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章 大过年的
九成新的炼狱工坊出品的源质萃取炉,好东西,带走带走!
嚯,这么大一块血仇结晶,好几吨,就用来做秘仪的配件,太浪费了,砸碎了拿走,回头零碎着送给小十九,能送好几年呢。
哎呀,竟然还有整整一仓库的诅咒之刃?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作为现境的守护者岂能坐视不理,没收没收!
这么大的蜕变祭祀所?用来给低级大群整体进化的好宝贝啊,拆碎了装车带走。那个谁,别忘记把地板也撬了,打包!
嗯?怎么还有一条还没洗的破裤衩子……算了,回头大群里转发抽奖送了吧。
还有三个仓库的晶体魂灰?被石釜学会垄断好多年的炼金素材啊,而且纯度还这么感人,把桌椅板凳先放下,把这玩意儿先塞进归墟里,能塞多少塞多少,塞不进的全部扬掉……
这把椅子不错,收起来,回头放我办公室!还有那一套遗物级的桌椅纸笔也别忘了,回头可以送原缘,这么听话懂事儿爱学习的闺女,当然要多多鼓励。
全套九十一件收藏级古董餐具,收起来,收起来,房叔可喜欢这个了!
左边那张毛皮也别落下,俄联冬天那么冷,回头给安娜做个皮袄!
未知炼金药剂?看上去挺像生发剂,老柳那边可以再送点……
大家到时候人人有份!
现在,感受到如今大群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感知和视角,槐诗幸福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多少年了?
自从他出道,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哦,之前在地狱里的不算。
反正毛就完事儿了!
没看到连魔山大公都没意见么?他不反对,咱们下馆子的还跟他客气什么!
过年啦!今天算是过年啦!
仿佛寂寞的空虚被填满,感受到归墟中那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槐诗心头渐渐涌起一股暖流,看向魔山大公的眼神便越发的和蔼慈祥。
多好的孩子啊,长得还挺别致。
这要是能带回家拴起来养着,简直一本万利啊!
遗憾的是,对方看上去不像是能弃暗投明的样子,没有那个为现境当牛做马的福气,可惜可惜……
诶,这画不错啊!
就这样,在魔山大公那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的怨毒凝视中,轻描淡写的将墙上的壁画整个铲下来,卷好,塞进了背包里。
“别担心嗷,我看你油画都掉色了,帮你带去保养一下,放心,弄好了就还给你。你先忙,先忙……”
槐诗扛起背包,憨厚一笑,再度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只有源源不断的花草绿茵从魔山之上四处生长开来。
天穹之上不知何时落下了细碎的小雨,同充满绝境的地狱不同,那充满生命力的甘霖雨水润泽着一切的土地,带来了春日的微风和生机。
轻柔的抚摸大地,令数之不尽的种子生根发芽,迅速的开放和凋谢。
转瞬间之间仿佛便经历了千百年。
粗壮的树木已经从焦黑的土地拔地而起,绿草如茵,层层扩散。
带着旺盛生命力的美景,此刻发生在魔山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里,就像是癌症的病灶一般,不论魔山如何愤怒的扑灭,都会迅速的重生和转移。
那些深邃的根系已经扎入了地脉,彼此衔接,哪怕是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也能够繁荣生长。
凭借着来自索拉诺框架的支援,无以计数的源质在归墟之中孕育为生机之海,洒向了魔山,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侵蚀着地狱的领域。
当那数千种精挑细选出的植物在山鬼的栽培之下扎根时,无穷的流毒便已经注定笼罩群山。
短短的不到十几分钟,魔山大公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警告和危险的预兆,几乎每一寸土地之上都已经有不属于他的芽孢深种。
他甚至抽不出空来将这些外来的入侵物种转化为魔山的一部分,只能调动熔岩,救火一样不断被动的去扑灭。
同时,还要分心两用,同时面对来自两位现境顶尖五阶的围攻。
还有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神迹刻印和威权遗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一次距离索拉诺防线如此接近,第一次即将取得丰厚的战果,两种不同的快乐重叠在一起,非但没有带来如梦似幻的幸福,反而变得难以言喻的悲怆和辛酸。
雷霆大君,我好苦啊!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远在索拉诺防线中的创造主潘恩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离谱和邪门。
不止是槐诗那无底洞一般的源质需求速度,还有眼前这丰沛到让人怀疑探镜机构出了问题的战果。
原本槐诗发起申请的时候,他还觉得多少是个云中君,能够削弱一下对方的主场优势也算是为熊神提供支援了。
但却没想到结果离了大谱。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大司命所播种的生态圈就已经侵占了整个魔山系统的百分之二点一!哪怕听上去和总体相较依旧微不足道,可恰恰是这百分之二点一,却卡在了关键的结点和部分。
成事远远不足,但败事却已经绰绰有余。
生态系统的侵蚀,已经开始渐渐对魔山的循环造成断裂和创伤!
更令创造主潘恩薅光头发都想不明白的一点是……吞掉了起码足够上千个升华者发狂的地狱沉淀和灾厄灵魂之后,你咋还没有凝固呢?
不仅没有凝固,甚至脸不红气不喘,还能偷能拿能抢,根本没有对自己地狱生态圈所传递来的负面反馈受到任何影响。
这合理吗!
你对得起我刚刚叫来的救护车和医疗兵么?
现在,在索拉诺的探镜侦测里,槐诗整个人已经从原本的纯白变成了漆黑,黑的发光发亮,所过之处都会留下一道道经久不散的侵蚀痕迹。
可明明指数的邪门程度都已经快要赶得上统治者了,但在源质识别那一栏里还是‘升华者·槐诗’。
有生以来第一次,潘恩捏着下巴端详着手里的陪伴了自己六十多年的万象分析仪,产生怀疑。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坏了吧?
现在,正当槐诗正在带着鸦鸦旅行团快乐零元购的同时,有的人心态已经崩了。
时断时续还掺杂着无数诅咒与病毒的源质供应宛如换了一个天竺供应商一样,让魔山大公渐渐心浮气躁,而鸦鸦拆迁队的粗暴搬运和挖掘,更是对心态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当感受到自己的军械库再这样下去都快要被洗劫一空的时候,魔山大公的表情抽搐着,终于忍不住,震怒咆哮!
原本三米有余的身高进一步的拔升,浑身森严的甲胄之下冒出了猩红的火焰。
不止是他的自身,就连整个魔化的群山都陷入了激烈的动荡中,大地之上浮现出无数裂隙,地火喷涌,凄厉的焰光拔地而起,冲上天空。
此刻,火焰宛如一道道顶起阴暗天穹的巨柱那样,自战场之上缔造出惊悚的奇观。
那毫无控制的野火不仅仅将漫山遍野的绿草奇花付之一炬,令不知道多少鸦人重创溃散回归归墟,也连带着将诸多建筑和宫殿一同笼罩在其中!
就连他自己的大群,把守着关键地点的禁卫队都未曾能够幸免。
当这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进行‘高温消杀’开始的瞬间,偌大的魔山便仿佛活了一般,迅速的蠕动着,仿佛变成液态一样诡异的结构,张牙舞爪的向着索拉诺防线扑去!
压垮高墙,绞杀巨塔,冲入腹地。
十六座山体熔炉瞬间爆发出了未曾有过的火力,将大司命的侵蚀彻底扫灭之后,以近乎自灭的方式为了魔山大公提供海量的火力。
多少年的收藏和多少精心培育在火山之中的子嗣化为了烈焰的柴薪,如今,魔山大公的力量再度攀升上了新的台阶。
而如此深重沉痛的代价,却令魔山大公心如刀割!
这可是他将来在深渊军议中拔升序列的依仗和底蕴,此刻却轻易的被空掷在这里……
“死!死!死!死!死!!!!!”
烈火之中的统治者咆哮着,剑刃劈斩,在熊神的铁锤之上留下了深邃的凿迹,恐怖的重击紧接着撕裂大地,万丈飓风凭空卷起。
“你们都要死!!!”
那锋锐的气息随意的挥洒,隔着数十公里,竟然将远方的磐石之塔拦腰阶段!
剥皮之主所划下的血海围栏被纯粹的恐怖力量所撕裂,魔山大公踏破血海,斩裂无数尸骸,自燃烧中升上天空,剑刃再度斩落。
这一次,就连最喜欢硬碰硬的熊神都面色骤变,不敢轻攫其锋。
在魔山大公剑刃所指的方向,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分崩离析,只留下深邃的贯穿裂口,在群山的正中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在远方,被余波所波及的那一截防线便已经悄无声息的化为了尘埃。
而当魔山大公再度回眸,冷冷的望向了两人时,便有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心中浮现。
这王八蛋……怎么这么快就拼命了?
可再疑惑也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当灰色的长剑再度斩落,阻拦在前面的剥皮之主无声狂啸,身上残存的人皮便彻底分崩离析。
失去了那一层人皮的束缚和控制之后,身体内部涌动的血色宛如瀑布一般,井喷而出,再无法维持人形的轮廓,化作了一个迅速扩散的漩涡。
可就在漩涡里,有一只猩红的巨手猛然伸出。
在那一只巨手上,毫无任何皮肤的覆盖,无数肌理和筋膜暴露在空气中之中,只是目视便能够感受到那无时不刻的恐怖痛楚。
而更异常的是,那一只巨手竟然有七根长短不一但又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手指头。
现在,当七根手指猛然合拢,哪怕是癫狂的统治者也被剥皮之主的这一击所短暂的桎梏了片刻。
“理查德!!!!”
血色漩涡之中,传来了嘶哑的呼唤。
回应他的,是熊神的奋尽全灵全力之后的雷鸣咆哮。
充斥了整个狭窄天地的熊神虚影再现,笼罩在了老人魁梧的身躯之上,而就在他的手中,原初造物之石所打造成的巨锤焕发出万丈光芒。
来自现境的遥远回音从天穹之上浮现。
宛如美洲之重都寄托在了这一锤之上,前所未有的质量引发了微型的天体现象,物质的坍缩令光线为之扭曲,最后,仿佛在理查德的手中形成了一个黑洞的雏形。
现在,朝着魔山大公的脑门。
砸下!
“别想——”
血手桎梏里,魔山嘶吼,甲胄之下的血肉涌动着,竟然从肩部猛然刺出了一条手臂,掌心里托着着一具诡异的青铜颅骨,主动迎向了那声威恐怖的一击。
啪!
足以令整个魔山拦腰而断的恐怖一击敲在了诡异的颅骨之上,所发出的竟然只是一声闷响。
而那正面吃下了所有威力的诡异颅骨眼眸中骤然亮起了碧绿的火光,张口发出声音:“六万年!”
“我给,我给!”
魔山声音惶急,好像生怕它反悔或者是怎么样,不敢违背无数时光前所定下的契约。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凄厉的惨叫便从魔山的甲胄之下迸发,好像有贪婪的大口在啃食着他的灵魂一样。
可明明如此痛苦,魔山却依旧忍不住狂笑出声。
望向剥皮之主和理查德的目光越发的嘲弄和恶毒。
“你们一定会付出代——”
啪!
一缕电光悄无声息的从他眼前划过。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一柄璀璨庄严的长剑,便已经自雷霆一般的极速中破空而至,透过头盔的缝隙,贯入了他的后脑勺,然后再从脸上穿出。
令那一张扭曲的面孔显得越发的滑稽。
美德之剑!
当在这短暂的死寂中,魔山大公缓缓扭头时,便看到不远处恰巧路过的槐诗。
神情无辜又茫然。
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好意思啊。”
槐诗双手合十,诚恳致歉:“你这个后脑勺长得实在是太正点,就忍不住顺手帮你做了个造型。”
他停顿了一下,又可怜巴巴的补充道:“不过别担心,这个伤害其实不大,只是个制导……你不会生气吧?”
你不会生气吧……生气吧……气吧……吧……吧……
那一张令人憎恶到极点的笑容伴随着诡异的回声,好像在魔山大公的眼前迅速放大,扭曲,回旋,变形,到最后覆盖了那一双被鲜血充盈的眼瞳。
火山喷发的巨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杀意如火,字面意义上的,火焰,从魔山大公的口鼻之中喷出,那凝聚成实质的愤怒和癫狂竟然令他的力量再度拔升到了崭新的境界。
可他丝毫无法感受到喜悦。
心中所充盈的,便只有连同整个世界一起都要彻底毁灭的愤怒!
又是你!!!
又是他妈的这一套!
还什么‘正点’,还什么‘顺手’,还什么‘制导’,还什……等等,制导?
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制导?
仿佛要回答他心中那微不足道的疑惑一般,天穹之上,如铁一般的铅灰色云层缓缓从正中开辟。
就在充斥毁灭和动乱天穹之上,有庄严的钢铁战舰破云而出,锋锐的棱角倒映着远方的战火,便有肃冷的铁光映照在大地之上。
而就在战船的最前方,展开的装甲之后,那延伸而出的漆黑炮身已经被烧成了亮白。
熔炉之中被重重束缚的毁灭烈光涌动,遥遥照亮了统治者呆滞的眼瞳。
以形象生动的方式告诉他:
当然是……这个【制导】!
