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密
金陵,深夜。
寂静的办公室里,白发的中年人沉默地喝着茶,看着外面的落雨。
门外传来匆忙的敲门声,很快,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就从门外走进来,怒视着他:“孟理事,贤者之石挥手任务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我去的么?”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小海。”孟理事回答:“已经有人接手了。”
“就是因为这个,那个KP是什么鬼!”
名为内海的升华者瞪大了眼睛:“现在公海上的那一块区域已经出现边境化,搞不好这一次回收的干员要全军覆没了。”
孟理事的神情依旧平静:“大概是碎片里的记录被激发了吧。但凡五阶升华者死后,生前的记忆都会残留在碎片里——倘若妥善处理的话,对他们而言未必不是一场难得的试炼,兴许能发现几个可用之才。”
“可要处理的话也是我吧?”内海瞪大了眼睛:“交给别人算怎么回事儿?这是社保局的要求么?”
“这是社保局和天文化会的共同决定。”
孟理事沉吟了片刻,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我知道你跑到半路又被叫回来肯定火大,也明白你担心这件事情会出什么意外。
但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件事情会得到稳妥的处理。”
“因为那个什么KP?”
内海皱眉:“边境·暗网的主宰者之一忽然跑到现境里来,这件事儿本身就有问题吧?为什么他会对一个贤者之石的碎片感兴趣?”
“谁知道呢?”
孟理事淡然说道:“关键是他拿出了价码,上峰同意了,而且社保局也没有意见,这就足够了。
况且据我所知,KP那个家伙虽然有不少恶趣味,但他可以说是目前全世界最出色的创造主之一。
有他对记录进行梳理,不会出现差错,你也不需要担心会出现新的隔离区。”
“可那些干员和监察官怎么办?”
“KP已经有所保证,但行动难免会有所损失。”
孟理事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忍不住轻声叹息:“虽然多半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被那个家伙的恶趣味作弄的够呛吧?”
登船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天空中下起了淅沥沥地小雨,那些等待了许久的旅客们已经不停水手的呼喊,根本懒得排队,人挤人向上走。
一时间槐诗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踉跄地向前,隐约听见一声惊叫,感觉到脚下的异常,低头才发现自己踩在了一张白色的手帕上,将边角上金线绣的H字母给踩脏了。
他弯腰捡起来,看向四周,察觉到前面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回头再看自己,眼神冰冷,可透过兜帽和阴暗的灯光却能够窥见清秀的侧脸。一缕银色的头发从耳边落下来,分外惹眼。
“还给我。”
她伸手,猛然从槐诗的手里拽走了自己的手帕,转身离去。
槐诗被后面的人恨推了好几把,踉跄向前。最后终于在船员们的指引之下来到了客房区,几个一起的朋友选好了各自的房间之后,便约定晚餐时再见面了。
槐诗走进房间里,关上门,将行李放好之后,才终于打开了掌心,看向那个流浪汉塞进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硬币。
普通的罗马铜币上雕琢着精美的花纹,工于心计地刻上了天使的造像,而背面,则是一个十字型的刻痕,精妙地在周围雕琢出了圣父圣子圣灵的象征。
看上去宛如一件艺术品。
流浪者硬币。
一种流行于工业时期破产商人、流浪者和失业农民之间的把戏,这些流浪者期望与将硬币制作雕琢地更加精美,用以从怜悯他们的施舍者手中换到更多的金钱。
或者,单纯出于无聊。
这样的解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令他分外不适。
他弯下腰,仿佛巧合一样,随着其他客房中的所有人一起,打开了行李箱。
然后愣在了原地。
时间在此停滞。
导入结束——
“OK,各位扮演的不错。”KP欣喜地鼓掌:“看来大家都有成为杰出调查员的潜质,那么,让我们再接再厉吧。”
艾晴没有说话。
那种强烈地矛盾感和不和谐感越发地强烈了,令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忽略了什么。
但KP没有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
“啊,忘记说了。”
KP似是恍然地拍了拍脑袋:“我们这个团,是秘密团来着……也就是说,每个人物卡的背后其实都有各自的秘密和目的,一旦暴露,可能会导致异常糟糕的情况出现呐。”
说着,他掏出了一叠信封,分发给了所有参与游戏的监察官们。
“根据各位在导入模组中不同的选择和表现,我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不同的身份和秘密。”
KP愉快地笑起来:“希望大家保护自己秘密的同时,能够精诚合作,完成模组目标——成功抵达新大陆。”
那一瞬间,槐诗自愕然中恍悟。
他看到了行李箱中的东西——数十个装满各色物品的瓶子,一具精致且狰狞的手弩,数个装满猩红液体试管,两柄匕首,一把短刀,以及在行李箱的顶部,悬挂在挂扣之上的沉重武器。
那是一把锋刃镀银的手斧,在斧背上雕刻着华丽而精妙的咒文,隐约可以窥见已经渗入其中的暗淡血色。
只是看着,便知道杀伤力惊人。
可我一个拉大提琴的,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那一瞬间,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硬币,手指好像自己动起来了一样,令硬币在指尖不断的反转,于是,十字的刻痕与天使的圣像反转浮现,好像开启封印的钥匙,解开了脑中的枷锁。
一瞬间,无数记忆自黑暗中涌现,灌入了他的脑中。
“找到那个人,紧跟那个人,然后杀死那个人!”
一个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惜一切代价,范海辛,不惜一切代价,让那个渎神者的作品,让那个只会玷污神明伟绩的畸形儿粉身碎骨!”
他终于想起来了。
槐诗只不过是自己的伪装,而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一位圣灵谱系所培养的处刑人。
审判者、猎杀者、不净者、犹大……有诸多或是褒扬或是贬损的称号落在自己这种人肩上,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教团为了清理黑暗生物而培养出的黑暗生物,为了杀死异端而制造出的异端。
背负着三阶圣痕·吸血鬼的升华者。
——猎魔人·范海辛。
一年多以来,他都在执行着来自主教所颁发的使命:追杀异教徒炼金术师帕拉塞尔苏斯。
为了寻找线索,他的道路几乎贯穿了罗马全境,尾随着蛛丝马迹,最终到了这一艘船上。
而槐诗这个身份,不过是他为了上船而选择的一个伪装而已,那个倒霉的大提琴手,早就被他弃尸荒野。
他必须在船只抵达新大陆之前,杀死那个异端,然后自新大陆返回这里……
一瞬间回忆起了前因后果,可是他的内心却越发地感觉到荒谬。
不对,哪里不对。
“我不是槐诗?”他轻声呢喃,“我是……范海辛?”
我是个拉大提琴的?我是个音乐家?我是个猎魔人?我是槐诗?我是范海辛?
我究竟是谁?
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摸索着箱子,想要找到更多有关自己的东西,终于摸到了什么东西,摸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于行李箱,不,甚至不存在于这个故事中的东西。
一本书?
不,看上去更像是一本日记。
当他翻开扉页的瞬间,无数电光从脑中闪过,纵横交错,撕裂了层层迷雾和刻意制造的黑暗之,骤然照亮全局。
无数破碎的记录终于再度拼凑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轨迹。
“我是槐诗……”
他自脑中的镇痛里发出了恍然地呻吟,好像终于从一层层的噩梦最深处醒来,可哪怕是如此,他依旧被困在噩梦里。
他能够感觉到属于范海辛的那一部分存留在自己的躯壳之中,带来一阵阵渴血的冲动。
如今的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身负三阶吸血鬼圣痕的猎魔人。
不论是一阵阵难以言喻地饥渴,还有那仿佛铭刻在圣痕中不容他违背的使命都证明了这一点。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穿越了?
搞什么鬼?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
一连串的问号不断地从他的脑中浮现,令他终于察觉到了隐藏在自己意识背后的墙壁,还有一道自不知从何处俯瞰而来的困惑视线。
“艾晴?”
那一瞬间,货船之上,艾晴感觉到骤然迸发的头疼。
仿佛受到连锁反应,随着槐诗的苏醒,施加在她头上的枷锁也随之松动,崩裂开一道缝隙。
“哎呀?这么快就有第二个监察官察觉到了‘认知妨碍’的效果了么?”
KP缓缓地回头,露出无奈地微笑:“灵感和直觉点太高了就这点不好啊……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两位搭档还真是绝配。”
好像一瞬间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明明KP还在继续阐述着故事,向其他人解说规则,可同时眼睛却看向自己,好像分裂出了另一个人一样,端详着艾晴困惑地神情。
很快,那一线微弱的直觉化作灵光闪过,冲破了封锁的记忆,自恍惚和沉迷中醒悟,知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无需再犹豫。
那一瞬间,艾晴本能地拔枪,扣动扳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话
那一瞬间,艾晴本能地拔枪,扣动扳机。
kp打了个响指。
于是自枪口中喷出的再不是子弹,而是喜庆的彩带和鲜花。
“冷静一些,女士,我相信大部分问题都可以通过谈话来进行解决。”kp耸肩:“想必你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对么?”
艾晴皱眉,冷眼看着他,“难道你会回答么?”
kp无奈耸肩:“相信我,哪怕知晓再多,也只会给自己增加难度。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可是救了你们诶。”
“我会自行判断局势的,kp先生。”艾晴冷声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的记忆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放心,只是时间跳跃形成的暂时性失忆而已。”
kp摊手回答道,“简单来说,由于贤者之石被错误引发,形成异变,为了避免在现境形成隔离区,我只能强行将这里暂时边境化,变成‘暗网’的一部分。
而遗憾的是,各位的行动干员在这个过程中却被卷入了贤者之石中的记录1620年的历史残片中去了。
为了补救,我才不得不开始这一场游戏就像是我说的那样,在必要的时候,为各位提供援助。”
“那就结束这个游戏!”艾晴冷声说,“把他们拉回来!”
“抱歉,暗网虽然是虚拟世界,但依旧自有规则所在。”
kp摇头拒绝,笑容令人越发地不快:“哪怕是我,也不能随心所欲。游戏已经开始了,艾检查,倘若诸位不能通关的话,作为主持人,我恐怕也很难提供太多的帮助啊。”
艾晴嗤笑,“所以,你工于心计的制造了这一切,只是为了和我们玩一个游戏?”
“正是如此。”
kp肃然颔首,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游戏不比现实更温柔么?我只不过是向你们提供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已。
你看,我成功地将贤者之石中的记录变成了游戏,也就是说,通关了这个游戏,你们就可以成功地将贤者之石重新收容。
还是说,你宁愿舍弃这种有理可循、简单易懂的解决方式,选择去面对甚至一无所知的乱局么?”
艾晴漠然摇头:“不,你只是像那些无聊写手们所说的主神那样,喜欢这种将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感受而已。”
“虽然性质上都差不多吧。”
kp没有否认,只是耸了耸肩:“但形势比人强,对不对?”
艾晴低头,翻转着手中挂着鲜花的手枪,许久忽然说:“但我至少可以拒绝。”
“你死了的话,你的干员怎么办?”kp好奇地问:“依我所见,你不像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啊。”
“所以,我必须进行游戏?”
“很遗憾,是的。”
kp轻声笑了起来,“事已至此,为何不享受一番游戏的乐趣呢?要我说,没必要这么严肃硬核的,放松一些,当做一个探索类型的电脑游戏也不错咯……”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晴忽然说:“我要求和槐诗对话。”
“……”
kp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挠了挠头:“你确定么?用一张脱离你控制的人物卡可不是用来游戏的好选择,要我说,你现在更换成克莱门特这张npc卡还来得及。”
艾晴面无表情,“我坚持。”
kp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了期待地笑容:“很好,你的要求,我破例通过了!
但同时,我要增加规则在槐诗进行理智鉴定的时候,你也将同步进行,而在槐诗扣除生命值的时候……”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
艾晴沉默点头。
“妙极!”
kp挥手,兴奋地大笑起来:“那便加油吧,艾女士,我很期待和你这样优秀的玩家和槐先生这样优秀的角色在一起,能够缔造出什么样的故事!”
那一瞬间,黑暗突如其来的降临。
槐诗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
十分钟后。
槐诗终于明白了具体的情况,同时越发地困惑:“也就是说,我们遇到的异常变化,为了避免事态严重化,那位kp直接现场手搓了一个副本,把我们拉进来了,对吧?”
艾晴颔首。
槐诗却越发地感觉到不解。
奇怪,太奇怪了。
看了这么多年的命运之书,槐诗作为读者好歹有点经验,可按照一般的剧情规律而言:这种真相难道不是要先埋一大堆伏笔进行暗示,然后在自己已经将副本探索的差不多了之后才作为一个爆点丢出来告诉自己的么?
为什么一开局就给的这么爽快?
而且,更令槐诗不安的是……
“你确定他提到了记录?”
艾晴颔首,不懂他为什么执着于这种措辞。
而槐诗心中一半沉重一半轻松。
轻松是因为命运之书这种规格外的东西果然没有被记录在人物卡上,也就是说艾晴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带了这么一个要命的玩意儿。
而沉重则是因为,他感觉,kp似乎和命运之书有某种关联。
但目前来看,虽然kp搞了这么一大堆幺蛾子,可是并没有对自己进行直接迫害……反而颇为积极地想要推动这些玩家去通关这一场荒谬的游戏。
这些烧脑的事情想再多也想不明白,还是丢给艾晴吧,目前槐诗则开始着眼与最要紧的事情。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角色目标,然后通关这个副本,对吧?”
槐诗搓着手,点头:“行,等会儿我就去找老肖他们,试试看能不能联合起来……”
“动作别那么快行吗?”
艾晴在旁边平静地提醒道:“‘范海辛’先生。”
槐诗愣住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现在槐诗变成了他的马甲,猎魔人范海辛反而变成了他的真实身份……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在这个副本里,每个人都有秘密。
也就是说每个人可能都在抵达新大陆这个大前提之下有各自不同的目标自己的目标是杀死藏在船上的帕拉塞尔苏斯,那么其他人呢?
说不定就是要保护他?
或者干脆一点,直接就是在船上找出范海辛,然后杀死他甚至有可能有的人直接就变成了帕拉塞尔苏斯!
这就是秘密最恶心人的地方。
你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害,但又不能完全交付信任。
“也就是说,我们非但不能团结一体,而且团队内部也必须互相防备。”槐诗有些烦躁地挠头,“由于二五仔的存在,大家恐怕只能做表面朋友,暗地里孤军奋战,对不对?”
“不止如此。”
艾晴敲打着轮椅的副手,告诉了他最后一个坏消息。
除槐诗之外,其他的角色,都是直接受其他监察官操控的。
也就是说,别人是人卡合一,而他们这一组反而人和游戏账号分开了一人变成两人,听上去不错,可实际上却不一定优势。
反而可能是劣势。
不论对槐诗还是对艾晴而言,都是如此。
特别是在某些两人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当然,槐诗大可自行其是,但很多时候必要的点数却必须由艾晴亲手投出……
在沉默里,艾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轻声叹息:“只能靠信任了吗?感觉这种东西完全不存在啊。”
“不要说的这么悲观啊老铁。”槐诗愕然:“咱们不是配合无间吗?”
艾晴反问,“你是说你去黑吃黑然后我去帮你收尾吗?”
“呃……”槐诗无言以对,“好吧,虽然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起码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让给我一点信任好吧?”
“我努力。”
艾晴在沉吟片刻之后,张口欲言,可最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反而主动换了一个话题:“接下来的探索中我会给你指令的,但是在行动的时候……小心一下这艘船上藏着什么东西吧。”
她怀疑,这艘船上绝对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光是在所谓的导入环节时,便隐藏了不知道多少陷阱。
先是神秘的来信,然后又是上船之后突如其来的秘密,最后再看这个游戏最终的通关条件抵达新大陆。
谁的来信?
这莫名其妙的秘密除了让人内讧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在1620年,坐着这么一艘起码超越时代四百年的游轮,难道还会担心在海上迷失方向么?
或者说,有无法抵达目的地的可能么?
若是只要躺在房间里就可以安然通关的话,那就太可笑了吧?
艾晴自己设身处地的去猜测kp的思维,能够得到的便是这一条她可以完全确信的定论这一艘船上绝对有鬼。
就算不会撞到冰山,也绝对会遇到什么不可抗事件,至于暴风雪山庄之中封闭环境中会上演的经典情节,简直更不用多说。
在抵达新大陆之前,绝对少不了幺蛾子。
更大的可能是,倘若调查员们不联合起来的话,很可能不到半路就直接死光了……
不论那种情况都让人难以愉快。
艾晴咬着手指。
随着对话的结束,黑暗散去,艾晴再一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仿佛时间一直停在原地等她一样,在她重新出现之后才慢悠悠地继续向前。
而其他人对发生了什么,依旧毫无所觉。
kp的笑脸重新出现在眼前:“密室时间结束,感觉如何?”
