孔的百目鬼躯壳轰然炸裂。

    从其中飞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无数蚊蝇毒虫,冲破了暴雨,再次凝聚成型!

    对于四阶而言,形骸的破碎只不过是略微消耗源质便可以修补,比起肉体上的创伤,灵魂上遭受的冲击和侵蚀反而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含恨反击!

    可这一次,那千百道眼眸喷出邪光后,苍老的百目鬼浑身发丝剧震,竟然拔地而起,冲上天空,头也不回的向着远方逃窜!

    太邪门了!

    他已经被槐诗层出不穷的各种边境遗物,地狱大群,乃至那惊神骇鬼的一剑所震慑……甚至感受到了隐隐的死亡威胁!

    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一任务!

    简直毫不知羞耻,竟然在远弱于自己的对手面前选择了逃亡——

    可惜,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从在快递鸦的运送之下,迷梦之雾里响起了别西卜兴奋的欢呼。

    “爷来力!!!”

    保险柜里待了快一个月之后,它此刻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迫不及待的跳进槐诗手里,连声催促:“快快快,射他!射他!射他!”

    只可惜,槐诗刚刚举起枪,就感觉到空气中迅速降低的温度。

    抬起的枪口在别西卜的惨叫里又放了下来。

    看来用不着他动手了……

    其他的到还好,蝇王一旦开枪,迷梦之雾恐怕还真罩不住。

    “你妈的人头狗不得好死啊——”

    蝇王悲愤咆哮。

    而天空中,无数霜色的光华浮现。

    神迹刻印·霜雹灾!

    数公里之外,接到生天目电话火速赶来的劳伦斯已经挽起了袖子,抬起了遍布着秘仪矩阵的右手,向着前方捞出。

    恐怖的寒意扩散,将整个大楼彻底冰封。

    而在遥远的天空之中,飞遁的百目鬼动作戛然而止。

    好像被无形的手掌握紧一样,惊恐的回头,想要纵声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在寒意的侵袭之下不断的变化,可不论是化为发丝,还是通过异国的神性变成无数毒虫,都无法摆脱那一道神迹的笼罩,甚至死的更快!

    转瞬间,就化为了一座冰雕,自无声的哀鸣中坠落。

    砸碎了棚屋之后,沦落进尘埃里。

    冰层扩散,寒意席卷。

    他的身体在霜色的覆盖下迅速龟裂,冰层不断脱落,可不论血肉如何再生,从躯壳中不断穿刺的冰棱都会再度施加破坏。

    那扩散的冰霜,竟然在抽取他的源质!

    原本令槐诗无比棘手的旺盛生命力,此刻反而变成了冰霜的原料,源源不断的杀死他自己。

    强者自溃。

    百目鬼想要再度睁开邪眼,可那些负面源质每一次凝聚都会招致冰棱的穿刺,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无法做出。

    当他艰难的挣扎,爬出废墟的时候,便通过破碎的眼眸,窥见了那个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正低头,冷漠俯瞰。

    他张口,想要说话,可随着剧烈的呛咳,便有冻结的血液从肺腑中喷出。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槐诗轻声问:“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紧急避难通知

    现侦测到‘形成层’异常源质反应出现,引擎过载,反应物质大规模溢出,濒临失控。

    总控枢纽‘克吕提厄’失去响应。

    赫利俄斯将进入紧急事态。

    现紧急关闭慈悲、严厉、庄严之门,以封锁内部溢出物质;所有工坊紧急停工,一切项目停止运转。

    请所有成员遵照指引,即刻前往救生舱进行避难。

    请勿惊慌、踩踏、拥挤,我们将在此等候到最后一秒,确保每一位成员都能安全的登上逃生舱。

    ——赫利俄斯首席炼金术师赫笛

    抱歉,胃痛加卡文,被成都的冬天折腾了个够呛,请假一天。

拉胯条……

    今天早上七点半起床,坐在电脑前面到现在。

    刷了大概三个小时的微薄,看了五个小时的大象打工,和编辑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讨论剧情。

    然后到现在,一个字儿都没写出来……感觉灵感被抽空……

    主要是对原本的剧情不太满意,还想要仔细想清楚。有了新想法又不知道怎么落实。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赶快过去,早日重新成为勤奋的那个自己QAQ

    实在抱歉,还请大家见谅。

第九百七十一章 惊变(感谢苍琥珀的盟主)

    地狱,静寂区,无何有之乡。

    恢复寂静的石室中,几个幽暗的人影静静的俯瞰着破碎的石棺,还有其中残缺的躯壳。

    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化为了佝偻而干瘪的尸首。

    绝大部分都已经溃散成尘埃。

    只有破裂的头颅内,那一片黑暗里,还有隐隐的亮光闪现。

    伴随着大门轰然开启的声音,撑着手杖的马瑟斯缓缓走进来,脚步有些踉跄,胸前巨大的裂口还没有修补完整。

    看到伍德曼的尸骸,他迟滞一瞬。

    “真的死了么?”

    “被维塔利这么来一手,不死也残废了吧?”

    叶芝耸肩,“就算还能挺下来,剩余的那点分量,也别想着到处兴风作浪了……得亏我跑得远,否则被老头儿逮住的话,恐怕也要陪伍德曼作伴。“

    “要搜寻昼夜之镜的痕迹么?”马瑟斯问:“脱离了俄联谱系之后,罗素不知道会把它藏在那里……未必好找。”

    “他的备份还在,维塔利杀不死他,只能将他囚禁起来。”

    在几个幽暗的身影之间,忽然有低沉的声音响起,那是来自无何有之乡的鸣动:“先让他好好安静一段时间吧,省得每天到处乱跑,烦的不行,又看的闹心。”

    那个声音说:“接下来就是诸界之战,我会找机会将昼夜之镜毁掉的。”

    马瑟斯无奈耸肩。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暗中将沉寂了那么多年的昼夜之镜唤醒。也没有想到,原本他们之中最为诡异的伍德曼竟然会在一条叫做槐诗的阴沟里连续两次翻船。

    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人就直接没了……

    如今作为模因病毒,伍德曼可以随意的在现境、边境和地狱之间穿行,显化,凭借着遗留在诸多人和典籍中的模因,可以说无处不在。就算是将所有被他植入模因的人杀死,只要散播出一些典籍出去,就能够再度扩散。

    可以说,毫无弱点。

    结果现在,所有的模因都还在,但代表伍德曼意识的‘服务器’却被一个门口修空调的家伙推着板车拉走。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服务器早已经被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儿搬回家里逗孙子玩去了。

    追之莫及。

    世界上最惨淡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归根结底,谁又能够想象得到,往昔那个看起来心灰意懒的罗素在忽然打了鸡血之后竟然会这么猛呢?

    就好像有一天战神那被人卖进青楼里的女儿忽然一拳打爆了来帮她冲业绩的十万战士。

    对不起,我装的。

    我等着一天等了七十年……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就连版本都不一样了。

    这让人找哪儿说理去?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将罗素那个家伙视作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了,就好像也没有人再把那位灾厄之剑真的当卖脸的牛郎一样。

    天国谱系的重建几乎已成定局。

    对于黄金黎明而言,这不再是癣疥之疾,而是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

    同样作为理想国的残留……他们之间的命运就已经决定,彼此不死不休。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诸界之战里,双方掰手腕的时候还多着呢。

    所有人都必须严阵以待。

    马瑟斯沉思片刻,再问:“伍德曼没了,那他所负责的那一部分计划怎么办?”

    “交给爱德华·威特吧。”那个声音说:“必要的时候,贝内特从旁协助如何?”

    手握佛珠的邪异觉悟者缓缓颔首,并没有异议。

    “信使的活儿还是第一次干啊。”

    名为爱德华的凝固者轻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我会尽力的,但最好不要期待一个临时工能完成多么优秀的工作。”

    “尽力而为就是。”那个声音说,“但有一分辛劳,便有一分结果。”

    “我尽力。”

    爱德华的神情越发无奈,虽然不情愿,但也再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外道王呢?”

    贝内特问道:“伤势如何?”

    “正在甘露池中静养,损伤了根本,但并没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那个声音说:“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时间紧迫,这段时间就需要大家恪尽职守了。”

    “加倍艰辛,加倍苦劳。”

    如是引用莎士比亚的台词,马瑟斯轻叹,“谁能料到到了地狱里还要加班呢?”

    临时的会议到此结束。

    当那些身影渐渐离去之后,马瑟斯却还留在原地,撑着手杖。

    漫长的沉默中,没有说话。

    静静的端详着自己同伴的惨烈模样,挥手,将他的躯体再度以石棺封闭,以待将来。

    “维斯考特,你还在么?”

    他忽然问。

    “我在。”

    无何有之乡的声音再度传来。

    早已经同这移动现境融为一体的统治者再度降下的声音,永恒平静:“什么事?”

    “那个伍德曼最后发回来的消息,是真的么?”

    马瑟斯严肃的发问:“命运之书真的不在象牙之塔?”

    “不,那是罗素的谎言。”

    维斯考特回答:“在收到消息之后,我已经再次启动过一次《死海文书》,得到了准确的结果——命运之书确实在象牙之塔没有错。

    伍德曼受到了欺骗,那是罗素为我们精心准备的陷阱——我甚至怀疑,罗素可能早就得到了命运之书的认可。”

    马瑟斯的神情骤变:“有多少可能?”

    “百分之八十以上。”

    维斯考特断然的说道:“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是出于目前情报的限制,无法排除其他的原因,但不论如何,命运之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马瑟斯越发的无法理解,追问:“可是他为何撒谎?”

    “因为他喜欢。”

    维斯考特说:“你又如何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对于罗素那样的对手,不论是他说什么,他做什么,都有可能是幻象和谎言,他连自己的真正进阶都能隐瞒,去追溯原因毫无意义。

    你只需要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就好。”

    “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们的计划。”维斯考特说:“这就是应对他的最好的办法。”

    “可既然他掌握了命运之书……”

    马瑟斯的神情渐渐阴沉,再无法逃避这样的可能。

    姑且不论命运之书本身对于事象修订的巨大权限,更要命的是,其中理想国曾经传承的,百分之四百以上的修正值!

    那是四度将全世界从地狱中挽回所创造的伟大结果!

    时至今日,理想国虽然已经不在,但它所留下的无数成果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创造出越来越多的改变。

    修正值恐怕还在继续攀升。

    倘若罗素真的能够重建天国谱系,甚至……完成了重建理想国的话,那么所得到的力量就更为的恐怖!

    “届时,我们这样的家伙,对他而言,恐怕不过是土鸡瓦狗了吧?”

    马瑟斯冷声说道。

    “那又如何?”

    维斯考特反问:“因此便要大失方寸么?或者说,不顾一切的付出巨大的代价,将他在成功之前湮灭?

    理想国的存在不过是我们的过去而已,不值一提,也无法改变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维斯考特冷淡的说:“马瑟斯,外界所有人都以为,创造黄金黎明的是我们三个,可你应该心知肚明,谁才是真正缔造黄金黎明者——

    我们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选择,罗素阻拦不了那个结局的到来。”

    马瑟斯的手掌微微一颤,握紧了手杖。

    维斯考特、马瑟斯、伍德曼。

    诚然三人是黄金黎明中重要的组织者和引领者,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在这七十年以来,不论是谁,恐怕都想不到,谁才是令理想国毁灭的幕后元凶,真正铸就这一恶果的始作俑者。

    或许罗素猜到了一些,但罗素却绝对不会对外宣扬。

    也再不会有人会有人相信——黄金黎明的出现,是来自于理想国,不,是来自于天文会的意志。

    来自于那个真正引领着他们踏上这一套道路的人,在予以协助和推动,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之后,坐视着恶果无法挽回的……

    上一代天文会的会长!

    “唤醒亚雷斯塔吧,马瑟斯。”

    维斯考特淡然说道:“沉寂这么久之后,我们应当有所作为才是,也该让现境见证一下,我们的杰作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马瑟斯无声颔首。

    无何有之乡的深处,传来了深邃的鸣动。

    钟声响起。

    一双双苍白的眼瞳抬起。

    浮现地狱的神采。

    去的时候通过彩虹桥中转,回来的时候就没有那种便捷,要老老实实的靠交通工具。

    得亏还有雷蒙德的直升机,否则槐诗恐怕要带着学生坐雪橇了。

    四个小时去往冰岛,通过边境中转,然后乘坐航班和列车,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象牙之塔。

    所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

    灾难过后,几乎象牙之塔所有的建筑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除了建筑学院快乐的停不下来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骂骂咧咧。

    统计完灾害损失和维修费用之后,副校长的脸色就难看的吓人。想要恢复原状起码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处理后续的事情更是麻烦的要命。

    最关键的是,竟然被贝内特那个家伙给跑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惨淡的在于……他还没办法。

    树大招风。

    作为象牙之塔的招牌之一,和明面上最能打,甚至比罗素还要能打的人,而且,还是克罗诺斯这样的时间圣痕,曾经还具备着末日警备员的身份。

    谁想要对付象牙之塔,他绝对是第一个要摆平的对象。

    罗素的优先度都没他靠前。

    否则他一旦读档,万事皆休。

    黄金黎明突袭所消耗的所有资源,起码有五成是花在他的身上,还有五成……被罗素连带旧校区一块炸了。

    只能说,角色过强,遭到了其他玩家的一致针对。

    毫无游戏体验。

    尽管如此,看到槐诗之后,还是勉强的挤出了那么一点笑容……看上去就越发的吓人。

    “先去休息吧,更多的事情,明天庆功宴再说。”

    在询问了几句情况之后,艾萨克颔首,难得露出满意的神情,安慰道:“你家没事儿,奎师那先生第一时间就把你家藏进薄伽梵歌里。”

    “那就好。”槐诗也松了口气。

    虽然换了手机之后第一时间联系过房叔,确保无事,但老人语焉不详的样子总让槐诗有些不安。

    早知道罗素玩这么大,他临走之前就不把石髓馆迁回象牙之塔了。

    省得老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就算是房叔没事儿,自己收藏的游戏和主机遭受了黄金黎明的荼毒怎么办?

    在得知宿舍区域还在检验修复的时候,槐诗干脆就直接带着学生回家了。

    “这几天你们暂时就住这里吧,正好让阿妮娅也尝尝房叔的手艺。”

    他扛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推开了庭院的大门,穿过了房叔精心养护的庭院和花圃,把包丢在了门口,看着熟悉的场景,这才有一种回了家的放松感。

    后面林中小屋更是轻车熟路,向着厨房探头:“房叔,房叔,我回来啦,有吃的吗……我自己拿啦。”

    “诶?老师家里装饰的不错啊。”安娜好奇的环顾周围:“我还以为是住单身宿舍吃泡面的那种呢……”

    她停顿了一下,笑容就变得好奇又古怪:“难道是养了女人吗?”

    “阿妮娅,不要没大没小的。”

    原缘敲了敲她的脑袋,“老师还是单身。”

    “啊这……”少女哑然,“听上去就更惨了啊。”

    槐诗没好气儿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懒得跟她废话,把外套挂上衣架之后就走向了客厅,只想瘫在沙发上好好晒个太阳睡一觉。

    可就在大厅前面,却看到老人在向自己使眼色,神情复杂又惶急,就好像看到后院着火了却又不能说话一样。

    从没见过他那么着急的样子……

    “没事儿吧,房叔,身体不舒服?”槐诗一愣,旋即加快了脚步。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了熟悉的游戏旋律,像是有人启动了槐诗的主机,趁着他不在打游戏一样。

    可房叔从来不碰那个东西,平日里都是看纪录片频道和全能装修王……

    还是说,有哪个狗东西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碰了自己的存档?

    槐诗顿时怒从心头起,挽起袖子就冲进客厅。

    然后,僵硬在原地。

    石化。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落入,将漆黑的长发映照出金色的余光。

    在沙发上,握着手柄的小女孩儿正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电视机的屏幕。

    似乎只有十一二岁。

    黑色的连衣裙精致又可爱。

    两条纤细又修长的小腿从裙摆之下延伸出来,架在茶几上,伴随着愉快的哼唱,脚趾就灵活的微微弹动起来。

    听到槐诗传来的声音,她就按下了暂停,缓缓回头。

    令槐诗,险些失声惊叫。

    那一张稚嫩又姣好的面孔上仿佛带着永恒的微笑和神秘的魔力,令人沉醉,看不出曾经的庄严和雍容,此刻所展露出的乃是属于女孩儿的可爱与调皮。

    灵动的眼眸轻眨。

    端详着槐诗呆滞的样子,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笑容得意又愉快。

    槐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是被这一份倾尽世上一切珍宝都无从比拟的笑容所俘获,而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死亡的危机。

    等等,不要!