自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鹦鹉螺号喷出了恶毒的烈光。
伴随着美德之剑的鸣动和呼唤,存续院特供版重质量捕鲸叉,从天而降!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人都死了
当凄厉的焰光从天穹之上降下的瞬间,整个天穹仿佛都被渲染成了猩红的色彩。
如同粘稠的鲜血在玻璃上缓缓流淌,留下了一层经久不散的污迹。
而在漫天的血污之中,只有一线铁光似缓实疾的坠落。
丝丝缕缕的电光缠绕之下,厚重而修长的如剑锋刃自烈光中浮现,重质量弹·捕鲸叉浮现正体。
不断剥落的铁锈之后,便展露出宛如深渊一般的永恒漆黑。
在那一片宛如虚无的漆黑里,闪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如此梦幻,但却让魔山大公的灵魂为之颤栗。
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恐惧!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可更令他惊恐的,是那一瞬间,槐诗所看向自己的眼神。
仿佛看着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
端起注射器的时候,笑容里便充满了祝福和期待。
这一针下去之后,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
你会不会死?
我很好奇!
倘若世界上有一个投票选出最良心的甲方的话,那么存续院绝对能够位列第一。
哪怕良心这个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有。
不还价、不砍单,不指手画脚,不克扣预算,不论是预付还是尾款的到账速度从来都如同闪电。
绝不拖欠。
太阳的残骸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准备,但他们所允诺的报酬‘至上精粹’,在赌局结束之后没过一周就送上门了。
实际上,送来的是一套全新的植入型附属秘仪,还附带了包含了一位创造主和一位大宗师的全套安装服务——最后,双方协力,通过两个月的时间,为鹦鹉螺的动力系统制定了一整套升级方案。
对于槐诗的疑问,存续院直截了当的表示:这可不能怪我们,考虑到你搞事的能力和跑路的速度,要是定期上门送水不但耗时耗力,而且恐怕赶不上你消耗的速度。
所以,大家开会研讨琢磨了一下,不如一步到位。
干脆把直接印钞机给你。
想要多少,自己印吧。
在经过秘仪的转化和两位大宗师的加持之后,鹦鹉螺可以说是焕然重生,内部系统和配件和之前象牙之塔所作出的维护相比,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不仅仅是采用了存续院诸多的禁忌技术,确保工程能够顺利完成,而且,为了最终确保质量的可靠,在进行龙骨改造的时候,存续院还特地拿出了一部分盖亚逝去之后遗留在碎片里的残骸。
最后,在鹦鹉螺的架构之内,培育出了一条真真正正的……龙脉之骨!
同东夏的龙脉一样,具备着源质和物质的双重特征同时,也天然具备着现境的威权延伸——也就是说,如今的鹦鹉螺已经可以等同视为现境的一部分。
提升的稳定性和引擎出力尚在其次,真正的目的,便是在鹦鹉螺内部创造出足以让名为【边狱模块】的新设备完美运作的环境。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一台便携版的至上精粹生产机。
只要有个大司命将它纳入归墟的衔接,将各种凝固的灵魂和源质塞进去,经过重重工序加工和提纯之后,它便可以直接萃取出最纯正的至上精粹,以供应鹦鹉螺航行和作战的消耗。
而作为附带条件,存续院将会变成往后鹦鹉螺唯一指定维修和保养4S店,确保这一套技术不被滥用,且处于监管和可控的状态中。
否则统辖局恐怕会第一个爆炸。
不止是因为这一套不能见光的技术,而且还因为槐诗的敏感身份。
毕竟,以鹦鹉螺的恐怖火力,一旦加装上这玩意儿,再搭配上槐诗这样的云中君,几乎就等同于一个人造统治者。
唯一的短板……竟然就只剩下他作为人类的身份。一旦他抛弃升华,转为凝固的话,将会造成的破坏规模完全就是噩梦级,根本想都不敢想。
早在上一次赌局里,槐诗最后所表露出的凝固可能,就已经让决策室里不少的老顽固血压拉满,要是不插上这一条,没有存续院为他背书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睡不着。
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中岛公看在老交情的份儿上还顺带给槐诗搞了个什么东西的话,那现在就应该开始失眠了。
“反正边狱模块都给你装了,光用来生产至上精粹也浪费了一点,不如把萃取剩下的废料也帮你提纯一下吧。不过你可千万别随便乱丢到天阙里然后再生产成什么一次性武器啊,哈哈哈,开玩笑的……”
前脚刚刚装完,中岛后脚就帮他把模块内部的系统重新ROOT了一遍,解锁了很多说明书上没有的功能之后,意味深长拍了拍槐诗的肩膀走人了。
留下槐诗一个人看着这个从没有人玩过的船新版本,跃跃欲试。
和至上精粹那投入和产出比悬殊到吓人的效率比起来,这才是,存续院真正给出的赠礼!
从归墟的源质供应之中,将槐诗所吸收、汲取乃至保存的所有诅咒、病毒、灾厄雏形、地狱沉淀乃至深渊精髓尽数剥离,萃取,浓缩,再加工。
最终,灌入海量的源质之后,便形成某种纯粹到足以令槐诗为之颤栗的未知质变。
哪怕是倾尽槐诗全力所形成的炼金遗物也不过是这一份毁灭力的容器,甚至根本不用任何的激发,倘若制作完毕之后放着不管,它也会迅速的引发源质裂变,连带着鹦鹉螺一起炸掉。
槐诗甚至怀疑,至上精粹才是这玩意儿的副产物才对。
边狱模块根本就是为鹦鹉螺号自身缺失的武器系统所量身打造的升级!
有云中君的天象领域和大司命的转化效率,在战场之上,源源不断的死亡和地狱生物所贡献的灵魂和源质,其产生的至上精粹,能够让鹦鹉螺续航的时间向上翻出三倍有余。
而在整个过程中所产生的无数地狱沉淀和深渊精髓,以及所有凝固灵魂里所残存的结晶,都会在边狱模块的萃取之下,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唯一的缺点,就只有那足以让槐诗倾家荡产的源质消耗了。
成功的让每一炮都轰在敌人的身上,痛在槐诗的心里。
而当源质消耗都挂在美洲谱系的账上时,这一份心痛就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而双倍的快乐就变成了如梦似幻的幸福。
现在,幸福终于来敲门。
它不止敲门,还随着边狱之炮一齐,从天而降!
和已经背对着战场,对着手机摄像头摆出V字手势准备去记录美好时刻的槐诗不同,魔山大公的破碎面甲之下,那一张原本威严冷酷面孔已经彻底扭曲,两眼中的血丝几乎从瞳孔中蔓延飞出。
有刺耳的咆哮声冲天而起。
在剥皮之主的血手钳制之下,他奋不顾身的挣扎,想要抬起手中的诡异颅骨,抵御这从天而降的毁灭冲击。
可理查德怎么可能再给他这种机会。
一锤无功之后,熊神的庞大投影再现,美洲之重寄托于铁锤之上,再度朝着他的面孔砸出,倾尽全力!
在最后的瞬间,魔山大公最后发出的,是一声短暂又凄厉尖叫。
无数音节凝结在那短暂的嘶鸣中,构成了古老的复杂的地狱语言,倘若展开的话,便是几乎哽咽的质问和呼唤。
【你还他妈的还在等什么?】
【大收割者!!!】
当嘶鸣声响起的同时,整个索诺拉,一切灵魂都感觉到无穷尽的冰冷袭来。
宛如被骤然之间抛入了凛冬的寒风中那样。
瑟瑟发抖。
因为足以令一切生命都迎来凋亡的恐怖暗影,从虚无中浮现。
理查德、剥皮之主、槐诗,珊德拉,所有防线前方的升华者,防线之上的守卫军,甚至是防线之后的后勤部队。
一切生灵、活物,带血气的,能呼吸的,有意志的,就算是卑微如虫豸的存在,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槐诗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挤入了这一片世界。在出现的瞬间,便已经垄断了所有阴影、衰亡的源质变化。影葬穿梭失去响应,就连归墟都在迎来了剧烈的震荡。
而整个世界,唯一能够抱有自己影子的存在,便只剩下了魔山大公。
整个边境的影子汇聚重叠而来,便从他的影子里升起了个高达数米、身披黑袍的消瘦轮廓。兜帽的黑暗之下,七只眼睛冷漠的俯瞰着眼前的生灵。
手中那一柄蓄力许久的古老镰刀缓缓举起。
怒吼进攻的理查德、血水倒影之中的剥皮之主、战局之外的槐诗,乃至整个魔山上的生灵,在那一瞬间,都感觉有致命的锋芒悬停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一切生命已经不由自主!
等待死亡!
这便是来自雷霆之海的统治者,毁灭了无数地狱、杀戮无穷生灵的侏儒王!
在深渊中,他是诸多统治者闻之色变的恐怖刺客,而在雷霆之海,他被誉为死亡之月和血潮之子。
——大收割者!
现在,第二个统治者,降临战场!
不,他早已经来了。
从这一场战争开始,大收割者就随着魔山大公来到在了这个战场之上!早在主力到达之前,雷霆之海的支援者就已经赶到了索拉诺,参与了这一场进攻。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凭借着魔山庞大的能量反应遮蔽自身的存在,隐匿在魔山大公的影子之中,窥伺着这一切的变化。
等待着美洲谱系的底牌出尽,能够一锤定音的时刻到来!
现在,当魔山大公迎来了真正的危机,在他的呼唤之下,影中的大收割者终于展露行迹,蓄势已久的镰刀早已经暗中锁定了一切重点目标的灵魂。
可在现在,他从理查德的脸上看到的,却不是恐惧和震惊,而是某种……幸好,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嘲弄。
还有,看到肥鱼上钩时的欢欣——
咔啪!
有清脆的声音,从大收割者身后响起。
毫无征兆的,一只手臂从他身后伸出来,露出了半截衬衫的袖口。当修长的五指展开,便露出了掌心中那一枚古老的怀表。
在表盘上,复杂而庄严的双蛇徽记微微焕发亮光。
按下按钮。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在冻结的时光里,槐诗能够看到悬停在眼前的尘埃,停滞的飓风宛如浑浊的玻璃一般,塑造出肉眼可见的气旋。
在理查德的老脸上,白须之间的笑意满是嘲弄。
而在魔山凝固的神情之后,大收割者的身体仿佛在微微的震颤,抽搐,自凝固的万象之中挣扎,仿佛要回头,看清背后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而很快,有一只稳定的手掌便按住了他的脑袋,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便有一截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剑刃,从大收割者的胸前穿出!
背刺!
没有血色喷涌,甚至凝结成实质的灾厄结晶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留下了既定的重创。
可在大收割者身后的来者却未曾有任何停滞。
行云流水的再度拔出了一柄剥皮匕首,以令人惊叹的娴熟和流畅方式,抹过了大收割者的脖子,切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帮助他能够顺畅呼吸。
倘若能够动弹的话,槐诗几乎忍不住要为这艺术一般的斩首方式献上掌声。
但一切,还没有停止。
好像生怕这样的伤害还不够一样,来者又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柄好像是用来伐木的锈蚀手斧,对准了他的脑门,劈下,将那一张隐藏在黑暗里的面孔劈成了两截。
紧接着,一柄古老而诡异的燧发枪对准了大收割者的心脏,扣动扳机。
弹丸没有飞出,便已经离奇的从枪膛中消失不见。
再然后,信手抛出了四枚截然不同的护符,飞向四面八方的护符猛然炸裂,在浓雾之中,便有四只干枯又饥渴的手掌伸出,拉扯着大收割者的四肢,拖曳。
干脆利落的将他的四肢尽数拔去,迅速的拖曳着残肢消失在浓雾之中。
最后,一面槐诗看上去无比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石盘凭空的从大收割者的头顶浮现,铭刻着五纪历法的石盘运转,化为了烟雾之镜。
千丝万缕的血色从镜中延伸而出,爬上了大收割者的面孔,拉扯着他的头颅,消失在烟雾之镜的后方。
石盘消失。
大收割者的身后,那位不告而来的袭击者伸手进自己的羊毛绒马甲里,抽出了一个叠好的黑色尸袋,抖开。
娴熟的将大收割者残存的遗体套进袋子里,扯着拉链封口,再度折叠,塞回口袋中。
好像生怕不够一般,又掏出了一瓶圣水,到处泼洒清理了一遍,才拔起了大收割者留下的镰刀,转身走人。
而刚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从魔山大公的手里把那一枚诡异的颅骨也摘了下来,好像摘果子一样,在槐诗心碎欲绝的眼神中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最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槐诗的方向。
似是嘉许。
“干得不错哦,年轻人。”
羽蛇夸赞:“未来可期!”