“……”
艾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是在暗网很流行的游戏,对吧?”
“没错。”kp笑了:“简直人人都爱玩,老少咸宜。”
于是,艾晴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表情:“那么,我作为玩家,想要查阅规则书不算犯规吧?”
kp意外地挑起眉毛,并没有说话,只是挥手打了响指。
嘭!
厚厚一叠书骤然出现在艾晴的面前,足足在桌面上堆了四十厘米高,封面上的字迹更是五花八门,除了通用的英文、拉丁语和东夏语之外,竟然还有瀛洲语等等小门类。
“如你所愿的那样,艾女士。”
他露出微笑,“全部的六版规则外加房规以及本次的所额外采用的武道扩展规则……但愿您能在游戏结束之前看完。
不过现在,温情时间已经结束了。”
kp打了个响指。
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百二十章 吸血鬼
槐诗在清点家当。
距离晚餐开始还有半个钟头,他起码得搞懂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身上还带了什么玩意儿。
外套一件、可更换的皮甲内衬,换洗的裤子和衬衫一条,圣灵谱系所撰写的《圣书》一部,流浪者硬币一枚,里拉铜币三百四十五枚,正好可以兑换为银币三十枚。
这些都是杂物。
然后就是一套小型炼金器材,一个承满了绿色凝固油脂的盒子,里面还插着十四把可以随时抛掷的飞刀,看上去那绿汪汪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弩一具,能够安装在手臂内侧,如果穿上外衣的话正好看不出来。两柄雕刻着圣言的匕首,一把能够绑在小腿上的短刀……这都是刚刚清点过的。
大概十六个装满猩红液体试管,槐诗尝试着打开闻了一下,感觉到肺腑之间的饥渴感大大地降低了,甚至充满清新。
但对试管里的液体却充满了渴望。
炼金术浓缩血浆。
除了作为日常的消耗品之外,也可以说是吸血鬼专用的银血药剂。
只要有足够的血,他就可以飞快回复伤势,在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使用那两管带着银色标记的血液——血浆掺杂了微凉硝酸银和古殖菌等等药剂之后所制造的强效兴奋剂。
除此之外,槐诗终于注意到那十六个小瓶子,打开之后闻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是各色不同的剑油,而且上面还带着不同的标签——都是各种不同黑暗生物的徽记。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针对各种怪物所打造出的剧毒。
只能说范海辛的业务实在太熟练专业了。
而槐诗检查的重中之重,就是那一柄样式他无比熟悉的手斧了。
就连重量和手感都仿佛一摸一样。
上面的净化符文补足了原本短缺的源质杀伤,是一柄难得的利器,就连坚固程度都不逊色于边境遗物。
唯一的缺点就是拿取和携带起来不是很方便,不过,槐诗至少能把它藏在自己的琴箱里。
倘若能够像是愤怒之斧那样可以随时摸出来就好了。
进入副本之后,他的灵魂能力就消失不见了……可以理解,灵魂能力代表着每一个升华者的本质,倘若KP能够在保留范海辛圣痕的同时还给予他灵魂能力的话,这岂不代表着他可以随时手搓升华者了?
而且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槐诗已经进入了二五仔思维:毕竟自己只有一阶,就算有,作用也比较有限……而自己不能用的话,别人肯定也没办法用啊。
大家都在一个水平线……大概。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是什么,被赋予了什么圣痕,现在的槐诗已经开始熟悉起了吸血鬼的圣痕了。
值得庆幸的是,吸血鬼和阴魂一样,都是走的敏捷路线,依靠速度和反射神经进行高速进攻……要是来一个辅助或者重型防御类,槐诗可就完全抓瞎了。
范海辛对武器以及圣痕的经验似乎都随着那个几乎铭刻在灵魂之中的命令一同保留了下来,槐诗稍微活动了一下之后,就奇迹一般地掌握了这远远超出自己往日极限的速度和反射神经。
如今的他已经能够悄无声息地在狭窄的船舱之中进行灵巧地跳跃了。
不止是床、甲板、墙壁、桌子,甚至在椅背之上他都能够轻巧借力,体重仿佛消失无形了一般,化作一道黑影,在房间内迅速弹射,甚至看不见具体的轮廓,只剩下模糊的轨迹。
更令人吃惊的是,如此高速的运动,竟然连一阵风声都没有掀起来。
随着槐诗挥手,数道寒光便从他的双手和袖口之中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桌子之中,竟然连一丁点异响都没有。
槐诗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被刚刚的表现所吓倒了。
彻彻底底的暗杀型……范海辛这个家伙为了磨练出这种技巧究竟下了多大的功夫?
但仔细回忆的话,却又不难理解这个家伙对于这一份使命的狂热感究竟来自何处……就好像曾经的红手套那样,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教团所制造出的工具人。
为了清除黑暗生物而制造出黑暗生物,为了杀人而培养出刽子手……偏偏却又冠以冠冕堂皇的名义。
从范海辛自圣堂中学习读写开始,他的老师就开始告诉他:人人皆有原罪,而有的人却罪孽深重,譬如你我。
唯有虔诚才是救赎之路。
只有为这一份虔诚付诸行动,这个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只有做出更大的牺牲,这一份原罪才能够得到赦免。
在圣灵教团的谱系之中,便有着属于这一份原罪的暗面。
哪怕第一阶段彼此皆为‘信徒’,到了第二阶段就会开始分道扬镳,通过吞下乐园所赐的金苹果,跳转到另一条升华路径,转化为不净者,进而被专门地培养为刽子手·吸血鬼。
直到教团认为你罪孽赎清为止,才会赐下进阶的圣物,得到救赎。
而在范海辛的记忆中,吸血鬼的上位圣痕,竟然是权天使……
看来圣灵谱系的水深得很啊。
不愧是曾经占据了整个西方的庞然大物,倘若不分裂的话,恐怕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谱系。
就在胡思乱想和整理物品中,时间飞速流逝。
当钟声终于响起的时候,重新打扮成大提琴手摸样的槐诗再度走出了房间外,正好和老肖、雷飞舟、岳俊他们几个人碰到了一块。
可是却不见倪恒和克莱门特。
没有直属监察官进行控制之后,克莱门特已经变成了NPC,称不上友军了,见不到不奇怪。可是倪恒不见了就让人惊诧了。
那个家伙提前出门了么?
敲了几下门之后没有反应,这时候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人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老肖领头走在前面:“先去餐厅吧,现在看来,餐厅多半是人物登场的地方,恐怕会有什么重要剧情。”
槐诗依旧装作被艾晴控制着的样子,听从脑中艾晴传来的指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并没有什么说骚话或者搞事儿的机会。
怎么感觉怅然若失的样子……
就在前进之中,其他的旅客们也越来越多了,可彼此之间却带着沉重的低气压,虽然看上去大多平静,但是却隐约能够窥见一丝愁苦或者惊弓之鸟一般的慌乱。
一直到餐厅的时候,这种异常感就越来越明显。
槐诗忍不住皱起眉。
触目所见,每一张面孔上都看不见什么笑容,或者只是覆盖了一层礼仪性的虚假微笑,更多的则是忧心忡忡、满怀顾虑的样子,还有的人更多则是一脸焦躁和凶狠,让人不愿靠近。
整个餐厅都沉浸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之中。
好像山雨欲来那样的。
哪怕是偶然有所谈话,所有人也在努力地压低声音,好像生怕别人偷听一样的。
“怎么会这么丧?”
槐诗愕然,险些没有收住自己一贯地傻吊笑容……破坏了气氛到还在其次,可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时候,就你一个人肥宅快乐,怕不是要吸引一圈仇恨过来。
“难道你没有注意你的人物卡背景么?”他听见了艾晴的提醒:“还有老肖他们的身份……”
失去赞助人穷困潦倒的大提琴手,失去工作的工人,业内风评不良找不到雇主的保镖……
好像每一个人明面上的身份都不像是那种意气风发的类型,反而一个赛一个的倒霉和惨烈,就算得到了一个新大陆的机会,但谁又说得清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呢?
因此,端起一副愁苦的面孔,倒也理所应当。
可这些人……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艾晴漠然说:“收到神秘信件的不止是我们,甚至可能……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神秘信件所邀请来的。”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他左顾右盼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尖锐又苍老的声音。
“究竟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听,是被偷走了!我的小宝贝,是被偷走了!”一个伤心欲绝的苍老妇人拽着船员,声音尖锐地呐喊:“偷走我的甜心的人肯定就藏在这一群乡巴佬中间!肯定是!”
那个老人明显不同于其他的旅客,衣着华贵,双手十指和脖子上都带着堪称名贵的首饰,说话的时候便透露出一股颐气指使的味道,明显身份不一般。
“放松点,我的妹妹。”
旁边一个老人沙哑地劝道,他坐在轮椅上,好像已经老到不能动了,说话的语气也有气无力地:“可能波比只是暂时出去玩了,这里没有人会偷你的宠物。”
“闭嘴,你这个老废物,要不是你脑子有病要出门,波比怎么会走丢……”
被自己的妹妹当众如此羞辱,老者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张口想要说什么,又剧烈地呛咳了起来,几乎肺都要咳出来的那样。
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盒,吞了几粒,艰难地喘息了起来。
“病痨鬼,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整天就知道吃!要不是你,我的波比……呜呜呜……”
脸上满是老年斑的妇人说到激动的地方,呜呜地哭了起来,捂着脸倒在身旁年轻人的肩膀上:“这可怎么办啊,亲爱的,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的波比……我的波比……”
在她身旁,那个看着摸样俊秀的年轻人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心碎的老人,看得槐诗一众人目瞪口呆。
倪恒?!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任与谎言
卧槽,这么快就勾搭上富婆了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槐诗绝对不敢相信。
这俨然是那位没有和他们在走廊会合的队友。
看着那一副你侬我侬若无旁人,眼中只有真爱的样子,槐诗一众人已经被他的操作闪瞎了眼睛。
不对啊。
究竟你是牛郎还是我是牛郎啊?
等等,自己也不是来着……
“看来他多半是阴言的卡。”
艾晴的声音冷漠:“倘若我这位堂弟真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看人脸色了吧?
尤其是在讨取这种老东西欢心的时候,简直是天才……”
“先点菜吧。”
老肖叹息了一声,收回视线,想必看到自己的同僚这么快就牛郎出道,那位监察官的心情也很复杂。
没过多久,和‘女友’依依惜别的倪恒就得意洋洋地回来了,似乎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沟通能力,结果看到队友们复杂的神情之后,顿时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值得称道的是,虽然时间是1620年,但菜单的菜品竟然全面对接现代,以槐诗瞎几把乱点的水平竟然也点到了水准相当不错的菜品。
这时候,KP的声音忽然响起:“现在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你们可以进行一次‘侦查’了。”
紧接着,槐诗就听见骰子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是KP在对每个人的侦查技能进行判定。
很快,他就听见KP错愕的声音。
“86?惊了!侦查点到85都没过,你是有多非啊?”
艾晴没有说话。
槐诗眼前一花,然后发现餐厅里人潮涌动,实在太鸡儿乱了,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心中默哀,一百点的骰子,投出85以内自己都能成功,结果偏偏差一点……这狗运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幸好,老肖几个人不至于连这点情报都隐瞒,在他们的提示之下,槐诗很快就注意到几个在众多旅客中几乎相当显眼的人。
好吧,在其他人眼中显眼,在槐诗看来倒也稀松平常。
在餐厅的正中央,摆满各色菜品的桌子上只坐着一个古铜肤色的少年,脸上画着淡金色的图纹,仿佛来自埃及。
明明坐在桌前可是却对菜品没有动过刀叉,反而将自己的肥猫放在桌子上,任由它大快朵颐。
在整个餐厅之中,仿佛只有那个少年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轻松又愉快。
紧接着就是那一对争吵……不,应该说是单方面哥哥被训斥的老年兄妹。看样子出身不俗,在用餐时两位的姿态都颇为优雅,仪态雍容。老到牙都掉光的哥哥已经吃不动东西了,只能小口抿着粥和浓汤,而妹妹则不忌油腻,胃口惊人。
剩下的就是一桌看上去貌合神离的‘夫妻’,妻子浓妆艳抹一股盖不住的风尘气息,丈夫却丑得像是一只大眼泡的金鱼,脸色苍白的不正常。
最后就是沉默地坐在角落中的克莱门特,呆滞地看着窗外的海浪,一言不发,也没有吃东西。
“恐怕这几个就是重要的剧情人物了。”
老肖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不知道各位对KP说的秘密怎么看?”
“别说话。”艾晴的声音忽然在槐诗耳边响起:“其他人的脸色。”
骰子的声音响起,艾晴使用了侦查技能。
一瞬间,槐诗将所有人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老肖的神情平静好像早已经有所计划,雷飞舟的的神情变得警戒起来,岳俊则眼神好奇,唯有倪恒也就是阴言的人物卡露出一丝抵触和不快……
毫无疑问,老肖也在端详着众人的神情,不过槐诗却端出泥塑木偶的样子,一脸平静,毫无反应。
看上去高深莫测的样子。
“啧,被老肖的监察官抢先了。”
艾晴瞥了一眼那个一脸平静的老监察官,她怀疑KP所说的第一个察觉到‘认知妨碍’的人就是他。
她本来打算先提出这个问题来占据主动的,没想到慢了一步就被抢先了。
“有什么用么?”
“能够做出基础的判断。”艾晴解释道:“老肖放在一边不论,雷飞舟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可以判断为他的秘密比较关键。岳俊的监察官的秘密就相对而言无关紧要一些,倒是阴言的反应挺有趣……你别说话就行了,看接下来老肖要说什么。”
“我并没有打听各位秘密的意思,相反,我认为在确定彼此可以信赖之前,有所保留反而是对的。”
老肖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模组毕竟是需要我们联合起来一同通关的,我觉得在这之前,大家不妨透露一些相对而言无关紧要的信息,用来建立进一步的信任,如何?”
阴言皱眉:“你想问什么?”
“圣痕。”老肖慢悠悠地说道:“大家的圣痕总不至于会透露什么秘密吧?况且,倘若要联手的话,这也是基本情报,对不对?想要保密的话,只要不说出固有技能和天赋就好。”
一阵沉默。
“要说么?”槐诗问。
艾晴的语气平静:“永远别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别人先,你只需要看着老肖就可以了——想要空手套白狼,没那么简单。”
沉默中,老肖依旧平静,看到没有人开口,便只能率先说道:“我的是一个没落谱系中的三阶圣痕·缝合人。”
缝合人,统称为‘弗兰肯斯坦’,结合了炼金术和墓碑谱系之后所诞生的新型圣痕,存在时间不过五百年,属于较为偏门的类型。
不过主要强化的应该是肉体的基础属性,简而言之,防高血厚,至于其他的,老肖没有透露。
在说话的时候,老肖挽起袖口,露出自己的手臂上缝合的痕迹,还有两块肤色完全不同的皮肤,证明了自己所说的真假。
老肖先开诚布公。
紧接着,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岳俊最先响应,说出了自己的圣痕:“三阶·无头骑士。”
这是相当著名的圣痕了,也无需再解释太多。说着,岳俊拉下领口,露出脖颈上的那一道宛如斩首的环形疤痕。
紧接着雷飞舟,他直接弹出了五根细长尖锐宛如刀锋的利爪,又迅速收起:“三阶·狼人。”
最后就只剩下了阴言和槐诗。
察觉到槐诗看过来的视线,阴言顿时恼怒起来:“看我干什么啊,你先说啊!”
“你都开口了,干嘛不先说呢?”槐诗反问:“你还害怕我听完不讲?”
阴言一时语塞,吭哧了半天,分块不快地说道:“二阶·红帽子。”
说着,他的身影一阵模糊,在瞬间变得半透明了起来。
红帽子,也就是传说之中的哥布林、地精等等怪物的原型……最擅长的是偷袭、盗窃和躲藏,当他隐身的时候,甚至连绝大多数装备和三阶升华者都难以看穿,可以说相当有生存能力的一个圣痕。
可所有人都是三阶,只有他一个人是二阶,令他感觉面子上分外挂不住。说完之后,便怒视着槐诗:“你呢?可别听完就跑啊。”
那神情恼怒中带着一丝期待,仿佛盼望着槐诗是一个一阶,比自己还要低。
槐诗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艾晴的声音:“别说实话,跟他们讲,你是北欧谱系三阶的恶魂。”
虽然心中疑惑,但槐诗却没有违背,并听从艾晴的指挥,伸手抓向了阴言的手腕。
冰冷的五指似乎吓了他一跳,他迅速挣脱了,戒备地看着槐诗:“你想做什么?”