    槐诗大惊失色,张开双手想要阻拦。

    可是,已经晚了。

    因为有充满惊喜的声音已经响起。

    洋溢着快乐和纯真,那黑裙的女孩儿微笑,张口呼唤:

    “爸爸,你回来啦~”

第九百七十二章 Sweet Child O' Mine(感谢李二壮啊的盟主

    开罗。

    热风扑面。

    敞篷的越野车上,罗素抬起手,按着头巾,仰望着远处飞舞的黄沙。越是离开城市,绿化就越是稀疏,到最后,除了矮矮的灌木丛妆点,便只有远方林立的建筑。

    在这个古老且封闭的国度中,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和外人无关。

    居民们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纵然偶尔有来自远方的旅客,可也只能走马观花的欣赏这里的美景,无法真正的进入他们的生活。

    不论笑容如何热情,彼此之间,永远有一道疏冷的隔膜。

    就算是偶尔外出留学或者工作的人,也很少和别人谈及故乡的生活,虽然此处和彼处并没有什么分别。

    说不出究竟是冷淡还是倨傲。

    自给自足,自顾自的生活,少于外界往来,也并不关心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法老的支配之下,这个国家已经绵延了数千年,也必将继续延续下去。

    而如今,浩荡的车队顺着道路蜿蜒前行,驶入城关。

    穿过层层大门,到最后,只有一辆车停在最后的广场前方。

    等候许久的黑袍老人神情不快。

    “你们来的有点晚了。”他说,“快要超出的时间了。”

    “路上出了点事情,抱歉。”

    “黄金黎明那事儿我听说了,干的不错,但依旧不能拿来做理由。”

    老人并没有在迟到上多做纠缠,招手之后在前面引路,步履匆匆:“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从来不准时……就算不看场合,你也要看看对象吧?”

    “罗素,认真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总要珍惜机会。”

    罗素困惑,“为什么你比我还着急?”

    “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总是把我不在乎的屌样儿挂在脸上骗人但实际上我又在乎的要死‘的臭傻逼吧?”

    “喂,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就不能友善一点?”

    “不,我不友善。”

    那个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还想要打人。早三十年,我直接一杖打断你的狗脖子。”

    能够感受到,老朋友神情中的焦躁和迫切。

    “好吧,我的错。”罗素举手投降:“实际上我已经竭尽全力的想要守约了,奈何黄金黎明那帮王八蛋总是捣乱。

    总有意外,我的朋友。”

    “但有些事情不该有。”

    这位埃及谱系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持者,透特神的大祭司说:“你最好抓紧,速度再快点。”

    “发生什么事情了?”

    “陛下要提前进入沉眠了,下次醒来不知道要多久。”透特神的大祭司说:“我所能为你安排的就只有这一面了。”

    “多谢。”罗素肃容致以感激。

    “在回归埃及之前,我曾经也是理想国的一员,你想要重组天国谱系,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我能为你做的恐怕就只有这些。”

    大祭司匆匆的说:“半个小时前,陛下刚刚下达了闭锁国境的御令,从明天开始……你但凡晚来一天,恐怕都无法进入埃及境内。

    这一次的诸界之战,埃及除了必要的防守之外,不会再参与其他。”

    “这么严重?”

    罗素愕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知道,但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大祭司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回头认真的提醒:“我知道你喜欢讲笑话,但在这里,最好放尊重一些……倘若你还想要让陛下为你做出预言的话。”

    “我会的。”

    罗素颔首,再无嬉笑的神情。

    漆黑的大门前方,便是这世上尊贵皇帝的最后宫殿。

    寝陵。

    法老死后的往生之殿,或者说……囚笼。

    在里面等待着他的,是第十七位名为‘阿蒙霍特普’的法老王,同时在诸多九柱神的人间化身中,也是最为远见的一位。

    他的天赋,乃是预言。

    既定的预言。

    远超过去的所有法老,在结合了众多神性之后,堪称绝对预见的力量。

    但凡他所说的事情,必然会发生,而且必然不会有任何的折扣和扭转。不存在文字游戏,也不存在任何的侥幸。

    绝对正确的预言。

    绝对无法改变的预言。

    但代价是远超历代法老的神性畸变。

    他一生寡言,除了寥寥数次的旨意之外,从未曾再说过任何话语,尽管如此,也还是在三十四岁这一年被迫提前住进了寝陵之中,依靠着金字塔中的秘仪压制着体内沸腾的神血。

    在庄严的吟诵和祈祷声中,罗素脱去身上的衣服,洗去尘埃之后,换上了长袍。

    一步步走进黑暗。

    没有任何人的陪同。

    孤独的踏入了庞大的迷宫之中。

    越是向深处下行,所能感受到的力量就越是庞大。仿佛狰狞的困兽在囚笼里喘息,嘶哑的吞咽着自己的血液。

    忍受着痛苦。

    庄严的赞颂和浓郁的熏香也无法粉饰这渐渐凝固的本质。

    到最后,罗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行走在现境,还是穿行在地狱中统治者的宫殿里呢?

    甚至比那更要夸张……

    他要面对的,乃是集合了九柱神的神力所缔造出的永恒的人间皇帝,在凝固和畸变的泥潭了挣扎了数十年的法老王。

    这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涌动黑暗并不是他用来刻意嘲弄客人的道具,相反,是为了保护客人本身。

    而现在,当穿过深邃的甬道后,他终于来到了看不见尽头和模样的大厅里。

    在重重黑暗之上,黯淡的灯光照亮了御座的轮廓,以及那个消瘦的人影。

    他的长发像是流水,从黑暗中蜿蜒而过,被跳跃的灯火所照亮,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物质还是虚幻。

    隐隐透明。

    面目模糊,不论如何专注的去凝视,也只能窥见一片捉摸不定的阴影。

    没有礼官,没有随从,也没有任何的见证者。

    衰微的法老同罗素遥遥相对。

    有沙哑的呢喃声从高台之上传来,宛如梦呓一样,让人听不清晰。

    “陛下。”

    罗素抚胸行礼。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

    法老王的声音回荡在重重黑暗中,却听不出苍老还是稚嫩,浑厚或是尖细,恰如黑暗本身在鸣动。

    御座上的皇帝喘息,忍受着畸变的痛楚,“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你的请求,我将回应。但是罗素,你要清楚……预言并非没有代价。”

    祂说:

    “——预言的代价,就是预言本身。”

    长阶之下,罗素微笑着颔首。

    “我将甘之如饴。”

    黑暗中,漫长的沉寂。

    似是有遥远的目光垂落。

    如此的冷酷,如此的漠然,俯瞰着人间的一切变化。

    洞见未来。

    那一瞬间,罗素听见了来自未来的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等候在寝陵之外的大祭司再一次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的罗素。

    平静的微笑着。

    就像是郊游归来一样,轻松又惬意。

    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两人彼此颔首,最后致意。再没有说什么,曾经属于理想国的二人如此道别,并知晓这将是双方最后一次见面。

    大祭司再度走入了黑暗中。

    而罗素则走向了宫殿之外。

    在他的身后,宫殿的大门第次关闭,随着他的离去,往生之船化为幻影,消失在永恒的暴风和迷雾里。

    两个小时后,罗素递上了自己和马库斯的护照,交给关卡验看。盖上了印章之后,最后一辆车离开了埃及的国境线。

    在关卡两侧的铁门向内缓缓合拢。

    这个古老的国家再度锁闭国境。

    而在蜿蜒的道路两侧,无数绿意渐渐萌芽,扑面而来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吹来了远方的湿气。

    “春天快要来了啊。”

    罗素抬起手,戴上墨镜,将电台拧开,于是在沙沙的电流声中,就有漫长时光以前的歌声传来。

    令人忍不住跟着轻声哼唱。

    在副驾驶上,沉睡的马库斯醒来了,静静的看着窗户外的景色,斑驳的白发飘扬在风里。

    听着他含糊的歌声,浑浊的眼瞳也像是清晰了起来。

    重归少年时的明媚时光。

    “罗素,你很快乐吗?”他疑惑的问。

    “是呀。”

    罗素愉快颔首。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老人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笑的这么满足?”

    “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我的朋友。”

    罗素想了一下,点头:“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有关未来吗?”

    “是啊。”

    “有关我们?”

    “没错。”

    罗素笑着回答:“有关未来的我们,还有他们……以及,一切。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让人期待。

    只要有未来。”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古老国度。

    收回视线。

    就这样,渐渐远去。

    乐不可支的,迫不及待的,充满了愉快和期待的,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

    “罗素,天国谱系终将迎来重生。”

    在那一座森严肃冷宛如坟墓一般的宫殿中,自囚于黑暗里的法老王从漫长的梦中惊醒,吐露出了来自未来的预言。

    他说:

    “——在你死之后。”

    这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在我死之后,不会再有洪水滔天。

第九百七十八章 立春之前(感谢赴零的盟主

    “真好啊真好啊。”

    校长办公室里,罗素端详着窗外的突兀升起的高塔,满怀着欣慰。

    “不要预算,重建校区,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向槐诗老师学习……艾萨克,明天例会的时候记得重点表扬一下……”

    “校长,麻烦你对自己的学生好一点。”

    艾萨克面无表情的回答:“以及,槐鸢女士的翻修计划没有在校务处的会议上提交过,程序不足,属于违章建筑。

    还有,目前最大的问题……我们如何向外界披露槐鸢女士的身份?”

    “就说槐诗的亲戚呗。”

    罗素端着咖啡杯,淡定回答:“谁还没有个远方亲戚呢,是吧?”

    “大宗师杀手的亲戚还是个大宗师?这合理么?”

    “你说大宗师就是大宗师?嘿,石釜学会说了才算呢。”

    罗素满不在意的回头:“我们又不是什么上市企业,只不过是一个职务变更而已,难道还要开个发布会?

    放心,她做事儿一向周密,漏不出什么风去。况且不是还有槐诗么?就说全都是他干的,不就完事儿了?

    还能再刷一波声望呢……”

    就眼睁睁的看着罗素把自己的学生往坑里推。

    艾萨克无言以对。

    而在扯完了闲话之后,罗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难得郑重一次,没有变成其他乱七八糟的动物。

    “那么,存续院会议才刚刚结束就匆匆回来,是有什么收获么?”

    “收获谈不上,坏消息倒有一个。”

    艾萨克敲了敲办公桌,顿时厚厚一沓资料就出现在了罗素的面前。

    那是现境的气候环境分析报告。

    近几年来现境各处的气温变化的记录,包括降雪和降雨数据在内,光是附录就有多达四百页以上。

    全部除了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的调整记录外,还有由青铜之眼所收集和验证的权威数据。

    罗素端起资料,仔细翻阅。

    一目十行,速度飞快,娴熟的从其中拣选着关键的数据,再看完一遍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可当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再次检查时,却终于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

    在美洲地区的降雪数据上停留了许久,又将东夏、罗马和天竺的降雨降雪数据翻出来,反复对比。

    几乎是以鸡蛋里挑骨头的苛刻眼光去审视时,才从表格和图表之间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波动。

    “单看这几份的话或许更容易理解一些。”

    艾萨克从其中拣选出几部分东西推到他面前。

    在专业学者的指引之下,罗素才终于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来源。

    不仅仅是预定计划和实际降雨量、降雪量之间的细微差距,还有线形图正常的波动下的古怪偏差。

    以及,不同地域之间,气候的些微脱节……

    “说真的,这应该在合理误差的范围内吧?”

    罗素思考许久之后,难以理解:“不论怎么看,这都是正常的气候变化才对。”

    虽然同样以博学和学术闻名,但按照东夏的划分,罗素属于不折不扣的文科,而且并没有研究过学者的领域。

    看起这些东西来未免有些吃力。

    “校长你没有发现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么?”

    艾萨克忽然问,令罗素一怔。

    回头看向窗户外苗圃。

    有的植物,已经萌发了新芽。

    “和往年相比,确实早了一段时间。”罗素颔首,疑惑的问:“但这也应该不算异常吧?”

    “只不过是表征而已。”

    艾萨克摇头,从其中挑出了几份记录,并排摆在了罗素的面前。

    “这都是被重点分析的数据记录。”

    “你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啊。”罗素伤脑筋的摇头:“能直接说结论么?”

    “简单来说,这些所有看起来正常的误差,所造成的细小影响到最后会带来一个爆发性的阶段——在现境温度持续提升了这么多年之后,我们可能要面对预想之外的变化。”

    最初,并没有人在意这些处于合理范围之内的细小偏差。

    一次提前了的强降雨,一次超出预估的地震,洋流循环的迟滞或者变化,再或者,一场暴风……

    这个世界太过于庞大了。

    哪怕是天文会和五常也不可能面面兼顾。

    而且,一切都在合理范围内。

    年初的审理、年中的巡查和年末的综合汇算,每年三次大检,六次常规检测乃至每日的监控……这些产生偏差的数据和结构得到了统一的审查之后,无一例外被认为是正常偏差。

    可是随着这么多年的过去,这些细小偏差所引发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庞大,一直到所有诱因汇聚在一起之后,存续院才发现自己所要面对的难题。

    在种种连锁反应之下,现境的气候将迎来大规模的异常。

    根据伦敦主机和全境十六个分机所推算出的结果,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现境将会迎来预料之外的大规模洪灾和干旱。

    所覆盖的范围之广,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全境百分之三十的区域可能都将遭受波及。

    而且这百分之三十的区域,还大部分都覆盖在人口密集区域。

    “也就是说,从结果上来看,地狱对现境的渗透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么?”

    罗素翻出那些繁复的数据和记录,一一对比,当照着结果逆推时,才能感受到这一份谋划的精细和完美。

    简直无懈可击。

    “竟然能隔着三大封锁,对现境潜移默化的施加累计的影响……”罗素恍然,“这么精妙的手段,应该是吹笛人的手笔吧?”

    如此慢条斯理的铺垫,长年累月的等待,一点一滴的铺好灾害降临的道路。然后,在诸界之战即将展开的要紧关头,在天文会最软弱的地方来了一刀!

    这一份耐心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罗素已经完全可以想象,结果报告出来之后,统辖局内部究竟有多么愤怒。

    完全可以说炸了锅!

    这并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

    实际上,完全在解决的范围内。但是,却无法拖延,也不得不去面对,更没有其他的办法去回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当十尺坚冰出现在脚下之后,又怎么可能仓促之间就解决的了呢?

    相比之下,天文会宁愿发现的是牧场主悄悄在伦敦下面挖了个大洞,打算来遛个弯——了不起大家就硬桥硬马的打一场,哪里有这么磨人的道理?

    如今,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抽调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和时间去水磨工夫的进行应对。而且就算解决了之后也要面对遗留的后患。

    灾后重建繁琐工作以及应对相关衍生的灾难。

    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

    广域范围内的洪灾和干旱会令不知道多少人对水患和干涸产生心理阴影,进而在白银之海中留下阴霾和投影。

    而这一份集体潜意识的污染将会诞生不知道负面的‘原型’,在无意识中对人进行干涉,最终源质的流向将会令各种灾厄进入活跃期,加速诞生。

    就好像旱灾之后的千里飞蝗,暴雪之后的瘟疫……

    谁都不知道究竟会催生出多少五通神一类的牛鬼蛇神,一个应对不好,就又是一轮连锁反应。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吹笛人不搞事儿的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同时,想要从白银之海中剥离出这些负面的原型,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

    现境的循环实在太过精密了。

    每一次的调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巨大工程。

    如果寄望于通过修改数据这种粗暴行为来解决,损伤的反而是三大封锁本身,近一步透支现境的底蕴。

    根本得不偿失。

    而且别忘了,还有最重要的诸界之战呢!

    难道还能去派个人跟那些磨刀霍霍的统治者们商量一下,对不起,我家里厨房漏水地暖也坏了,今晚咱们父子局先不打了?

    等过了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个机构会脑溢血,有多少加班狗会骂娘。

    这一波,是直接对着现境的战争潜力下手的!