就这样,那位美洲的谱系之主,现境天敌转身离去。
正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的消失在虚空里。
紧接着,时间再度恢复流动。
尘埃飘荡,风暴吹过,魔山大公嘶哑的呐喊声尚未来得及扩散,就感觉到手中一轻,保命的宝物已经连同身后的援军一同消失无踪。
没了!
在绝望的眼神中,只有呼啸砸落的铁锤,猛然收缩的血手,还有从天而降的天罚之光!
就这样,最后的焰火,冲天而起。
耀眼的火光笼罩了大半个天空,那动荡的源质波动,就连现境都能够清晰观测。
巍巍魔山震颤着,崩裂一道巨大的缝隙,自下而上,紧接着,哀鸣一般的回音扩散向整个边境。
坍塌,开始了。
在无数崩裂出缝隙中,黑暗的雾气如同海洋一般奔涌而出,笼罩了整个战场,无穷的地狱灾厄加持,并没有让那些嘶鸣的怪物和大群感觉到任何的兴奋,反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就在他们的感知中,那个凌驾在战场最高处的暴虐意志已经消失无踪。
魔山荡然无存。
当失去统治者的主持之后,除了少数训练有所的精锐军团还能够维持编制和军纪,且战且退之外,更多的便是无法阻挡的逃亡和混乱。
就在染血的防线之上,嘶哑的呐喊声响起。
每个人眺望着坍塌的魔山,都再也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兴奋欢呼,狂喜乱舞。
就在战斗结束之后,舞动的血色重新汇聚成剥皮之主的模样。
这位支援者并没有任何喘息或者休养的想法,在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的隐患之后,便向理查德和槐诗颔首致意,便再度化为血色洪流,飞向天外,奔赴其他的战场。
而理查德在喘息了许久之后,终于起身,拔起了自己的铁锤,看着下面被锤成烂泥的残骸,不屑的啐了口吐沫。
“妈的,垃圾玩意儿,竟然跑了……”
他能够感知到,在刚刚最后的一瞬,发生在魔山大公躯壳之内的转移。
当察觉到大收割者和那一枚威权颅骨的消失之后,魔山大公果断的舍弃了这一份自己积累了数万年的家当。
将连同这一具躯壳在内一切,尽数抛弃。
现在恐怕已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重新复苏了吧?
但狼狈成这个样子,恐怕也已经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想恢复实力,等个几百上千年,看大君给不给你机会再说吧……
不论如何,这一场战争,都是他们赢了。
虽然过半的防线被战火摧毁,但有了大收割者的死亡和魔山大公重创这样的战果,完全称得上是一场让美洲颜面倍增的大捷,倒也不枉美洲谱系蹲了这么久的草丛挖了这么久的坑。
要说意外的话,恐怕就只有……
想到这里,他看向身后。
然后,就看到手里抓着半截大公权杖,苟苟祟祟往归墟里塞的槐诗。
察觉到他的视线,槐诗动作僵硬了一下,想了想,又把那半扇刚刚捡起来的‘魔山排骨’抛到一边,无辜的看向其他地方。
吹口哨。
企图蒙混过关。
“你在干什么?”理查德斜眼看着他。
“咳咳,呃,这个……”
槐诗咳嗽了两声,努力端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虽然阵营不同,大家不共戴天,但毕竟死者为大嘛。我准备拿点纪念品回去,逢年过节,也好祭拜一下。”
嗯,顺带弥补一下各种意义上被你们谱系之主抢了‘人头’的心理创伤。
得亏自己反应的快,不然就连排骨都没得毛了!
“别太过分了啊,小子。”
理查德都快被气笑了,按住他的肩膀,凑近了:“当着我的面想吃独食?别忘了,这里可是美洲!”
槐诗下意识的口袋,向后缩,可是却躲不过那一张老脸的逼视,一咬牙一跺脚,“一九不能再多了!”
理查德冷笑:“我九?”
“好!”
槐诗震声回答:“就这么说定了嗷!”
不等理查德说完,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将一大包东西塞进他的怀里来,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
等到老头儿反应过来,看着怀里的包裹,表情便开始一阵阵的抽搐。
心如刀割。
血亏……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收尾
实际上,就算嘴上占了便宜,槐诗也并没有真的敢九一。
一方面是害怕老头儿一怒之下把自己锤死,另一方面,真是没那么大脸去拿。
确实,战后仔细盘点一下,大家都得承认槐诗的作用和关键时刻的诸多亮眼表现。
但这贡献虽然说小不小,可要说大,也真不算大。
在整个战争之中,真正抗住魔山攻势是索拉诺防线,顶住无数地狱大群的是第一、第二、第三序列的所有高塔和守军,而顶住魔山大公的是理查德和剥皮之主。
槐诗确实手里人头一大把,但那种炮灰,换个其他人来,算差到不知道哪里去,但依旧能够完成赋予荣光之塔的战略任务。
作为士兵和工具,完成任务就已经够了。
至于其他的超额惊喜,只是锦上添花。
美洲谱系为了这一场胜仗筹备这么久,哪怕在第一、第二防线吃紧的情况下,依旧挤出了这么多的支援来供应索拉诺,甚至在第一防线坐镇的羽蛇都亲自跑到这里来蹲草丛。
而承担主要压力的第一、第二防线,现在也都还在战火之中。
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可以说都下了巨大的本钱。
而从开始到结束,槐诗知道自己只是敲了一波边鼓,主要风险基本上都被熊神和剥皮之主承担,才能让他在旁边如此轻松的打一波游击。
连DKP都没多少,就别来抢装备了。
况且,老头儿对着实自己不差,没必要吃相那么难看。
他来这里难道就是图这点东西么?
何必闹的太难看呢。
如今在这一场战争短暂结束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作为索拉诺的指挥官,理查德肯定对全盘计划都门儿清,把自己到第一序列,根本就是送了一份抬抬手就能拿走的功勋给自己,自己就别给脸不要脸了。
差不多毛一点就得了,还要啥自行车。
因此,欣赏够了老头儿恼羞成怒吃瘪的样子之后,槐诗就乖巧的让鸦鸦们把东西端上来,给长官先挑。
不过,那些价值不大但又比较罕见的古董和收藏,他就懒得再走流程,直接当着理查德的面就揣兜里了。
理查德看在眼里,不但半个字儿没说,还给槐诗批了个条子,从忙到吐血的后勤部里专门调了两辆运载卡车给他,方便他把东西拉走。
反正都是古董餐叉、纸笔墨水还有这货当着他面刮下来的壁画,那些玩意儿要来没用,养护起来还麻烦,与其给防线后面那帮闻风而来的二道贩子占了便宜,还不如让槐诗拿去当纪念礼品。
甚至,还大方的让槐诗的大群也参与到了战场的清理过程中去……
当然,挖出来的东西也都是要按照市价向防线购买的,不可能白给,顶多看在熟人的份儿上给你个折扣。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索拉诺防线的友军算是开了大眼了。
就连那些负责战场清理工作的承包商都他妈没见过这么能抠的!
几乎每天天不亮,那群带着乌鸦面具的奇怪大群嘎嘎叫着,扛着铁锹、铁镐和小推车冲上了战场。
不怕残兵,不怕地雷,也不怕诅咒和陷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热火朝天的开始了挖掘、拆卸和爆破。
但凡被它们扫过的地方,别说是战利品,就算是一根铁片都剩不下来,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八百年的拾荒流浪汉都没它们这么能捡!
而令友商们心安的是,这些来抢饭吃的鸦人相当的懂规矩,基本从来和其他队伍没发生过任何的争执,而且对那些诸如损坏战车、巨型火炮乃至各种有油水儿的大件看都不看。
就算是偶尔过线,也会很礼貌的喊着圣哉过来,举着牌子向现场的负责人询问,你们挖完的地方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免费帮你们收拾,出来的大件儿全都归你,你们不要的东西我们拿走……
而它们要的,基本上也都是一些残破到没有任何价值的武器碎片、腐坏的大群尸体、怪物的骸骨等等根本没什么利润,大家都懒得去挖的玩意儿。
不用管饭,不用给钱,而且有时候还帮你查缺补漏,自带小黄本,丰富队伍的精神娱乐,最后出的橙全都归你,只要边角料。
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人敢信,直到真的看到鸦鸦们整理过的战场之后,才将信将疑的同意了几次……后来,大家就开始集体真香了。
有时候甚至为了争夺这样的免费劳动力,几支队伍私下里还会打破头。直到鸦鸦们推出了排号服务之后,争端才算解决。
而就在热火朝天的回收工作里,战场也在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被清理一空。
到最后,只剩下魔山的残骸留在原地,一时半会难以清理。
而在挖掘工程队就位之前,刚刚丢下铁锹的鸦群,再一次带着头巾和水壶,推着小车闪亮登场——这一次,不拿东西了,而是来劳动奉献。
还白送免费的沉淀清理服务。
然后,它们在每天防线见了鬼一样的视线中,开始包场种菜。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防线之外的惨烈战场就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数不清的植物一夜之间生长而出。
庞大的生态圈在以环境管控部门做梦都要笑醒的速度清理着所有地狱侵蚀和深渊扭曲的区域。
而种出来的作物,大家对半分,甚至槐诗那一半也直接以友情价当场返销防线,还附赠天国谱系的萃取和加工服务。
防线不收的,则被一车一车的拉向了象牙之塔。
这样清理、种植、销售和加工一条龙程序下来,所有搀和进里面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到最后,后勤部发现,这帮丧心病狂的大群甚至连土都不放过。
就在魔山核心,那些常年在深度之下,被统治者的气息沁润之下异化的土壤,也被槐诗盯上了。
看在之前大家的良好合作关系的份儿,防线直接就以一个便宜到令人发指的价格直接打包送了。
而接下来天国谱系的操作直接骚断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腿。
在拿下批文之后的当天,甚至连那些土都不拉,扛着各种建筑工具的鸦群们带着现境送来的铸造熔炉和几十个学徒,直接就地在魔山的脚下面盖起了一整座冶炼基地,架起铸造熔炉,六条生产线日夜不停的连轴转。
一车一车的沉淀淤泥和异化土壤被送进去,混合着之前搜刮起来的武器碎片和没有价值的大群骸骨,然后迅速的处理成了各种大型的钢构和堆积如山的咒阻合金砖。
等槐诗以不到同行们三分之二的报价和不到他们十分之一的成本,拿下了防线一大半的维修业务的时候,丹波集团已经包括建设、冶炼、水务和药品行业在内的十几家分厂在美洲挂牌营业了……
近有珊德拉这样的‘本地人’担任保证,上有理查德这样的地头蛇保驾护航,远有荣冠集团牵线搭桥,还有伊兹这样的贵血寰转各方,槐诗作为一个外来者,竟然在索拉诺混的如鱼得水的同时,还以顺畅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将天国谱系的力量在美洲得到进一步的扩展和延伸。
并且,在第一波项目迅速的开花结果,大家完成了就地分赃,升华了情谊和信赖之后,便火速开始了下一波的朋友交易……
战争时期,一切从简,大家PY起来也分外惬意,有能力自然一切好说,没有能力的废物点心也不用浪费时间。
有些往日比较敏感的事情现在甚至都不用遮遮掩掩,直接在台面上就把事情解决了。
而就在这骤然缓慢下来的短暂时光中,槐诗也得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回音。
就在魔山袭击战结束一周之后,来自统辖局的专员在美洲谱系人员的陪同之下直接空降索拉诺防线,带来了来自一封来自决策室的通知。
在通知之中,统辖局对槐诗的战绩表示了嘉许,对槐诗取得的战果表示了祝贺,对槐诗所付出的贡献表示了肯定。
在一堆有的没的套话之后,便是真正的重头戏。
一具只有槐诗自己才能开启的铁箱。
——天文会发奖励了!
而就在送走了专员之后,回到了房间的槐诗便开始对着眼前的箱子搓起了小手。
兴奋不已。
不容易啊,不容易。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宝贝给盼来了。
而就在验证了指纹、源质和圣痕特征之后,才终于开启的卡文迪许特制保险箱内的,只有大量柔软的填充物。
以及,中间一个漆黑的圆柱形铁瓶,还向外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意。
看上去就像是东夏老年人最爱的保温热水瓶。
“哇,长官,你也到了泡枸杞的年纪了么?”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珊德拉探头惊叹,看了半天槐诗之后,好像懂了什么,微微点头:“也对,毕竟你有那么多女朋……”
啪!
话没说完,就被槐诗面无表情的敲了脑门。
察觉到来自长官的安排视线,珊德拉顿时闭嘴坐直了,眨巴着大眼睛,乖巧。
只是,看向保温瓶的视线依旧难掩好奇。
“究竟是什么东西?”