“证明啊,不抽你一点源质怎么证明?”
槐诗反问:“当众显形么?”
实际上在传说中,作为恶魔死去之后附着在人身上的灵魂,恶魂和吸血鬼的外形相当类似,脸色苍白宛如死尸,毫无体温,身体冰冷,而且气质阴森眼瞳血红。
就连战斗风格也是以迅捷诡异而见长。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吸血一个抽魂,食物种类不宜太一样而已。
只要槐诗不当众吸血,应该相当长时间里不会露馅。
而桌子上也没有人敢放心大胆到被一个恶魂抽取源质,万一槐诗是个二五仔吸嗨了把自己抽空找谁说理去?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
眼看两个人快要打起来了,老肖在中间调停道,等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才做出最后的结论:“看来大家的圣痕都是黑暗生物么?”
不论从特征还是表象上来说,唯独这一个分类无从遮掩。
所有人在传说之中都属于邪恶的那一拨……
“为什么说谎?”槐诗悄悄地问:“这个露馅的可能程度相当大的吧?”
“你傻了么?没听见刚才老肖的话么?所有人都是黑暗生物,黑暗生物……你别忘了,你是圣灵谱系!”
经过了艾晴提醒,槐诗才反应过来,自己他妈的是范海辛,是个猎魔人!
等等……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个二五仔么?
一时间他忽然有些害怕,端详着这几个人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帕拉苏斯塞尔找来的打手和盟友。
“况且,老肖未必没有对你们隐瞒什么。”艾晴提示道:“一截缝合线,两块颜色不一样的皮肤,说明不了什么,甚至缝合人这个圣痕可能都是误导你们的伪装。除了岳俊的特征无从伪装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有可能在撒谎。”
槐诗心中刚刚涌现的队友深情瞬间凉了一大半。
这就是秘密最恶心人的地方。
一旦开始猜忌,那么一切都变得令人怀疑。
就在他饱含心事看向其他地方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骰子声,KP好像掷骰进行了什么判定,然后槐诗便忽然看到了在餐厅角落之中的那个人影。
那个登船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银发少女。
还有她随身携带的那一只手帕。
他依稀记得,上面的字母……
——H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要魅惑她!
作为一个炼金术学徒,虽然槐诗偏科偏的要命,但对于炼金术历史上的名人好歹还是知道一二的。
往近的说,最杰出的创造主之一的牛顿,往老了说,最古老的学者苏格拉底……而在稍微靠前的时间里,最有名的毫无疑问,就是如今自己的任务目标帕拉塞尔苏斯。
以人造贤者之石而闻名于世的炼金宗师!
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实际上是他的自称,而他真正的名字则又臭又长。
槐诗只依稀记得开头叫做‘菲利普斯’,结尾是‘霍恩海姆’。
hohenheim。
开头的字母,正好是h!
这不是霍恩海姆是什么!
难道是爱马仕么!
“艾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收起你大胆的想法。”艾晴漠然地说:“这不是手游,也不是什么架空世界,历史上的帕拉塞尔苏斯也从没有变过性。
直到他因为玷污神创论而被圣灵教团杀死之前,他都是一个男人,而且遗像上看,虽然苍老但长相相当俊美。”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反驳:“说不定是个女装大佬呢!你看她还是个白头发……”
“……”
艾晴好像也被他神奇的思路震惊到了,许久,无奈叹息:“餐厅门口,迎宾台那里有乘客名单,你直接看桌号就能看到她的名字。”
“是么?”
槐诗起身,示意自己上个厕所,便走向了门口,随口和那里的服务员扯了两句之后,低头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名单。
骰子声响过之后,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hel?”槐诗疑惑:“赫尔?”
艾晴沉默片刻之后,纠正道:“不,应该说……是海拉(hela)。”
这两个其实都是一个名字,只不过代表的意味都分外地不吉。
北欧的死亡女神海拉。
“说不定是假名呢?”槐诗依旧不死心,毕竟这个名字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炼金术师的风格。
艾晴越发地无奈:“那你想干什么?”
“试探一下?”
槐诗犹豫了片刻,然后径直走上前去,礼貌地站在桌前,向正在用餐的女孩儿打个招呼,然后伸手微笑:“嘿,你好啊。”
kp,我要魅惑她!
“等等!”艾晴愕然,可kp却没有给槐诗返回的机会,颇为期待地为他投出了骰子。而槐诗的这一切行为也并没有对其他玩家隐瞒,一瞬间,所有监察官的视线都落在桌面上旋转不休的两颗十面骰子上。
第一个先停下来0
ok,这把稳了!
槐诗还来不及大喜,就看到第二颗停下来的骰子……还是0。
00?
总感觉这个数字不太妙的样子。
况且,两个0怎么判定啊?
“哎呀,两个0就是一百点啊。”
kp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露出了幸灾乐祸地神情,下达判决:“恭喜你,这已经不是技能失败的程度了,而是大失败!”
直到现在,艾晴终于翻到了规则书中有关‘大失败’的描述。
不论技能点多高,都不可能绝对成功。而在判定时,只要投出100点,就必然会面临大失败的惩罚。
也就是说,玩家不但技能不会成功,而且还会因为自己蹩脚的失败而遭到预想不到的负面效果。比方说开锁时镊子断了扎进肉里,攀爬时坠落后脑勺磕到石头……
简单来讲,画虎不成反类犬。
遇到玩家大失败,kp仿佛兴奋起来,带着丝丝恶意说道:“就在槐诗对这位陌生女士搭讪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她的餐盘……”
就在那一瞬间,槐诗看到了。
在那完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圆型器皿中,有无数密集堆积的细长物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纠缠在一处,构成了非欧几里空间的诡异阴影
而就在它们在间隙的黑暗中,有粘稠的血浆色液体缓缓渗透出来,疯狂而又缓慢地淹没了那些墨绿色的残骸……
那种仿佛合乎道理,但又超乎想象的组成方式,令槐诗产生了诡异的错觉:仿佛深渊的裂口在自己面前打开,择人而噬。
在恍惚之中,耳边一阵嗡鸣,无数疯狂的吟诵声杂乱地想起,到最后,汇聚成令人颤栗的尖叫。
“ramem!ramen!ramen!”
最终,kp下达了冷酷地宣判:“目睹了这一不可思议的残忍场景,槐诗理智减一。”
一瞬间,槐诗眼前一黑,感觉到恶寒将自己浸透了,令他几乎站不稳,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地几乎叫出声。
而艾晴也感同身受地捂住了额头,痛苦呻吟:“kp,她究竟吃的是什么?”
“呃……”
kp露出了愉快地微笑:“一盘意大利面。”
神他妈意大利面!
槐诗第一次被一碗面吓出了心里阴影,就在恍惚中,他脚下发软,下意识地扶住了面前的东西,终于站稳了,松了口气。
然后才发现,周围好像忽然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错愕地回头,看着槐诗的手……按在少女胸前的手。
下意识地,槐诗五指收缩了一下。
手感绵软。
“好了。”槐诗对艾晴说:“至少,我现在可以断定她不是女装大佬了。”
啪!
槐诗眼前一黑,被一巴掌打在了地上。
那个名为海拉的女孩儿力量打的不可思议,一击下来硬生生打掉了槐诗3点生命值,槐诗生命值只有24点,相当于后脑勺被猛戳一棍。
可以理解,要是槐诗,说不定直接飞起一脚,直接把这王八蛋给踹海里了。
紧接着,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愤然离席,走了。
正好与走进来的苍老船长擦肩而过。
等槐诗终于爬起来的时候,听见餐厅正前方的讲台上,船长拿着话筒发出了声音。
“按照我的雇主的预先指令,我需要在各位登船的第一天为各位带来他的问候。”
喝了一口酒之后,大胡子船长将眼睛凑近了手里的纸,然后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上面的字迹:
“首先,感谢各位在接到我的邀请之后启程光临新大陆,我将在新大陆准备好热情的招待,欢迎各位的到来。”
敷衍地念完了上面的话语之后,船长收起了纸张,吧嗒了一下嘴之后,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下面,我将宣布一条禁令,今晚九点之后,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客房休息,有任何需求的话可以按铃传唤我们,但在明天早上六点之前不准出门,不准进入底仓,也不准挑起争斗……
这是我的那位雇主所定下的规矩,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妈的为什么要载着你们这群穷鬼到新大陆去,不愿意遵从的话,可以随时从这条船上离开,游回罗马去,我不勉强!”
似是对这群看上去就没什么油水可榨的贫穷乘客充满了不满,他收起纸张就转身离去了,留下了几个魁梧的船员,带着武器,准备跟那些提出不同意见的旅客们讲一讲道理。
可预想之中的骚乱和抱怨乃至抗议并没有出现。
大多数人都很顺从地吃完了自己的晚饭之后走向了自己的船舱,槐诗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满是疑惑。
“不对啊。”阴言都察觉到问题了:“既然不准出门了,为什么要规定不准去底仓和不准争斗?”
几个人思索了一下,同样不得其解。
这已经不是禁令了,近乎好像诱导一样,引诱着乘客半夜前往底仓进行查探。
而且现在看来,这艘船上所有的乘客都是被那个神秘的雇主写信邀请过来的?他究竟想干嘛?
就在低声的讨论中,餐厅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察觉到水手们看过来的眼神,几个人只能不情愿地起身,回到船舱里去。
从八点钟开始,船舱外就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透过猫眼向外看,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好像所有人都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十二点。
直到kp发问:“好了,该睡觉了,有人还有什么行动么?如果休息时间不足的话,第二天的进行判定就会有减值哦。”
几个监察官沉默了,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有岳俊比较头铁,压抑不住好奇心:“我要出去潜行出去看看。”
kp颔首,“其他人呢?”
其他人犹豫了,没有人说话。
“睡吧。”槐诗叹息:“梦里什么都有。”
“好吧。”kp遗憾地耸肩,片刻之后,忽然说:“那么,除了岳俊之外,其他人愿意的话,可以投一个成功率减半的极难聆听。”
而槐诗早已经在说睡觉的瞬间,躺在床上睡着了,只依稀听见了一声骰子声。
紧接着,他听见kp的话语。
“你在睡梦中,听见了隐约的惨叫,这令你睡眠的分外地不踏实,因此,你的生命值恢复减少了一点。”
这什么?
槐诗傻眼,飞来横祸?
刺啦。
忽然有清脆的声音从所有人耳边响起,好像有纸被撕碎了。
那一瞬间,艾晴忽然看到,岳俊的监察官忽然僵硬了一下,剧烈地抽搐起来。
仿佛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阴影,他的面目恐惧地扭曲在一处,然后,大口地呕出了鲜血。
很快,他的身影迅速黯淡,自桌子前面消失不见。
岳俊,退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冠王
不止是kp有意屏蔽了各自的反应还是其他,除了艾晴猛然抬头之外,其他人依旧盯着桌子上的表格,手握骰子,没有任何反应。
艾晴凝视着桌子,看到岳俊退场之间吐出的血迹,许久,缓缓抬头:“他们死了?”
“不要把我想的这么邪恶嘛,女士。”
kp微笑着看向艾晴身后,“毕竟我也没有跟其他人定下这么苛刻的规则。”
艾晴猛然回头,看到房间角落里,那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的两个人影,是岳俊和他的监察官,他们还活着。
可除了活着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眼瞳之中再无曾经的光彩,瞳孔扩散,黯淡无神。只是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口水从嘴角缓缓地留下来。
行尸走肉。
“看,我说还活着吧?”kp微笑起来,“只不过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而已……”
“这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的很呢,比起失去生命的巨大代价而言,只是牺牲一些理智,失去一些尊严而已。甚至没有灵魂崩溃,找个条件好一点的疗养院,大概过个五六年之后就能恢复过来。
我觉得我收取的代价已经相当仁慈了吧?”
kp满不在意地撇了一眼艾晴的人物卡:“比起别人来,你更需要担心一下你自己。毕竟,他们死了只是失去理智而已,而你……”
“啧。”
艾晴发出不快地声音,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kp准备继续游戏的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骤然震动了一下。
“嗯?”
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眉毛挑起:“哎呀,好像不少观众都对这种墨迹的游戏方式表示不满啊……”
“观众?”艾晴皱眉。
“我没说么?”kp好像刚刚想起来一样,微笑着:“这一场比赛正在暗网边境进行全程直播的来着。
现在全世界关注量已经达到三万,付费观众也即将突破三千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无须担心,个人隐私我姑且还是为大家进行了保护的……只不过观众的意见也需要尊重啊。”
他沉吟了片刻,似是颇为为难地计较着什么,许久,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好嘛好嘛,那就版本更新吧。
毕竟我的目的是让各位能够更好地领略到这个故事的乐趣,而不是用繁琐的数值计算和昂长的规则书将人劝退呢。”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那么,顺应各位观众的需求。从现在开始起,游戏将省略掉所有投点和判定的繁琐过程,交给‘自律式概率判定终端’进行判定,全面模拟现实!
一切,都是为了带给各位玩家和观众最逼真的游戏感受!”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怜悯地宣布:“各位,温柔的教程关卡即将结束,接下来,游戏将进入hard难度了。
槐诗睡着了。
槐诗做了一个梦。
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沉没在一片黑暗中,渐渐向下坠落。
痛苦、寒冷、饥饿、孤独、绝望与麻木。
在这仿佛永恒的黑暗里,无数心绪自胸臆之中浮现,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那样的,甚至找不到一寸可以存留自己的土地。
可就在这绝望的冰冷之中,黑暗深渊的天穹上,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
自其中,有神圣的光芒照落。
宛如灯塔的一线灯光那样,映照着那个伫立在黑暗更深处的人影。
槐诗看不清那一张的面目,因为那容貌过于俊美庄严,槐诗无从判断他的年龄,因为仿佛同时存在着饱经世事的沧桑和稚子的童真,他甚至无从确定那个人的性别,因为那种纯粹的美仿佛已经超脱了性别的范畴,晋入了神圣的领域。
就在那一袭庄严的衣袍之上,却沾染着一丝丝分外不协的血色,玷污了这一片神圣。于是,自乐园陨落,跌入深渊。
可哪怕再幽深的黑暗,也无从玷污那一顶纯白的冠冕。
宛如倾尽世上一切光明所铸就,无穷尽的威严和暴虐如同宝石一般点缀其上,刺痛了每一双胆敢端详的眼眸。
在那一瞬间,槐诗看到了,那个人影缓缓地抬起了眼眸,自深渊之地中仰望着无穷的世界。
于是,黑暗如潮一般卷动。
无数沙哑地声音重叠在一处,化作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咆哮。
“且倾听吧,此乃至上白冠王的旨意;且敬畏吧,这人间之神的威严!”宛如深渊在嘶吼:“无上的旨意在此宣告,尔等只需聆听;此乃天定之运数,尔等只需遵从!”
紧接着,万物一滞。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驯服地聆听着那个人影的话语。所以,便有低沉而轻柔的声音响起,那平静的话语回荡在深渊里,激起万丈狂潮,宛如星辰运转时掀起的余波。
“今日,我将竖起丰碑,于一片荒芜之地。”
至上的白冠之王赐下了旨意:“未曾屈服与逆境,仍对未来抱有一线希望的败者们啊倘若你们还拥有勇气的话,就证明自己的力量与才能,前往这一片崭新的大陆里来吧!
届时,我将同这叛逆的丰碑一齐,在此处恭候诸位的大驾。”
在亘古的死寂中看,至上的王者大笑着,如是宣告:
“属于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那一瞬间,槐诗自梦中惊醒了。
汗流浃背。
头颅隐隐作痛,只觉得阵阵昏黑。不止是他,所有的监察官都骤然一阵,剧烈地喘息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一阵隐约的骰子声不断响起,强行将所有玩家的理智扣除了一点。
可令人恐惧的是,在醒来的瞬间,那梦中的记忆竟然迅速地模糊起来,飞快消散,直到最后,除了恍惚中一点碎片之外,竟然难以回忆起梦境的全貌。
除了槐诗。
“白冠王?”艾晴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他自称为白冠王?”
槐诗再度读取了一遍命运之书的记录:“没错,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么?”
艾晴反问:“在数百年前,一手掀起了大移民运动,并联合印加谱系等等一众二流谱系,白手起家,创建了如今六大之一的美洲谱系……那位当之无愧的‘天敌’,你会觉得他是三流的货色么?”