    躲都躲不过。

    “根据初步分析结果,存续院已经做出了应对计划,根据创造主们的调控速度,在灾害爆发之前,应该能降低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影响,令灾害处于可控范围中。”

    艾萨克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所有水文类和气象学学者都会被强制征召,而后续灾害爆发时,起码还需要六个以上的天象类型的受加冕者参与调控……”

    “哦?”罗素捏着下巴,眼眸微动:“这么说,倒是可以期待我们的云中君未来的活跃呢。”

    “等云中君了再说。”

    艾萨克摇头,对此并不抱有天大的期待。

    这种超大规模的气象异常,一个四阶的云中君能干涉的范围能有多少?

    了不起十万平方公里。

    差不多半个东夏省的范围,听上去耸人听闻,但和实际的状况比起来,简直杯水车薪。

    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扭转的事情。

    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罗素颔首。

    “大概的状况我已经明白了。”

    他说,“现在看来,我有必要再去一趟伦敦了。”

    “嗯?”艾萨克不解。

    罗素搓了搓下巴上的胡须,意味深长的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地主家肯定缺长工了,我打算给咱们找点活儿干。”

    艾萨克顿时了然。

    这货肯定又准备搞事儿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喂?在吗?(感谢极品南瓜粥的盟主

    一切的神话中都存在着关键的创世环节,所有谱系的源典中,也具备着这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它将决定圣痕的构成和奇迹的基础,以及,如何去理解万物。

    不论是沉睡的大神、挥舞着大斧的神圣,运行在水面上的存在、寒冬之中吮吸牛的**的巨人,本质上,都是在阐述万物自神髓之柱中流出的过程。

    不论哪个,其实过程都差别不大。

    ——在混沌之中,出现了一种力量,将一切打破之后,清者上升,浊者下降,形成了瑰丽的现境世界。

    万物有序运转。

    可很多神话中却都没有说过……其实,灭世也是一样。

    同这一切被创造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

    当万象万物迎来最后的终结,曾经升华的一切在地狱之中迎来凝固和破灭,庞大的现境就会四分五裂。

    当无数的裂片向着深渊中落下,便形成了所谓的地狱。

    那些轻盈的、空洞、无所谓的东西会渐渐剥落,浮在‘浅水区’,而凝固成灾厄的奇迹,就坠入了幽深的海洋里。

    向着更深处。

    越是精粹、越是辉煌的东西,在凝固之后,便越是沉重,坠落的就更加遥远。

    正因为如此,才会形成了所谓深度的概念,以及笼统的分区——人类以灾厄或者奇迹的质量为准绳,去衡量无穷尽的地狱所组成的深渊。

    深度区、凋零区、渊暗区、静寂区,乃至诸多诡异的深渊之底……

    以及最上方,无数碎散边境所拱卫的永恒光照之处——现境。

    统和了这一切的存在之后,才是整个世界最真实和最完全的样子。

    曾经在理想国最繁荣的时期,地狱开拓最为盛行的时候,人类足迹遍布的地方,便是如今深度区的存在。

    青铜之眼以深度对众多地狱进行清晰的划分,从其中发现了数之不尽的遗迹、遗物、地狱大群,乃至荒芜的领域。

    同时,所有的哨站与探索基地,都建立在这一片深度之中。

    但实际上,倘若以海洋学的方式进行理解,这一切都只是地狱大海的上层而已。

    浅海区。

    在这里能够照射到现境之光,同时,也是残留生机与生命最为众多的场所,数之不尽的大群在荒芜的地狱之中漫游、生长、厮杀和死亡,但是却无法供应真正的猎食者与庞然大物的生存。

    而在凋零区中,便已经没有了这么‘温和’的环境,更多的灾厄蔓延在这一片庞大的深度中,再无任何弱者的立足之地。

    同时,也是诸多统治者们的战场和领地。

    至于更深的渊暗区里,早已经在战争中变得支离破碎,无数庞大的地狱在其中彼此碰撞,在统治者的意志之下酝酿着无穷尽的灾厄和毁灭。

    诸多统治者和庞然大物的巢穴便建立在此处。

    因为唯有这里的深度,才能够撑起他们所在地狱,和他们所包容的灾厄与力量。

    他们的存在过于沉重,所掌握的灾厄精髓也过于庞大,以至于这一份力量反而变成了无形的枷锁,将他们桎梏在深层之中。

    唯有来自静寂区的潮汐到来之时,才能够上浮到足够触碰现境的范围之内。否则的话,便只能舍弃绝大部分力量,降下化身。

    或者,干脆如同黄昏之乡一样损坏搁浅。

    至于更深层的静寂区,已经不存在什么清晰的构成了。

    哪怕渊暗区的统治者,也不想去接触那一片无穷尽的混沌之海。在那一片纯粹的混乱和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诡异的存在和恐怖之物。

    曾经的理想国,在遭遇了始料未及的庞大损失之后,也只能选择放弃进一步的探索,全线撤回。

    唯一所带回的成果,便是名为‘深渊之底’的推测和假说——在静寂区的最深层,存在着就数十个连天敌也会被侵蚀、衰亡的诡异领域。

    倘若这一片无尽的深渊存在底层的话,那必然就是地狱的根基所在。一直到后来的旅行者褚海亲自验证之后,它的存在才终于得到了印证。

    前会长所留下的预言——二十四个毁灭要素,也正是建立在这一存在之上。

    众神的暗影牧场主、混乱和灭亡的化身吹笛人、以及一切深渊智慧和魔**望的结晶波旬……都是从其中诞生。

    黄金黎明的出现,也是受到了它的影响。

    而根据罗素的推测,就连灰衣人本身也是在前会长的安排之下,掌握了其中的某种力量……

    但一切都隐没在了过往之中,不再为人所知。

    如今,在深度潮汐的涌动之下,渊暗区的庞然大物们开始再度的上浮,无穷尽的暗流充斥在地狱之间。

    而在其中,有一道小小的波澜,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来。

    仿佛一块石头砸进了沸腾的水塘里。

    名为槐诗的涟漪,就这样,在弄臣们的推动之下,激起了一片深渊的波纹。

    以弄臣们的真理殿堂所形成的网络为基础,自深度区向下、穿过了凋零区,甚至在渊暗区中也留下了隐约的轨迹。

    渊暗区·至福乐土。

    永恒的圣歌赞颂中,来自神之座的伟大光芒照耀着万物。狂热的信徒们背生双翼,汇聚成看不到尽头的阵列,穿过了层层殿堂之后,踏着献身之阶,走向了觐见的大门。

    在天穹之上,无数圣洁的天使们飞舞着,面带着纯真的微笑,衷心的赞颂着这纯粹而高贵的信仰,这世上唯一的真理与真髓。

    而当高亢的钟声如同餐前的铃铛一般响起时候,云端的天使长便捧着璀璨的黄金卷轴,降临在了大地之上。

    无数猎食天使们匍匐在地,恭谨的迎接着这一份来自神之侧的伟大存在们所下达的旨意。

    在神座之下,那些日夜聆听着教诲,侍奉此世唯一主宰的圣灵们,拟定了最新一期的奉献与牺牲!

    于是,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大天使展开了手中的《今日定食菜单·第六则增补》,慷慨激昂的宣布道:

    “前菜一道,万名信徒,凝固者十六个,祭祀一人,大群六个。熔炉两座,煎烤至微黄,以结晶炭烤,薄盐、油脂不宜过多。”

    第一份卷轴交下,受命者感激涕零而去。

    紧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总计两份汤品、一份主食、两道配菜……到最后,甜品,需天国谱系成员,槐诗一个。

    大天使郑重的将手中的命令交托给了眼前的下属:

    “勿令圣主久待。”

    “赞颂吾主!赞颂伟大之王!”

    受命的军团之王感动流泪,双手捧起了卷轴,肃然保证:“我将为吾主献上洁净之餐。”

    “很好,去吧。”

    大天使欣慰颔首。

    在他们的身后,至福乐土的门扉轰然洞开。

    紧接着,数之不尽的猎食天使们呼啸而出,化为洪流,冲向了四面八方。再度笼罩了整个深渊。

    “这是什么?!”

    渊暗区,极乐之地,充斥着呻吟和哀鸣的殿堂里,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在镶嵌着珠宝美玉的华丽宝座之上,那个浑身之笼罩着一层薄纱,看上去娇艳欲滴的男人捂住嘴唇,惊奇的尖叫: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腐败教团的大主教,波旬麾下的统治者,被誉为欢宴主人的存在,此刻双眼之中亮起了憧憬和喜悦的星星,双手抱胸,兴奋的呻吟了起来:

    “啊,啊,这是哪里的小花朵?如此的惹人怜爱!”

    就在他的面前,跪地的魔怪高举着手中的卷轴,为他展示着来自弄臣们传递来的影像,披着黄衣的祭祀们指着最中间的那个身影,介绍道:“槐诗,男,十八岁……”

    “哦哦,是一朵娇花!”欢宴主人惊喜呼喊。

    在他的身后,沉浸在欲望和狂欢中的诡异干尸们齐声欢呼:“娇花!”

    “需要耐心呵护!”

    欢宴主人郑重的强调。

    于是,干尸们嘶吼:“呵护!”

    祭祀一愣,有些犹豫:“可是,弄臣们悬……”

    “我管他妈的什么悬赏!”欢宴主人冷笑,“一群不解风情的死鬼,哪里懂得什么叫做爱!”

    干尸们咆哮,“做爱!!!”

    “我很中意他!”

    欢宴主人吮着自己的手指,痴痴的抚摸着画卷上的身影:“去,将他带给我——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拥有!!!!”

    干尸们狂热赞颂。

    瞬间,数十名祭祀匍匐在地,肃然允诺:“是!”

    而就在祭祀们领命离去的时候,却忽然又被喊住。

    “还有。”

    欢宴主人指着画卷说,“剩下的三个老帮菜就算了,旁边的那个,也一并带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端详着满脸呆滞的卡车司机,微微颔首:“嗯,丑是丑了些,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倒是在大餐之余,可以做个配菜。”

    干尸们高举双臂,兴奋呐喊,“配菜!!!”

    很快,大门再度关闭。

    自殿堂之中,永无止境的狂欢,再度开始。

    与此同时,就在地狱的深处,充满诡异沉淀的浓雾里,污水横流。无数干瘪的尸骸漂浮在污水之中。

    而一座漆黑的工厂却在不断的轰鸣着,夜以继日的生产,无数如林一样刺向天空的烟筒里喷出了源源不断的浓烟。

    可伴随着远方的信号到来,那一座工厂却轰然鸣动,诡异的收缩,迅速的化为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堡垒。

    堡垒的地基迅速升起,长出了一条条诡异的金属大腿,配合着履带,在轰鸣之中渐渐远去。

    在堡垒的正中央,炼狱工坊主的标志之下,浮现出崭新的编号。

    ——NO.77!

    今日,沉寂的工坊主们,加入了狩猎!

    不止是此处,甚至,不止是黄金黎明、至福乐土,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就在弄臣们的推动之下,不论是雷霆之海的流浪侏儒、隐藏在渊暗区各处的工坊主,亦或者曾经在天国谱系的蹂躏之下分崩离析的余孽们,此时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怀揣着恶意,将视线投向了那一片深度区和凋零区的分界。

    名为槐诗的存在!

    深度51·尘埃荒原。

    永无休止的灰暗风暴中,漆黑的太阳船轰然向前,自那些锋锐如荆棘一样的石片之上碾过,火星飞迸。

    夹杂在风暴中的岩片像是利刃一样,不断的刮擦在源质护盾,可很快,就在偏斜力场的引导下,像是被卷入暗流中的鱼一样,顺着护盾飞向后面,消失不见。

    “这不是很快嘛!”

    舰桥上,槐诗夸赞道:“才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就已经跨过了四个地狱。按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天,我们就能抵达第三通信中心了。”

    “前提是没人拦路。”

    雷蒙德有气无力的提醒。

    现在,他靠在自己加大版的船长宝座上,就像是一只巨熊被强行塞进一个婴儿车里一样。

    如今这个家伙的身高已经膨胀到了两米二的程度,而且还在以每天至少十公分的速度增长……

    根据格里高利的估算,手术的结果相当喜人,等雷蒙德和岩铁之心彻底融合完毕,他的身高应该会固定在两米九左右。

    此刻,在哭过闹过吊过之后,他已经万念俱灰的接受了现实,告别自己从来不存在以后可能也不会存在的老婆们。

    甚至进入了‘不也挺好嘛’的阶段。

    确实挺好。

    只是,在说起话来的时候,依旧气若游丝,含着一丝悲怆的沙哑,“我要是深渊弄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种事情,担心什么?”

    槐诗淡定的磕着从格里高利那里毛来的瓜子,吐了一地,“我们跑的这么快,他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况且,地狱这么大,难道这荒山野岭里还能跳出一个人来砍我不成?”

    话音未落,舰桥里,所有人的脸都已经绿了。

    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咱们难道不是队友么?为什么要把旗子往死里插?

    在充分领教过槐诗走背字儿的能耐之后,他们已经不敢不相信神秘的东方力量了……可这一次,他们还没来得及扑上去捂住槐诗的嘴,便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雷达在高亢的尖叫。

    ——未知的灾厄反应,已经近在咫尺!

    紧接着,便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舰桥上响起:

    “请问,槐诗先生在么?”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黑鲸(感谢111111cheng的盟主

    “我不在!”

    槐诗即答,不假思索:“我今天出门去了!”

    一时间,死寂降临在了整个舰桥之上,就连红龙的警报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愕然的瞪大眼睛,而福斯特手中的猎枪已经在瞬间填装完毕。

    两颗祝祷猎鹿弹蓄势待发。

    只等待敌人报上名来!

    “哈哈,现境人还是这么有趣。”

    那个平和的声音回荡在舰桥,不,确切的说,是回荡在整个太阳船内部:“请不要为我而大动干戈,现在的我就在贵方的正前方,还请贵方及时停车,要不然……”

    他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就在他们心脏狂跳的时候,忽然说:

    “要不然,你们就要从我身上碾过去了……”

    ???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问号从众人的头上升起。

    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牛逼的语气说这么怂的话!

    开玩笑嘛?

    “没开玩笑,请快一点,我找到你们也很不容易的。”那个无奈的声音说道:“真的,就快碾到了,麻烦你们赶快停车。”

    “……”

    沉默中,雷蒙德看向了槐诗。

    槐诗伸手,示意他刹车。

    死亡预感并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要么对方没有敌意,要么,对方可能就真的,完全拿槐诗没办法。

    或者,两者兼有?

    太阳车戛然而止。

    沉重的底盘在锋锐的石棱上划出了一道道火花,很快,火花便消失在了灰暗的风暴里。

    “现在,能麻烦槐诗先生出来见一面么?”

    那个声音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常理,不过,在下腿脚不便,实在没办法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

    槐诗和善一笑,手中动作不停,将诅咒子弹一颗一颗的填进别西卜的弹仓中去。

    坐在原地不动。

    可是却有一个残影轮廓从他的影中升起,形成了槐诗的模样,踏着铁梯,走入这一片灰暗的风暴中去。

    无数锋锐的石片和砂土扑面而来,在飓风之中,足以令人瞬间窒息的恐怖气压下,荒芜的世界若隐若现的浮现出轮廓。

    可是,前方却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我出来了。”

    槐诗说:“你在哪儿?”

    “我……”

    那个声音尴尬的说:“我在你脚下……”

    “……”

    槐诗沉默了许久,弯下腰,抬起脚来,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个,扒开那个石缝,你就可以看到我了。”那个声音说:“麻烦请一点,刚刚有块石头砸下来,我快不行了。”

    “……”

    槐诗的表情阵阵抽搐。

    保险起见,直接搓了一把铁铲出来,一把挖下去,在尖锐的摩擦声中,被埋在碎石之下的来者,终于露出真容。

    那是一只……

    槐诗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端详——蜗牛?

    确实是蜗牛没错。

    而且还是一只相当常见的水锈蜗牛,主要活跃在深度之下,一切有水的地方几乎都能看得到,以苔藓为食,而且耐性惊人,十几年的干旱都只能让它脱水冬眠,两滴水下去它就又能活蹦乱跳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吃。

    只要烤干了,毒性和沉淀就都会随着体液一起排出。

    肉质相当有嚼劲!

    位列于槐诗所推出的地狱食谱第四,是最为常见的肉食来源。而且灰白色的外壳还可以磨粉,用来制作新人升华者补全期的营养药剂……

    一只蜗牛,在跟自己说话?

    槐诗挠头。

    这是什么幻术么?