“姑且算是……炼金素材吧。”
槐诗伸手,端起保温瓶,缓缓的拧开。
看似轻盈的保温瓶入手沉重,胜过钢铁,瓶口和盖子摩擦的声音高亢又刺耳,在转动起来的时候,生涩的阻力几乎摩擦出火花。
而等槐诗废了老半天力气,终于拔开的瞬间,刻骨的阴冷就瞬间席卷了整个荣光之塔。
哪怕是提前槐诗进行过报备,也有不知道多少视线瞬间投来。
戒备。
而就在荣光之塔内,层层定律的防护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阵眩晕和恍惚,难以呼吸,脚下的影子开始迅速的稀薄。
而更令人难受的,便是那幻听一般,从耳边,不,从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嘭!嘭!嘭!嘭!
宛如心跳。
当槐诗伸手,探入瓶内那几乎液化的黑暗中时,便握紧了其中的血肉,缓缓抽出。
在他的五指之间,鲜活的心脏依旧在缓缓的跳跃着。
散发着来自统治者的凶意和戾气!
而感受到来自归墟中的饥渴和鸣动,槐诗就再难控制自己的笑容……
终于到手了!
——来自大收割者的影之心!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心脏
【影之心】
这是统辖局技术部所给出的称呼。
源自雷霆之海的大收割者的心脏,统治者的畸变器官,汲取了不知道多少灾厄之后所形成的歪曲结晶。
而可贵的是,它并没有像是绝大多数统治者残骸那样因为脱离主体太久而失去活性,散失力量。
也就是说……
槐诗心中浮现了某个古怪的猜测:在羽蛇将大收割者四分五裂,打包带走的时候,他可能……还是活着的。
这究竟是生命力足够顽强,还是羽蛇刻意为之呢?
各种模糊的可能实在太多,难以揣测,但直接结果恐怕就是美洲多了一大堆可以用来进行各种试验和建造的新鲜材料。
而槐诗,手里也多了一颗还热气腾腾的心脏。
哪怕失去了凝固灵魂的指挥和运用,在脱离束缚的瞬间,它就已经开始本能的试图掠夺周围的阴影,转化为负面源质。
倘若换另一个抗性不足的升华者在这里,恐怕在第一个瞬间就被心脏所散发出的引力所溶解,整个人连带灵魂和圣痕,一切都溶解为阴影属性的源质,流入这一颗勃动不休的心脏内。
紧接着,便是周围的一切活物,方圆十五公里内的所有生灵……倘若不予以压制和针对的话,可能在汲取了足够的源质之后,引发新一轮的爆发,导致影响领域进一步扩张。
在附带的说明和警告中提到过——在没有任何阻拦的实验环境内,仅仅这一颗心脏就能够将一整个贝塔型防护实验室转化为地狱。
而就在心脏内部,已经形成了隔绝外界的固定领域。
根据创造主的观测,在九个不同的心房和特殊结构的作用之下,它具备着恐怖的封闭性和独立性,不受外界的干涉和影响,甚至,已经演变成了独立的超微型地狱。
经过测量,常规深度为71,根据状况的不同,会在69和74之间波动。
并非无力制造出更可怕的深度,而是由于在这个深度区间,所有的阴影质变的源质都会处于最为活跃的状态。
目前现境所知晓的,十九种不同的高阶段阴影属性源质质变里,有十四种必须要相关深度产出的材料或者直接的深度环境才能够完成。
甚至就连归墟的内部结构和运转方式,都是参考类似的环境而成。
具备如此危险的性质,影之心被评定为一级禁忌物品也是理所当然。万一搞不好,有可能会酿造成毁灭一整个边境的灾祸。
根据天文会的法令——一切相关的研究,倘若不具备技术部所颁发的最顶级实验室资质,那么都会被判定为非法,所有的监察官都可以在无审批的状态下直接下达黑函,不会有任何的阻挠。
常规而言,以私人身份拥有这种东西,直接就可以上重点监控名单的。
为了从美洲谱系的手中换取到它的存在,槐诗也忍痛‘大出血’了一把,连这一次所有的战利品基本也全部交了,那半截威权遗物的权杖都没有留下,甚至还动用了伊兹在高层的那一点PY关系。
饶是如此,依旧阻碍重重。
毕竟,一只统治者虽然说小不小,但说大也就那么点大。而在炼金术师们近乎疯狂的探究之下,基本上就没有哪个部分是没用的。
哪怕是头发丝都能编制成咒绳,或者融入某些素材中制作成最顶级的源质矩阵载体。
可以说,浑身上下都是宝。
但偏偏市场需求这么庞大,但能够得到的供应又少之又少,毕竟也不是每个天敌都能像羽蛇这种老阴比一样去每天蹲草丛的……
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了,一般都谱系内就瓜分完了,哪里轮得到槐诗这个外人。
如果不是他牌子硬人品好,还有天文会的渠道,否则的话,能分个脚趾头盖就谢天谢地了。
尽管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当影之心入手的瞬间,槐诗心中便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是他所猜测的那样,自己归墟的源质质变和大收割者具备着高到夸张的相似和相容性。
只不过,不同于天问一系的兼容并蓄,对方的源质质变专长于阴影质变和死亡属性,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层楼。
对于大司命一系的圣痕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是更适合的材料了。
想到了这里,槐诗的心中就对雷霆之海浮现出深厚的感激之情。
似乎每次遇到他们似乎都有好事,就连战场对决遇到两个都能捡到这种便宜。
前有魔山送钱,后有大收割者送命。
这是哪里来的地狱带善人么?
爱了爱了!
在验明素材质量之后,槐诗便毫不犹豫的打开归墟。
漆黑的门扉从他身后拔地而起,带着无数诡异浮雕的肃冷青铜之门轰然洞开,从其中流出的滚滚黑暗让珊德拉下意识的往外蹦了大一截,险些拉响深渊入侵的警报。
紧接着,在少女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中,便看到千丝万缕的漆黑从其中延伸而出,缠绕在槐诗手中的影之心上。
宛如血脉接驳一样,没入其中。
而在槐诗的手中,影之心在愤怒的跳动着,本能的反抗和挣扎,恐怖的低鸣回荡在荣光之塔上下,让所有人眼前阵阵昏黑。
可那丝丝缕缕的黑暗却随灭随生,前仆后继的缠绕在心脏之上,反向侵蚀着统治者的残骸,任由它不断的抽搐反抗,强行接续其,根植,寄生,然后蔓延。
到最后,那一颗愤怒勃动的影之心从槐诗的指尖缓缓升起,被扯向了那一片永恒的黑暗里。
大门瞬间紧闭。
可回荡在灵魂和意识中的幻觉心跳声也依旧未曾消失,依稀从远方遥遥传来……从槐诗的胸膛之中。
“长、长官……”
珊德拉躲在自己的大盾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头:“你……还好么?”
“嗯?我还好啊,怎么了?”
槐诗不解。
就在她的惊恐凝视里,一层淡淡的漆黑从槐诗的衣领下蔓延出来,顺着脖颈,爬上面孔,随着肌理的起伏和骨骼的轮廓,占据了大半张面孔。
连那和煦的笑容都变得阴森诡异起来,仿佛要择人而噬,如此狰狞。
究竟是同属性阴影质变对下位的天然克制,还是大收割者的诡异力量呢?
只能说,不愧是羽蛇亲自从草丛里蹲来的统治者,这一份来自心脏的恐怖侵蚀力,对归墟的压力,竟然已经胜过了永生之兽的次代衍生物血肉。
现在,槐诗的双眼也已经彻底漆黑。
当那一双眼眸抬起,头顶黯淡的灯光就开始迅速的闪烁,紧接着骤然炸裂破碎,在最后的瞬间,珊德拉看到槐诗的影子蠕动着,如同活化的怪物那样井喷扩展,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
甚至,还在向外延伸,顺着走廊肆意奔流,向上,向下,穿过了每一个缝隙,覆盖了所有的领域,一直到吞没了整个荣光之塔,将白塔也化为了灰黑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被束缚在了云中君的领域之内,无从泄露。
而珊德拉,毛骨悚然。
她艰难的吞了口吐沫,**,汗流浃背。
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含进了巨口之中,无形的獠牙之间,便是灵巧而贪婪的舌头,层层缠绕在灵魂之上,每一次轻柔的触碰,都带来了深入骨髓的颤栗。
往昔曾经引以为豪的防御和坚挺,现在却无法带来丝毫的安心感。
就好像只要槐诗稍微动念,自己就会被碾压成粉碎一样。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来看这个热闹……
丽兹说得没错,长官他虽然大部分时候看上去像个人,但实际上变态的程度真得好可怕啊!
该不会是在统治者血肉刺激之下快要****了吧……
“您、您先忙……”
她挤出了一个抽搐的笑容,后退了两步:“我今天出门衣服好像还没收,我先走、走、走了。”
“嗯?不多留一会儿么?”
槐诗疑惑,不解的问:“昨天不是你说今天来这里吃晚饭的么?我还打算炖汤呢……”
当热情邀请的时候,他身后的黑暗便随着呼吸而缓缓膨胀,一只只猩红的眼睛俯瞰而来,带着饥渴和贪婪的神采。
仿佛等着菜肴自己长腿走上餐桌那样。
充满期待。
“不,不用了。”
珊德拉小心翼翼的后退,摇头的速度胜过了拨浪鼓,艰难的笑着:“我已经饱了,不饿,长官你自己吃就好,我先走啦,明天请假,拜拜——”
小步磨蹭到门口之后,便像是脚后跟着火了一样扛起盾牌,狂奔。
一直跑到门口,看着身后那一片薄雾一般涌动的黑暗,她才松了口气。
哪怕知道槐诗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依旧忍不住本能的害怕,想要逃跑。来自灵魂中的颤栗到现在依旧徘徊不去。
仿佛能够感受到虚空中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有沙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记得带伞。”
在黑暗的最深处,云中君微微一笑,敲着摇椅的扶手,告诉她:“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炽热的烈光从头顶云层之中猛然跳出,雷电横过。
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霹雳。
冰风呼啸而来。
并没有任何先兆,就在夕阳昏光未散的午后,滚滚浓墨在天穹之上涌动着,瞬间,将整个索拉诺吞没在其中。
没过多久,毫无温度的雨水便从那一片黑暗里,从天而降。
富有节奏的雷鸣巨响回荡在天穹之上。
宛如心跳。
当在城防的高墙之上,一座座探照灯抬起,炽热的光芒照向阴暗的云层时,便从那一层层云雾汇聚而成的黑暗里映照出某种诡异的轮廓。
宛如勃动的血管一样。
粘稠的阴影在灾厄之云中缓缓的流转,自云层里那宛如熔炉一般的高温里缓慢的游走,彼此衔接时,就编制成狰狞又诡异的轮廓。
每当有耀眼的雷光闪过,便短暂的照亮了其中那怪异的侧影,而每一次电光的纵横,便在大地之上留下了一个深邃的漆黑焦痕。
而就在云层之上,庞大的鹦鹉螺奏响鲸歌,再度巡行,自阴云中激起一道道涟漪。
船舷两侧,飞舞的鸦人拖曳着巨大的箱子,源源不断的将海量的地狱沉淀和灾厄结晶倾倒进了雨云之中。
无数从战场上凝结成的诡异素材落入了那一片泛起涟漪的云层中,最终,形成了星星点点的亮光,为那一片庄严的黑暗提供更多的点缀和素材。
现在,当冰冷的雨水洒落尘世,便有恐怖的温度在熔炉之中升起。
天阙鸣动。
铸造,再度开始了……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调令
“几点了?”
在昏暗里,帐篷里的士兵打着哈欠钻出脑袋,只看到依旧一片阴暗,潮湿的空气充斥在口鼻间,难以呼吸。
“两点。”
执勤的哨兵环顾四周,眼睛里满是血丝,不耐烦的回答。
“哦。”年轻人呆滞的点了点头:“换班还早,那我再睡一会儿……”
回答他的是敲在脑门上的空水壶。
“睡个屁!”
哨兵翻了个白眼:“不是凌晨是下午!这都下午两点了。”
接替者呆滞:“那你怎么不叫我换班?”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么能睡?”
熬了两天没闭眼的哨兵嚼着烟叶,怨念的看了一眼天空:“这鬼天气,根本他妈的睡不着……”
轰!