槐诗愕然。
旋即瑟瑟发抖。
真的要瑟瑟发抖。
为什么自己只是收容一个贤者之石的碎片都要被牵扯到这种大佬的事情里?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终于知道艾晴说的是哪位了。
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陨落晨星’。
圣灵谱系曾经的管理者,据说是陨落众神中的一员,在最荣耀的时期,权位极其庞大,甚至被誉为天国的副君!
千年之前,他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千年之后,他所创造的奇迹和变化依旧深深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纯粹以修正值而论,他一个人就能够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三分之一的世界因他而动荡、变化,在他的意志之下变成了如今的摸样。
哪怕是天文会的兴起,都是在他之后。
和这种高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大佬比,他这种萌新简直是就连尘埃都算不上!
那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看来,数百年前的1620年,将范海辛和帕拉苏斯塞尔引导到同一条船上的力量,正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不,所有乘客恐怕都是他的手笔。”
艾晴捂着镇痛的额头,近乎呻吟一样的低语:“现在是1620年,槐诗……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她没有再说话,陷入沉默,好像进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很快,槐诗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尖锐惊叫声。
紧接着,变成伤心欲绝的哭喊。
“我的波比……我的波比……啊啊啊啊!!!”
那苍老的女人嘶哑地哭叫着:“是谁杀了我的波比!是谁!啊,天啊,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你的灵魂会被封印在西伯利亚永恒的寒冬里……啊,我的波比……我可怜的孩子……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地对你……”
槐诗愕然地推门而出,看到走廊里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探出头来张望,看向了那个跪在台阶前面哭号的老妇人。
还有她怀里那一团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是一只……
“鸡?”
槐诗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
那确实是一只鸡。
依稀能够分辨出那确实是一只曾经相当神骏威武的大公鸡,倘若站起来的话,恐怕会赶上火鸡的大小了。
可现在它已经死了,被残忍地开膛破腹。
槐诗甚至凭借范海辛的经验能够看得出来,那一只鸡是被活活咬死的,开膛破腹,甚至内脏都被吃空了。
“好惨啊。”
他忍不住轻声呢喃:“难道昨天半夜大家不睡觉,去全船吃鸡了么?”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很快,神情严肃的老肖走过来了,压低声音跟他说:“岳俊失踪了,等会大家到我房间集合。”
“他退场了,现在变成了一个智障。”艾晴在他脑中说:“需要我给你详细描述一下他怎么舔地上的口水的么?”
槐诗愕然,然后疯狂拒绝。
“那就别再乱搞什么骚操作了,槐诗。”艾晴提醒道:“还有,小心老肖。”
“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艾晴说:“这时候任何试图掌握主动权的人你都要小心,确切的说,是每一个人。”
一时间,他无话可说。
寂静里,只有那个老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可很快,甲板上就传来尖锐地惊叫声,混乱骤然扩散开来。
有人死了。
确切的说,是所有的船员,都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的名字
等槐诗他们冲上甲板的时候,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所有的海员都消失不见了。
或者说,都死了。
在原地剩下的就只有一捧惨白的灰烬,还有一套套八成新的制服……等等,八成新?
似乎侦查技能的判定相当成功,槐诗竟然找到了额外的讯息,比方说制服的新旧程度,乃至于……那一捧灰烬的材质。
槐诗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嗅了嗅。
得益于范海辛出色的炼金学,他几乎立刻就分辨出里面的成分——钙、碳、磷、纳等等……几乎都是人体中所罕有的成分。
也就是说,这是船员们的骨灰?
槐诗难以相信,会有什么力量在一瞬间将所有的船员自内而外地将船员烧成了灰烬,可竟然没有在制服上留下一点焦痕。
看得出来这些家伙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和挣扎,在一瞬间就被焚烧殆尽了。
而且是所有人一起,否则不会没有发现异常。
如此众多的数量和如此恐怖的精确程度……真的是人类能够达到的么?
可就在他翻动灰烬的时候,却从其中找到了一张烧焦的纸条……当他仔细翻找其他的灰烬时,竟然也在里面找到了同样的纸条。
在一瞬间焚烧殆尽,那些脆弱的纸条竟然还保持着卷曲的样子,一触极碎。凭借着吸血鬼那惊人的视觉,他分辨出了那些烧焦碳化的纸条上,竟然曾经写着一个个文字,看上去像是一个名字。
每一张纸条上都是。
“人造人。”艾晴断然下达了结论:“这些家伙都是人造人,通过炼金术仿照人类所创造出的渺小奇迹。”
槐诗忍不住咂舌。
人造人他当然知道,实际上这是炼金术中经常使用的工具,可以说有相当古老的历史了。
这种直接通过各种金属、元素和大量的水所制造出来的人偶完全没有自我意志,几乎可以说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傀儡。
在制造它们之前,制造着会将写着名字的纸条放进容器之中,通过这个名字役使他们进行工作。
但最大的局限是,这种人造人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日夜的存在时间。
不论何时诞生,一旦照到第二天的阳光就会自行溃散。
这是古往今来不论多么杰出的炼金术师都无法避免的缺陷。
但整整一船的船员竟然都是人造人?而且看上去如此的灵动,甚至拥有着不俗的实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要发呆了。”艾晴猛然转醒过来:“去船长室,立刻!”
槐诗颔首,遵从艾晴的指示,转身潜入船舱中,无声地向着最上面的船长室狂奔而去。
不论船长这时候是否还存在,倘若这艘船有什么猫腻的话,肯定会在船长室里有什么痕迹。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至少能找到关于这艘船的情报和有关新大陆的讯息。
可他的速度已经慢了,当他一路朝着船长室疾行的时候,路上已经看到同样冲向船长室的身影,不止是老肖他们几个,昨晚餐厅中那一对颇为古怪的夫妻也在飞快地冲向船长室。
一边向前跑,那个满面风尘气息的妻子一边还在数落自己男人耽搁了时间。可等他们猛然推开船长室虚掩的门时,只看到一张椅子。
空空荡荡。
这里除了那一张椅子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就在椅子上,能够看到船长那一身松松垮垮的制服,还有残留下来的骨灰。
地上倾斜的酒瓶子里还残留着酒水,地毯有被浸湿的痕迹。
仿佛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还在喝着酒,未曾预料到顷刻之后的毁灭。或者早有预料,只不过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及时行乐。
现在酒瓶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浸透了他溃散之后的灰,在灰尘中,能够看到一朵好像从岸边的树摘下来的野花。
依旧残留着隐约的芬芳。
仿佛在暮生朝死的短暂时光里寻求到了生命的意义,于是离去的时候也坦荡地像是得到解脱一样。
明明是徒有躯壳的傀儡,可是却好像真正的人类那样。
就在后面跟进来的人里,有人轻声惊叫,槐诗回头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一脸愕然的海拉。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灰,表情变化,似是悲悯。
很快,便转身离去了。
一无所获。
槐诗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可是脚步忽然一顿,自混乱的人声和那些四处翻找的声音里,听见了一个多出来的脚步声。
得益于吸血鬼那优秀的听觉和视觉,槐诗甚至看到地上的尘埃无端飞腾而起。
好像卡在了一双鞋子的缝隙里那样。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几粒尘埃在混乱中悄无声息的离去,他远远地吊在了那个脚步声的后面,跟了上去。
好像闲逛。
他走到了如今空旷地甲板后侧,看着远方晨曦的微光,叹了口气,低头从怀中摸出了一袋烟丝和一叠白纸,娴熟地卷出一支,在嘴角点燃。
然后,自后腰拔刀,短刀凄啸,斩向了他身后那个悄然离去的脚步。
“给我滚出来!”
转瞬间刀锋破空而至,虚空里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影,狼狈地招架住这一刀,却赫然是阴言的身影。
红帽子的隐身能力确实可怕,就算吸血鬼特有的热视觉都难以寻找到任何的踪迹。但阴言的潜行技术却菜的抠脚,甚至没有察觉到脚下那两粒跟着自己一路的尘埃。
“别动手!”他慌乱的摆手:“自己人……自己人……”
“砍的就是你自己人!”
刺耳的声音迸发。
短刀擦着他的耳朵边钉在了舱板上,将他吓了一跳,不及反应,紧接着便被槐诗按住了,掐住脖子。
“老兄,饶命,饶命……”他瞪大眼睛,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怎么样?我们两个没必要因为艾晴那个臭女人打来打去对不对?”
槐诗一愣,旋即不寒而栗。
他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是自由行动,不是艾晴操控。
“我跟她熟,哥们,比你熟多了。”阴言看到他错愕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咧嘴笑起来:“那条疯狗一张嘴我就知道她要咬谁了……你表现的太无害了,无害到让我都觉得纯良。
别杀我,我出去给你钱怎么样?放心,我绝不会跟别人乱说的,真的!
况且,为那个瘸子出生入死,不值当,你不知道她究竟坑了多少人吧?只要有利可图,她甚至把自己亲爹都卖了……”
嘭!
槐诗面无表情,抬起手就是一拳,打掉他的一颗牙:“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死人!”
阴言乖乖闭嘴,举起双手,眼睛眨巴眨巴。
艾晴好像不准备发表意见,将这一切交给槐诗决定。
“你从船长室里拿了什么?”槐诗冷声问:“不要撒谎,机会只有一次。你得明白:就算是队友……也不是非要多你一个不可。”
阴言绝对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船长室里,那一扇一推即开的虚掩门扉就是证据之一。倘若什么都没找到,他根本没必要隐身悄悄跑出来,站在那里就是了。
“我……我只是害怕麻烦……”
槐诗听了,冷漠地自袖口中拔出了一把淬毒的飞刀:“下一句再说谎,我就会问问你的堂姐,怎么在你身上用它。”
“等等,等等!”
阴言慌忙求饶,正准备说话,眼睛忽然亮了,看向槐诗身后,神情惊喜。
槐诗冷笑,头也不回。
这种把戏想在我淮海路小佩奇身上使,你怕不是想多了!我八岁的时候就在玩这一套了!
可紧接着,他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背后,忽然有一个尖锐又阴沉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你要对我亲爱的旅伴做什么?”
槐诗愕然回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苍老贵妇,她华贵的长裙上如今已经血迹斑斑,手里还提着一只死掉的鸡,头发蓬乱,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女疯子。
可这么一个老疯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阴言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躲到了她的身旁,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甩:“亲爱的,你来的正好。
否则我原本打算和你一同分享的秘密就要被这个家伙夺走了。”
说着,他自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宛如忠狗一般地递给了那个老女人,槐诗眼尖,发现他手中的竟然是船长的遗物。
没错,是昨天晚上在餐厅的时候,船长拿出来念的那张纸。
那个疯女人冷冷地看着槐诗,一道杀机锁定了他,令他浑身直冒冷汗……难道自己今天要死在这王八蛋的姘头手里?
妈的,早知道你小子是个二五仔!
可很快,杀机随着她从阴言手里接过那一张纸而消散了,当她垂下眼睛看向纸面时,便愣了一下,旋即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恐惧。
手掌颤抖。
槐诗踮起脚,悄悄瞄向了纸面,看到纸面上完全是昨天晚上船长当众诵读的那些话,只不过却多了一个落款。
一个古怪地签名。
好像是潦草的古老字符,可是行文却不局限于寻常的自左向右或者自上而下,而是近乎随心所欲地在纸面上转折着,拐角尖锐,到最后,首尾相衔。
变作了星辰一般地纹记。
丝丝缕缕的漆黑墨迹自它的轨迹上延伸散发开来,就像是星辰的光芒一样向着四周辐射而出。
槐诗差不多能够分辨出那些潦草的字符,那是乌鸦在教自己炼金术起源的时候强行给自己洗脑灌进命运之书里的记录,西方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希伯来文。
“赫莱尔……本……沙哈尔?”
他皱起眉,磕磕巴巴地念出了上面的字符。
那一瞬间,苍老的女人猛然抬头,原本碧蓝的眼瞳已经变成了血红,不知道因为是恐惧还是疯狂,扭曲的面目痉挛在一处,近乎咆哮一样向着他嘶吼:
“——不准念出那个名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全员恶人
在看到那个签名之后,那个老女人就彻底的陷入了癫狂,嘴里细细碎碎地不知道嘀咕着什么,有一大堆都是来自俄联的土语,还有更多的是脏话和辱骂。
很快,她死死地抓着那一张纸,等着血红的眼睛,竟然不管阴言和槐诗了,笔直地冲向了船舱里。
在她手中,那一支早已经死掉的鸡已经被她捏断了脖子,粘稠的鲜血自她的脚下滴了一路。
阴言不敢一个人留在槐诗跟前,赶忙跟了过去。而槐诗也远远地跟了上去,想要知道她去做什么,为什么那个名字会让这个老女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很快,他就看到了,在餐厅里,那个疯女人和自己的那位可怜的哥哥纠缠在一起,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尖锐嗓音。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她好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摇晃着自己老到随时快要断气的哥哥,愤怒地尖叫:“你知道那个诅咒,你知道!你知道我们将要面对什么,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而那个可怜的老头儿原本坐在轮椅上,正抓着勺子喝粥呢,如今被她如此拉扯摇晃着,完全喘不过气来,剧烈地呛咳着,脸憋成了青紫色。
就连麦片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槐诗远远地看着,完全搞不明白:“那个名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白冠王的名字,槐诗。”
在他的脑中,传来艾晴疲惫的叹息,“那是白冠王亲自所书写的留言,就好像你接到的那一封信一样……自我们上船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落入了白冠王的计划之中了。”
槐诗愣了一下,旋即如坠冰窟。
自己何德何能,被这种大佬算计啊?
别说算计,那种大人物看他一眼他就死了,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何必呢?
“我记得你随身的装备里带有炼金工具,对吧?”艾晴忽然问:“会制作雾化剂么?”
这个简单,不论时槐诗还是范海辛都会。
毕竟是炼金术要用到的基础消耗品。
“很好,我要需要你现在立刻回去,按照我的吩咐,加工一件东西……”
槐诗听完,忍不住傻愣在原地:“这种东西,有什么必要么?”
“印证一个猜测,快点,槐诗,快点。”艾晴沙哑呢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刻钟之后,槐诗再次回到了餐厅里。
只做雾化剂的过程相当简单,甚至不需要点火,只需要将几种粉末和液体简单地混合在一起就行了。
若是不追求极限效果的话,甚至比例都不大讲究。
刚进来,他就看到角落中老肖他们,正紧张地看向四周,看到槐诗,就招手让他过去。
这时候的餐厅里已经快要坐满了。
人声鼎沸。
毕竟所有旅客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本能地想要抱团取暖,哪怕不能互相信任,依旧会向人多的地方汇聚,然后茫然地交换着彼此的看法和不靠谱的留言。
虽然失去了所有的船员,但万幸的是,在检查过后,他们发现,食物的储备相当丰富,甚至足够他们这些人在海上过大半年,只不过饭却要自己煮了。
而船,依旧在开动着。
就仿佛进入了无人模式一样,在脱离了船员的掌控之后,依旧在向着目的地航行,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他们此刻已经在茫茫地太平洋之上,再无退路。
在经过人群的时候,槐诗看到了阴言,他依旧陪在老女人的旁边,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上甩,看来是铁了心地要巴结上这一根有些年头的金大腿了。
但他却没有看到那个叫做海拉的女孩儿,他不知道去哪儿了。
落座之后,槐诗看到老肖他们复杂的神情,也不做掩饰了,干脆直接地说出情报:“所有船员都是人造人,船长的身上有一张让他照着读的稿子,落款是白冠王。”
信息量太过庞大,一瞬间的冲击竟然令老肖和雷飞舟反映不过来。
就在他们愕然的时候,餐厅角落里,骤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什么包里的瓶子碎了。紧接着,一缕银色的雾气就从其中喷涌而出,转瞬间在窗外吹来的风里疯狂扩散。
那是硝酸银。
足足耗费了槐诗库存的二分之一,足以毒死一只吸血鬼的含银液体随着雾化剂的爆发,瞬间扩散,覆盖了整个大厅,可分量却稀释到了好像吃了一口芥末的程度。
槐诗不知道艾晴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依旧选择了照做,现在随着雾气的扩散,剧烈地呛咳声不断地响起。
槐诗下意识地扯起领子捂住了脸,不是为了防备毒气,是为了防备自己在银毒刺激之下突出的犬齿露馅。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
在那一道只会刺激黑暗生物的银雾笼罩之下,整个餐厅里,亮起了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瞳……
触目所见,尽数是那种狰狞的红光。
随着银雾的侵蚀,有些脆弱的伪装崩裂开一道缝隙,于是,泄露出一丝丝宛如血浆一般的恶臭和纯粹的阴暗气息。
那一瞬间,槐诗终于发现。
不是他们几个是潜藏在人群之中的怪物。
而是整个船上……所有的乘客,都是黑暗生物!