    “对,没错,是我,就是一只蜗牛。”

    那个声音说:“自我介绍一下,槐诗先生,我的名字叫做欧德姆——或许你对我有所防备,但看了这个之后,你应该就会打消怀疑。

    唔——”

    伴随着那使劲儿的闷哼,蜗牛在地上蠕动了一下,好像在努力。可蠕动了老半天之后,却泄了气。

    “不好意思,能给我一点水么?”欧德姆说,“这一具身体干渴太久,没力气了。”

    “……”

    沉默里,槐诗颤抖着手,从归墟里,掏出了一瓶水。

    “送你了。”

    不行了,太惨了,这哥们实在太惨了……

    他受不了了。

    原本以为如此神出鬼没的是什么恐怖的大敌或者深渊中的豪杰,可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差点被压死的食用蜗牛。

    这就是地狱么?

    未免过于离奇……

    一瓶水灌下去,蜗牛就好像打气一样,蹭蹭的长,很快,壳外的肢体就迅速的一阵鼓胀,紧接着,呕吐一样,从口器里吐出了一块黏糊糊亮闪闪的铁片。

    铁片之上,正面是理想国的徽记,而背面,则是一只黑色鲸鱼的标志,此刻,正散发着和眼前蜗牛如出一辙的源质波动。

    确切的说,蜗牛都能有源质波动就离谱!

    而且,根据上面的证明,它竟然还是理想国的地狱下属成员,被授予了职位和编制,和亡骸那种炮灰不一样的正式职工!

    现在,在槐诗眼前的,是一只【黑鲸】!

    在曾经理想国的研究机构中,大部分活动在深度之下的成员都以动物命名。

    其中武装研究员白鸠们姑且不提,赤鹿乃是游荡在地狱之间的行商,为象牙之塔获取资源,灰鹳是改头换面以地狱生物混迹在地狱中执行机密任务的特工。

    而最后的黑鲸,则干脆就是地狱里的大群之主。

    彻头彻尾的本地人!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

    蜗牛说:“我叫欧德姆,一百一十年前加入理想国的编外成员,同时,也是您在渊暗区的向导。

    在您的任务计划中,应该有过相关的介绍才对。”

    槐诗愕然。

    计划?

    那种东西,别说应用了,早在他们走出现境的瞬间就没了。

    一直以来,都完全被他抛在脑后,以至于他完全忘了自己在地狱里还有个向导这回事儿!

    他从归墟里翻了半天,总算翻出来,在最后面的向导部分才找到欧德姆的名字。

    可具体状况完全都没写。

    罗素只说到了地方之后它会自行联系自己。

    可自己和原本的接头地点已经差了二十个深度了!这还能找上门来?

    这追索能力未免太恐怖了点吧?

    “幸会幸会。”

    槐诗下意识的伸手想握手,才发现对方根本没这玩意儿。

    总之,在再三验证之后,姑且还算是接触了嫌疑和警戒。

    既然是友军,那就自然大大滴好。

    朋友来了有美酒。

    “请进,请进……”槐诗让开身,引手指路。

    可欧德姆在原地,一动不动。

    短暂又尴尬的沉默之后,蜗牛低声说:“不好意思,我走不动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一把?”

    “……”

    十分钟后,舰桥上的桌子上。

    欧德姆嘎吱嘎吱的啃着槐诗送上来的菜叶子,两颗垂落的大眼睛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神采。

    “哎呀,饿死我了,这一具身体已经冬眠几十年,都快要死了,总之多谢。”

    欧德姆发出了畅快的声音,“不过,能够再次看到各位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毕竟之前弄臣们的追杀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再次?”槐诗感觉哪里不太对。

    “啊,这个……其实,我们在这之前曾经见过一次。”

    欧德姆咳嗽了一声:“不过,那一次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您就把我壳子拔了丢锅里了。要我说,我的味道和咖喱其实不是很搭,您应该试试水煮……煮完之后,大家都说很鲜嫩,撒点盐味道会很不错!”

    一时间,槐诗的眼角开始狂跳。

    难以理解。

    ——合着自己还不知不觉吃过一次友军?

    “啊,请不必在意,在地狱里想要生存,就总要有一点特长。”

    欧德姆解释道:“简单来说,您就将所有的水锈蜗牛都当做我知觉的延伸就好了,作为大群之主,总要有点绝活儿……咳咳,略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提,我这一次匆忙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各位。”

    蜗牛停顿了一下,仔细思索,冷静分析,最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们麻烦大了。”

    作为理想国在地狱中的编外成员,欧德姆的日子其实相当清闲。

    虽然是大群之主,但水锈蜗牛实在是也太无害了一点,理想国并没有对他的战斗能力寄予期望。

    他基本上也就是为理想国充当一下情报来源,将自己通过水锈蜗牛所窥探到的事情定期汇报一下。

    不求回报,也没想过借此获得什么,它属于那种无偿工作的志愿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要水锈蜗牛不彻底灭绝,那它就不存在什么死亡的可能,而整个深度区,但凡有水的地方就总能看到那么一两只,而且一次产卵几万个,又能抗又耐造,生命坚韧。

    虽然渺小到几乎没人在乎,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在饭锅和餐桌里,可这一份顽强的生命力依旧在延续着,哪怕是地狱也无法磨灭。

    在这漫长又漫长的生活中,如果不想彻底退化成无知无识的兽类,或者被无聊和枯燥逼疯,那么就总要给自己找一点乐子。

    而一百多年以来,地狱里最大的乐子恐怕就只有天国谱系一个了。

    到了后面,理想国没了之后,他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就这么咸鱼了几十年,一直到罗素再度联系到它,委托了它向导的工作。

    本能告诉它,这一次又有新的乐子了!

    果然,命运、不,天国谱系在搞事儿的方面,从来没让蜗牛失望过。

    哪怕是中途出了意外,他也一直能够通过水锈蜗牛的感知察觉到槐诗他们一行人的痕迹。就眼看着这帮家伙在坠机之后,非但没有任何狼狈和挫败,反而好像越狱的悍匪、脱缰的野狗一样,一路在地狱里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而现在,因为槐诗的存在,整个深度区和凋零分界,都乱成了一锅粥!

    好吧,虽然原本就一直很乱的,但这一次终于乱中有序了起来。

    在诸界大战的即将到来的节骨眼,新的风暴竟然再度开始酝酿。

    仰赖与曾经老前辈们拉的仇恨,还有槐诗自己的所作所为——亡国、至福乐土、腐败教团、雷霆之海、地狱工坊主、人类展览局、猎杀集团、末日之子、游荡在各个地狱之间的凝固者……

    总计加起来超过十六个势力,三十多个冠戴者、七八十个军团,数百只大群,乃至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角色开始迅速冒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这一片区域靠拢。

    大家来到这里,就只有三件事。

    ——槐诗、槐诗,还他妈是槐诗!

    “上一次我看到有人被这么搞的时候,那个人还是没成天敌之前的褚海来着!”

    说到这里,欧德姆忍不住喜形于色:“一想到有这么好……咳咳,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就忍不住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不知为何,槐诗从自己这位向导的身上味道了某种糟糕的气息。

    名为乐子人的味道……

    你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吧!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理想国的方式

    经过长期以来的心得体会,槐诗已经总结出了一点客观规律——曾经理想国的成员,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病。

    已经逝去的前辈们姑且不说,如今留下来的,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就是脑子很有问题。

    而且问题大的很。

    就没一个正常的!

    就包括眼前这位编外成员,一提到有热闹可以看,眼珠子就快放出光来了。

    “咳咳,虽然是本着热闹来的,不过,我作为向导,还是应该建议各位注意安全,明智一点,及时打道回府才对。”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欧德姆咳嗽了两声,努力摆出了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来:“我可以提供一条安全的捷径,帮助大家返回现境——放心,很快,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在伦敦吃午饭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这只蜗牛的抽象表情里却早已经写满了’别走别走求你了’的期盼神态。

    作为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蜗牛,欧德姆已经陷入了艰难的挣扎——一边是乐子,一边是职责,实在是让蜗无从抉择。

    在沉默中,他偷看着众人的表情。而所有人,也都在看向槐诗。

    抉择的时候到了。

    可槐诗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

    压抑着叹息的冲动。

    有时候,他会对自己变成工具人深恶痛绝,可有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想要重新变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工具人。

    至少不用去面对抉择的后果。

    倘若这是游戏,他肯定早就挽起袖子干他娘了。

    可这并不是游戏那么不痛不痒的事情。一波团战打输了,大家在复活点重启,只不过赔一点经济而已。

    可在这和现境远隔五十个深度的地方,一旦输了,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对自己抱有万分信赖的安东教授,牧羊几十年重新踏足地狱的格里高利,原本在铁晶座平静度日的福斯特、为了同伴能够舍弃自己生命的雷蒙德与红龙……

    倘若他贸然轻进的话,所有人都可能会因自己的选择而死。

    可要是就这么掉头回去,那他们又将未来和使命置于何地?

    “……抱歉,我想试一试。”

    槐诗轻叹,告诉他们:“如果你们想为此发起表决,我不阻拦。”

    “我没意见。”福斯特抽着烟抬手。

    “我随意,反正哪里都是放羊。”格里高利说:“没区别。”

    “我……我还有贷款没还。”

    雷蒙德没说完,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呃,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都不介意多一笔坏账的话,反正我无所谓。”

    “那就干呗。”

    安东放下了不锈钢咖啡杯,慢悠悠的说道:“天底下哪里有敌人还没来,自己就吓得夹着尾巴逃走的道理呢?”

    ”来都来了。“

    在说话的时候,老教授的神情平和又静谧,就好像是一个退休了的老工程师在跟人聊晚饭之后去哪里散步一样。

    低头剥着瓜子的壳,遍布皱纹和斑点的手指稳定的像是车床,将纤薄脆弱的仁从夹缝中捏出,抛入咖啡的泡沫中去。

    氤氲的热气里,果仁无声的浮沉,随着杯中的暗流一起回旋。

    “该下决定了,槐诗。”安东说,”这是你的职责。“

    于是,在这漫长的寂静里,槐诗长出了一口气,神情渐渐平静。

    “那就继续向前吧。”

    他抬起头,向所有人说:“请大家把侥幸抛到脑后,不必在去考虑什么退路和安定。

    因为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赌桌之上,包括在座诸位的生命在内。

    不论发生什么,敌人有多少,我们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的目的地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如果有人想要阻拦我们,我们就要将他们的尸骨和掩体一同碾碎。”

    就好像能够看得见远方无穷尽的敌人那样,槐诗轻声宣告:“如果地狱要同我们对敌,那我们就同地狱,不死不休——”

    没有人说话。

    只有四只手掌抬起,平静的附议。

    从他们离开现境的那一瞬间开始,不,早在他们领受这一项使命开始,便再没有想过退路这种东西。

    要么大功告成,重拾往昔的余晖,要么死无葬身之地,悄无声息的湮灭在某个角落。

    不论是哪个结果在未来等待着自己,槐诗都会甘之如饴。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欧德姆先生。”

    槐诗对蜗牛说:“接下来,轮到你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希望我们都能够不辱使命。”

    “当然!当然!”

    水绣蜗牛狂喜的舞动着触须,丝毫不在意槐诗话语中的那一丝奚落,反而越发的兴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槐诗先生!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是天国谱系的栋梁之才!”

    槐诗被逗笑了,“擅长找死难道也算栋梁?”

    “别的谱系我不清楚,可在天国谱系,这难道不是大大的优点吗?”

    在欧德姆看来,槐诗这一副做派,在理想国那绝对是嫡系中的嫡系,铁杆里的铁杆,搞不好比罗素那货的杆子还要正!

    当年那帮子杀进深渊里的家伙,可不就是这副样子么?

    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做!

    和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开战根本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统治者的坟说挖就挖,几十个纪元之前的遗迹说炸就炸,炸完挖完之后,还要反过来把找上门来的家伙按在地上摩擦。

    要么你死,要么你死,要么还是你死!

    不懂得妥协,不懂得回避,也不懂得退让,为了自己的天国,不惜在地狱里创造更多地狱。

    甚至让怪物们都开始怀疑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国……

    更当时隔这么多年之后,欧德姆终于再一次领会到这种熟悉的感觉,几乎兴奋的热泪盈眶。

    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和先见之明。

    果然,不论什么枯燥无聊的事情只要和理想国一沾边,就会瞬间变得充满乐趣起来!

    而一想到自己能够坐在VIP席位上见证一切的始末,欧德姆就激动的浑身发抖,胃口大开,还多吃了一两菜叶子。

    美味的程度大大增加了!

    “那么,遵照契约,我将在此为各位竭诚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服务。”欧德姆挥舞着短小的触须,如同弯腰行礼那样,向着尊贵的客人们说道:“直到任务或者死亡的终结到来为止。”

    “无聊的话大可不必多说。”

    槐诗直截了当的问,“我的敌人在哪里?”

    “根据现在的状况进行计算,大概两天,不,一天之后,你们就会遭率遭遇至福乐土的军团,不过在那之前,为了拖延你们进军的速度,最接近的腐败教团已经抽调了附近深度的几只军团,在关键地狱的重要出入口上修葺了全新的城关。”

    欧德姆在桌面上缓缓游曳着,体内的重金属在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水银一般的轨迹,勾勒出了具体的深度分布图。

    着重标注出了四方不断围堵的城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会不惜代价的将你们拖延在这里,等待主力的到来,到时候,一网成擒。”

    “至于最接近的……”

    它的抽象神情变得分外微妙,停在了地图上一座城关前:“保持这个行进速度的话,大概在半小时之后,你们就可以见到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他们?”

    槐诗看向舰桥之外,那笼罩了一切的灰暗风暴,充满期待:“毕竟,猎物已经近在眼前。”

    暴虐的风暴中,有高亢的鸣叫迸发。

    数之不尽的尘沙和石片所组成的恐怖之风里,数十道耀眼的光芒浮现,漆黑的太阳船全力撑起了偏斜护盾,碾过了大地,笔直向前。

    撕裂风暴,突破阻隔,再不掩饰任何的行迹。

    那激荡的源质波动像是熔炉中的裂变一样,向着四方放射而出。

    加速!

    甲板之下的庞大空间里,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钢铁摩擦声,沉默的蛇人们展开双臂,在机械臂的辅助之下披挂沉重的装甲,拉下面罩。

    在护目镜之后,双眸冷漠又阴沉,浮现杀意的光。

    整装待发。

    相较此处的沉默,在他们身后的车间中却轰鸣不休。一头头庞大的蜥蜴巨兽在萨满的呼喝之下嘶鸣着走上了传动踏板,顺着仿佛流水线一般的轨道,消失在了重重门扉和黑暗中。

    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

    测量、冲压、裁剪、组装、焊接,加载配装……在短短三分钟之后,寻常肉身难以负载的厚重钢铁便笼罩在了它们的身上。

    武装从尾巴至爪尖,乃至后背上一门门尺寸夸张的重炮!

    咒晶合金所构成的装甲覆盖了每一寸皮肤,来自原始咒术的秘仪激发了最狂暴的兽性,令它们的口鼻之中喷出了炽热的白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饥渴和兴奋,不惧创伤与死亡!

    萨满们穿行在阵列之间,挥舞手中的毒枝,高声吟唱着赞唱着永恒之环,洒下了祝福的甘露。

    短短的十五分钟,全力进发的太阳船,便已经跨越了眼前的地狱,从永恒的风暴中突破而出。

    在轰鸣声里,大地震颤。

    地狱尽头的城关,警钟的声音才刚刚奏响,血色的骸骨之墙上,呆滞的地狱生物们抬头,惊声尖叫。

    那些在鞭挞之下修建着墙壁的奴工们愣在原地,甚至连吊索松动,巨石覆压而下都没有察觉到。

    很快,便有号角声响起。接连不断的光滑流转,覆盖在了城墙之上,令那白骨一般阴森的墙壁浮现出胜过金铁的辉光。

    不止是如此,一道道冰冷的光柱拔地而起,像是囚笼那样,阻隔了空中的道路。

    当沸腾的铁水浇筑在了数十米高的庞大门扉之上时,最后通过此处的路径便被彻底封闭。

    还有更多的巨石不断的堆砌在了门后,死命加固着这个乌龟壳子。

    根本不期待任何的建树,也没打算在战争之中取得任何的斩获。守卫在这里的大群之主早在看到太阳船的一瞬间,就做出了最明智的抉择。

    “发信!立刻发信!”

    食尸鬼督军回头,向着祭祀咆哮:“告诉他们,那帮现境人就在这里!”