话音未落,阴暗天穹之上的雷鸣再度扩散。
震动的空气仿佛在摇曳着大地,令头发丝都在那低沉浑厚的余音中为之晃动和摇曳。
涌动的浊流从观测所旁边的山崖之下涌动而过,卷动着腐烂的残骸,湍急奔行,最终汇入远方在两天之前出现的浅滩,大量污浊的泥浆堆积,隐隐的绿色从这一片荒芜多年的沙漠里萌芽,竟然快要形成一片沼泽了。
当泛滥的生机覆盖了每一个地方,海量的蚊虫就率先到处飞舞了起来,在走兽生灵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肿包。
而在偶尔冲刷到乱石堆里的污水中,竟然已经隐约看得到虾米的踪迹。绝迹多年的水锈蜗牛再一次从石壳下面爬出来,沐浴着雨水,抓紧时间繁衍子嗣。
明明是一片勃勃生机的场面,可是却压抑的让人心慌。
就在连日不断的暴雨、大雾和霜雹之中,整个索拉诺防线都被浓厚到化不开的潮湿热意所覆盖。
那一张阴沉的天幕根本就没有过任何的变化,灰蒙蒙的一片,如同铅板一样,压在所有人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触目所及见的,阴云之下的世界,却再无任何柔情可言。
泛起铁光的山川,涌动着水银色彩的湖泊。
棱角锋锐的细碎钢砂夹杂在灰色的雨水中洒下,像是从云层后的巨大机械里抖落的尘埃。好像看不见的双手,将整个世界一点点的刷成黯淡的银白。
而在这之前,二十四小时毫无间断的雷声就已经令部分神经衰弱的士兵们陷入了失眠和间歇的狂躁之中。
安眠药和烟酒的申请量以倍数在暴涨。
整个索拉诺好像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工场中,在云层之后的不断变化的恐怖阴影里,迎来了切削、煅烧、加工和再组装。
一切都被阴霾和暴雨所笼罩。
阳光不再。
就连往日习以为常的暴虐日晒和充满尘沙味道的空气现在都变得如此温柔,让人缅怀。
头一次,短暂的修整期竟然让人感觉如此漫长。
“这样下去,不如赶快上前线算了……”
嚼着烟草叶子的哨兵啐了口吐沫,烦躁的抱怨。
“喂……”同伴提醒。
“怎么,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抱怨两句怎么了?”哨兵不耐烦的回头:“难道还能一个雷劈死我么?”
轰!
天穹之上,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驰骋而过,恐怖的声浪里夹杂着什么怪物惨烈嘶鸣的咆哮,让人的脸色煞白。
而同伴,终于抬起手,指向了远方:“你看那个……”
就在幕布之外的暴雨之中,一闪一闪的光芒。
像是萤火虫一样的飞舞,翱翔在天地间的暴雨中,当无数细碎的光点汇聚在一处,便化为了如梦似幻一般的场景。
那是……什么?
哨兵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捕捉,却感受到指尖一阵刺痛。
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当他惊慌撒手,便看到,从指缝里升起的微光。
那是一粒细碎的……铁砂?
挣脱了大地的束缚,那些散落在尘世之中的钢铁尘埃仿佛展开了无形的双翼,在雷声的呼应之下,成千上万,汇聚成闪耀的星辰之海。
就这样,逆着暴雨,向着天穹升起。
在无形的引力拉扯之下,没入阴云。
滚滚雷鸣的声音消散,当双耳里嗡嗡的余音消散之后,却未曾听见新的巨响再度涌现。
死寂的天穹微微震颤着。
破裂。
一线缝隙突兀的从云层浮现,烈光如瀑布一般的洒下,切裂了黑暗,照亮了那些呆滞的眼瞳。
天亮了。
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阴云在迅速的收缩,溃散,连同着暴雨一起。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笼罩了这个荒漠世界时,一切却仿佛变得截然不同——绿草如茵的大地绵延向了世界的尽头,一株株树木错落的散播在那些荒原之间。
澎湃的河流在河床的残痕里畅快的奔流着。
恰如春天突如其来。
荒芜不在。
“那个小子,干得不错嘛。”
在钢铁城墙的边缘,随手摘了个苹果吃的熊神眺望着短短半个月便焕然一新的世界,嘿然一笑:“虽然花里胡哨的很麻烦,不过看着倒是舒服了不少。”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在无休止的暴雨和天象变化之下,早已经干涸多年的世界,竟然再度浮现出隐隐的生机。
崩溃的生态圈被再度重建,数之不尽的生机在这一片曾经被深渊侵蚀的土地上再度绽放。
这一番在融合统治者残骸时还顺手投桃报李的行为,倒是不枉理查德这一段时间为他敞开供应的源质储备。
只是,让熊神遗憾的是,整掇成这么精致的样子,再打起仗的时候,恐怕又一次会毁于一旦吧?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让那些孩子好好放松一下吧……
“通告各处驻扎,各部轮流休假半日。”
理查德吐掉了果核,回头对身后的副官吩咐:“难得的好天气,都出去转转吧。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说着,他背着手,哼着歌,走下台阶去。
残存的雨水从天上追下,在平滑如镜的钢铁墙壁上滑落,映照着崭新世界。
远方吹来了清新的风。
暴风雨再次到来之前,是个晴天。
而就在防线的最前端,荣光之塔,依旧被层层涌动的阴暗所覆盖着。千丝万缕的漆黑舞动,向内缓缓收缩。
在那一片阴暗的领域最中心,沉睡了漫长时间的槐诗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到眼前软趴趴甩来甩去的马脸。
“你醒啦。”
塑胶面具脸上长满了苔藓的托尼老师吹了声口哨:“感觉如何?”
“托尼?”
槐诗愕然,瞪大眼睛,这货什么时候摸自己旁边的?
为什么自己一点感应都没有?
还有……
“你脸上怎么长毛了?”槐诗惊叹:“好绿!”
“这么潮的天气,能不长毛么!”
托尼怨念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一觉睡舒服了,害我在这边等了快两天……今天你要再不醒的话,我恐怕就要找你那几位绯闻女友过来看看谁才是能吻醒睡美人的真爱了。”
“……”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想到这么怪东西在自己旁边蹲了两天,就不由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完整。
神情满怀戒备。
“你想干什么?”
“是我问你想干什么才对……”
托尼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身上:“你能把特效先关了么?还有,你手里那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槐诗疑惑的低头。
然后,才发现,从自己脚下延伸出的黑暗。
伴随着轻柔的呼吸,他的阴影如同火焰一样的舞动着,难以定型,自人的轮廓和庞大野兽之间不断的变化。
凝结成实质的黑暗就从变化之中扩散而出,宛如丑恶又狰狞的血管,可看上去又仿佛是什么诡异的捕食器官。
本能的扩散,分化,千丝万缕的延伸向四面八方,试图触碰一切触手可及的生命。
在槐诗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丝丝缕缕顺着砖头缝快要没入到托尼的影子里去了。
而不知为何,当现在槐诗再度看向这个熟悉的马脸怪人的时候,却幻觉一般的嗅到了前所未有的甘甜和美妙气味。
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黑暗高涨。
槐诗感觉,只要自己动念,狂喜的阴影就会如潮涌出,瞬间吞没眼前的托尼,将他四分五裂,彻底溶解。
可这莫名的饥渴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在神性的矫正之下被循序铲除。
影之心本能中那一部分属于统治者的贪婪仿佛也随融入了归墟中,一时间让槐诗不知时好时坏。
“不好意思,一时半会儿还不好控制。”
槐诗尴尬一笑,五指微微紧握,活化的黑暗迅速收缩,回归了他的阴影中去,只是依旧有丝丝缕缕不断的冒出头来。
而托尼仿佛也察觉到自己在某种危险的边缘走了一遭,下意识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绿毛。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拔出武器。
本能的感觉到蕴藏在槐诗躯壳中的诡异力量和那宛如海潮一般狂暴的侵蚀性,甚至,比资料中所记述的影之心正体还要更加离谱。
而更令他感受到威胁的,是槐诗手里的那个玩意儿。
只不过是拳头大小的钢铁之物。
难以分辨,那精巧至极的机械造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外形看上去却好像和一颗常规的心脏差不多。
此刻,就在槐诗的手中,它依旧在缓缓的勃动着,齿轮运转,金属瓣膜膨胀和收缩,一层层粘稠的液态阴影源质随着心房的运转从血脉的断口中流出,诡异的消失不见,不知究竟去向了什么地方。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其中的心跳声。
如此低沉。
那声音回荡在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之中,令他的呼吸也随之紊乱,不由自主的在心脏的牵引之下渐渐急促。
到最后,竟然难以分辨那声音究竟是来自于槐诗的手中,还是自己的胸膛里。
可在他试图调动颅骨里的芯片,分析和对比数据库的时候,那一颗心脏又随着槐诗五指的收缩而消失无踪。
只留下他不知何时已经宛如擂鼓的心跳声在孤独的鸣奏。
就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那么激烈。
“那究竟是什么鬼?”
托尼余悸未消的盯着槐诗空空如也的掌心,到现在还忍不住后怕——竟然让自己一个男人对槐诗感觉怦然心动?
太可怕了!
这个家伙,猎食范围已经进一步扩大了么……继老人小孩儿通杀之后,就连自己都不放过了?!
“啊哈哈,一个刚刚做好的小玩意儿而已,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槐诗尴尬一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之后,正色说道:“那个啥……托尼啊,等那么久,吃了吗?”
“……”
转移话题都这么生硬的么,大哥?好歹敷衍我一下好吧?
马脸之下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
不过他终究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槐诗这家伙画风不正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塌了决策室的老爷们去操心,关自己这个工具人什么事情?
“紧急调令,哥们。”
他懒得再从寒暄开始瞎扯,直截了当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封调遣命令书来,在槐诗眼前展开:“美好的休假时光结束了。”
托尼同情的说:“该加班了——”
叮~
槐诗仿佛听见一声轻响。
新的任务!
悲报:今天打开电脑,发现桌面的文件少了一大半,之前攒下来的素材和梗概线索都没有了,而唯一幸存下来的小纲竟然神奇的回滚到四个月之前的版本……幸好我每天都给稿子在网盘备份,不然连这一卷的文档可能都没了嘤嘤嘤……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福音圣座
这么快?
这些日子,统辖局对自己的态度渐渐变化槐诗也有所感受。
从一开始的极力争取到如今的态度暧昧,隐隐又有那么一点冷处理的感觉在——就好像是对清纯可爱的青梅竹马暗地里隐藏的另一面已经有所察觉,产生了怀疑。
热度衰减。
一时间竟然让槐诗怅然若失,内心之中竟然隐隐升起了某种幽怨。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么?你再努努力说不定我就动心了呢……况且,人家只是偶尔去一些黑漆漆的地方放纵了一下而已,你怎么就这样了呢?
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点甜头,坚定一下他的信心和追求的动力?
况且,自己最近还看上了这一季新出的限量版统治者系列包包,正好还缺几个冤大头来付个费。
要不下次牺牲一下,请吃顿饭好了。
说不定只要喝醉了泪眼朦胧的叹几口气,抱怨两句罗素那个家伙不懂年轻人的心思,就能多拉一批免费无息贷款回来呢……
这些有的没的的荒诞念头偶尔也会在槐诗的脑袋里转个几圈。
当然,想法距离实施中间至少还差十个深渊之底到现境的距离。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和统辖局之间的关系依旧处于某种暧昧的状态中——大家表面上其乐融融,但实际上还处于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我不说的套娃循环里。
明面上的针对和审查自然不至于,但考虑到槐诗凝固的可能之后,也势必在某些时候会有所保留。
而这个时候天降大任?
这就让槐诗有点茫然。
而且还换了托尼来发通知,少了艾总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和偶尔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竟然让槐诗有点略微遗憾。
你们就拿这个来通知干部的?
“啥玩意儿?”
槐诗疑惑:“又有安排了?”
“没错,你被暂时征调了,又一次,唔,欢迎重归原暗军团,不过这次军衔是【上校】了,恭喜恭喜,水涨船高,不过除了津贴和阵亡抚恤多了点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没啥变化,但总归是好事儿嘛。”
托尼利索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崭新的配套肩章和证件,连带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一同拍进他的手里。
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向新晋高级工具人槐诗表达了恭贺之后,直接的告诉他:“总之,咱们可能有个大活儿要处理一下。”
“大活儿?”
槐诗捏着命令书,看着眼看着上面的印鉴和痕迹,确认是决策室签发之后,越发的不解:“多大的活儿?”
“emmmm,比之前你干的那个魔山还要大个……十来倍吧?”
伴随着托尼的话语,槐诗手里那一本小册子上缓缓浮现墨迹。
在验证了指纹、源质和圣痕之后,一行漆黑的字符便从空白的封面上缓缓浮现。
——《福音圣座作战计划书》
死寂。
漫长的寂静里,槐诗低头看着封面上的标题,许久,克制着自己狂吸冷气之后对着托尼hafuhafu的冲动,怀疑的问:
“你们,认真的吗?”
托尼沉默,无奈颔首。
这下,槐诗彻底没话说了。
这他娘的才刷了几天的经验,怎么就要被丢到主战场去了?
两天之前,天竺,空界。
灰暗的云雾之中,充斥着无穷尽的焰光。
当埋入边境的业火被点燃,整个深度10以下的领域都被埋葬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焰里。无数的物种、遗迹乃至战场的残骸都尽数化为了焦炭,只有代表着死亡的火焰仿佛永恒盘旋,焚烧着一切还未曾变成灰烬的东西。
混合了数十个深度的灰暗领域变成了一片火海。
根据青铜之眼的估算,七十年内,这一场火焰都没有消退的可能,二百年之内,都不要想着重新开拓和利用。
甚至,如此海量的源质焚烧令内部的环境和定律已经产生了不可修正的异化。
此处已经化为了绝境。
哪怕是隔着四个深度之外,高耸的黑岩铁壁之上,依旧无时不刻的能够窥见那一片涌动的光芒。
伴随着空界的彻底焚烧,随之毁灭的便是上千个地狱军团和数之不尽的深渊大群。
甚至有两位统治者都因此而身受重创。
雷霆之海的进军速度一度受挫,甚至,主力也调转了方向,不再在这一片现境所创造的地狱上浪费宝贵的时光。
而作为代价——空界、地界、天界,天竺谱系所构建的三重防御,已经率先失去了外围最庞大的领域,只能依靠天界去勉力维持防线,保持底层地界的完整。
如此沉重的抉择,让所有参与者心中都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痛苦的疑问——这真的值得么?