一瞬间,那些原本麻木的、苍老的或者呆滞的面目变得灵动又狰狞了起来,那些垂垂老矣或者暮气沉沉的眼瞳也随之迸射出猎食者的寒光。
所有的谎言在这一瞬间都被撕碎了,随着他们身上的伪装一起。
仿佛没有预想到这样的结果。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槐诗听见了艾晴的叹息。
“果然是这样……”
早在kp提到1620年,她就应该想到。
1620年,正好是在美洲谱系建立前夕!
彼时被黜落的晨星、曾经的天国副君、往后的白冠王已经漂洋过海,在新的大陆上立起了自己的国土,一个属于异类的乐园。
只可惜,这个乐园空空荡荡,同地狱和天堂一样。
槐诗听见了艾晴沙哑地低语:“而这艘船上,所有的人,恐怕……都是他为美洲谱系所选择的成员。”
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更加嘈杂的喧哗声吞没了一切。
混乱到来。
原本,槐诗因为这可能是帕拉塞尔苏斯的什么危险的图谋。
比方说用一船的人去炼制人造的贤者之石。
却没想到,这已经不是地方黑老大的犯罪计划,也不是范海辛诗槐这个工具人能够干涉的范畴了,忽然之间,直接上升到国际的层面……甚至比这个还要夸张!
这令他在一瞬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了。
不能这样吧?
就算是社团招人,也不过是在大学广场上支棱个桌子,然后发点免费礼品请学弟们给个面子改日光临,怎么忽然之间就强买强卖强行拉人了呢?
随便上了一艘船就改了国籍,这谁受得了啊!
况且我还是卧底呢!
“这王八蛋就不怕招新招到二五仔,到了时候给他一刀么?”槐诗低声问。
“不要揣测那种程度的人会作何打算,槐诗,因为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视角已经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甚至命运和时间也不过是他们的玩物。”
“那他还给范海辛这种二五仔发船票?”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艾晴漠然地说道:“当他发出这张船票的时候,就断定,范海辛将会成为美洲谱系的一份子,发自真心地追随在自己的左右……”
那一瞬间,槐诗不寒而栗。
这一切,真得在白冠王的掌控之中么?
包括范海辛和帕拉塞尔苏斯的恩怨的话,那么……是否又包括四五百年之后回到了这一艘船上的自己?
那些超越了时间的王者们,是否在时光的尽头冷眼关上着这一场蹩脚的滑稽剧呢?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餐厅中的喧嚣和混乱已经扩散开来了。
当所有人隐藏在外表之下的面目暴露开来的时候,所引发的混乱从一开始的惊愕质问,已经变成了推搡和斗殴。
尤其是天生不知道什么退让和理解的黑暗生物,情况在越演越烈……
直到惊叫声自窗边传来。
所有人愕然回头。
看到了朝阳的光芒。
如此温暖,如此温柔,映照着碧蓝的大海,显现出粼粼波光,配合着轻柔的海风,简直是完美的一天开始。
可很快,槐诗就发现了不正常的事情。
那光芒在迅速地黯淡。
自一开始的柔和迅速衰弱到宛如风中残烛一般的程度。
可更令人恐惧的是,原本正在缓缓升起的朝阳,此刻竟然开始了坠落!
好像想起今天尾号限行,于是刚刚出门的太阳开始倒车入库,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光辉从人间收走,直到最后,瞬间隐没在海面之下。
时光逆转。
黎明前的黑暗到来。
可这一次,再没有天光亮起。
黑夜吞没了一切。
庞大的游轮骤然一震,迸发的轰鸣,在黑暗中航行,疾驰在无光的海洋上,就好像渐渐沉入了深渊那样。
餐厅中,寂静到来。
无止境的黑暗并没有给这些在活跃在黑暗中的异类们丝毫的安全感,相反,一种深深地恐惧从所有人的心头浮现。
随之而来的,还有突如其来的领悟或许,是因为救赎的太阳已经将他们抛弃了。
这个世界,正漠然地凝视着他们挣扎地摸样。
恶笑着等待死亡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兄妹
有个老笑话。
说是有人坐船航行遇到了暴风,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神的惩罚,于是赶紧跪下祈祷:请求看在其他无辜的人份上饶恕他。
这时,只听天空传来了一个冷笑的质问声:你觉得我凑齐这一船人容易么?
就好像你以为这是什么好莱坞特效片,顶多迈克尔贝一流,大家轰轰轰,炸炸炸,爆米花管够。
结果片头字幕一过,看到了导演的名字北野武。
全船恶人。
忽然之间大家好像都要不得好死了。
这他妈是什么鬼?
艾晴咬着牙,压抑着不快的声音。
实际上发生什么,她早已经有所预料了。在历史上,由白冠王派往世界各地的黑船不计其数,但能够回到新大陆的却寥寥无几。
尽管美洲谱系绝大多数精英都是乘着这样的船一路乘风破浪而来,但在着之前,肯定已经有超过十倍,甚至百倍的船被沉入了汪洋之中。
甚至是否留在现境还是个问题。
根据统辖局历史修正会的统计,在各个边境和地狱之中都开掘出了有关这种黑船的残骸,也就是说,它的线路绝不是从现境的这一出大陆到另一处大陆那么简单。
恐怕在离开港口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不在现境之中了。
否则,也不会出现烈日消退,永夜笼罩这样诡异的现象。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现境的自我修正维持如此庞大的变化。
除非是在地狱里。
这样的景象才有可能实现。
众神的诅咒。
这种离奇的现象被这么称呼。
这个世界不容许白冠王的崛起,或者说,往昔曾经还存留在这一世界,甚至还掌控着这个世界的诸神不容许这个叛徒的自立。
哪怕暂时对于远在新大陆的白冠王无可奈何,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铲除其羽翼的机会。
“可这船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想着去投奔白冠王吧?”槐诗叹息,“几个社团抢人,哪里有为难萌新的道理?”
艾晴嗤笑着反问,“当你将棋盘上的棋子向前挪动一格的时候,这究竟是你的意愿,还是征得了棋子的同意呢?”
槐诗沉默。
他明白艾晴的意思了。
棋子究竟在想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究竟在什么位置上。
倘若无足轻重的话,弃之不管也无所谓,但倘若位于险要之地的话,那便要冷酷无情地予以绞杀。
“所谓的人智和人知都太过薄弱了,槐诗。”
艾晴冷声说:“在五阶之上的领域中,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轻易扭曲……就好像提线傀儡那样,不但身不由己,就连灵魂也是神明们的货币而已。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上面印着谁的大头,背后究竟藏着多大的面值而已。”
况且,就算神明们尚有仁慈可供挥霍,这船上难道会有一个无辜者么?
得了吧,大家都是黑暗生物,装什么蒜呢……包括槐诗如今的这层马甲在内,哪个人不是血债累累?
“原罪……之子么?”
艾晴终于想起了在一开始的时候kp所展示的那个故事标题,到现在才明白深藏在其中的恶意。
更令她愤怒的是,自从kp的版本更新之后,所有玩家的轮廓都被一层黑暗覆盖了。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反应和表情,除了彼此之间聊聊几句听不出起伏和语调的交流之外,简直最大限度的削弱了玩家之间彼此联合的可能性。
“故事,故事才是正体,对不对?”
kp仿佛窥见了她心中的恼怒,微笑着说道:“角色和角色之间的沟通才是故事最美妙的地方,而非凌驾在其上的玩家。
倘若角色被高纬度肆意操控和把弄的话,那么有何曾经众神对人类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呢?”
艾晴没有再说什么。
可槐诗却压力山大。
在从艾晴口中知晓了那一段血腥历史之后,他对通关这个副本已经没有多大的信心了。整个船的黑暗生物,自己一个猎魔人,哪怕是挨个去杀,十几天也杀不完啊。
况且,如今在这一片漆黑的海洋中,哪怕是庞大的钢铁游轮也无法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再坚固的船,又抵得住多少黑暗生物去拆?
可以说只要爆发一场混乱,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而帕拉苏斯塞尔大可隐藏在黑暗中,只要不露面,槐诗就输定了。
更况且,范海辛的使命真的如此单纯么?
牵扯到圣灵谱系和美洲谱系的斗争,槐诗不觉得这一切会如此简单,倘若只是一个任务的话……又怎么可能在贤者之石中存留记录?
“这究竟是谁的贤者之石呢?”他现在发自内心的疑惑:“总不可能是白冠王的吧?”
“别开玩笑了,白冠王早已经凌驾于五阶之上,‘陨落晨星’这个圣痕也不过是后人根据他的神迹所仿造的力量而已。”
艾晴说:“多半是船上某个顺利抵达了新大陆的幸运儿吧?不,这也就是说,这一艘船有相当大的几率能够平安抵达新大陆才对……槐诗,目前我们仍有机会。”
槐诗知道,但他担心……这机会很快就没有了。
因为船上的人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槐诗这样事不关己的玩家可能无法体会当时他们的处境,也无法感受到这种在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恐怖绝望感。
可毫无疑问,对于原本就绝非善类的黑暗生物们而言,骚乱和争斗早已经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在最初的恐惧过后,这诡异的永夜所带来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压力和弄到化不开的绝望,紧接着,已经濒临疯狂。
槐诗几乎可以看得到那一根脆弱到好像风中残烛的保险丝正在渐渐地崩断。
“不要搀和进去,我们先保护好自身。”老肖低声说:“稍后到我的房间里来,情况变了,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对此,无人反对。
在混乱一触即发的关头,别说力挽狂澜了,就连自保可能都变得相当困难。哪怕三阶圣痕在这群黑暗生物里已经算是高手了,但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过江强龙呢。
光是槐诗就能够从好几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强烈地压制感,不排除有第四阶段的人藏在之中。
可出乎预料的是,这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的,竟然是昨晚餐厅里那个看起来异常风尘的女人。
她和他那位呆板的丈夫给槐诗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不止是夫妻两个巨大的差异,还有今天早上时他们的行动在察觉到船员死去的时候,就第一瞬间冲向了船长室的方向。
至少,看得出来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这时候内斗等于自取灭亡,那个自称为艾琳诺夫人的女人竭力地安抚着周围的人,似乎颇有成效。
直到那个手提着鸡脖子的老女人再次发癫。
“你可闭嘴吧,婊子,这里不是你卖春的地方!”她怒骂尖叫:“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指望就不自量力的踏上了这艘船,去自寻死路!如今死路来了难道还要害怕么?
你在指望什么?哈!指望这一群失败者团结起来吗?是指望这一群被圣灵谱系追杀了几十年连头都不敢露的废物?废物到了哪里都是废物!难道诸神对你们残忍,白冠王就会给你们庇佑么?”
有人怒目而视,可老女人的神情却越发狰狞:“难道我说的对么?你们能指望谁?这个卖身的婊子?那边那个只会抱着猫装腔作势的样子货?还是这个坐在轮椅上话都说不清楚的糟老头子?!得了吧,你们谁都指望不上!”
“好了,闭嘴,雅嘎。”
在轮椅上,他的哥哥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又浑浊:“不要再说了。”
“我说了什么?”雅嘎嗤笑:“真相么?”
“我说了,闭嘴。”
他的哥哥抬起浑浊的眸子,凝视着她,眼瞳里迸射出某种可怕的光:“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在救你么?”
“哈哈,我的好哥哥,你只想救你自己!”雅嘎怒吼:“你只想要让白冠王给你延续寿命!不惜把我也骗到这一艘船上!”
“我说了,闭嘴。”
哥哥再次发出声音,好像兄长的威严终于起作用了,雅嘎苍老的面目抽搐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尖叫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餐厅。
手里的那只鸡依旧向下滴着血,隐约能够听见走廊里传来了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和咆哮。
“我为自己的妹妹的话抱歉。”
寂静里,轮椅上的老人首先看向了那个角落中的少年,“她并非有意,只是我两个侄女都去世之后,她的行事就有些……过激。”
“我知道,我知道。”
那个抱着猫的埃及少年傲慢地笑了起来,包含着嘲弄:“一个疯女孩儿而已,我不至于因为她去计较什么。”
老者颔首:“我们的盟约依旧有效么,法老王?”
“当然,寇斯切。”
抱着猫的‘法老王’漠然地瞥着周围那些人,好像看着尘埃一样,眼神轻蔑:“在抵达新大陆之前,我和斯芬克斯不会对你出手。”
“感谢你的大度。”
老者缓缓调转轮椅,环顾着四周:“听到了吗?都冷静一点,除了这徒劳的黑夜之外,诸神那我们无可奈何。
白冠王会赐予我们庇佑,尔等只需等待就好。”
他说:“黎明终将到来。”
就像是个冷笑话。
但没人能笑得出来。
槐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个乖宝宝一样,神情纯良,眼神无害……然后内心疯狂波动,丝毫没有任何笑出来的力气了。
雅嘎、寇斯切、法老王、斯芬克斯……
妈耶,这什么神仙打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内鬼,终止交易!
芭芭雅嘎,babayaga。
或者称之为雅嘎婆婆。
倘若女巫这一名词有人能够代言的话,那就非她莫属。自从诞生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恐怖传说流传在那些斯拉夫人的恐惧低语之中。
居住在鸡脚屋中的女魔、黑魔药的炼成者……永冻荒原和森林之中永远的梦魇。
寇斯切,koshchey。
不死之人、巫师、变形者……乃至足以写入斯拉夫神话源典之中的恶之代言人,同样传承着神血,在数百年之前便已经成名,可以说是‘魔王’这种角色中的典范。到现在,俄联还有一个地方叫做寇斯切科沃。
可比他的恶名所更可怕的是,他生命力的强大
据说,将自己的灵魂藏在一根针中,又将那一根针藏在了鸭蛋里、将鸭蛋藏在野兔的肚子中等等等等,最后又将一切封印无尽海洋之中一颗橡树上……这样找不到他的灵魂的人就无法真正将他杀死。
或许传言有所夸张,要知道,他在七百年前就已经成名了!
七百年!
超过二十代人的时光,不知道多少王朝兴替,尘世沧桑。
如今,无数同时期的人早已经衰朽,可他却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喝麦片粥能坐船,闲着没事儿还能出门转转。
至于那位法老王和斯芬克斯更不用多说,倘若是真的话,一个就是真正传承着高贵之血的真神后裔,而另一个,则是凶名赫赫的魔物……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法老,是否有被捋夺了封号,力量还残存几成……而斯芬克斯究竟是几代种?
但哪怕再弱的法老,都不是槐诗能够招惹的。
原本以为是泥塘的地方忽然变成毒谭就算了,如今又炸出了四条大鳄,顿时令槐诗这个萌新不知所措,其他人也完全处于震撼之中,目瞪口呆。
只有等到大佬们都离去了之后,所有人才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小小的一艘船上,怎么就大佬扎堆儿了呢……大家顿时都觉得压力山大。
而槐诗的压力更大,因为他知道船上还藏着一个能够手搓贤者之石的隐藏boss帕拉塞尔苏斯,而自己还要想办法去干掉他。
妈耶,这游戏真的是人玩得么?
运气好的话,帕拉苏斯塞尔手头可能还没有贤者之石,但运气不好一点的话……恐怕在他的计划里,所有人都要变成贤者之石了。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这么高级的玩意儿倘若能够人造的话,所需要的材料必然价值不菲。而贤者之石本身就是奇迹的人间具现体,有什么比这些由无数奇迹组成的圣痕还要更加合适的呢?
“看起来,暂时船上的秩序可以保证了。”
老肖擦着额头上的汗,看向雷飞舟和槐诗:“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将整个船探索一次。”
雷飞舟问,“阴言呢?”
“阴言不是已经搭上芭芭雅嘎的线了么?就让他去刷好感度……”老肖建议道:“有可能的话,大家尽量去寇斯切和法老王那边晃荡晃荡,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算了吧……
槐诗脸都绿了。
寇斯切那个家伙虽然坐着轮椅看着傻乎乎的,但究竟是不是老年痴呆还两说,至于那个抱猫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说话的。
那种视人若无物的眼神,完全就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过,冒冒失失去搭讪,碰个一鼻子灰还好,要是惹他一个不高兴放个猫,谁顶得住啊!
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不去!
全然将自己似乎全团最高的魅力值和魅惑技能抛在了脑后,今天的槐诗也在绝赞划水中……
看到槐诗又不肯去魅惑又不肯去死,雷飞舟似乎冷哼了一声,不太高兴。
“但你其实可以去试试勾引一下那个老女人。”
艾晴发自真心地建议道:“我觉得肯定会手到擒来!”