    用不着交战,只要发信通报,就有六个军团随时支援,而且稍后还会有来自圣主的赏赐……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督军狂喜着搓着手:这一票赚大了!

    “这个规模……有点小亏啊。”

    太阳船的船首甲板上,槐诗眺望着远方,估算城中敌人的数量,遗憾轻叹。

    不太划算。

    在他身后,尊长者单膝跪地,肃然起誓:“日落之前,我将会为您拿下此处!”

    槐诗笑了笑,微微摆手:“不必紧张,尊长者,今日太阳不会从此处落下,尽管放手施为便是。”

    “不过,在此之前——”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让我们先把太阳点亮吧。”

    伴随着他的话语,太阳船轰然咆哮,庞大的力量从引擎的熔炉之中迸发,推动着钢铁结构缓缓运转。

    火花自钢铁的接缝里迸射。

    船身之上,那一道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炮身缓缓抬起,对准了远方的城关。

    二级驱动,源质填装。

    质变发生程序启动。

    再然后,随着雷鸣一般的心跳声,无数线缆缠绕之下的雷蒙德睁开眼睛,双眸中迸射出和炮膛中如出一辙的电光。

    太阳船作战主炮·伊西丝之泪。

    ——发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幻光

    那一瞬间,重重线缆的缠绕之下,雷蒙德的身体却迅速的干瘪了下去。

    自魁梧壮硕的巨汉,瞬间变成了枯瘦干瘪的尸骸,可胸腔之下,心脏却在疯狂的跃动着,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深沉回音。

    无数的线缆像是绷带一样,将钢铁骷髅缠绕在其中,拉扯着他,没入了太阳船的核心。

    如铁棺一般的引擎舱盖轰然开启,张口将他吞没。

    血肉肌理在钢铁上迅速的蔓延,自内而外,令红龙的咆哮声响彻四野,无形的狂潮笼罩在了荒原乃至城关之上。

    一个方圆十公里的正圆,精确而完美的数学奇迹。

    除了太阳船上在正圆的笼罩范围内,一切活物都在心脏的跳动之下发出哀鸣,鲜血从口鼻中迅速的渗透而出,拉扯着灵魂一起……

    无形的波澜向内收缩,城墙上,数不清的奴工乃至守卫者如雨点那样的坠落,哀鸣的灵魂融入风暴中,没入引擎之内,紧接着,自炮膛之内酝酿。

    三度源质质变之后,那些凝固的灵魂已经在熔炉中彻底化为了纯粹的源质,焕发出神圣的辉光。

    向外,迸射而出!

    紧接着,便有无穷飞沙扑面而来。

    就好像在转瞬间,一切都来到了那个尼罗河边阳光炽盛的国度一样。

    听不见惊雷巨响,只有扑面而来的黄沙之中泛起潮声和哀鸣,凄婉的笛声自远方的芦苇中扩散开来。

    河流的鸣动响彻在了每个人的耳边。

    在那一道凭空出现的虚幻日轮映照下,伊西丝的泪水于此流淌在地狱之中。

    慈悲之神的眼泪冲垮了一切。

    一线灰黑色笔直的向前蔓延,所过之处,一切都在迅速的坍塌中化为了灰黑的泥浆,溶解在深不见底的洪流幻影之中,归入冥河。

    腐臭和死亡降临。

    在炮口所指的正前方,不论是大地,城关,乃至城墙本身,以及被波及在其中的守卫者们,一切都在迅速的褪色,融入灰黑的色彩里,只剩下淤泥缓慢的流淌。

    骸骨和水草从淤泥中浮现开来。

    往昔奥利西斯陨落时,伊西丝的泪水化作洪流,慈悲的河水展露狰狞,将整个上下埃及覆盖在其中,夺走了无数的生命为自己的丈夫陪葬。

    此刻,以太阳船为支点,往昔的神迹迎来了再度的重现——哪怕相较真正的神迹刻印,这一份威力不足十一,但依旧足够催破一切坚城,肆虐席卷。

    伴随着垮塌的轰鸣,城墙剧震,高耸的铁壁之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数十米宽的缺口,缺口之下,只有淤泥在缓慢的流淌。

    冥河之水再度荡起清波。

    太阳之船运行在这河道之上,向着眼前这可笑的防御前突。

    毫不避让。

    撞!

    气浪卷着碎石飞迸,撕裂无数耳膜的巨响反复回荡在这一片狭窄的空间里,令不知道多少地狱大群被从城墙之上甩出,落在地上,瞬间,骨肉成泥。

    而坍塌的城墙后,那狰狞的太阳船依旧完好无损,自上而下,投下了恐惧的阴影。

    船首上,槐诗俯瞰着这一切,头也不回的说:“现在,请将胜利取来给我吧。”

    “必不负您所望!”

    尊长者抬头,嘶哑的允诺,起身拔剑,向着身后咆哮。

    开启的舱板之后,沉寂的洪流早已经等待许久,无数蛇人的猩红眼瞳里已经焕发出残忍的光芒。

    当船身两侧,沉重的舱板放下的瞬间,覆盖着霜色的钢铁洪流便汹涌的扩散而出。

    当白磷和铁的光华汇聚在一处,便仿佛暴雪一般的涌动着,形成了万钧的雪崩,滚滚向前!

    刺骨的恶寒扩散。

    在船舱内,庞大的空间里,阴冷的火光燃烧着。

    数十名萨满环绕着火光,狂热的吟诵着赞歌,将一具具敌人的尸身投入其中去,换取永恒之环的眷顾。

    很快,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眷顾便降临在子裔的刀锋之上,令一道道血色迅速凝结为赤红的雪花,腾空而起,又迅速纷纷扬扬的落下。

    足以令常人在瞬间冻毙的严寒没有杀死蛇人,反而令他们冰冷的血液得以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不至于将躯壳焚烧成焦炭!

    死亡和冬天,降临在了这一座狭窄的城关里。

    苍白和血色迅速的扩散。

    在突进的白磷卫士的面前,食尸鬼们引以为傲的坚韧躯壳和无惧苦痛的斗志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而勉强修筑的地利,也在装甲巨蜥的熔火大炮袭击之下瞬间炸裂融化。

    摧枯拉朽,向前!

    在下属们的重重守卫之下,食尸督军终于自震惊中转醒,勉强驱散了深入骨髓的恶寒和恐惧,可握刀的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不妙,如果照这个势头下去……

    他已经不敢再想,回头,怒吼:“援军,援军呢?!”

    “已、已经快到了。”

    佝偻的蚁卜师瑟瑟发抖,颤声回答:“他们说,说是在路上了……”

    在恍惚中,督军仿佛听见一阵鸽子的鸣叫从喧嚣和呐喊声里响起,连食尸鬼的苍白面孔也在怒火中烧成了赤红。

    “妈的,要他们有个屁用!”

    没有到达的援军,就不是援军,没有拿到手的好处,就他妈的不是好处!

    等他们到了,自己的尸体早就凉了!

    “要不……撤退吧。”

    他的副官颤声提议,可还没说完,督军就猛然回过头去,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直到那一张面孔因为惊恐而开始抽搐,督军才冷声说道:“前面缺个督战队,你去吧。”

    副官不敢违抗,提起刀剑,就带着援助冲上前去,再没回来。

    一时间,帐篷里陷入了死寂。

    没有人敢说话。

    也再没人敢说撤退或者投降。

    不止是督军的凶威,而是圣主的命令!

    一旦圣主发怒……

    只是想想,所有人的双腿便一阵发软。

    可在这沉默中,远方的巨响已经越来越清晰,直到伴随着低沉的闷响,炽热的气浪撕裂了帐篷,将破碎的皮革卷起。

    当督军惊愕抬头时,便听见来自远方的嘶哑咆哮。

    在最前方的尊长者,已经带人突入到了城关的最内层。

    这个距离……完全已经触手可及!

    而在那一瞬间,尊长者,也看到了他。

    自破碎的面甲后,那一张覆盖着鳞片的面孔勾起嘴角,笑容疯狂。

    “伽卡罗纳!”

    她嘶哑的呼喝,“还跟得上么?”

    “跟得上。”

    喘息的魁梧蛇人举起大盾,为她挡下了呼啸而来的标枪。

    尊长者问,“我们还剩下几个?”

    伽卡罗纳回头,匆忙的数了数跟在身后的亲卫队,呐喊:“十六个!”

    “好,跟上我,剩下六个的时候告诉我——”

    尊长者将遍布裂痕的弯刀叼在嘴上,伸手拔出了沉重的钢矛,高举,劈下,狂暴的劈砸,将眼前食尸鬼的头盔连带颅骨一同砸成粉碎,踏着尸骨向前,笔直的冲进了推进而来的阵列中。

    就像是巨石投入了海浪,溅起血的波澜。

    在装甲与秘仪的加持之下,那一截弯曲的钢矛横扫,粗暴的将那些胆敢阻拦自己的人击溃。

    可在地上,却有倒地的食尸鬼猛然伸手,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腿,卡住了她一瞬。

    长矛断裂。

    紧接着便有食尸鬼扑上来,奋不顾身的将短剑刺入了装甲的裂口之后,贯穿腹部,从身后突出。

    尊长者咆哮,一脚踩碎了地上的阻拦者之后,断裂的长矛反手刺入了袭击者的喉咙,将他贯在了地上。

    钉死!

    再然后,她便眼前一黑。

    在瞬间的恍惚之后,才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凄啸。

    箭矢已经贯穿了眼窝。

    “杂种,来,同我较量!”她咆哮着,反手粗暴的拔下了眼眶里的箭矢,不顾血流如注,摘下口中的长刀,步步向前!

    “给我拿下她!”督军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向着左右下令:“我要用她的皮做一床毯子!”

    数十名食尸鬼拔剑,向着尊长者合围而上,可在尊长者身后,死死紧跟着的亲卫们却奋不顾身的冲上来,为她开辟出关键的空隙。

    督军再次拉动弓弦,对准了她的头颅,箭矢呼啸,可这一次,尊长者的独眼却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抬起了手臂,挡住了这致死的一箭。

    完好的手臂装甲都被这恐怖的一箭撕裂贯穿。

    只剩下了完好的右臂,死死的握着一柄断刀。

    她咬牙,嘴唇裂开自鬓角,毒液从嘴角落下,嗤嗤作响。就像是盯死了目标的疯狗一样,向前冲。

    伽卡罗纳跟在身后,瞬间感觉周围的压力暴增,猛然回头时,却发现,不知不觉,一路杀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亲卫只剩下四个了……

    甚至不够再掩护着他们,再度突围。

    “尊长者!”他仓皇的呐喊。

    尊长者没有回头。

    反而加快的速度,踏前,不顾那些阻拦在前方的人,挣脱了保护着自己的残缺装甲,竟然飞身而起,越过了这微不足道的阻碍。

    向着眼中的敌人,扑出!

    “死!”

    督军冷哼,放箭,致命的箭矢再度飞射而出,没入了尊长者的面孔,可在空中,她的身体却迅速膨胀,仿佛异化成了一只大蛇。

    返祖。

    合拢的牙齿,死死的咬住那两截碎裂的箭矢。

    蛇眸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

    督军愣在了原地,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凄厉的寒芒迅速扩大,占据了视线。

    ——斩!

    悄无声息的,在这乱战的喧嚣和厮杀的呐喊里,两人错身而过。

    尊长者滚落在地,踉跄的想要撑起身体,张口,剧烈的呕出破碎的内脏和鲜血。

    而食尸鬼督军,仰天倒下,脖颈之中的血色喷涌而出。

    一颗头颅在地上翻滚着。

    那一张惊恐的面孔还在茫然的瞪大眼睛,试图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在天旋地转里,他最后看到的,是尊长者的蛇眸。

    还有她身后,太阳船的漆黑轮廓之上,那个冷漠见证着这一切的身影。

    日轮的幻光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上。

    在眼前迅速吞没一切的黑暗里,变成最后一道光。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恍然大悟。

    啊,是太阳……

    有那么一瞬间,一切声音好像都突然都消失了。

    厮杀和呐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里,所有食尸鬼都呆滞的回头,看向城池的最深处,那个在敌人包围之下的两个身影。

    大群之主,消失了?

    在伽卡罗纳的支撑之下,尊长者咬牙,抬起了手中的战利品。

    “还不投降么!”

    她嘶哑的咆哮。滴血的头颅染红了她的面孔,令人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她的眼瞳更加的鲜艳。

    数之不尽的蛇人们兴奋的嘶吼咆哮,寒潮迅速的扩散,笼罩了整个城池。

    尊长者死死的支撑着身体,就算周围的食尸鬼们尽数匍匐投降或者是是被乱刀砍死,依旧没有倒下。

    只是昂着头,竭尽全力的望向了远方。

    直到船头上,那个身影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赐福

    半个小时之后,天穹之上,最后一丝残光褪尽。

    一道裂口骤然从大地之上张开。

    诡异的巨虫从地壳之下钻出,张口,喷吐出了一道漆黑的阵列,遍布了整个城关。

    无数杀气腾腾的大群所组成的军团在深度蠕虫的搬运之下,瞬间跨越了两个深度之后,降临在这一片风暴不休的地狱中。

    可一片死寂之中,所有磨刀霍霍的军团都陷入了瞬间的呆滞。

    万籁俱寂。

    在眼前的,没有激烈的战场,没有惨烈的厮杀,只有遍地狼藉的废墟,霜冻的痕迹尚未消散,消融了无数尸骨的冥河淤泥依旧散发着恶臭的毒气。

    乃至,数之不尽的尸体……

    一切早已经结束了。

    留在所有援军面前的,便只有一座满盈着尸骨的废墟,静静的散发着衰败和灭亡的气息。

    没了,什么都没了。

    在最前方,墨绿色的瘟疫铁骑们僵硬在原地,愕然环顾着这一切。到最后,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城关的正中央。

    那一道贯穿了所有防御的深邃裂隙。

    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蹂躏着大地,一步步靠拢,将高不可攀的森严城关凿穿,粗暴的将一切阻拦之物尽数碾碎之后,一路向着地狱的尽头而去。

    所留下的,便只有一道蔓延到大地和风暴尽头的裂痕……

    无数尸骨的空洞眼瞳里已经毫无光彩,仿佛还在呆滞的眺望着这些迟来的援军们,令哪怕身经百战的精锐军团,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们究竟是来捕杀来自现境的升华者,还是不小心闯进了什么诡异怪物的的猎食现场?

    “这里的督军呢?”

    遍布着铁锈和干涸血迹的重甲之下,大骑士摘下了面具,遍布疤痕的面孔满是凶戾。

    很快,深入废墟的下属们将一颗干瘪的头颅带了回来。

    “这帮废物!”大骑士的六指收缩,暴怒的将那一颗头颅捏碎:“就连拖延都做不到,要来何用!”

    可就算如此怒斥,也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恶寒。

    自从接到发讯,到他们赶来,甚至不到一漏的时间……也就是说,在短短的一漏之中,一个占据了地利而且最擅长坚守和防卫的食尸鬼军团,竟然已经被对方屠戮一空,而当他们感到的时候,敌人却早已经扬长而去。

    留下这满地的狼藉,嘲弄着他们这些后来者。

    在现场的痕迹之中,不仅观测到神迹刻印的痕迹,甚至对方还具备着超重型攻城兵器,以及不少于五个以上的蛇人大群,以及相关的装备……

    这哪里是那群弄臣所说的,一行路过的现境人、几个走投无路的天国谱系成员?

    这分明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型军团,一颗投进水库和泥塘里来炸鱼的超大型爆弹!

    倘若不是理想国早就没有了,他甚至怀疑是那帮神经病重启了地狱开拓计划!

    就这,还要活捉?

    开玩笑的吗!

    “我们找到了他们离去的痕迹,应该还没有走远。”

    归来的哨骑嘶哑的报告:“要追么,阁下?”

    “……”

    短暂的沉默中,大骑士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将手中的头颅捏成了粉碎,许久,眼角的寒意浮现。

    “继续搜寻现场痕迹,其余的人就地修整,等待后续的援军。”

    大骑士冷眼撇着地狱尽头的虹光,嗤笑:“既然他们不自量力想要闯进疤痕区,走一条死路,就让他们再徒劳挣扎一段时间。”

    并没有惩一时的意气,因为现场的痕迹而动怒白给。

    大骑士甚至不为所动。

    怂?