或许。
可倘若不全面放弃空界,等待着三界防线的,恐怕就是雷霆之海的长驱直入。疲于应对的天竺谱系就算是耗尽所有的积累,恐怕都无法抵挡诸界至锐的兵锋,甚至就连现境防御阵线可能都会在这一点的要害之创,引发全线的崩溃。
没有人能够承担那么恐怖的后果。
为了抵抗地狱,他们只能去创造更加残酷的地狱。
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别无选择。
如今,在烈火焚烧中依旧屹立的无数僧侣的残骸,那些在飓风之中永恒回荡的沙哑诵经声未曾有过任何的动摇。
依托着这一片无穷尽的绝境所构成的业火封锁,天竺谱系得以争取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但却依旧未曾放下任何警惕。
就在如今天界的最前方——作为观测站而存在的黑岩壁垒,已经在天文会的接管之下,进入了紧急战争状态。
庞大的探镜系统未曾在那一片火海之中移开片刻,二十四小时最高级的观测输出,焚烧着海量的源质结晶,死死的锁定了那个在火焰之中缓缓靠拢的诡异阴影……
无穷的烈火涌动着,如潮水一样,从两侧开辟。
然后,展露出那一张诡异的巨大人面。
空洞的双眸仿佛倒映着近在咫尺的现境,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期盼笑容。当那嘴唇自深渊之中微微开阖,便吐出出宛如洪流一般的凄厉歌声。
高亢又尖锐的声音回荡在业火之中。
无孔不入的烈火无法将它焚烧殆尽,反而在它那无穷的质量前方被碾压开辟。
在这绝境之中,超过了观测尺度的恐怖巨物嘶哑的颂唱着世上唯一的真神,万物的终结和起始,一切意义的集合和一切生命最终的归宿。
业火无法将它焚毁,因为它才是货真价实的地狱。
——那是一整个活化的地狱!
当随着星辰一般的自传,诡异的人面隐没进了暗处之后,无数涌动的黑暗里便再度浮现出一张畸形的狮子面,然后是诡异的公牛和骸骨所形成的鹰首。
狮子、公牛、鹰和人面……
四张巨大的面孔在地狱之上轮番浮现,这便是牧场主降临在至福乐土中的四种化身!
象征这祂如同狮子一样吞噬地上活物,如公牛一样饕餮草木啃食世界,如巨鹰一样食尽天上的飞鸟之后主宰权威,到最后,如人一般将狮子、公牛和鹰一同食尽。
而深渊食物链的真髓,便这四者之间轮转中展露无遗……
“拉响战争警报。”
在探镜的正前方,投影之下的老者抬起手,发布命令:“唤醒【阿贾伽瓦】和【妙见神轮】,向统辖局发出警报。”
他停顿了一下,沙哑的说:
“——告诉他们,‘福音圣座’出现了。”
此刻,在火海之中,耀眼的光之冠冕凭空浮现,加持在了那活化地狱的正上方,妆点的人面越发神圣肃穆。
无数重叠在一处的刺耳圣歌高亢迸发。
在涌动的火海中,那一座地狱堡垒上的无数兽面和人脸不断变换着,空洞的眼瞳死死的盯着天竺防线的辉光,似是忌惮,衡量着在此处作战的利弊一般。
许久,终于难忍肺腑中的饥渴和贪婪。
祂张口,露出腹中的无穷黑暗,穿过无穷的业火,向着天界扑来!
战争的警钟被再度敲响。
当半个小时之后,来自彩虹桥的轰击终于结束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满目疮痍的废墟。
宛如盛宴之后的杯盘狼藉。
而福音圣座,已经再度沉入了无穷烈火之外的深渊中,消失不见。
“两天之前,‘福音圣座’出现在天竺的天界防线,虽然最终被天竺谱系的神迹刻印所击退,可在那之前,黑岩壁垒、苦路、腐土三个要塞已经被彻底吃掉了。”
荣光之塔内,托尼打开手机屏幕,向愕然的槐诗展示着来自明日新闻的坏消息:“比这更糟的时候,美洲的第四防线、俄联的圣心修道院,也全部被攻破。
现在,为了应对亡国的压力,无尽之海的防御已经处于虚弱的极限,倘若放任不管的话,天文会的冬壁、东夏的蓬莱还有更多的外层防线沦陷可能也只是时间问题。
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槐诗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短短的睡了一觉,原本还颇为顺利的局势便陡然严峻了起来。
好像是受够了连日以来不断的失利和挫败,这一次,至福乐土终于发力,将精心准备了漫长时光的战争兵器送上了战场。
一整个被牧场主赐福之后完成活化的巨型地狱!
——福音圣座!
那群已经经历千百次的进食和溶解,号称彻底从深渊循环中超脱的‘归净之民’倾尽了所有的收藏,依托着地狱的根基,打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地狱堡垒。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于骨干。
只靠着至福乐土,根本无法完成这么庞大的工程。
原本现境预计中,哪怕是到这一次诸界之战的末期,恐怕也不可能在战场上看到它的踪影。
遗憾的是,最糟糕的状况还是发生了。
为了完成福音圣座,至福乐土那帮狂信徒,竟然忍着食欲和其他的地狱势力进行了联合。
这究竟算是什么?
地狱里的奇迹么?
现在,根据统辖局的观测情报:在尚未彻底完成的福音圣座上,除了两位统治者位阶的大天使长——公义和惩戒之外,起码还有四个以上的位置统治者在上面驻扎,而附属的冠戴者、军团和大群更是不计其数。
威胁评级已经接近了‘枯王行舆’和晦暗之眼的‘灭绝种’。
“还真是一场大活儿啊……”
槐诗看着手中那厚厚一本作战计划,忍不住轻叹。
明明应该是压力如山、惶恐难安的时候,可这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低头,看着缭绕在五指间的黑暗。
不由得开始,期盼——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工作
傍晚的餐厅,还是老位置,槐诗再一次见到了熊神。
“状况,你都清楚了吧?”
相比上次,理查德似乎疲惫了很多,不知道熬了多少天的夜,眼睛里全都是烟草熏出来的血丝,但食量却依旧不减,正在以让槐诗羡慕的胃口饕餮着盘子里堆积如山的牛胸肉,速度飞快。
大量的酱汁从指头缝低出来,带着辛辣和甜腻的味道。
吃得香甜无比。
如此重的口味,实在是让人钦佩。
“要来点么?”理查德察觉到他震撼的目光,抬头问。
“……事发突然,没什么食欲,下次吧。”
槐诗叹了口气:“您这边也收到通知了?”
“通知?没见过那种东西。
不过统辖局的调遣函和命令书,倒是和国会的文件一块发下来了。
口气大的让人不爽快,作风蛮横的让人受不了。一副我要拯救世界的样子,其他人只要配合就完事儿了。
但除了配合,好像也没其他的办法——”
理查德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槐诗肃然的神情,便忍不住嘲弄的咧嘴:“放轻松,现境还没到指望你的时候呢,‘大英雄’。”
“只是稍微紧张而已。”槐诗无奈。
“往好处想,就算是你死了,也无关大局,对不对?”
熊神用独特的方式安慰道:“这一次也不只是美洲单方面的作战,是真正意义上的谱系联合——哪怕是我,在里面也只不过是一颗螺丝钉。
而所要面对的,就是……”
他想了一下,微微耸肩:“那个东西。”
“福音圣座?”槐诗问。
“圣座?哈,别开玩笑了。”
理查德模糊的笑了两声:“我可没看出那玩意儿有什么神圣可言,充其量,不过是带着大喇叭的餐车而已……
你知道最前线是怎么称呼它的么?”
悲鸣号。
所有在战场之上见证过那恐怖阴影的幸存者都这么说。
散发着深渊福音的福音圣座,对于现境的人而言,不过是不断环绕着永恒哀鸣和惨叫的巨大怪物而已。
看不到任何神圣,也无法领受任何的赐福,其中流出的只有潮水一般的猎食天使和受祝信者。
那恐怖的体量和所配置的深渊咒物能够将一个深度内的所有尽数笼罩在猎食范围内。
在出现的瞬间,对于守卫者来说便已经无路可退,也无路可逃。倘若死亡,所能得到的便只有永恒落入神之巨口的绝望结局。
“你是哪部分?”理查德问。
“防线守卫和登陆队……”
槐诗无奈耸肩:“似乎已经被上面当成万用型的工具人了,遇到这种危险的任务,就会被立刻安排起来。”
“都是死亡率超过六十以上的地方啊。”
熊神赞叹,并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仿佛司空见惯:“没什么好紧张的,做好你的工作,然后活着回来就是了……偏偏这两点,我都不担心你,除了叫你趁热多吃点之外,也没什么好对你讲。
所以,放轻松,然后等着就好。”
说到这里,理查德抬头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你可是第一轮作战名单上的特邀嘉宾呢。”
“这么离谱的吗?”槐诗傻眼。
“不然呢?好用的工具就是要大家一起共享,不是么?罗素那老王八这一次倒是难得这么大方。不过别担心,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军深入,为了方便展开行动,到时候会会有一支小队配合你。”
“还是算了吧。”
槐诗摇头:“我并不擅长指挥,也没什么战术头脑,相比之下,还是我的大群更顺手一些。”
“那群乌鸦人,还有那个蛇人冠戴者?”
理查德想了一下,回忆起曾经在基地里露过面的怪物们,了然点头:“这些都随你,上面的大老爷们不至于无线电指挥你怎么走位。但就算你这么说,原本计划分配给你的队伍不会改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槐诗沉默着,缓缓点头。
就算是槐诗不擅长指挥也没有关系。
不,如果是统辖局的安排,哪怕是个槐诗是个脑瘫,队员们应该都有能带着老板下本的素养和决心。
将他们分配给槐诗的目的只有一个——最大可能的保证槐诗的安全,同时确保任务目标达成。
不论槐诗是去利用、舍弃还是牺牲,都无所谓,他们一整个小队都是专门配给槐诗的工具和品。
哪怕没有必要。
就算槐诗再如何担保。
将所有人都作为工具一样的去使用,只能说一如既往的统辖局风格,同时,也分外的令人不快。
“除此之外呢?”
槐诗不想再谈论这个,继续问道:“我什么时候出发?目的地在哪儿?”
理查德没有说话。
沉默的看着他,用一种让槐诗发毛的眼神,许久,才缓缓的说道:“你哪里也不用去。”
他说:“就在这儿。”
索拉诺防线,就是天文会所选择的战场之一!
确切的说,包括美洲索拉诺防线在内的六个边境,都会作为原本防线的替代品,被边境防御阵线推到到战场的最前面去。
而到时候,上下三个深度的毁灭,也都已经被纳入了可以承受的代价之中。
要调动的并不是槐诗。
他只需要收到通知之后坐着等待就好,养精蓄锐,准备好斗争或者死亡,等待时候一到,整个战场都会向着他们走来。
到时候,等两个庞然大物碰撞在一处,就会迸发惊天动地的涟漪。
在它们分出胜负前,便会又数不清的从属彼此厮杀。最后,迎来悄无声息的陨落或是光焰万丈的灭亡……
和覆盖了好几个深度的可怕规模相比,哪怕是槐诗,在其中也不过是蝼蚁或者微尘,无从撼动大局。
倘若成功,尚且又机会重新夺回那些被吞入其中的灵魂。
倘若功败垂成,那么,就只能坐视着满载灵魂和悲鸣的活地狱缓缓沉入深渊之中,回归牧场主的腹中。
槐诗无声的轻叹着。
“害怕了?”理查德忽然问。
“……实话说,是有的。”
槐诗并不掩饰自己的忐忑:“毕竟,面对的可是那位真正的地狱之神,就算祂还没来,也还有那么多统治者和大群。
万一死掉的话,什么宏图大业恐怕也都一了百了了。
这种时候要说不怕的反而是假的吧?”