你可算了吧!
槐诗回忆了一下芭芭雅嘎脸上那一层层肉褶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总之最后大家的商谈不了了之,只能暂时决定先分头探索一番,然后等快晚餐的时候到老肖的房间里回合,再看看能有什么头绪。
目前的乱局之中,实在找不到什么能下手的地方。
只是在槐诗行走在走廊中的时候,却察觉到了……那些船员残存在地上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了。
除了制服依旧留在原地之外,那些骨灰都已经消失不见。
被人拿走了。
“这不正证明了帕拉苏斯塞尔有所行动么?”
槐诗顿时越发地头疼了。
失算了。
人造人虽然在制造的时候需要消耗一定的源质,但材料实际上完全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也就是说,一茬死了之后再把灰烬收起来倒进培养皿里去,煮一煮,泡一泡,很快又可以长出一茬新的来。
比韭菜都方便。
况且如今黑夜突如其来,笼罩了整个海域,什么时候会重新亮起来都还两说呢也就是说,人造人的续航时间被大大加强了。
“总觉得局势不妙啊。”
槐诗叹息,脚步骤然一顿。
他嗅到了血腥味。
就在底仓入口的方向。
吸血鬼对于血的味道先天敏感,甚至比狗鼻子还灵光……尤其是这种带着异种气息的珍贵血浆。
就在楼梯下面。
所以说,岳俊那个家伙一次性把昨晚船上的三条禁令违反了两条么?不,说不定三条都违反了才对。
“三条禁令只针对昨晚到今天六点之前,也就是太阳落下黑夜重新到来的那一瞬间。”艾晴说道:“现在下面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才对,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大可以帮你潜行。”
槐诗站在阴影中,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得透明了起来。
好像重新成为了阴魂一样。
看来是艾晴的潜行判定起效了。
重新检查了一遍装备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底仓的黑暗之中。
出乎预料的是,下面并不是什么狰狞的恶魔巢穴。
就连通常游轮底部经常会听见的水流声都没有,一片静寂里,只有机房里传来的低沉轰鸣。就在入口处,槐诗还看到了几行脏兮兮的脚印,好像已经有人已经有人进去过,而且还有出来的痕迹,并没有看到血,大概也没有少了几个部件。
槐诗心里安心了许多。
经过机室、司炉房和电控室的时候,槐诗还不放心地进去看了两眼,但似乎船员们的消失并没有对游轮的运行带来影响和阻碍。
一切如常。
就好像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掌维持着一样。
漫步在其中就好像从无数看不见的魂灵中穿过,感觉寒意逼人。
槐诗关上门之后松了口气,甭管啥原理,这船能动起来就好……他对这种鬼宅灵异现象简直天生免疫,开玩笑,从小在石髓馆里长大什么阵仗没见过啊,你们这些,毛毛雨啦……
没过多久,他就循着血腥味,找到了一具尸体。
或者说岳俊的尸体。
根本没有什么隐藏或者遮掩,就好像沙滩晒太阳一样地趴在走廊尽头的地上,漆黑的血流了一地,恶臭扑鼻。
明明才死了一夜,就已经好像被丢弃了很多天一样,腐烂的骨头都快要露出来了。
膨胀的尸体上到处都是蛆虫。
毋庸置疑,被杀了。
代表死亡的无头骑士陷入死亡,没有头的骑士在死去的时候也失去了自己的头颅。
那一具无头的尸首在恶臭中裸露出白骨,依稀还能看出被翻检过的痕迹。槐诗捏着鼻子凑过去,蹲下来,忍着发自内心的恶心和眩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理所当然地屁都没看出来。
他自己又不是法医,也没学过什么验尸的技能,范海辛更不可能懂得尸体取证,万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岳俊真得已经死了。
都快烂透了。
“能看出来什么吗?”槐诗问。
“稍等,你看一下周围的情况。”艾晴指挥道,然后一阵隐约的骰子声,昏暗的底仓里仿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的景象历历在目。
包括飞舞起来的蚊虫。
“他是被人杀死的。”
短暂地思考之后,艾晴简单明了地下达了没有什么意义的判断,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被不同的人杀死了两次。”
“嗯?”
“你看身后就知道了。”
艾晴引导着槐诗,看向走廊中央血迹刚刚出现过的地方,一路一直延伸到如今岳俊尸首的位置。
“无头骑士的圣痕并不是说升华者没有了头,只不过是经过了改造和修正之后,提前将自身的生命系统经过了改造,将思考的功能转入了灵魂,保存在躯壳之内。令大脑和头颅的重要性下降了,哪怕丢失也不至于死亡。”
“也就是说,哪怕是脑袋掉了,也能够存活相当长的时间,大不了再随便接一个上去就是了。”艾晴说道:“他走到走廊中央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有人藏在拐角的地方,砍下了他的脑袋,干脆利落……然后岳俊害怕了,想要向前跑,没有想到前面还有一个人,这一次干脆利落地把他彻底杀死了。”
两个人,两次。
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槐诗感觉到有些脑壳疼,可旋即,艾晴又再度提供了一个更糟糕的猜想:“或者说,他被袭击之后,向前跑,因为前面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然后,死在了友军的手中。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瞬间,槐诗听见骰子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给我也搞一个!
这一瞬间,槐诗听见骰子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不止是槐诗,艾晴甚至亲眼看到了,KP手中那一枚仿佛足以掌控世界的骰子自行跳出了他的手掌,开始在桌面上疯狂翻滚跳动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
细碎而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从KP的脸上窥见那种常见的恶劣笑容,反而……带着一丝疑惑和愕然。
就好像故事脱离了掌控一样。
每一次骰子的跳跃,都代表着某个事件的判定,也就是说,在一瞬间有不知道多少事情被重新安排和修改。
仿佛敲在心口上的鼓声,令人头晕目眩,忍不住汗流浃背。
不,实际上,槐诗真的开始头晕目眩,汗流浃背。
他踉跄后退了两步,剧烈地呕吐起来,感觉到肺腑之间缠绕的那一股痛苦的感觉越发强烈,魂魄好像被火灼烧着一样。
瞬息间,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只有冷汗不断自脸颊落在了地上。
在剧烈地喘息之中,他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快要晕厥倒地。就连艾晴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
自己中毒了?
他旋即有所反应,抛下地上的尸首不管,转身走向底仓的出口,想要回到房间里找解毒剂。可他心中更恐惧的是,岳俊尸体里究竟藏着什么毒素,让自己一个三阶吸血鬼在瞬间失去所有的战斗力?
就在踉跄和摇晃之中,他奋进了所有的力气,一点点地爬上了梯子,走出了底仓的入口。
还没有来得及松口,就感觉到后脑勺猛然一震。
好像被人猛敲了一棍。
可是却感觉不到痛苦,他反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笔直地倒在了地上,脸拍在了地板,隐约听到身后兴奋地呼喊。
“我抓到他了!”有个声音激动地说:“这个小子一定在底仓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别在这里,先带回去,带回去……不,带到没人的地方,看看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弄完就直接丢进海里。”
有另一个声音在催促。
槐诗感觉到自己被人扯住了,一条腿被拽着,向着他向前,槐诗就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摩擦甲板。
说实话,冰冰凉凉满舒爽。
可还是难受,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直到隐约有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这才对嘛。”在KP的对面,乌鸦满意地颔首,“剧情差不多也应该加速了呢,老是在气氛上浪费字数,可是会被观众说灌水的。”
“你……”
KP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你什么时候……”
“在暗网直播看到我家的仔上电视的时候啊。”乌鸦指了指他的手机:“我可是你们的忠实订阅粉丝呢,有收到我的打赏么?每天都有十块哦!”
“观众就应该好好坐在观众席上。”
KP的神情阴沉起来:“你在对故事进行干扰。”
“哈,我只是在对你那无聊的故事进行一些稍微的斧正。”乌鸦吹了声口哨:“哪怕是纪实文学,也没必要每个细节都死抠吧?还是说,你现在变成了那种特别死板的本格派?”
“……你只会为他增加困难而已。”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乌鸦反问:“作为曾经天国的管理人之一,被理想国所创造出的三大人性之一的耽知者,你不正是处于对槐诗的质疑才来到此处的么?何必又遮遮掩掩地装作公平的样子?”
“每一个玩家都是公平的。”
“但所面对的困难不同,对不对?”乌鸦歪头看着他:“大家都这么熟了,就别玩文字游戏了,说实话……你想增加难度,我不反对。”
“嗯?”KP的神情狐疑起来,不知道她壶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倘若他没有这一份资质的话,我就不会选择他成为我的契约者,所以你大可放马过来。”
乌鸦决绝地下达了定论,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论你准备了什么戏码,他都不会输。”
“是么?”
KP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忽然露出愉快地笑容:“那么,我深表期待。”
他抛出了手中的骰子。
撕拉一声,有纸张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盆冷水泼在了槐诗的脸上。
槐诗自眩晕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总算清醒了一些,剧烈地喘息着,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可总是撑不起来,好几次都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渴血性晕厥。”
一个漠然的声音问:“你有多久没吸过血了?”
槐诗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好像自己自从上船以来……就没喝过那种玩意儿,“呃,挺久了吧?”
“哈,一个吃素的吸血鬼。”
那个名叫海拉的少女好像被逗笑了,看着他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直到槐诗艰难地翻过身,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脚边上的银发少女,有些不太确定:“我记得,我是被……敲了闷棍?”
海拉冷淡地看着手里的书:“如果你是说那两个准备拖着你把你丢到海里去的家伙的话,是的。”
“总之,多谢。”
“只是讨厌被人打扰而已。”在这个偏僻的房间中,少女抬起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如果你能走的话,请你也尽快离开这里。”
“好的,好的……”
槐诗苦笑,艰难地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在最初宛如毒瘾发作一般的痛苦过去之后,剩下的眩晕就好了一些,但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倘若他不及时补充血浆的话,过不了多久,他的情况就会越来越严重。
吸血鬼之所以被称为吸血鬼,就是因为这一份过分凶戾的黑暗圣痕需要定期汲取生命力才能保持运作。
倘若他置之不理,那么反噬就会一次比一次更加严重,到最后,他的圣痕就会开始自我消化,先抽干他自己,然后再自我消融。
只剩下一具干尸。
他必须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甭管天崩地裂,先来上一管再说。想到房间里那几管等着自己的红色小可爱,他的肺腑就越发地饥渴。
可他扶着门,却没有饥渴地离去,在犹豫片刻之后,回头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嗯?”
海拉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你是说你对我的第二性征进行袭击的事情么?”
“呃,是的。”
海拉颔首,又问道:“那么,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大概是……道歉吧。”槐诗苦笑:“总之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吧。”
“原谅?”
海拉皱眉,似是思索着什么,低下头忽然泛起了手中那一本厚重到称得上辞典一样的书来:“原谅,七百四十一页,原谅……”
薄如蝉翼的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好像是百科全书一样。
很快,就翻到了中部的部分,查看到了‘原谅’的词条和有关的释义。
好像是用黑色和红色的两支不同颜色的笔写下的痕迹,槐诗稍微挑起脚尖看了一眼,却发现那是两排密密麻麻的列表。
很快,埋首于书页上的少女抬起头看向他,冷淡的说:“我原谅你了。”
就好像说我刚刚踩到你了一样。
普通平常。
“嗯?”
槐诗一愣,这种事情翻个书就能决定了么?
可紧接着,少女忽然皱起眉头:“不对,对第二性征的骚扰属于不可原谅类,我看串行了——”
随着书页的自行翻动,少女的视线在无数词条之间跳跃,最后导入了某个分支建议之中,一瞬间,敌意自少女的眼中浮现。
槐诗眼前一花。
一把细长的小刀自她的袖口落下来,被五指握紧,在瞬间顶在了槐诗的脖子上,精确地抵住了动脉的位置。
冷漠的眼眸中满怀着戒备,海拉冷声问:“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昨晚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现在才有反应,我说这反射弧是不是长了点?
“等等,别动手哇。”槐诗目瞪口呆:“我只是想……想那个啥……”
他吭哧了半天,最后无奈叹息:“想和你交个朋友,行吧?”
“朋友?”
海拉皱眉。
右手中的辞典再次翻动,最终定格在了前面的部分。这一次的距离足够接近了,槐诗悄悄看到了其中的‘朋友’那一栏的释义。
——【关键的时候替你去死的冤大头,需要认真提防和警戒的对象,高度危险,确保其在必要的时候得到谨慎使用。】
妈耶,这么硬核的吗!
你这是什么字典?
槐诗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只能努力瞪大眼睛,好似尴尬之中满怀真诚。
“不行。”
海拉冷漠地拒绝道,然后收回了手中的刀子:“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好嘛好嘛,我连关键的时候去顶包的价值都没有的吗?
带着一种自己被小看了的挫败感,槐诗悻悻地后退,为她关上了门,一路狼狈地扶墙而去,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才松了口气。
感觉冷汗像是开了水龙头一样呼啦呼啦地从后背渗出来。
一口饮尽了试管中的血浆。
感受到来自范海辛的甘甜爽快和来自槐诗自己的生理性厌恶双重复杂感受,槐诗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觉得好喝还是想吐了。
他只是觉得属于范海辛的那一部分在自己的意识之中渐渐增长……渐渐地被那种宛如冰铁的执念同化。
随着血浆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肺腑中蔓延的饥渴一起。
越来越难以区分你我。
休息了良久之后,他终于缓过气儿,去敲响了老肖的门。
门后面没有人回应。
一推就开。
恶臭自其中流溢而出。
寂静里,槐诗绝望地捂住了脸。
“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富婆五大件
老肖死了。
看不出究竟死了多长时间了,似乎在这个船上一死了就会立刻开始腐烂,臭得吓人。
在门开启的瞬间,映入眼中的便是无数飞迸的血液,在床上,在地板上,在墙壁上,在天花板上,那些已经失去新鲜色彩的浆液到处都是。
暗淡枯黄,粘稠地滴落,到最后变成干涸的丑陋痕迹。
而老肖就被这一场景包裹在正中央,坐在他为队友们准备的椅子,四分五裂,好像被快刀斩成了十七八块又没有砍断,就连脑袋都被砸瘪了,从脖子上耷拉了下来,像是一颗挂在网兜里的篮球。
槐诗强忍着呕吐的感觉,鼓起勇气,走进门内。
没有看到任何搏斗产生的破坏,也没有挣扎留下来的痕迹。
安安静静的死去。
沉默到不正常。
槐诗呆滞地看着这一切,脑子忽然转不过弯来了。
“搞什么鬼啊。”他忍不住揉脸:“这游戏死人怎么跟点外卖似的,还送货上门的吗?”
他疲惫地坐在地板上,看着这一切,过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老肖确实是死了。
虽然死个队友在这种游戏里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必惊奇和恐惧,可是他却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浓浓的沮丧。
唯一一个看上去靠谱一点的队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
要不要这样啊?
可以预见,这个玩家们好不容易组成的千疮百孔的队伍已经要散伙儿了。比起人心散了更痛苦的是,连队伍都没有人带了。
开始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以一天死一个的速度在死队友。
先是岳俊,然后是老肖,下一个是谁?
更惨的是,包括变成NPC的克莱门特在内,六个人可以说已经死了一半了,可到现在屁东西都没摸到。
别说线索了,整个船都好像架在一个沸腾的大釜上,别说抵达新大陆和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连自保都难了。
萌新连瑟瑟发抖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他环顾的时候,忽然一阵信息涌入了他的脑中,似乎是艾晴进行了侦查的判定。
透过一片狼藉的现场,他竟然奇迹一般地从那一具四分五裂的尸首中找到了不少残留的痕迹。
“先是潜行进入,然后快刀乱斩,喉咙、双腿、双臂、心脏……”
他几乎可以想象——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老肖的面前,一刀横挥而过,斩断了他的喉咙,堵住了他即将发出的咆哮,然后又精确地挑断了双腿的肌腱,断绝了他逃脱的可能。
老肖伸手擒抱,可粗壮如大树的双臂却被接连斩断,手臂飞起,落在地上,鲜血喷出……不对,这时候武器已经换了一把,换了一把更加沉重锋锐的东西。
凶手上前,踩住了老肖,手中的武器斩落,势如破竹地斩下,剖开胸膛,撕裂心脏,最后,猛然调转武器,沉重的钢铁砸在了老肖的脑壳上。
啪!