    兵法上的事情能叫怂么?这叫潜伏爪牙,静待良机。

    瘟疫骑士的冲阵再凶猛,生命再顽强,难道能和那种超大型的战争武器对波?别他娘的开玩笑了。

    哨骑颔首,向着身后的下属们发信,顿时便有人四散开来,深入废墟去寻找线索。还有的督战队,则驱赶着奴隶和仆从们,开始清理空地,扎营烧水,为那些疫兵战马补充食量。

    只有随军的祭祀气冲冲的走上来,冷声质问:“汝等如此懈怠,难道不怕招致圣主的震怒么?”

    “大家都是为教团做事,你觉得只有你一个人对圣主忠心耿耿?”

    大骑士嗤笑:“那不如这样,我立刻拔营追击,到时候看在主祭你一片赤诚的份儿,就让你来在最前面打头阵怎么样?这一份功劳我也送给你,半点不沾,你要同意,我立刻向魔性之智起誓,绝不违背!”

    祭祀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竖瞳冷冷瞥他的样子,许久之后,没有说话,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而在原地,大骑士也沉默着,看着祭祀的背影。。

    老东西碍手碍脚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一次,现场牺牲的食尸鬼这么多,也不差一个祭祀吧?

    就在他的手掌悄悄按在剑柄之上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巨响,大地的裂隙再度崩裂。

    另一只庞大的深度蠕虫钻地而至,巨大的口器张开,一只只披着骸骨护甲的巨大蜘蛛便在枯瘦御手驾驭之下从其中走出。

    在他们灰白色的皮肤上,圣主恩赐的血色铭文正散发着黑紫色的光芒,秘仪的诡异波动笼罩了灰袍。

    在收到瘟疫军团的信号之后,短短半刻钟不到,竟然便有另一支原本派往诸界之战的蛛灵军团调转方向,被送到了这边来。

    而且是竟然清一色的都是受到波旬赐福的祭祀,还配备了白风巨炮,以及,数十米高的畸变巨兽……

    欢宴主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大骑士的手掌不着痕迹的松开剑柄,催马迎了上去。刚走了两步,却骤然感觉到坐骑一晃,好像踩在石缝上了那样,一个踉跄。

    可当他低头的时候,却看到地面上缓缓崩裂开来的缝隙。

    尘埃跳动。

    在不远处,庞大的深度蠕虫竟然开始剧烈抽搐,似乎等不及吐出口中的巨兽,就想要将身体重新缩回了地壳之下!

    紧接着,竟然有金色的沙砾从天空之上飘下,落在大骑士的面甲之下。

    风中吹来了远方的潮声,带着淤泥腐臭的气息。

    “那是什么?”

    大骑士愕然抬头,却听见大地之上再度迸发的雷鸣,自远方,视线的尽头,仿佛有山峦推行而至。

    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升起,展露出狰狞的轮廓。

    “圣哉!圣哉!圣哉!”

    自无数狗头人狂热的呼喊,赞颂中,太阳船去而复返,自地狱的尽头归来,棱角锋锐的装甲之上遍布着猩红的血色。

    碾压着大地,如同运行在海面之上,沉重的船首开辟大地,挤压着泥土,就从地面上泛起了一道道粗暴的隆起和波澜。

    而就在船身的最前方,一条条铁链紧绷。

    在狗头人们粗暴的鞭挞之下,遍体鳞伤的食尸鬼俘虏们口吐白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费力的拉扯着锁链,向前狂奔。

    不知究竟是为了拉扯着太阳船前行,还是害怕像其他的食尸鬼一样,被卷进船首之下,碾压成粉碎。

    “啊,啊,毁灭之日即将到来!毁灭之日即将到来!”

    “向巴哈姆特俯首!烈日自深渊中升起。”

    “追随着审判与灭亡,吾等自死亡中永生!”

    伴随着那轰然行进的巨响,数之不尽的狂热呼喊声便嘶哑的颂唱。

    在船首,最前方,槐诗眺望着援军的数量,向着身后挥手。

    于是,便有烈光从地平线的尽头涌现。

    轨道校正结束。

    源质锁定完成。

    超远程覆盖打击——伊西丝之泪,开炮!

    在岩铁之心的轰然鸣动之下,泛滥的洪流自虚空中席卷,喷薄而出,瞬间,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降临在废墟之上。

    泛滥的尼罗河洪流随着淤泥一同犁过了大地,同原本炮击的痕迹形成一个锋锐的夹角。

    深度蠕虫在瞬间迎来腰斩,庞大的骸骨蜘蛛乃至未曾能够撑起的白风大炮被淤泥吞没,自惨烈的腐蚀和溶解中哀鸣。

    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微薄战果而感到满足……

    ——太阳船,去而复返!

    “敌袭!敌袭!”

    尖锐的钟声此起彼伏的迸发,那些刚刚才下马的瘟疫铁骑们在长官的喝令之下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整备上马,集结,可不等他们形成组织,天空的阴霾之中,便有数之不尽的黑点浮现。

    钢铁的飞鸟展开双翼,自风暴之云中扑击而下!

    在源质质变的加持之下,他们的双翼上缠绕着源质武装的辉光,粗暴的驾驭着阴魂的圣痕,近乎同归于尽一般的砸向了大地。

    气浪席卷。

    伴随着三轮铁鸦的轰炸之后,无数烟雾升腾而起,巨兽们惨烈的挣扎着,废墟已经彻底被夷为平地!

    不时还有被埋在战场和废墟上的金属炸弹被触发,给瘟疫骑士带来又一次的伤亡。

    “那群现境人?”

    大骑士呆滞的眺望着视线的尽头,面孔抽搐着,不知是狂怒还是惊骇,手掌握着的剑柄几乎扭曲变型。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竟然在闯过了封锁之后,没有逃走,反而折身回返,再来进行第二度的战争!

    他们竟然胆敢和腐败教团正面对敌?

    “不要管那些伤员,所有人,向我靠拢,集合,集合!”

    暴怒之下,大骑士咆哮,墨绿色的光焰从装甲之上升腾而起,胯下的瘟疫巨兽嘶鸣着,践踏大地。

    “让这帮现境人,领教我们的厉害!”

    短短的几个瞬间,遭受袭击的瘟疫骑兵们再度重整,掩护着数十只巨型蛛灵和残存的巨兽,向着太阳船的方向发起了反攻!

    一道道光环从天而降,加持在他们的身上,大群的力量汇聚,令最前方,大骑士的力量和身体迅速暴涨。

    手中欢宴主人所赐下的长剑里亮起紫红色的光芒,贪婪的抽取着鲜血和源质,带来属于瘟疫领域的凝固质变!

    “敌人发起反攻了。”

    船首上,槐诗回头,看向身后半跪在地,等待命令的蛇人:“还能为我赴阵么,尊长者阁下。”

    他轻声问,“你还能作战吗?”

    “当然!”

    尊长者颔首,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和重创,那一张被绷带和缝合线所笼罩的面孔也未曾有半分动摇。

    血水从伤口中渗出。

    遍体鳞伤的大群之主单膝跪地,虔诚的回应:“我将为您效力,直到您命令我停下为止!”

    “很好。”

    槐诗颔首,伸手,按住了她的面孔:“那就去吧,去叫地狱动刀兵,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平!”

    在他的五指之下,惨烈的嘶鸣迸发。

    那些绷带和缝合线迅速的断裂,残缺的鳞片在迅速的脱落,而取而代之的是迅速愈合的血肉,以及鲜血一般猩红的结晶之鳞。

    第一次的,他向着地狱生物,降下了来自大司命的赐福。

    针对地狱、针对一切凝固的杀意运行在了尊长者的躯壳之中,粗暴的改造着她的灵魂和肉体。

    在巴哈姆特的虚影笼罩中,磅礴纯粹的神性运转,便带来了无穷尽的力量。

    宛如太阳的裂片降临在灵魂之中一样。

    令她瞎掉的眼洞,此刻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还有更多的加持,从她身后的白鳞卫士和不死军的身上浮现。

    归墟的大门洞开,鸦群席卷,化为源质状态,附着在它们的身躯之中,为他们带来了阴魂的奇迹与力量。

    将它们尽数拉进了自己的大群,成为了大司命的延伸!

    当槐诗再度抬起手掌时,便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旧的死皮被褪去了。

    巨大的伤口迎来愈合,残缺的肢体再度回归完整。

    在大司命的神性加持之下迎来了彻底的蜕变,四臂蛇尾的尊长者缓缓撑起身体,锋锐的骨质利刃从四臂之上生长而出。灰烬一般苍白的头发从她的肩头洒落,带着独属于蛇人的冰冷,仿佛舞动的雪花,凛冽的冻气扩散。

    “遵从您的意志!”

    她抬起锋锐的手指,毫不犹豫的划瞎了原本残存的右眼,而左眼之中所爆仓的辉光却越发的狂暴。

    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新生的冠戴者咧嘴,饥渴狞笑:

    “我将为它们,带来灭亡——”

第一千零五十章 献上头颅!

    凭借着来自大司命的神性和赐福,在重生十六次、历经万战之后,尊长者终于跨过了炼狱凡胎和受赐之魔之间的天堑,完成了质的飞跃。

    向上追溯。

    唤醒了永恒之环所传承的灾厄之血,得以掌握死亡与复苏,慈悲与残忍的蛇之循环。

    在她当机立断,撕裂了自己的右眼之后,那一份来自慈悲之母的灾厄之血,便尽数同左眼中大司命所赐下的奇迹统和为一。

    对子裔幼体的慈悲和爱护,对敌人的残酷和暴虐,永恒之环的本质通过一体两面的奇迹和灾厄得到彰显,形成新的力量之源。

    这是将自我的灵魂寄托于归墟之上的效忠

    此刻的尊长者已经成为了槐诗大群所属的冠戴者。

    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向槐诗表示了忠诚之后,尊长者再没有任何的废话,瞬间腾空而起,如巨蛇游曳在海中那样,驾驭着冻气之潮,环绕着太阳之船飞旋三周。

    所过之处,深入骨髓的冻气笼罩在白鳞卫士和不死军的身体之上,便为他们的装甲和身躯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鳞,根植在血肉之上,以最直白的方式刺激着他们体内的暴虐本性,令一双双眼瞳烧成了赤红,忘我嘶吼和咆哮着。

    狂喜乱舞的祭祀们大声的赞唱颂歌,泼洒着来自永恒之环的恩赐,令血脉中的地狱沉淀迅速的升温,带来了越发狂暴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太阳船两侧的闸门轰然开启,便有冻结的白色洪流从其中驰骋而出,紧追在尊长者的身后。

    毫不回避,毫不退让,毫不犹豫,就那样,同腐败教团的瘟疫骑兵们碰撞在了一处!

    钢铁膨胀的尖锐声音盖过了风暴的咆哮,瞬间便有血色自苍白和墨绿中飞迸而出。

    紧接着,精锐的瘟疫骑士们像是热刀切蜡一样,撞破了不死军的拦截,只不过是阵型稍显散乱。

    可紧接着,在后面的白鳞卫士就硬顶着十几只巨型蛛灵的秘仪攻击,还有残缺白风大炮的轰炸,挡在了瘟疫骑士的前方,竖起铁墙。

    在他们手中的重盾,早已经在格里高利的改造之下,变成了彼此嵌合的装甲切割板,逼迫着瘟疫骑士们绕道而行。

    而在两侧的巨型蜥蜴背负着熔火大炮,开始了疯狂的还击。

    钻进炮膛里的乌鸦们兴奋的尖叫着,被爆炸的力量弹射而出,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紧张刺激的呼喊,然后被砸进敌阵中去。

    新的游戏!

    在战场的中央,已经有激荡的气流收束,形成了龙卷一样的气流。那是饱浸毒液的大骑士同飞掠而下的尊长者之间激战。

    在大骑士的胯下,幽灵战马翱翔在天空中,丝毫不逊色于尊长者蛇身游曳的灵活。

    大量部下的战士未曾令他气馁,那些无数战死的瘟疫骑士反而化作魂灵环绕在他的周围,附着在盔甲之上,形成一张张诡异的面孔发出惨叫。

    呆滞的双目饱含着恶毒的诅咒,看向了尊长者的所在。

    每一道视线都携带着由欢宴主人酿造而出的源质瘟疫,足以令寻常冠戴者瞬间溃烂、病入膏肓的海量病毒放射而出。

    然后,就没有了……

    “如此孱弱之毒!”

    尊长者的骨刃劈斩,独目中的光芒涌动:“岂能胜过吾等钢铁之强!”

    在她的鳞片之间,有无数诡异的奇花和粘稠的色彩迅速扩展,生长,将送上门来的瘟疫迅速吞吃!

    紧接着,便放射出愤怒、痛苦、怨憎、悔恨等等恶意的源质触须。

    它们就像是一道道诡异的翅膀,痉挛一般的舞动,缠绕在尊长者的身上,形成了不逊色与瘟疫铠甲的活化咒装。

    如此的诡异狰狞,可同时,又带着万分的圣洁和肃穆。

    仿佛神明的使者降临于此。

    绽放万丈光芒。

    “什么鬼东西!”

    原本占据着优势的大骑士只感觉身体迅速的迟滞,内心中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

    透过被魔性之智的秘仪加持的狂欲之眼,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洞见这一份力量的本质。

    也正因为如此,才遍体生寒!

    那炽热的幻光不过是表象,真正的本质,却是隐藏在光芒之后的无穷阴影。耀眼的不是光,而是那幽深诡异,足以刺痛一切眼眸的黑暗。

    归墟的暗影如日轮那样,从她的身上放射而出,几乎笼罩了整个战场!

    如此慷慨的向一切灵魂播撒着愤怒、苦痛、悔恨、悲伤和怨憎……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面前的站着的是波旬的祭祀。

    可那仿佛要将一切都尽数吞吃、将万物化为食粮的残暴与贪婪,却仿佛牧场主所赐福的牧者。

    但是令瞬间一整个大群集体加深凝固和畸变,陷入疯狂的力量,难道不是吹笛人的弄臣最喜爱的手段么?

    可这他妈的分明是个蛇人才对!

    永恒之环什么时候和毁灭要素的关系这么好了?

    一瞬间无数自相矛盾的特征和发现几乎令他陷入了混乱,无法理解。这敌人究竟是现境来的升华者,还是他妈的来自渊暗区的庞然大物!?

    时间已经不够他再仔细思考。

    大骑士咆哮,闪耀着恶意之光的剑刃斩落,瞬间,将尊长者逼退。

    如此优势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兴奋,反而心里一凉。

    在不久的之前,他这一剑足够斩断尊长者的骨刃,留下一道重创。可现在,却只能在新生的骨刃之上留下一道斩痕,将对方暂时逼退!

    不是对方变得更强了。

    是他在变弱……

    在归墟的光芒之下,无形的黑暗早已经如同贪婪的触须,纠缠在了他的身体,敲骨吸髓的吮吸着他的源质和灾厄。

    在铠甲之上,那些狰狞的面孔竟然迅速的平静下来了。

    就好像被那圣洁的光芒净化了一样,凶狠不再,空洞的眼瞳里浮现出幸福和沉醉的身材,还有的,竟然跟着狗头人一起大声的赞唱起颂歌来。

    它们在迅速的从铠甲上消失,反而出现在了尊长者的周围,迫不及待的投入到了永恒安宁的黑暗中去。

    自火焰中燃烧殆尽,只剩下恶毒的结晶残留。

    再无任何污染。

    “怎么了?!”冻气霜风中,尊长者瞬间闪现在他的面前,笑容阴冷:“你引以为豪的力量呢,狂欢者!”

    骨刃再度劈斩!

    这一次,怨憎的辉光从骨刃上浮现,猩红的刀锋和魔剑碰撞在一处,火花飞迸。数之不尽的鸦鸣从大骑士的灵魂中响彻,令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的一黑。

    “你的瘟疫和源质之毒呢,纵欲者!”

    蛇人嘶吼,苍白的长发在风中飘荡,洒下了深入骨髓的恶寒,将一切冻结:“拿出你的真本事来,罪人!

    拿出你向我的主人挑战的勇气!”

    “否则的话——”

    万钧的力量凭空自骨刃上浮现,就连骨刃都无法承受着庄严伟大之力,分崩离析。而大骑士却已经快要握不住剑柄,双臂一阵麻木,倒飞而出。

    但死亡的恶寒,却如影随形的,紧追而来。

    锋锐骨刃带着冰霜从尊长者的腕间重生,蛇人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独目中的幻光凛冽:

    “——就向吾主,献上头颅!”