“只是嘴上说说的程度,已经比其他人好多了。”
理查德漫不经心的扯着盘子里的牛肉,松软的牛肉被慢火烟熏了好几个小时,在手里轻轻的一撕就散开来了,露出粉嫩的色泽。
“你在农场工作过么,槐诗?”他忽然问。
槐诗想了一下,摇头:“商场倒是发过传单,但农场的机会在东夏可不多。而且,美洲的农场和东夏的应该也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理查德想了一下,摇头:“都是埋起头来卖力气给老天爷的苦活儿。种地,养牛,放羊……都一样。
可每到了粮食可以收、牛羊快要出栏的时候,就会有狼——”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就变得冷漠起来,残酷的吓人:“要对付那种东西的话,害怕是没有用的,槐诗。
狼来了,你就要拿猎枪去打它,在它将更多的羔羊夺走之前,就这么简单。”
“你所害怕的是牧场主,可就算这个世界只是牧场,祂也从来都不是牧场的主人。”
那个老男人抬起眼睛,平静的告诉她:“所谓的福音,只是祂想要将你的东西夺走的借口,所谓的地狱真神,也不过是腐尸堆积成的塑像。哪怕侥幸吃到了一点东西,可改变不了寄生虫的本质。
这个世界从来不属于祂,那些真正美的东西也一样。”
他说:“祂是我们的敌人。”
寂静里,槐诗颔首。
“我知道。”他回答道。
“所以我才欣赏你。”
理查德终于笑了,满是赞许:“你从来没有敬仰过那个鬼东西,你只是在害怕打不过而已。”
许久,当餐厅的门口,那个等候的副官第三次焦急看表的时候,老人终于吃完了自己的午餐。
平静的擦拭着指尖和嘴角的油渍,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起身道别。
“别担心,槐诗,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就行了。”他拍了拍槐诗的肩膀,告诉他:“我也会做好我的。”
在老人转身离去时候,槐诗听见了他最后的声音。
“如果祂敢来,我们就一起杀了祂——”
就像是砥砺着爪牙的野兽一样,那么低沉。
让槐诗愣在原地。
一直到他走了很久之后,角落里悄悄探头探脑的珊德拉才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
“老头子还好吧?”
“嗯?大概,算好吧?”槐诗想了一下,忍不住耸肩:“只是好得有点太吓人。”
珊德拉欲言又止,许久,摇头:“唐娜姐……就是他的女儿,就在第四防线服役……”
槐诗刚刚端起来的水杯僵硬在半空中。
美洲第四防线。
被福音圣座毁灭吞噬的第二个地方……
“原来如此么?”他轻声呢喃。
“抱歉啊,长官,你别生气。”珊德拉似乎误会了什么,低声的解释:“他原本是想要代替你的,但是羽蛇没有同意。”
“放心,别胡思乱想,只是作战之前的例行训话而已。”
槐诗放下水杯,忍不住轻叹,“只是,忽然感觉,如果不做出一点成绩来,就很对不起别人所寄托的期望啊……”
“啊?”珊德拉茫然。
“别傻愣了,走吧,去开车。”
槐诗起身,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我们的事情还多着呢。”
“啊啊,好的!”
珊德拉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后追了上来。
而就在他们回到荣光之塔的时候,已经有全副武装的小队等待许久。
就在重新整合起来的队列之中,全部都是从防线各处抽调而来的士兵,仓促之间,就连装束和武器都还没有来得及统一。
可是当那些型号和色彩都截然不同的动力外骨骼被再度被汇聚在一处的时候,却让人感觉如此的和谐,仿佛生来就应该如此,密不可分。
就在森严的阵列最前方,晶格1-7抬起手,再度向着槐诗行礼:“铸铁军团,向您报道,长官。”
在短暂的沉默中,槐诗看着他们,了然颔首:“看来接下来大家又要一起并肩作战了么?”
“我们的荣幸,长官。”晶格1-7回答。
“也是我的。”
槐诗颔首,并没有再怎么客套,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骨骼的整备都完成了么?”
“还在调试。”晶格1-7回答。
“那就交给我吧。”
槐诗笑起来,端详着整备架上那些粗粝的战争装备:“再来几个人给我打下手,看看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能不能弄点新的东西出来……”
说着,他弯下腰,捡起地上工具箱里的扳手。
不管天边的阴云还有多远,属于他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抱歉,这两天日程比较多,时间也不太稳定。
原本其实打算继续装死继续摸的,可白天听肘子、香蕉还有蚊子都请了假,晚上回来我就立刻咬牙写一章。我要卷死他们……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观测
然后,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福音圣座的踪迹再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富有耐心的猎手一样,察觉到了猎物的戒备和警惕乃至杀意之后,便再隐藏进了黑暗中。
任由不知多少人焦灼的等待,纹丝不动。
只有偶尔在深度乱流和众多深渊要塞的探镜观测中,隐隐绰绰的浮现出踪影和边角,可很快,又会诡异的消失在那一片黑暗里。
甚至有人认为它已经再度沉入了深渊,回归至福乐土。可那么庞大的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一旦再度运行起来,势必不可能隐匿自身的庞大质量和引力。但同时,也有人说是通过亡国的血河或者雷霆之海的风暴信道,乃至黄金黎明的天梯达成了转移。
不论如何争执和猜测,探镜的搜索和青铜之眼的观测队都未曾停止过自身的行动。
来自现境或者边境的学者和无归者之墓的探索队伍不断的在现境和深渊之间往返,自隐秘的路径穿行在地狱领域之中,观测着那诡异之物的存在,寻觅着它经过时所存留的痕迹。
只可惜,分布在不同深度之间的数十支队伍全部都一无所获。
“搞不好,都已经走掉了吧?”
深度71,编号T87671的地狱·悬海。
带着浓郁湿气和闷热的狂风中,干涸的沙丘,浑身晒伤的学者撑着伞,趴在天线下面,狼狈的记录数值。
感受到皮肤裂口上的瘙痒和痛楚,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么多人,大家冒着风险,现在跑到深渊里,不说送菜上门,也是个不知死活了……上面老爷们动动嘴,我们腿就要跑断。结果呢?半个月了,毛都没发现一根。”
“别哔哔了,老老实实干活儿。”
帐篷里只穿着裤衩的中年人看着屏幕上汇总的数据,不耐烦的打断了对讲机里的牢骚:“你妈的,好像当初选课题的时候拍着胸脯要为现境献出生命的好像不是一样……结果才白跑了几天就开始发牢骚?”
“年轻人太傻了,哈哈。老子巴不得白跑。”
“真发现什么,你跑得了么?”
调侃的嘲弄笑声从频道里响了起来,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一个提着裤子的虚脱身影踉跄回到了帐篷里。
“水,给我水……”
托尼顶着一张马脸,沙哑呻吟。
他快要拉虚脱了。
“还没停?”队长愕然。
“我怀疑是某个喜欢到处乱搞的人给我下了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对劲……不就是笑了他几句女朋友太多么,至于这么记仇?”
托尼抱怨着,扯开领口扇着风,露出一大把胸毛,以及,密集的疤痕。不论是哪个,都足够让人感觉眼睛痛。
“有啥发现么,各位?”他探头问道。
回答他的是无奈的沉默。
一无所获。
“先喝水吧,把药吃了。”队长说:“这种地狱里的突变痢疾很要命的,要是放着不管,早晚连肠子一块拉出来,到时候人都要化脓了……”
“早就吃过了,别说痢疾,解毒、消炎、杀菌,连铝热剂我都吃了快半斤了,没用。”托尼掏出几板被抠空的药片,又忍不住加了一件衣服,打着哆嗦:“实话说,不太对劲,我感觉不太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些竖起的汗毛。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开始不对劲……
莫名的难受和恐慌。
然后,他又听见了来自仪器上警示声,这些天来第不知道多少次。
“什么事情?”他探头张望,可是却看不懂。
“四期波相,有新的引力场在上浮……但没有后续的记录,是误报。”队长看了一眼,无奈叹气:“早说了,技术部发的设备该更新一下了,智能化一点啊……现在这个型号,只要亮度高于标准的闪烁出现就会哔哔乱叫。”
然后,又是一声警报。
让人烦躁。
所有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有托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对。
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看向裤子上的挂坠——那个吕西安送给他的预警器。
“这个东西就给你了,随便挂哪里就好。”
归途时的考古队专家直接将自己背包上的挂坠摘下来给她:“用起来很简单的,如果变红了,那就放轻松,说明是有危险,如果是白色的,代表安全,就要多加小心。”
“为啥?”托尼看着手里的小把件傻眼。
“因为有的时候,你知道会死的话,就会害怕和逃跑。可如果它什么都检测不出来的话,你就会麻痹,大意,然后什么时候突然死掉都不知道。”
吕西安用一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叙述着他所知的诸多惨烈案例,“这个东西不是万能雷达,真要那么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随便送人。
给你,不是让你预警用的。是要让你这种地狱开拓的新丁知道——那些会杀死你的东西,随时可能出现。”
“别觉得羞耻,也别觉得疑神疑鬼很丢人,考古队里的疑心病、多疑症和强迫行为患者多到数不清,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对生存有利,稍微麻烦一点完全无所谓——而那些在风吹草动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跑路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
最后,吕西安展示给他的,是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疤。
一辈子开拓,这个老东西没有在正面对决的时候给过对手任何可趁之机,他会不择手段,狠下辣手;而那些追在他身后的东西,也能够没有将他杀掉,不论是什么怨灵或者是诅咒,都只能看着他逃之夭夭。
这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荣耀和勋章。
“如果害怕的话,就跑吧。”
“如果感觉不对劲的话,就收拾东西闪人。”
在歧路前面分别时的时候,吕西安留下了来自老前辈的忠告:“地狱探索不是打仗,逃跑,不丢人,不跑的人才可笑。”
想到这里的时候,托尼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
深重的冰冷,再一次从背脊之上泛起。
这一次,他再没有犹豫,猛然从地上跳起来,“走,快走!”
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傻子。
只有托尼的动作不停,干脆利落的启动了相位返回舱的预热程序,回头向着那群发呆的家伙怒吼:“动作快点啊,还愣着干嘛?”
“怎么了?你疯啦?”有人难以理解。
可当托尼拿出了自己的执照和统辖局所给的权限时,其他人就只能无奈服从。但偏偏还有人磨磨蹭蹭。
天线下面的学者在狼狈的收拾东西:“我的数据,我的数据……”
“妈的,别管数据了,所有人立刻走!”
托尼奋起一脚,将那个拖延时间的家伙踹翻,然后扯起旁边还在磨蹭的家伙,往转移舱的方向推:“没听到么,快点!还穿个屁的裤子,快走。”
所有人都难以理解这个统辖局派过来监工的神经病究竟在想些什么,可当托尼抬起枪口时,便只能服从。
顾不上仪器,顾不上数据,甚至来不及收拾帐篷。
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挤进了出发时带过来的逃生舱里,在狭窄的空间里挤成一团,几乎被浓郁的汗臭给熏吐出来,偏偏托尼还在外面不断的塞人进来。
已经有人怒骂出声,还有的也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投诉,让他好看……可很快,所有人都闭嘴了。
因为回归舱之外的世界,在迅速的暗淡下去。
就在各种仪器所响起的刺耳警报中,一片足够目视确认的恐怖黑暗,从大地的尽头缓缓升起,在天空之上迅速的扩散。
一切被黑暗所笼罩的地方,都在迅速的陷入死寂。
就好像有某种恐怖的天体在迅速的靠拢,投下了了足以湮灭一切的深重阴影,连飓风都已经消失不见。
被杀死在了黑暗中。
到最后,当托尼终于挤进舱门之后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望着那一片在急速靠拢的黑暗。
在空气里,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
福音圣座!
真的是福音圣座……它出现了!
“他妈的,这什么破运气,这次回去老子一定要请假,我他妈的休爆!去他妈的保护世界,去他妈的职责和工作……”
托尼趴在内侧的门上,破口大骂着,一只手在仪表盘上迅速的输入辨认码和权限,解除封锁。
可直到现在,才有人姗姗来迟的从帐篷里钻出来。
抱着一大堆资料。
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可很快,便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了转移舱,奋力的拍打着舱门。
“等等我,等等——”
隔着玻璃,能够看到那一张在恐惧中渐渐扭曲的面孔。
托尼的马脸依旧软趴趴的扭曲着,看不见表情,就连声音也毫无起伏。
“抱歉,兄弟。”
啪!