水泡破碎的声音响起。
就跟杀了只鸡一样,完事儿了。
可在槐诗的猜想之中,那个黑影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他不可置信的面孔。
——是他自己。
是的没错,先用短刀突袭占据先机,然后用大斧破防扩散优势,最后用斧背钝击重砸解决……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小锤抠缝,大锤搞定……
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看到了老肖的脸,最后的那一瞬间,那一张破碎的面孔扭曲了,竟然有些像是笑容。
嘲弄地凝视着槐诗,令他发自内心地不适,只感觉一阵恶寒。
“不要串台到什么时空旅行之类的问题上去。”艾晴说:“KP故弄玄虚也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凶手想要让你这么想。杀人的方式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些,大同小异有所雷同简直再常见不过了。”
后面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他在渴血失智的那段晕厥时间里失控杀了老肖呢。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槐诗想要找血袋,也只会找最接近的那个叫做海拉的女人吧?
不论从动机和时间以及理由,槐诗都没有作案的可能。
那么又能是谁动的手?
敌人?还是队友?
雷飞舟?
还是阴言?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槐诗回过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魁梧男人。雷飞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量着他惊慌的神色,眉头皱起。
槐诗先是一愣,旋即举起双手:“我没有我不是!”
“没说你是,一个钟头之前我来的时候他就死了。”雷飞舟面无表情地说:“门就是我砸开的,那时候他还热乎着呢。”
“呃……”槐诗无言以对。
“我找遍全船不知道你去了哪儿,阴言那个小子还在抱着芭芭雅嘎的腿做舔狗,根本没什么说话的空挡。”
说到这里,他好像心灰意懒了,只是提起了手里黑色的巨大塑料袋:“先把老肖收拾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晚上到了餐厅再说。”
看到雷飞舟手里的袋子,槐诗心里一阵愧疚。
岳俊的尸体貌似还在底仓里丢着没人管来着。
两人默默地收拾着,估摸着晚餐的时候到了,便起身去往了餐厅的方向。
对比昨晚的低气压,今天的餐厅里堪称是一片真实的愁云惨雾。
大部分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一锅不知道怎么乱炖出来的怪味浓汤,说真的,光是闻闻就忍不住想吐了。
奈何随着船员一同消失的还有船上的厨师,如今掌勺的是一个据说来自于某个穷乡僻壤的小绿精。
就是某些童话故事里会给人做饭然后搞点恶作剧的那种小东西,虽然不受人待见,但可以说天生的热心肠……奈何这个看上去手艺并不太行。
况且,也没人吃的下饭。
今天死的不止是老肖,还有四个人死了。有一个是死在争斗里,有两个是神秘死亡,还有一个是已经崩溃了,想要跳下海然后游回罗马去。
他的圣痕大概是某个水生物种吧。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那个落到海里的人,就好像落进了什么庞然大物的胃液中一样,一点一点的溶解了。
在惨叫声里。
槐诗甚至看到某个角落里的雨人蜷缩成一团,头顶飘着一朵小乌云正在电闪雷鸣,看着实在太凄凉了。
旁边的位置上还有人在抽烟,而另一个人则不断神经质地问着同伴:“你看到我神奇鞋垫在哪里了吗?”
神他妈神奇鞋垫……
只是在经过中间的时候,他再一次地看到了海拉。
出乎预料的是,竟然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是昨晚那个想要安抚士气的女人,叫什么来着?没印象了。
虽然满脸风尘气,但一直很努力的想要表现一下,出出风头。可惜,总是被人当做背景板,没什么存在感。
现在她正亲密地对海拉说着什么,笑容温柔,试图靠拢。
可海拉的神情依旧漠然,好像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一样,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浓汤。
餐厅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食欲,外加浓汤的味道实在太过诡异,让人无从下口,只能盯着碗发呆。
许久,终于等到阴言的到来。
堪称意气风发。
跟在芭芭雅嘎身后拎着包,伺候老太太入座之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两个人:“啥事儿啊?”
槐诗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跟这人模狗样儿的家伙计较,只是说:“老肖死了。”
“我听说了。”阴言双手抱怀:“死就死了吧。”
雷飞舟不快地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阴言冷声说:“KP的提示还不够明显么?就是让我们去抱大腿,想要顺利到美洲,只靠我们自己明显不可能。
我要是你们,就被浪费时间,赶快去刷那个智障老头儿和抱猫小鬼的好感度了,先警告一声啊,不要跟我抢。”
哥们你思路挺宽啊。
当个牛郎都有了自豪感。
槐诗嗤笑,直接开口问道:“富婆快乐五大件,球、火、钉、钳、锤……你拿的出几个?屁本事都没有还敢来当牛郎?”
阴言愣住了。
不知道是被这五大件震慑了,还是感觉到槐诗身上一股宗师级的威压扑面而来,竟然讪讪不能言,很快,便嘴硬着说道:“这和你没关系,劝你们也最好不要在外面乱晃了,小心死得早。”
“你什么意思?”雷飞舟冷声问。
“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阴言被逗笑了,扫着槐诗和雷飞舟的表情,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先是岳俊,然后是老肖……死的这么快,没有人捣鬼我都不信。”
他说:“我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死寂之中。
几个人彼此对视着,沉默无言。
就好像在小孩儿开口之前,国王裸奔的事儿只是大家心里的秘密,一旦小孩儿开口之后,大家就得想办法处理一下国王裸奔的后果了。
“看,就连你们也没话可说吧?”阴言嗤笑,“我对是谁做的没兴趣,但想要打我的主意,面谈,想要窝里反的话,你们两个自己玩去吧。”
槐诗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队友抱有过什么期望,但这么嚷嚷着要散伙儿,就很让人火大。
可很快,却听见旁边的桌子上传来餐盘破碎的尖锐声音。
还有一声嘶哑的尖叫。
“汤里……有毒……”
第一百三十章 信徒
整个餐厅都在这一声尖叫中扰动了起来。
旋即,所有凶狠的视线都看向了餐厅最后面那个站在锅台上搅动大勺的绿妖精。那个侏儒一样的男人哆嗦了一下,旋即尖叫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
他惊恐地辩解道:“我发誓!我只往里面丢了一个鞋垫!”
好嘛……
现在槐诗知道那一桌人的神奇鞋垫去哪儿了。所以说这浓汤里散发的脚臭味就真特么的是脚臭味儿么!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孙子捆起来打一顿再说吧!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是真的中毒了。
毒素很轻微,像是蛇毒一类的生物毒素,但剂量并不高。黑暗生物本身毒抗就不低,只要不遇上针对性的剧毒,喝这种被稀释过的伎俩顶多就是嘴麻的程度。
但毋庸置疑地证明了,毒素地存在。
马上,那个绿精就被吊起来了。
然后一群人拿着勺子在里面捞来捞去,捞出半只死猪,两只靴子,还有一只绿汪汪的臭鞋垫,看样子就是那个神奇鞋垫无疑了。
现在看来,这玩意儿确实十分神奇,丢进汤里之后竟然吸收了不少毒素……否则这里绝大部分人都要遭。
可这并不能妨碍那个丢写点的绿精和丢了鞋垫的家伙被愤怒的旅客们吊起来打到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程度。
紧接着,经过检查之后,不止一个人得出了结论。
食物中真的有毒。
而更糟糕的是不止是锅里的食物,甚至冷库里的粮食和肉,乃至船上的水,都被人下了毒……为了防止被发现,剂量相当的轻微,但依旧挡不住日积月累之后的爆发。
倘若没有那一只臭到令人发指的鞋垫的话,恐怕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槐诗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取样,但没有自己房间里的那一套炼金设备,也暂时难以断定这是什么类型的毒素。
就在他打算回房间做个分析,看看靠着范海辛记忆里的套路能不能做出一点劣质解毒剂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是她!”
一个脸上长满了烂疮的佝偻男人跳起来,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身影:“绝对是那个女人下的毒!白天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差点被她给毒死!”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靠妖!
这就是敲自己闷棍的王八蛋!
当槐诗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时,便看到了愕然的海拉。
“不是我。”
海拉皱起眉头,冷眼看过去,那个长着烂疮的人缩了一下,旋即神情变得更加凶狠了:“不是你是谁!难道我脸上的疮是自己长出来么?”
有人的神情变得下流了起来:“现在人都在这里,是不是你下的毒,让大家搜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海拉漠然地看了过去,那人的笑容便僵硬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可很快,就再次变得强硬:“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白天的时候亲眼看到你对别人下毒!那个人到现在还躺在船舱里下不了床!”
在那几个人的叫嚷之下,周围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了,在听完那个家伙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望向海拉的眼神就变得不善起来。
槐诗试图张口说话,可是却听见艾晴的声音:“我建议静观其变。”
“就这么看着?”
“难道你能替她做保证么?”艾晴反问:“你能断定,在你晕厥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有做么?以及,既然你都晕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她会在那会儿忽然泼水让你醒来?”
槐诗愣住,哑口无言。
“大家先别激动。”在海拉身旁,那个堆着笑容的风尘女人开口转圜道:“相信我,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
好像生怕事情不够大一样,长疮的男人尖叫:“她就是想要弄死我们!这两个贱女人说不定是一伙儿的!”
风尘女人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看向了长疮的人,神情中透露出了如有实质地凶狠和狰狞,摄人地寒意终于让他闭上了嘴。
终于让他们明白,这不是什么讲道理和证据的地方。
这里是远离了一切文明之地的汪洋大海,无处靠岸的游轮,旅客们要证据和线索的侦探和柔弱可怜的受害者,而是弱肉强食的黑暗生物们。
下毒?
太可笑了,这船上难道还有人不会用毒么?
有的人放个屁连都是毒气瓦斯!
短暂的寂静里,即将沸腾起来的人群停止了一下,被那一道阴狠的目光凝视着。原本即将爆发的混乱好像已经胎死腹中。
直到人群中不知道有什么人忽然放出一道黑影,打向了海拉的方向。
分不清那究竟是蛊虫、降头还是飞头蛮一类的鬼玩意儿,带着浓厚负能量的源质寄生虫飞在空中,向着海拉扑了过去。
风尘的女人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咆哮着,抬起尖锐的爪子,想要扯断那个家伙的脖子。可紧接着惊呼的声音就从人群中响起。
不可置信。
就在寄生虫落在海拉身上的瞬间,只听见啪的一声破碎的声响,竟然被焚烧成了一道黑烟,瞬间消散。
在一道光芒里……
那一道光芒如此的微弱,转身即逝,可是在昏暗中却如此显眼,就好像是鹤立鸡群一样,掀起了近乎滔天的狂潮。
在她身边,那个满面风尘的女人在光芒亮起的瞬间首当其冲,一道焦痕从她的手上浮现开来,撕裂了那一层笼罩在皮肤上的脂粉伪装,短暂地露出了下面遍布皱纹的松弛皮肤,还有一片片老年斑一样的暗淡瘢痕。
“信徒?”
有人颤声说:“她……她……她是一个信徒!”
整个餐厅里,所有人都错愕的起身,先是不可置信,旋即,眼神就变得凶狠又狰狞。人群中,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直接站起来,指着海拉,口中戾声念着什么,好像是在施展什么诅咒,可很快,无形的诅咒就被弹开了。
被海拉头顶升起的一道隐约光环。
圣痕信徒的标志。
圣灵谱系的一阶圣痕,同时,也是唯一的一阶圣痕。不论是义人也好、天使也好乃至拉萨路,所有圣灵谱系中圣痕都是自这基础之上延伸而出。
和其他谱系中万条路线归于一不同,它是以一为基础,延伸万千,最后再重新归于虚无的‘一’。
圣灵谱系之所以能够成为如此庞大的规模,与这样的结构不无联系。
只要饮下受祝福的圣水,得到施洗,那么受洗者就将成为信徒的潜在成员也就是说,只要喝下了圣水、受到神甫的施洗,那么只要升华完成之后念上两句《圣典》之中的缄言,就可以自行成为‘信徒’。
简单方便无副作用,快捷又便利,而且几乎可以说得上根本没有什么成本……哪怕十个升华者之中只有一个选择成为了信徒,那么圣灵谱系也将得到一名忠实的成员。
在出生时被施洗的婴儿父母多数就是虔诚的教徒,在这样的家庭气氛影响之下,很少会有人做出其他的选择。况且圣灵谱系家大业大,待遇从来不赖,‘信徒’这一圣痕的应用也堪称广泛,论及性价比,根本没有几个能够比得上。
在此基础之上,圣灵谱系在短短几百年之内一举壮大到如今近乎统摄整个西方的恐怖规模,而支撑这庞然大物的,便是无数基层的信徒。
无数像海拉一样的升华者。
甚至‘圣痕’这个名字,就来自于信徒进阶之后的升华者身上所浮现的疤痕。
倘若在其他的地方,海拉必然会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欢迎,不论从何处行走,都不会有人为难。
除了这里。
除了这一条黑暗生物们汇聚的船上……
在这里的,除了槐诗之外,所有人都是不容与圣灵谱系的黑暗生物,被审判所追杀、镇压和狩猎的罪人。
甚至吸血鬼都还有不少亚种和源头呢,也不是圣灵谱系一家的专利。况且就算在圣灵谱系里,这也是秘密中的秘密,知道的人根本没有多少。哪怕不小心暴露了,槐诗也可以嘴硬说自己是斯拉夫谱系或者是海地一系的食人妖。
而信徒却不一样。
一家独有,简直是圣灵谱系的招牌……
一瞬间的变化,就连槐诗自己都愣在了原地,没想到船上竟然藏了一个友军。可紧接着,他就听见仿佛海潮一般的嘈杂怒吼,还有尖叫。
整个餐厅都沸腾起来了。
所有的乘客都在嘶吼,面目狰狞地围了上去,显露出自身残忍的摸样。如有实质的黑暗气息扩散开来,压制的那一道黯淡的光环摇摇欲坠。
“奸细!”
“背叛者!”
“杀了她!”有人在怒吼:“将她碎尸万段!”
所有猩红的眼瞳都死死地盯着海拉,可少女却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握着小刀的手微微颤抖着,被涌动的人潮吞没了。
暴戾的气息自每一个登船者的身上浮现。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遭受过来自圣灵谱系的追逐和猎杀,每一个人都是在旧世界里活不下去的失败者,越是痛苦,就越是对那些活在阳光下的人憎恨。
当无数仇恨和愤怒汇聚在一起的时,场面已经彻底的失控了。
而那个满脸风尘的女人,在第一时间就和海拉甩开了关系,躲在了人群之外。海拉步步后退,已经被压制到了餐厅的角落里,被愤怒的人群们包围。
可就在群情激奋的围攻和紧逼中,却有一只手忽然从最后面伸出,扯开了前面那些碍事儿的人,近乎粗暴地将拦路的人踹到了旁边。
步步向前,紧接着,抡起一张椅子,猛然砸在那个长疮的人脸上,将那一张眉飞色舞的兴奋面孔彻底砸碎。
最后,猛然一拳,将碍事的桌子砸碎。
在被轰鸣打断的喧嚣之中,槐诗踩在被自己砸碎的桌子上,放声嘶吼。
“喂!你们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主意
“喂!你们够了!”
随着桌子的破碎,大厅里短暂迎来寂静,陷入疯狂的人群回头看过来,皱眉看着跳出来准备主持正义的槐诗,目露凶光。
可紧接着,无数双嗜血的眼瞳便看到少年脸上的怒容骤然垮塌,变成了谄媚地笑意:“这也……太便宜她了!”
“嗯?”
那一瞬间,不止是愕然的众人,就连模组之外的kp瞪大了眼睛:“他准备干什么?”
“唔,大概是……自寻死路?”
乌鸦沉吟片刻之后,忍不住叹气:“虽然很想要夸奖他一下,但感觉这孩子唯独在作死这一条路上天赋异禀呐。”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似乎还挺骄傲的。
kp忍不住开始头疼了。
“喂!”
就在餐厅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冷眼看着槐诗:“你小子搞什么鬼!”
“不,我就是想要询问一下。”
槐诗跳下桌子来,带着笑容,凑到那个凶恶大汉的面前问:“各位打算干嘛啊?不不不,我当然不是想要败坏大家的性质,我只是问一下……各位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好奇地话语令那大汉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废话!当然是杀了啊!”
“不,我不是问这个。”槐诗摇头,认真地问道:“我是问,各位打算……怎么杀呢?”
“废话!”大汉瞪大眼睛,抬起手里的切肉刀:“一刀砍死算了!”
“剥皮!”有人高喊道:“先剥皮!”
“我可怜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就是被他们用马蹄踩死的。”有个女人哭叫了起来,瞪大猩红的眼睛:“我要把这个小贱人撕碎了……一片片的!一寸寸!”
“血!我要血!”
“不,蚁食!要用蚁食!”