    在那一瞬间,大骑士如坠冰窟,不假思索的握紧魔剑,嘶哑呐喊,赞颂欢宴之王,赞颂那一切欲望和堕落之智的地狱化身,不惜将自己的灵魂撕裂,作为牺牲献上。

    黑紫色的光芒再度从魔剑之上暴涨,一只无数眼瞳所聚合而成的幽暗复眼从剑脊的倒影中一闪而逝,地狱最深处的赐福降临。

    在欢宴主人的威权之下,万物迎来了腐蚀和衰朽。一切至坚至锐的力量都在无尽的欲望消磨之下迅速驽钝和脆弱,脆弱如琉璃。

    转瞬间,尊长者的双臂轻而易举的斩断,自肩头到腹部,大半个身子都被剑锋所劈开。

    可在喷洒的鲜血之中,剑刃却戛然而止。

    在一双手掌的钳制之下。

    “如此……孱弱!”

    来自欢颜之王的纵欲之咒没有能够吞噬尊长者的灵魂,反而令她在灵魂的苦痛中越发的狂暴。

    两只手被魔剑所斩碎,可还有两只手,已经抓住了这关键的时机,死死的握在了大骑士的手腕之上。

    隔着厚重的甲胄,收缩,将钢铁如泥一样握碎,留下了深邃的指印。

    劈斩的剑刃被卡住了。

    不论大骑士如何奋力挣扎。

    奇长的蛇尾层层缠绕,将大骑士的身躯和战马一同笼罩在内,迅速的收缩!

    紧接着,伴随着血液流动和血肉粘合的沉闷声音,巨大的伤口在活化咒装的缝合和拉扯之下迅速的合拢,两条崭新的手臂便迅速的从裂口之下重生。

    “到时候了。”

    在风暴中,咫尺之间,尊长者剧痛抽搐的面孔上浮现狞笑,独眼中的烈光狂暴。新生的手掌,竟然就那样一点点的探向了大骑士的面孔,紧贴在了他头颅的两侧。

    头盔之下,大骑士仿佛明白了什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张口想要怒吼和咆哮。可再然后,便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起,头盔和甲胄衔接部分的护颈迅速的崩裂缝隙,钢铁哀鸣。

    大骑士的头颅在缓慢的扭转,一点点的,不容动摇的,向着后方。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一圈,两圈,三圈……

    风暴在迅速的消散,怒吼和哀鸣的声音渐渐模糊,到最后只剩下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闷声音。

    就像是从灯座上拧了一个灯泡下来那样。

    啪的一声。

    在所有瘟疫骑士惊恐的眼神中,瓜熟蒂落……

    疫病战马哀鸣着,被活化的诅咒触须抽干。

    而大骑士的残存尸身被尊长者的四手举起,粗暴的拉扯,碎裂。

    瘟疫之血喷涌而出,落入尊长者的口中。

    涓滴不剩!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没有理会那一柄还插在自己胸前的诅咒之剑,从战场上飞掠而过,降落在太阳船的甲板上。

    恭谨的匍匐在地,举起手中的头颅。

    向着槐诗,献上了自己的战利品!

    “辛苦了。”

    槐诗颔首,端详着大骑士的头颅,“倒是不错的材料啊。”

    在尊长者的手中,那一颗头颅的表情不断变化,仿佛还想要向着眼前的敌人发起怒斥。

    可当他身后的黑暗缓缓升起时,那愤怒和杀意便迅速的消散了,难以掩饰的惊恐和绝望从眼眸中流露而出。

    在铸造熔炉的火光里,惨烈的尖叫再度响起,炼金之火吞没了一切。

    “忍着点。”

    槐诗伸手,握住了尊长者胸前的剑柄。

    无视了上面缠绕的欲望之咒,连带着尊长者大半的灵魂一起,粗暴拔出!

    尊长者咬牙,克制着惨叫的冲动,庞大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和抽搐,再度感受到灵魂撕裂的苦楚。

    在槐诗手中,那一柄魔剑骤然释放出一阵阵紫红色的诡异光芒,无数诱人的幻象和呻吟声浮现,可紧接着,便有熔炉的虚影笼罩其上,降下纯粹的毁灭!

    来自欢宴主人的怒吼从虚空中响起,又迅速的消失不见。

    侵蚀瓦解一切的欲望和大司命的神性在火焰之中开始了针锋相对的厮杀,不过很快,在归墟的粗暴压制之下,这一份支离破碎的诅咒便永恒的消融在了黑暗里。

    再然后——铸造,开始!

    晶体增殖的高亢声音从炉中迸发,铁水涌动,像是流淌的水银一样,覆盖其上,将原本的轮廓彻底摧毁。

    在槐诗手中,魔剑迅速的溶解,到最后,只剩下了纯粹的灾厄结晶,散发着阵阵凶戾的气息。

    “虽然粗糙了一点,差了些火候和底蕴,但还算可堪一用。”槐诗倒持着剑柄,对准了尊长者胸前的裂口,“送你了。”

    剑刃刺落!

    瞬间,活化的铁水如蛇那样,迅速的钻进了冠戴者的躯壳之中,遍及了每一寸血肉。

    深入骨髓!

    失去的灵魂携带着新的力量,再度归还。

    可这一份恩赐和犒赏实在是过于暴虐,也过于庞大。在恐怖的高温焚烧之中,尊长者再无法忍受灵魂里迸发的痛楚,放声嘶吼,自地上剧烈痉挛。

    很快,在寒霜和冻气的覆盖之下,熔炉的高温便迅速消散。

    尊长者胸前庞大的裂口,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银光的崭新血肉,不仅仅是弥合了裂口,而在【涅槃蜕变】和【生体再造】的技艺之下,将这一份力量融入了尊长者的灵魂与骨髓之中。无数金属一般的神经丛衔接着新生的器官,构成了崭新的循环。

    一道道钢铁的纹理从鳞片之上浮现,缠绕着她巨大的身躯,最终,在头顶构成了铁之冠冕。

    当尊长者再次抬起手臂,弯曲的骨刃之上便渗出了远胜瘟疫之血的粘稠暗影,无穷恶意汇聚成的诅咒!

    难以置信。

    如此恐怖的力量!

    “就当做是你晋升的贺礼吧。”

    槐诗微笑着致以谢意,最后看了一眼下面的战场,“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请交给我吧。”

    尊长者恭谨的回应。

    而那个身影,已经转身离去。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礼物

    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瘟疫骑士被屠戮殆尽。

    半个小时之后,漫山遍野的无数狗头人们结束了搜刮,兴奋推着小车,将一切亮晶晶、硬邦邦或者能够刮下那么一点铁末的东西全部带走。

    将大群的骸骨投入炭火,将战利品投入熔炉。在狂热的赞颂声里,一双双眼睛被炉火照亮,令狗头人们黑色的毛发上也渡上一层红光。

    一个小时之后,太阳船向着远方轰然而去,废墟恢复了死寂。

    一个半小时之后,天穹碎裂,无数黑点从天而降。荒芜的风暴从远方吹来,带来了残存在地狱中的哀鸣和远去者的嘲笑。

    这一次,没人再敢有任何的懈怠和轻忽。

    步步为营。

    地狱的军团怀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随时戒备着来自太阳船的袭击,大型秘仪的光芒笼罩了天穹和大地。

    可一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都没有任何的征兆和痕迹。

    在远方风声的呼啸里,两位军团的主宰面面相觑,在难掩饰阴沉的脸色……还有彼此甚至不自觉的轻松和庆幸。

    兴许、大概,可能……那帮现境人是真的走了……吧?

    “走了?”

    祭坛之上,巨大的铜镜中,显示出了华丽阴森的殿堂,还有宝座上身披薄纱的诡异身影。

    俯瞰着匍匐在台阶下的下属。

    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两团不可燃干垃圾忽然掉在自己的面前一样,充满了难以理解的诧异和困惑。

    欢宴主人思索了半天,终于好像理解了发生什么:“也就是说,你们这么多人,那么多大群……足足五个军团,非但没有拦得住人,还被人杀光了三个,然后——你们就那么的,让他们,拍拍屁股,走了?”

    他比划了一个扑打翅膀的姿势,重复问道:“走了?”

    支援的大群之主中没有人敢说话,只是沉默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沉默里,欢宴主人托着下巴,沉思了许久,忽然恍然大悟,忍不住拍着椅子大笑出声:

    “哈哈哈,这个笑话真不错,我喜欢你们的幽默感,我承认,我刚刚还真有点被你们吓到了!

    你们这群小机灵鬼,总能给我想点新花样……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要的小可爱在哪里?”

    他期盼的翘首探望:“赶快带上来,让我看看,你们没有伤到他吧?”

    死寂中,依旧没有人说话。

    匍匐在地上的下属汗流浃背,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头上落在尘埃里。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渐渐沉重,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和狰狞。

    期盼不再。

    “你们,没有开玩笑?”欢宴主人的笑容渐渐消失。

    下属艰难的吞了口吐沫,颔首。

    “那你们这群废物为什么还他妈的活着?”

    欢宴主人手中的酒杯渐渐变形,从无尽欲望和饥渴中酝酿出的酒汁落在地上,如同活物一样的蠕动着,嗤嗤作响。

    “他妈的,三个军团!!!”

    时隔九十年,在晋升统治者之后,欢宴主人再度体会到了久违的狂怒:“超过六个大群,还全面配备了战争武器的军团,被一帮现境人杀光了?

    哪怕是三个军团的猪,两漏的时间也他妈的杀不完吧?!”

    铜镜里,暴怒的欢宴主人投出了手中的酒杯,铜镜剧震着,被捏成团的铜杯竟然破空而出,在巨响中砸进了军团领主的脑壳里,瞬间将他的大半个脑壳都掀飞,连带着整个人都翻滚着飞出去。

    可很快,领主又重新爬起来,甚至不敢去治疗上靠,手足并用,像狗一样的爬回来,疯狂叩首。

    欲哭无泪。

    “在下也没有想到啊,圣主,我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增援了,没有任何的耽搁……可我、我……”

    谁能知道,前面的人竟然白给的那么快呢?

    这事儿是真的不能怪他。他接到消息之后紧赶慢赶,一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可谁能想到,啥都没赶上?

    还能怪谁?

    前面的废物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把他们从那个现境人的炉子里拉出来鞭尸?

    这会儿灰都没了!

    总要有个人来背锅,为此而负责。

    在地狱里可不存在什么有限责任制,而是残酷的军法连坐,公平公正的审判永远不可能存在,只有上位者的喜怒主宰一切。

    他现在心里可恨死那帮狗日的家伙了。你说自己死了就算了,干嘛还连带着他们遭殃?

    可为今之计,必须得拿出点什么东西来才行,哪怕是一丁点的收获都行,赶快转移一下圣主的视线,不然自己真的要被贬去奴隶军里劳军了……

    “幸存者!”

    他急中生智,眼前一亮:“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幸存者!还有个家伙活着!他一定知道一点什么!”

    “……”

    漫长的沉默中,冷漠的视线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欢宴主人才开口说:“带上来。”

    很快,奔马的声音响起。

    便随着惨烈的哀鸣,一个铁笼子被拖曳而来,当笼子门被打开之后,里面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食尸鬼就滚了出来。

    艰难的哀鸣和喘息着。

    痉挛颤抖。

    看得出,那帮现境人对它很不错,竟然还给他的伤口包扎和治疗,好像生怕他死了一样。

    甚至还用绷带在他的脑袋上打了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现在,蝴蝶结早已经被血色染红。

    越发的喜庆和滑稽。

    欢宴主人冷漠的看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宝座,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椅背。

    “哑巴了么!”

    军团领主奋起一脚,“说话!”

    “我……我……”

    食尸鬼蜷缩在地上,抽搐着,努力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最后,鼓起勇气,望向铜镜之上的统治者投影。

    “那个现境人……他、他说……”食尸鬼涕泪横流,“让我给您……带句话……”

    欢宴主人的神情微微一滞,挑起眉头。

    “他说……他说……”

    在哽咽中,食尸鬼剧烈的抽搐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迅速生长,膨胀,贪婪的吞食着他的灵魂和内脏,主宰了他的意志。

    就像是铁水从熔炉之中流淌而出,令它的双眸里也喷薄出了耀眼的辉光,借着食尸鬼的双眼,向着统治者投来冷漠的一瞥。

    低沉平静的声音从它的喉咙里响起,转达着来自槐诗的话语。

    满怀着倦怠和嫌恶,以及十二万分的不耐烦。

    他说:

    “——差不多得了。”

    就在那一瞬间,双眸中的烈光终于化为火焰,从口鼻之中喷薄而出,迅速的升腾,将食尸鬼彻底焚烧殆尽。

    可就在他的胸膛之中,缝合线之下,一个铁制的轮盘,也终于运行到了最后一格。

    有清脆的声音迸发。

    叮的一声。

    就像是敲响了一个音叉一样,令九地之下,另一个深埋的音叉引发了共鸣。

    宛如乐章落幕时的袅袅余音中,大地开始蠕动,如同海波。地狱震颤。一道道裂隙凭空从隆起的大地之上浮现,从其中升起的,乃是毁灭的烈光。以整整两个军团的大群为材料,来自拉美西斯的怒火喷薄而出!

    上百吨金属炸药分部在整个废墟之下,以秘仪和铁线构成了的庞大的爆破循环,在一颗小小的火星扩散之上,燃烧的大海撕裂了地壳,向着天空伸出双手。

    拥抱地狱!

    紧随其后的,乃是无穷的黑暗。

    在爆炸的中心,一颗漆黑的子弹悄然裂解,来自大司命的凝固神性从其中流出,瞬间,覆盖一切,侵蚀一切,溶解一切……

    将被冲击所覆盖的一切尽数吞噬!

    当惊天动地的震荡席卷而过之后,原本的废墟已经荡然无存,连带着驻扎在周围的一个半军团。

    只剩下了一个深邃的大坑,那毫无瑕疵光滑四壁形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半球。而就在正中央,残存的一支柱石之上,只剩下了一扇遍布裂痕的铜镜。

    重创的领主匍匐在地上,剧烈的呛咳,吐出了内脏和鲜血。

    不敢呻吟。

    只是疯狂的向着铜镜叩首,哀求。

    遍布裂隙的镜面上,欢宴主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俯瞰着这一切,许久,许久,才幽幽的叹了一声。

    “你说,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呢……”

    在镜子里,有沸腾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某种粘稠的胶质物撕裂了容器那样。

    周围祭祀惊恐的尖叫着,夺路而逃。而欢宴主人的身体在迅速膨胀,那一张艳丽又诡异的面孔,数十张遍布利齿的大口缓缓张开,将整个殿堂内的一切活物,吞吃殆尽!

    直到最后,黑暗里,只剩下震怒的喘息。

    “发动附近深度所有的军团,所有的人手。”

    数十个嘶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变成了刺耳的咆哮:

    “给我追!!!”

    “算一算时候,我们的礼物应该送到了吧?”

    太阳船的舰桥上,槐诗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不知道反应怎么样?”

    “正如您所料的那样。”

    全程都在最前排欣赏超高清画面的水绣蜗牛说:“孩子很好吃,东西很喜欢。欢宴主人收到之后,已经感动哭了。”

    “一次出色的反击和警告。”

    欧德姆总结道:“根据我的观测,不少闻风而来想要占便宜的家伙们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可以预计,在未来的几天时间内,我们将会得到一段难得的清净。”

    “不过作为代价……”

    它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加严酷的狂风暴雨吧?”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过去的痕迹

    “狂风暴雨?”

    槐诗的视线从深度图上移开看过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像是这样的暴雨?我需要去买把伞么?”

    “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欧德姆说:“更多的人,更多手握筹码的存在还没有入场……而且别忘了,和真正金碧辉煌的现境赌场比起来,我们这边可能只是一台老虎机而已。

    重量级的赌客对于这样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诸界之战才是他们所期盼的舞台。”

    槐诗好奇:“如果只是这些货色的话,又算得上什么狂风暴雨?”

    “如果我没记错,您好像还只是三阶?难道现境的三阶能够都像您一样么?”欧德姆说,“就算是掌握威权的统治者,但彼此之间也有高下之分呢。”

    “哦,这个我懂。有枯萎之王那样的大佬,也有腐梦嘛!”

    槐诗顿时了然,“说起来,欢宴主人算是那一档?

    “由于百年以来新晋的统治者,详细的底细倒是没多少人清楚。受限于时间,他并没有能够在渊暗区有所作为,不过,他的威权——永恒狂欢之宴,应该是无限能够接近魔性之欲的力量。

    他是由波旬亲自孵化出的深渊之种,被誉为波旬的幼子,受祂钟爱的胚胎……虽然势力范围狭窄,可是手头却有不少波旬赐予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它微妙的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看向什么别的地方:“emmmm,看来他被您刺激的不清,刚刚砸了不少东西啊。”

    “他脾气不好,怎么是我的错?”

    槐诗满不在意:“刚刚说道哪儿了?”

    “统治者。”

    欧德姆说,“有时候,统治者的存在就代表着集团的本身,但必然也有着手足的存在。正如那位向您效力的尊长者一样,统治者麾下的冠戴者们,便是他们意志的延伸……同样,有时候,手足的强健也取决它所效忠的主人。

    有的人是冠戴者,是因为他们不够强。而有些人是冠戴者,是因为他们的老板太强了……不止是统治者之间有高下之分,哪怕是冠戴者,彼此之间的强弱也有可能是云泥之别。”

    说到这里,欧德姆无奈一叹:“您看,像我这样的废物点心,哪怕是大群之主,连个狗头人都打不过,实在是地狱生物的耻辱。”

    “是这样么?”槐诗微微惊讶。

    “是啊是啊。”

    欧德姆认真点头,抽象的表情分外真诚,毫无虚伪。形象生动的表现出我就是个干饭废物的潜台词。

    哪怕槐诗对此一个字都不信。

    “总之,通过连日以来的斗争,您的事迹已经成功的在深渊之中广泛传扬。从亡国到至福乐土,您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虽然震慑了不少杂鱼,但这也势必将激起反弹。

    哪怕短时间内,上浮的统治者们忙于专注诸界之战,无暇理会我们这样的蝼蚁,但也一定会做出安排。”

    欧德姆的视线看向深渊的更深处:“比方说,就在刚才,在欢宴主人的命令之下,腐败教团派出了愁容冠军,那可是波旬的所赐福的大群之主,煎熬骑士团的冠军之王……

    哪怕仅仅是他一人,便足以决定一场地狱战争的胜负,希望您不要将它的存在同那些杂鱼混淆。

    同样,一位来自至福乐土的受祝者,率领着一整支猎食天使,已经可以确定盯上了您。那可是牧场主颇为中意的一柄餐叉……

    以及,似乎有两位来自雷霆之海的双子巨人,也将您视为了他猎颅巡礼的下一个目标。

    同一时间,黄金黎明似乎也产生了一些调动,但他们主要的重心应该会放在地狱之梯的构建上,不会搀和过深。

    短期之内,出于对罗素的忌惮,他们可能会选择谨慎旁观。可您懂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不介意在您身上捞点利息回来。”

    “听起来状况实在有些糟糕。”

    槐诗感慨,“还能更糟么?”

    “当然可以。”

    欧德姆知无不言:“现在最接近的,应该是当年在天国谱系的追缴下几乎快要死绝的凝固者组织——末日之子。

    他们雇佣了一整支黑死军团,已经即将抵达一个深度之内。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工坊主已经带着自己的工厂开始了迅速的上浮。

    以及,如您预料的那样……您那位弄臣朋友并没有死心,而且还奔走在深渊之间,试图串联更多的人,将您的存在彻底毁灭。”

    说到这里,欧德姆好奇探问:“您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导致他如此的……emmm,执着?”

    “倒也没什么吧?就是跟着人拆了他的家,毁灭了他全家准备了几百年的计划,破坏了唯一的成果,似乎顺带还杀了他唯一的朋友?”

    槐诗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除此之外,应该没别的了吧?”

    “……我觉得,可能也不需要别的了。”

    蜗牛沉默了很久,敬佩的感慨:“我一直以为您传承了天国谱系的优良传统,结果却没想到长江后浪推前浪,您才如此年轻,竟然就早已经青出于蓝,实在是厉害!”

    “这是在夸我么?”槐诗疑惑。

    “当然。”欧德姆衷心的说道:“按照现境的话来说:实在是恐怖如斯,搞不好有’会长之资’!”

    “……”

    槐诗无言以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现实已经足够的惨烈。

    实在是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就这样,时光流逝。

    在几个小时后,槐诗感觉到太阳船忽然一滞。

    自行进中停止。

    “怎么了?”

    槐诗看向屏幕,皱眉:“有敌人?”

    可在屏幕的检测之中,外面的世界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飘渺的白雾,像是薄纱一样,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一片死寂。

    万物如同在坟墓中长眠。

    “不是敌人。”

    安东抬头探望,出神的凝视着薄雾中那个隐隐浮现的轮廓,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的变化,可按在桌子上手掌却那么用力,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用力的抓住和握紧一样。

    许久之后,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说,“我们到了。”

    被遗弃了数十年的中转站和地狱开拓基地。

    ——深度51,萨马拉第三通信中心。

    最早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俄联谱系所建立的岗哨。

    参与神圣东征的骑士们一路杀戮至此,暂且修整,留下了坚实的堡垒,在地狱中盖起了一座简陋的教堂,并且埋葬了战死的同伴。

    同逝者道别之后,无回的骑士们去向了地狱的更深处,再不曾有过音讯。

    但它的位置却通过教堂的共鸣而被记载下来,留存在俄联的深度地图之中。后来,在理想国开始地狱开拓计划之后,俄联谱系提供了自己的力所能及的一切,包括它的位置。

    后继者们在这里重新扎下根基,建立围墙和营寨,以俄联的城市为它命名,然后经过了四十余年的发展,一步步将这里变成了曾经重要的中转站和枢纽之一。

    有数十条不同的地狱路径通过灯塔之间的共鸣衔接,形成了既定的轨道和航班日程。

    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支撑起了升华者对凋零区的探索,甚至向渊暗区进发……

    在最辉煌的时候,这里常驻着数百名升华者,六个实验室,数十名学者,以及来自各方的炼金术师。

    而当槐诗他们到来的时候,它已经在这一片薄雾中沉寂了几十年,再没有任何的访客到来。

    原本,按照槐诗最好的幻想,这里可能还会有人在继续坚守。毕竟这里有粮食,有武器,还有储备,足够他们支撑一百年。

    当在外来者靠近的时候,他们发起警告,告诉这群家伙,这里是理想国的领地,你们这群**崽子最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然老子就要开炮了。

    而等自己表露身份之后,老人们可能会激动的流泪,骂人,搬出珍藏的好酒,宿醉,质问他们为何现在才来到这里。

    这样,槐诗就能够告诉他们:如今和往日不同,现在,一切都将再度迎来新的转机。

    可惜,哪怕当他们来到了面前,这里依旧毫无声息。

    满目疮痍。

    在太阳船所发射的光源之下,稀薄的浓雾撕裂了,露出了当年的残垣断壁,以及遍布苔藓与尘埃的废墟。

    就好像被暴风肆虐过一样。

    战争的痕迹依旧残留在这里。

    那些没有垮塌的围墙上,还有着被破坏的痕迹。一度过热扭曲的机枪和未曾用完的子弹被遗弃在庭院的基座上,完全被破坏的防御系统早就掩埋在了尘埃里,

    更多的,是撕裂的爪痕。

    巨大的爪印,遍布了绝大多数地方,狰狞的巨兽从这里驰骋而过,便将岌岌可危的防线,彻底摧毁。

    那些曾经呐喊和咆哮的声音仿佛铭刻在了空气中,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够再度聆听。

    可一切终究什么都没有留下。

    都已经逝去。

    “都不见了啊。”

    安东伫立在残缺的废墟之前,轻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满头白发。

    槐诗下意识的伸手想要阻止,可老人却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这里的定律还在正常运行。况且,空气的指数也都正常,不会有问题的。”

    “小心为上。”

    槐诗提醒,站在他的身边,将归墟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脚下。

    “没关系。”

    安东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只是……想再看看它而已。”

    那个老人推开了残破的大门。

    走进内里。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好久不见

    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敌人和猎食者。

    就像是周围的地区一样,这里荒芜的好像就连地狱生物都活不下去。

    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其他活物的存在。

    在门后,顶穹已经坍塌的大厅里,悄无声息,墙壁上挂着的排班表早已经泛黄,支离破碎,桌子也已经支离破碎,滚落在地上的圆珠笔无人收捡,藏进了石缝里。

    “真怀念啊。”

    安东的脚步停在了墙壁的面前,凝视着看不出原本痕迹的木框,敲了敲中间的位置,回头对槐诗说:“以前的时候,我的名字,就挂在这里。”

    槐诗微微一怔。

    跟在他的身后,向内。

    穿过了破败的走廊,空空荡荡的实验室,还有那些早已经被灰尘落满了的杂乱房间。

    墙壁和顶穹到处都是崩裂的痕迹。

    看不到什么斑驳的血污或者惨烈的场景,七十年的时间,足够一切都消逝在时光里。

    哪怕是废墟也变得温柔起来。

    像是坟墓一样的静谧。

    最后,老人的脚步停在了庭院里,看着一张残存的长椅。

    许久,他拍了拍椅背,弯下腰,从下面掏出了一个藏在夹缝里的铁盒子,打开盒子之后,里面的烟灰就撒了出来。

    安东顿时眉开眼笑:

    “哈,它还在这里……”

    他坐在长椅上,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老位置,看向槐诗:“有烟么?”

    “没带。”

    槐诗拍了拍裤兜,尴尬回答:“当了老师之后,总感觉对学生影响不好,所以就打算戒了。”

    “戒了也好。”

    安东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从防护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包,捏出最后的一根烟卷,嗅了一下,却不点燃,只是挂在嘴边。

    “以前的时候,我的老师也劝过我这些,不过我没有在意。后来做了老师,做了家长,才发现,原来做不好的事情被孩子们看到的时候,真的会有不安和羞愧。”

    他抱着曾经的盒子,缅怀的低语:“那时候,我跟着我的老师,来这里实习……说得虽然好听,但实际上,每天只是做一些电工和打杂的活计。

    哪怕大家都是为了伟大的目标,可总要有人来负责一些鸡毛蒜皮。我每天的工作就围着电路和闸门打转,最多的工作就是跟螺丝和钉子较劲。

    唯一的娱乐只有周末晚餐时的一杯酒,所以,偶尔大家会悄悄背着主管打牌。可牌打多了也烦,毕竟工资不多,没什么钱可以输,只能看看书,日子过的挺没意思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沉默了很久。

    低着头。

    凝视着盒子里过往的灰烬。

    “人总是不知满足的,对不对?”安东轻声说,“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

    槐诗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着。

    有时候,只有习以为常的一切都失去之后,人们才会感受到往昔平静的生活有多么可贵。

    人最大的幻觉就是以为一切都可以延续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可变化总是来得那么快。

    令人,猝不及防。

    越是向内,就越是能够感受到时间所带来的变化。

    曾经的第三通信中心已经不复存在,一切都在战争之中面目全非,有的是被地狱生物所破坏,有的则是人为的销毁。

    机房、仓库、控制中心……完整的东西没有多少。可不幸中的万幸是,里面很多东西都可以拆下来修一修继续用。哪怕只是这些,也足以暂时填补太阳船的巨大缺口。

    他们没有白跑一趟。

    可槐诗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因为自始至终,他只能找到破坏和斗争的痕迹,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的尸骨……散播出去的乌鸦们再三寻找,但一无所获。

    所有的遗体都消失了。

    伴随着粗暴的破坏,没有剩下任何的残留。

    “……可能,大家都撤去其他地方了吧。”槐诗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想要安慰安东。

    “或许吧。”

    安东教授平静的走在前面,说:“也有可能是被故意毁掉了。”

    倘若是撤去其他地方的话,不可能还会留下这么激烈的抗争痕迹。况且,大撤退中所有幸存者的名单就放在象牙之塔的资料库里,不可能这么多年没有音讯。

    对此,他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天国谱系在地狱里名声这么糟糕,那么多深仇大恨,有人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只是尸骨无存而已,早在签开拓协议的时候,大家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在说话的时候,他正低头清点着仓库里残存的设备和物资,神情如常,没有任何动摇。

    “帮我把后盖这里拆开。”他指了指锈死的巨大设备。

    “好的。”

    槐诗伸手,稍微触摸了一下,感知到了内部的结构和外壳的厚度之后,干脆利落的一刀,切断了那些螺栓。

    一人多高的厚重盖板便从主体上脱落下来。

    安东打开工具包,小心翼翼的将一具遍布各种芯片的晶板拆了下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埃,再次确认型号之后,将它放进精密零件专用的收纳箱里,才总算松了口气。

    “看来我没记错。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因为技术部偷懒,为了清理掉以前的库存,所以给出的设计里,主控中心的定位系统直接用了上一代相控阵雷达的部件混搭。

    当时维护起来特别麻烦,大家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方便了我们。这下火控设备的源质追踪系统也可以完成了。”

    槐诗跟在后面打下手,负责将装箱的珍贵物品扛起来。

    随着安东一起,找遍了整个基地。

    他们就像是拾荒者一样,小心翼翼的拣选着任何还没有彻底损坏的精密仪器和设备。

    能够扛走的就扛起来,如果扛不动,就拆开来,装箱送进太阳船的工坊里去。

    当经过残破的宿舍时,安东出神的看了很久,跟槐诗指了指自己原本的房间位置。

    “那时候,第一批撤退的名额下来。大家把维修部门的名额给了我。不是因为我最重要,是因为我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你看,如果人员需要精简,那就要先裁撤水电工,我就是这么幸存下来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当时走的时候,大家忙得甚至没空说再见。只是催我回到现境之后多打点报告,发点物资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撤退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能回来,包括我。

    所以,道别的时候,就没想过无法再重聚。”

    老人轻声叹息:“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太遗憾了……”

    槐诗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曾经有个朋友告诉我:相逢和别离总是常见,只要相逢的时候大家曾经尽情欢笑,别离之后,便不必遗憾。

    虽然每一次回想起他,总是忍不住难过。可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要同别人道别的话,也一定会像他那样,对离别的友人赠予期盼和祝愿。”

    安东听完,沉默许久,轻声笑了起来:“我的老师可能会骂人,他的脾气可没那么好,也从来不会讲什么温柔的话……不过,我现在已经比他更强一点了,他大概也能消消气,好好休息了吧。”

    说完之后,他摇了摇头,对槐诗说:“后面的事情,就让你的大群来吧。就按照这张结构图的标注。

    基础设施并没有被破坏太多,拆掉之后,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用。”

    在他递过来的图纸上,已经表明了拆卸的部分,密密麻麻,没有留下任何的剩余。

    槐诗犹豫了一下:“这是他们最后奋斗的地方,全部毁掉没关系吗?”

    安东教授的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有用,他们活着的时候都会帮你把这些玩意儿劈柴烧。

    况且人都死了,不必讲究这些,就当他们已经同意了吧。”

    在这样决定的时候,老人没有丝毫的眷恋和不舍。

    只是环顾着曾经多少人一同生存和维护过的地方,好像要将这一切都印入脑海里。

    “以前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我们没办法选择如何来到和离开这个世界,但可以选择去为什么而活着——大家都是因为这样的道理,才选择加入理想国。

    所以,牺牲和死亡总是常见的,不值得惊奇。”

    “死掉的人没有能做到的事情,活着的人就要继续做。先辈们无法完成的东西,后辈们就要去完成。

    如果有人阻拦我们,那我们就要同他为敌。如果前行者逝去了,那么,我们就要将他们的死变成匕首,去插进敌人的心脏里——”

    就好像回应他的话语一样。

    远方的薄雾中吹来了轻柔的风,令他的白发微微飘起。

    有清脆的声音从窗边响起。

    那是是逝去的人所遗留下的项链,在断裂的链条上挂着锈蚀的铁牌,早已经无法分辨上面的字迹。

    寂静里,安东静静的凝视着随风摇曳的铭牌,忍不住微笑。伸手,温柔的将它捧起,挂在脖子上,同自己的那份一起。

    “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再一次的燃起火炉,打造一切吧。”

    他低头,轻声允诺:“我保证,消失在雨水中的一切,都会重生在火焰里。”

    无人回应。

    只有铁片碰撞,发出漫长时光之前细碎回音。

    像是往日的欢笑。

    好久不见,大家。

    我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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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448/ 第一时间欣赏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天启预报》为转载作品,天启预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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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