“吊死她!”有人咆哮:“当然是吊死!”
一瞬间,人群喧嚣起来,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黑暗生物们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杀戮的方式,一时间为了说服别人采用自己的建议,竟然开始争吵推搡了起来。
“啧啧啧啧……”
槐诗似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摇头叹息,再度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不耐烦地问:“行了,就这些?”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嫌弃起来。
只有这么点?
就没有什么新玩意儿了么?
那种隐隐的鄙夷竟然让刚刚那些疯狂的人说不出话来,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槐诗便跳到桌子上,背着手,环顾着脚下的人群,就好像打量着一群智障一样,扬声问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你们有没有弄清楚,她究竟是什么!”
就在有人张口想要说话的时候,槐诗忽然伸手,指向了人群之后愕然地海拉,震声说道:“这是一个奸细!
一个背叛者!
一个混入到我们纯洁的队伍里试图败坏我们风气的二五仔!”
说着,他提高了声音,大声宣告:“各位,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圣灵谱系针对我们这群被迫害者的阴谋!
而现在,这个阴谋,已经被我们所识破了!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够在我们纯洁的组织中搞鬼!没有人!
而我们,在这一场斗争之中,取得了胜利!”
随着槐诗慷慨激昂的话语和手臂的挥舞,人群之中那些兴奋的人呼喊了起来。可紧接着,槐诗又一盆凉水泼了过来:“然后呢?你们又在这里搞什么东西?
吃掉?砍死?吊死?撕碎?
你们脑子里究竟有没有思考?还是说你们是非洲来的食人族么?嘿嘿嘿,那个黑哥们,坐回去,没说你妈的智障,你们的脑子里就这么一点东西么?
还是说,你们就真的是圣灵谱系说的怪物,只懂得食人的野兽?”
“那你说究竟怎么搞?”
涌动的人群里,有人不快地高喊:“你就有更好的办法么?”
“当然!”
槐诗负手,昂然地回答。
迎着所有人好奇又狐疑的视线,槐诗抬起了一根手指,做出来自某个表情包里的经典姿势,肃然宣告道:“当然是”
“审判!”
“没错!一场审判!”
他提高了声音,庄严说道:“来自黑暗世界的审判!一场向伟大的白冠王证明我们决心的伟大祭祀!”
在桌子上,槐诗握紧双拳,凝视着台下愕然的‘同胞们’,慷慨激昂:“同过去那群狼狈逃窜的悲凉时光不同,我们已经告别了那一段流离失所的时光!
朋友们,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向往日的迫害发起反攻的时候了!”
“这是一场来自我们这些受苦难者的审判!一次向圣灵谱系的反击和复仇!”
槐诗嘶吼,挥舞着拳头,大声地呐喊:
“就在现在,就在这里,在这一艘船上。”
一瞬间的死寂,艾晴无奈地捂脸叹息,挥手,通过了技能的判定。
隐约的骰子声响起,尘埃落定。
‘话术’判定15点,通过。
而‘唬骗’,则是……1点?
“大成功?”kp趴在了桌子上,死死地盯着结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开他妈什么玩笑?”
“我早说过了。”
乌鸦吹了声口哨,愉快地笑起来:“他天赋异禀。”
在餐厅中,是一片死寂。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所有人愕然地面面相觑,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很快,便有狂热和兴奋的神情自那些嗜血的眼瞳之中浮现。
“虽然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诶!”一个狗头人兴奋地对身旁的人说道:“要不,试试?”
妈耶,审判?
多新鲜呐!
虽然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亲戚朋友参与过审判,但那些都是站在被告席上被圣灵谱系按在地上搞啊,千夫所指,然后被拉出去之后烧死在火刑架上。
哪里有过这种反过来审判圣灵谱系的玄幻事件啊!
在梦里都不敢这么想的好么!
让往日那些威风凛凛的审判者们坐在被告席接受来自黑暗世界的判决,听起来就带感的要命啊!
“审判!审判!审判!”
有人在兴奋地呼喊,狂热地拍着手:“我们要看审判!审判!”
“审判!”
“审判!!”
一瞬间,在雷鸣一般的掌声里,无数人咆哮的声音响起。
而槐诗,则悄悄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微笑着向台下的听众们颔首致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人!把她捆起来丢进厨房里。”
他指着海拉,大声命令道:“等候过一会儿来自正义的制裁!”
人群轰然响应。
自始至终,在餐厅的门口,那个抱着猫的少年嘲弄地凝视着这一切。
就像是看着一群蝼蚁的闹剧。
有道是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当这群黑暗生物的热情被激发了之后,行动速度更是快的不可思议,很快桌椅就被清理出了一片,围绕着餐厅尽头的讲话台摆出了审判席的样式。
然后经过大家一致投票,让槐诗这个有想法的同胞担任公诉人的位置,而刚刚最先喝彩的那个狗头人,则换上了一顶白色的假发,和好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争夺起了法官的位置。
甚至还假模假样地给海拉配了一个律师,虽然配的是一个口吃的死胖子,连话都说不囫囵,但姑且还算是有这么一个玩意儿。
而槐诗则坐在审判席旁边,跟刚刚还被吊起来的那个绿地精商量起了审判的过程,很快就敲定了大概的步骤。
临末了,他还问了一句:“柴火都准备好了么?别一会儿审判完了之后火刑找不到柴火。”
“有的有的,我把后面的燃料罐子都搬过来啦!”绿精兴奋地点头,指着审判席下面那一个个煤气罐子,看得槐诗一阵心惊肉跳。
妈耶,你这是要把法官连带着陪审员一块炸上天的节奏啊。
稍微有点火星就要boom了啊。
算了,反正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
槐诗点头示意他干得不错,便甩手把烂摊子丢给了这群人,借口回房间换衣服了。
而就在走廊里,艾晴终于还是无奈叹息了一声。
“你究竟想做什么?”
“说实话,不知道。”槐诗摇头,“其实你的建议一直都没错观其变倒是没问题,可我不想静静了。”
艾晴的声音严肃起来:“你这是在弄险,而且这么做毫无意义。”
“她救了我,对不对?”
槐诗轻声问:“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可能早就被丢到海里去了。”
“……”艾晴沉默。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槐诗挠了挠头,有些沮丧:“至少,在局势变得糟糕起来之前,我必须要做一点我想做的事情。”
“所以才救她?”
“不,我只是想要相信她而已。”槐诗反问,“相信一个救过自己的人,难道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么?”
艾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五分钟,我搞的定,相信我……我作奸犯科的经验贼丰富了。”
槐诗反手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搓了搓手,把碍事儿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掏出刀子,迅速地把自己房间窗户上的螺丝一个个地拧了下来,然后伸手一扯……整个厚重的钢化玻璃窗就被他从舱板上扯了下来。
低头凝视着窗外静谧到宛如死去一般的漆黑海面,槐诗戴上了面巾,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鼓劲儿:
“我能行,我可以。”
一瞬间,他一跃而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潜入
一瞬间,风声呼啸。
漆黑的海面扑面而来。
无尽的黑暗中,槐诗展开双臂,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漆黑的海面像是大理石一样平静地,几乎能够映照出他渐渐泛起猩红的眼瞳。
他像是黑色的飞鸟,短暂地驰骋在黑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海洋之间。
黑暗中难分彼此。
就好像赤道几内亚黑人青年深夜研究黑木耳种植技术一样……
莫名其妙的,槐诗忽然这么想。
然后他开始坠落,向下,向着海面,于是,他开始收缩四肢,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而就在坠落即将终止的瞬间,自死寂之中,迸发了咆哮的雷鸣。
凭借着短暂坠落所带来的重力加速度和惯性冲击,槐诗与那异化的海面碰撞与一处,就好像是橡胶弹球砸在玻璃板上那样。
一瞬间,吸血鬼圣痕启动。
他的体重瞬间减轻了三分之一,而紧接着所迸发的力量却凌驾于平时的常规出力之上,他践踏着破碎的海面,竟然飞身而起,向前!
狂奔!
据说,倘若一个成年人想要在水上进行奔跑时,必须达到一小时一百一十公里以上的速度,以及,超出常人十五倍以上的肌力,才能够依靠着瞬间接触时的水面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
如今的槐诗如从测量自身的速度,也不知同常人比较的话,范海辛的力量又超出了多少,可吸血鬼异于常人的体质和速度却令他能够达成这一不可思议的奇迹。
就如同一块打水漂的石头那样的。
抛弃重量的吸血鬼展开双臂,轻快又迅捷地践踏在了海面之上,留下一道道破碎的痕迹,践踏着迸发的涟漪,疾驰向前。
如同自浪尖起舞。
此时此刻的他,除了难言的兴奋之外,内心之中竟然还有着一丝丝的庆幸——要知道,在传说之中,除了少数的死水泥潭之外,吸血鬼是无法度过任何活水的,更不要说是大海。
倘若自己是正宗的瓦拉几亚谱系中的吸血鬼,恐怕早就已经在如水的瞬间沉下去,然后被宛如胃液一般的海水彻底消化掉了。
而现在,他却在狂奔,向前,瞬间追上了钢铁游轮的急速,甚至掠过了大部分船身,从尾部的乘客区域,冲到了前方的公共区域附近。
得益与乘客们的喧嚣和游轮良好的隔音,槐诗踏水的巨响竟然没有吸引到什么主意,在黑暗的掩护中,恐怕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观测到急行的吸血鬼。
随着他奋力一跃,手臂便扒住了游轮外侧突出的舷窗。
短短的十二秒钟,他却感觉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忍不住剧烈地喘息起来,看到脚下鞋子被海水腐蚀的痕迹,更是忍不住后怕。
刚刚就好像是在深渊之上走钢丝,只要一步踏错,他恐怕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幸好,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
接下来就是怎么找到被丢进厨房里的海拉了。
或许是槐诗碰撞的声音吸引到了什么人的注意,在厨房之外的员工走廊角落里,那个趁着四下无人拉开腰带撒尿的狗头人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舷窗的方向。
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
空空荡荡。
他好奇地看了两眼,然后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继续努力地学习着慷慨激昂地语调,演练台词:“我宣布,以黑暗种族的名义,你被判处死刑!”
说完,他感觉不对,最后一个词应该重度才对,他咳嗽了两遍,然后重新开始练习。可窗外的方向不断传来琐碎的敲打声,好像鸟儿在啄着玻璃一样,令他无法静下心来。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狗头上稀疏的毛发,走上前去,想要将那只碍事的鸟儿赶走,可当他凑到窗前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一片黑暗里,忽然有两点猩红的光亮起。
那是一张……脸?
下一瞬间,玻璃破碎,一只手掌猛然自窗外探入,五指如铁钳一样握住了他的喉咙,紧接着,猛然扯出。
在瞬间,他便身不由己地被拉出了窗外。
“练得不错,可惜,没有演员天赋。”
槐诗最后夸奖道:“再见。”
然后,他松开了手。
在恐慌的尖叫之中,狗头人落入了海里,瞬间被黑暗所吞噬了。
而槐诗,则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灵巧地钻进了狭窄的舷窗里,落在了走廊上。
一片寂静,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很好。
接下来就是潜行游戏的好朋友——通风管道的登场时间了!
凭借着吸血鬼那出色到连槐诗都害怕的身手,他一路上没有花费多大的功夫就已经悄悄地到了厨房的上侧。
出乎预料的是,海拉竟然没有被关进什么笼子。
只是被绑起来之后,给两个人监看着,萎靡地坐在椅子上,无力地垂下头,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而那两个男人也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罗马方言再说着什么,是不是用一种几乎可以说同行全世界的下流视线打量着海拉的身材。
只有两个人。
很好,省了不少事儿……
槐诗趴在通风管道里,低头隔着换气的栅栏,凝视着下方两个人的面目,不知道是侦查判定成功了还是他的视力良好,两个人的体态和摸样竟然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人的身材瘦高,脸上满是木纹一样的皱纹,特征显眼,应该是树精一类的圣痕。
而另一个矮个子的耳后则有明显的角质层,露出来的双手和脖子隐约能够看到鳞片的痕迹,而额头则有隐隐的凸起,像是角一样。
虽然不清楚蜥蜴还是牛,可以断定是兽类圣痕,一般都是防高血厚的类型,得用毒才能速杀……很快,槐诗就察觉到不对,因为那个男人吐到地上的口水,好像带着强烈的毒素一样,腐蚀的钢板嗤嗤作响。
毒性唾液,还有那个比一般人要大出两圈的头,以及脸上的墨镜……
槐诗擦了一把冷汗,差点弄错了。
虽然有着大量蜥蜴的特征还有牛角,看上去防高血厚宛如莽夫的样子,但这个家伙身上恐怕多半是‘蛇怪’一系的圣痕。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源自希腊的三阶圣痕·卡托布莱帕斯,传说中美杜莎的子嗣之一,传承了美杜莎以目光杀人的能力。
虽然传闻肯定有所夸张,但被他瞪上一眼,恐怕立刻就会身中猛毒吧?
毕竟这种以目光为介质的能力一般都相当的棘手,必须妥当地处理……
只有两个,还算幸运。
当观察完毕之后,槐诗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摸出了身上的武器,以棉签小心翼翼地膏以剑油和毒药。
接下来,就是检查范海辛作为黑暗杀手所具备的力量和技艺能够达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不到胸腔之中的心脏在跳动。
体温在迅速地降低,直到最后,化作冰冷的铁石,在面巾之后,面孔苍白到没有任何的血色,只有一双红瞳越发的阴冷。
他融入了黑暗之中。
寂静里,只有细长的试管在槐诗的五指之间飞速地转动,迅捷无声的摇晃中,悬浮在粘稠药剂中间那一点浓墨的色彩渐渐地扩散开来,将整个试管中的液体都变成了粘稠的墨汁,无分彼此。
那一瞬间,槐诗闭上了眼睛。
在厨房内,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
那是通风管道的出口在刀锋劈斩之下破碎的声响,转瞬即逝,紧接着,自头顶的裂口之中,有人影电射而出。
在那两人回头的瞬间,只看到那个半空中的人影向着他们甩出了手中的试管,试管飞来,自脚下摔成粉碎,流淌在其中的粘稠墨色飞溅,遇到了空气,便开始迅速地膨胀,化作浓厚的烟雾,井喷扩散,将一切吞没。
黑暗袭来。
而槐诗已然自空中落下,凭借着自身坠落的力量,手中的匕首势如破竹贯入了那个瘦高树精的头顶之中。
开辟颅骨,直通脑髓,最后自下巴上穿出一点匕首剪短的锋芒。
在令人呛咳的黑暗雾气中,那个带着墨镜的蛇怪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尖叫,可紧接着便感觉到风声袭来,一只手掌自下而上地抬起,猛然推在他张开的下巴,力量迸发。
他张开的嘴巴猛然合拢,将惊慌的呼喊吞入腹中,然后吐出半截被咬碎的舌头。
不等鲜血和舌头落在地上,槐诗的左手已经自后腰处拔出一把飞刀,直接钉进了蛇怪的右肩处,凭借着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和这一份娴熟到令人恐惧的杀戮记忆,将脆弱的飞刀直接楔进了肩胛骨的缝隙之中。
而他原本推动蛇怪下巴的右手已经顺势从后颈处拔出了一柄匕首,锋刃自槐诗头顶划过了一道弧形,自蛇怪的眼眶之前横过。
两道破碎的声音重叠为一声细碎的脆响。
在被斩碎的墨镜之后,破碎的眼球根本来不及放出致命的毒素视线,便已经流出了鲜血,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在惊慌之中,那个蛇怪试图后退,残存的左手奋力挥舞着,想要驱逐掉那个无形的鬼魅,可紧接着却感觉到胸口一凉。
随着匕首完成了使命,已经被槐诗随手抛到空中,紧接着,自腰间拔出短刀,向着正前方刺出——随着一声闷响,贯穿躯壳中的心脏,鲜血喷涌。
槐诗松手,凭着肢体的感觉接住了自空中落下的匕首,反手钉进了蛇怪的喉咙中,彻底断绝他发出声音的最后可能。
转身,看向了另一个树精。
这一类植物类型的圣痕通常都有着恐怖的生命力,哪怕脑子都被贯穿了,他竟然还存留着些许的意识,在艰难地思考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挣扎着,摸索着自己的脑袋,呆滞地捏着脑袋上那个握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就不需要再去思考了。
槐诗摘下了背后的斧子,抬起手,奋力抡出。
嘭!
漆黑的烟雾在瞬间扩散,可紧接着又在瞬间消散。
当幕布被遮开之后,所显露出的并非是精致的布景,而是惨烈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