他拍下了最后的按钮。
刺耳的电流声从舱体之内迸发,剧烈的震荡掀起,天旋地转。
在最后的瞬间,所有人看到的,是玻璃之外,隔着深度的变化那一张渐渐溶解的面孔,在眼泪的冲刷之下垮塌,血肉解离,白骨裸露。
到最后,风化在涌动的黑暗中,再也不见。
只剩悲鸣……
然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在不断冒出的电火花和剧烈震荡里,有人痛哭,呐喊,有人咆哮,有人咒骂着倒霉透顶的运气还有天文会,有的人沉默着,咬着牙,死死的抓着一切能够固定身体的东西。
直到最后,轰然巨响里,所有人眼前一黑。
庞大的舱体凭空从广场之上出现,在地板上翻滚,飞出,锈蚀的铁板剥落,框架里冒出浓烟,彻底散架。
在惨叫声里,托尼缓缓的从裂隙里爬出来,一把推开了赶来的医护人员,撑起身体,拖着断裂的左腿,踉跄的冲向了角落。
一把,锤碎了警报装置的玻璃。
砸下了那个按钮。
“它来了。”
托尼对着从天而降的投影说,“希望你们已经做好了招待的准备。”
投影面无表情的颔首,消散。
几乎在同时,刺耳的警报从索拉诺防线的上空响起,惊醒了所有梦中的军士。在轰然降下的雷鸣中,不知道多少庞大的集装箱从天而降,在彩虹桥的搬运之下抛来。
工程在加速。
防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增殖。
而就在十五分钟后,令所有仪器都发出尖叫的质量反应从现境探境的观测中出现。
再过了五分钟,庞大的阴影掠过了现境防御阵线的一角,留下了激荡的涟漪和波澜,触发无数警戒。
十分钟后,沸腾的黑暗里,庄严的光之冠冕缓缓升起。
四活物的面孔从地狱之上浮现,颂唱圣歌。
福音扩散。
裹挟着数之不尽的黑暗,满载着地狱的灾厄和无数大群,那个一直以来隐藏在诸多深渊要塞之后的庞大阴影再度升起,并以恐怖的速度,向着现境疾驰而来!
距离黑岩堡垒的毁灭时隔半月之后,来自至福乐土的人造地狱再度踏上战场。
在那之前,刺耳的悲鸣,就已经响彻了深渊!
——福音圣座,上浮!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追逐
“撤退撤退,全部撤退——”
混乱嘈杂的街头,站在报废车辆最顶端的军人拿着大喇叭嘶哑的呐喊,咆哮:“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部丢掉,没有行礼配额,没有财产保全,所有人,立刻撤退,立刻!”
人潮之中回荡着惊慌失措的惊叫和怒吼,还有婴儿不知所措的哭声。
不慎跌倒被踩踏在地上的人不断的挣扎,试图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前,不敢稍作停留。
一片狼藉中,只有远方荒野中的防空阵列不断的喷涂着逆袭的火雨,向着天空。
而阴暗的天穹之上,只有一个粘稠的黑点,在迅速的放大。
彩虹桥的光芒不断落下,卷着撤离地点所汇聚的人群消散无踪,可排成长龙的队伍却依旧看不见尽头。
那些惊慌的面孔在人群中涌动,不安的探头,推搡和挤压,试图更加的靠前一些,就连持枪军人的威吓和震慑都难以阻挡。
不只是这里,就在如今的新南方郡的边境里,遍布各地的撤离行动还在不断的进行。
还有更多的地方,甚至已经被全盘放弃。
积累了数十年上百年的工业基础,曾经供应了大半个美洲的生产车间,还有更多堆积如山的货物和原料。
汽车、房产、财富,乃至所有,都被抛在了原地。
只有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在街道上奔跑,甚至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赤着脚,茫然环顾,呐喊着妻子或儿女的名字。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没有力气再走,抱着怀中不良于行的亲人默默流泪。
从泥潭里爬起来的妇人手里还抓着孩子的衣物,可是不论如何哭嚎呐喊,都找不到她去了哪里。
到最后,那些哭喊、嘶吼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
只有最后的虹光将撤离的人群带走。
留下满地狼藉的边境。
已经注定死去的城市被黑暗吞没,在死寂之中迅速的溶解。
而在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只有吞吃和咀嚼的声音不断的扩散开来。
福音圣座的巨大躯壳之上,那四张人、牛、鹰、狮的面孔浮现狂喜的笑容,放量饕餮,畅享着此刻的圣餐。
而就在四张巨大面孔之间的夹缝里,有越来越多的面孔不断的浮现,像是针尖和肿瘤一样,彼此挤压着,面孔扭曲,只是瞪大麻木空洞的眼瞳,随着圣歌和福音,欢喜赞叹。
呆滞的双眸,倒映着远方动荡的光芒。
啊,啊,如此璀璨。
能够看到,能够闻到,能够想象。
那香甜的光,诱人的光……现境的光。
当仓促的进食将一切尽数吞入腹中之后,福音圣座的圣歌再次响彻深渊,一张张贪婪凝望着现境的面孔抬起。
庞大的地狱蠕动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更亮处遨游而去,
索拉诺边境,夜空被炽热的光芒照亮。
人造太阳在框架的引力拉扯之上升上天空,洒下刺痛所有眼瞳的光芒,刺耳的警报声里,无数低沉的脚步在迅速的奔走。
整个防线都如同火焰之上沸腾的大釜,投入了钢铁、火药和士兵之后,炖煮着战争和死亡的汤羹。
“快点,快点!所有人立刻就位——”
在死命的催促中,施工队在以非同一般的效率迅速组装着巨大的战争装备。而通过框架的引导,那些超巨型的战争武器如同雨后的春笋一样,迅速的拔地而起,指向了天空。
原本鸟语花香的世界在迅速的变得冷酷又狰狞。
可即便是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此刻到来时,依旧忍不住手忙脚乱。
那些疾驰的车辆在道路上有时会忽然打起摆子,而奔跑的军士中也有人难以忍耐突如其来的眩晕,倒在地上。
冷漠的军医只会留下来给他们打上一针,然后继续追着大部队往前。
没有时间等待他们恢复了。
随着边境防御阵线的运转,索拉诺边境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最前线运转,几乎可以说是弹射——深度的剧烈变化让每一个灵魂都在动荡之中摇曳,颤栗,这种如同晕车一般的眩晕和恶心感相比严重道足以致死的深度不适症状来说,简直可以完全忽略了。
在这粗暴的推动之下,阴暗的天穹之上无数星辰的流光飞过,拉长成了一根根耀眼的星轨,绚丽的虹光充斥在轨道之间,不断升腾变化。
索拉诺防线所撑起的框架已经在咔咔作响,难以支撑如此恐怖的压力。
就在框架之外的地区,已经有诸多地区出现了严重的失重现象,飓风呼啸席卷,扬起沙尘。而大量的珍贵的精密仪器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纷纷冒出了电火花和浓烟。
意外在不断的发生。
就连指挥部之中也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动荡,一阵阵尖锐的警报里,学者踉跄的从浓烟里爬出来,呐喊:“平衡模块过载了,妈的,新的呢?新的在哪里……”
“运输队已经在路上了。”
“不行,堵死了,进不来。”
“轮子转不动,人还走不了么?变通一下,来两个升华者扛进来。”
“千万动作轻一点,摔一下他妈的几亿就没有了!”
“妈的,少说逼话,你行你上啊!”
争吵和怒斥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几乎所有人都红着眼睛在横冲直撞。在军令和职责的鞭策之下,疯狂的延续着自己的工作。
而自始至终,理查德都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喝着酒。
凝视着屏幕上闪过的噩耗。
南方郡、陶德、还有刚刚传来的昼光域的消息……
短短的十几分钟不到,三个工业和农业边境已经全部被福音圣座吞掉了。
如今,在透镜的深度投影里,代表着福音圣座的巨大黑点在边境之间横冲直撞,贪婪的饕餮着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
可忽然之间,那剧烈的运动竟然开始迅速的变慢。
决策室内,不知道多少眼睛错愕的瞪大。
起身,试图靠近屏幕。
死死的盯着那一粒渐渐放慢速度的斑点……
忍不住咬牙。
往前啊!再往前啊!怎么了?没吃饭啊!速度再快一点啊……
就仿佛察觉到了敌人的祈祷一样,在奶酪陷阱的诱导之前,福音圣座的航行速度开始迅速的减慢。
近乎停滞。
狐疑的嗅着深度间散播的诡异气息。
这是危险的味道。
而在决策室里,已经有人摔着茶杯骂出了声。
恨不得强行跳进深渊里,将福音圣座塞进即将形成的包围圈里去。
“不行,这一次我们的反应速度太慢。”罗素一眼洞见了虚实,转动硬币的手指微微停滞:“他们开始怀疑了……”
怀疑这一次狩猎的尽头有什么等待。
怀疑未知的现境存在。
“来不及等它们进笼子了,叶戈尔,我们得把防线推到最前面去。”
X女士开口说道:“迟则生变。”
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叶戈尔不假思索的下达了命令。
就这么办。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地狱的阴霾中,代表着福音圣座的质量投影竟然开始以来时数倍的速度,向着深渊中坠落。
撤退!
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它要跑了!
在一瞬间,惊天动地的波澜自深度之间扩散,骤然运转的边境防御阵线开始向内收缩,合围,可那一点黑斑的速度却比那要更加的迅捷,灵敏的穿梭在无数边境之墙的缝隙之间。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瞪大眼睛。
妈的,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
可就在深度的投影中,一道燃烧的流星骤然浮现,瞬间自斜刺里穿插,强行阻拦在了福音圣座的撤退轨迹之上。
那是……索拉诺!
明明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此刻,不知道多少人眼前一黑。
你妈的,疯了吗!
在熊神的咆哮之下,他们竟然强行切断了彩虹桥的导链和边境防御阵线的链接——脱离了总体之后,整个边境宛如巨型炮弹一样,以原本数十倍的速度飞射而出!
冒着永远坠入地狱的风险,不惜自身的崩裂和破碎,向着福音圣座,袭来!
“来吧,来吧,宝贝——”
就在天旋地转的激烈震荡里,理查德握着椅子的扶手,稳坐如山,苍白的胡须下浮现狰狞的笑容。
双眸血红。
“——咱们俩,手下见真章!”
在那一刻,深渊的空虚中,在那一片冰冷黑暗里,冠戴着光之冠冕的福音圣座仿佛也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纯粹的漆黑从自身的轮廓中扩散,如同触手一般展开——
而随着四活物面孔的骤然扭转,那些畸形的面孔瞬间张口,赞颂神明。
“冲击准备!!!!”
控制着框架的创造主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呐喊。
在深度之间的虚空中,燃烧的边境和活地狱之间的距离在迅速靠拢,拉近,足以带来毁灭的冲击在迅速的萌芽。
可比冲击更早的,是哀鸣!
就在索拉诺的天穹之中,有形的涟漪率先自虚无中迸发,宛如厚重的玻璃在气浪的涌动之下颤抖一样,分崩离析!
漆黑的天穹裂隙之后,无穷尽的惨叫洪流从天而降,吞没了整个世界!
海潮席卷。
在这汇聚了不知道多少绝望源质的声浪里,数不清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以惊人的速度再迅速的摇曳,熄灭。
哪怕是再怎么厚重的防御工事里,那些士兵们也忍不住剧烈的抽搐,惨叫着倒地,再无声息。
可很快,充斥了整个世界的惨叫仿佛就渐渐的消散。
因为有悲悯的旋律响起。
如此低沉。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封锁
荣光之塔的最顶端,刺耳的悲鸣声里,槐诗抬起了手掌,铁铸的光芒在指尖延伸,瞬间勾勒出琴弓的形状。
紧接着,当那一双眼眸低垂,便有如梦似幻的曲调从他怀中的大提琴中升起。
温柔如雾的乐章展开双翼,翱翔,升上天空,在鹦鹉螺的共鸣之中,扩散向四面八方。当那千丝万缕的旋律掀起新的涟漪,彼此重叠编织时,就如同薄纱一样,遮蔽在天地之间。
来自福音圣座的超广域源质压制,竟然在这灵魂乐章的隔绝之下,被迅速的驱散。
哪怕倾尽槐诗的力量,只能笼罩一小节范围。可当创造主反应过来的瞬间,来自索拉诺框架的供应便从天而降,引导着旋律扩散,护佑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
令槐诗的动作微微一滞。
不由自主的闷哼出声。
“长、长官,你还好吧?”珊德拉呆滞。
因为就在她的眼前,槐诗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失去血色,破裂的五官之间,眼眸中被血丝所充斥,鼻血流出。
难以支撑……
甚至就连呼吸都难以延续。
“还好——”
他咬牙,硬扛着来自福音圣座的源质冲击,挤出了抽搐的笑容:“这么点噪音,弄不死我。”
充其量,不过是惨叫的共鸣给灵魂带来冲击而已。
只不过这点负能量完全在他的消化范围之内。至于躯体的损伤,只要立刻弄不死他,对于大司命来说,那就是轻伤,连创可贴都不用。
归墟的阴影卷动如潮,顺着胸前的裂隙,爬上他的面孔,迅速弥合创伤,很快,崩裂的皮肤就恢复如初,紧接着,再度崩裂。
宛如车裂一般的痛楚扩散。
但来自灾厄乐师的旋律未曾有过丝毫的停滞。
而就在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回荡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穹之上的阴影在迅速的扩散。仿佛庞大的天体向着索拉诺坠落而来。
纵然还未曾真正的碰撞,笼罩在索拉诺上空的防护就已经难以支撑。
而随着悲鸣的扩散,福音圣座之上,层层叠叠的漆黑色彩迅速的延伸,宛如畸形的肢体在如水流动。
到最后,汇聚成诡异的颚,上下缓缓合拢。
对准了索拉诺!
吞噬,即将开始!
而在那之前,一束笔直的烈光,从现境的最深处迸射飞出!
远在现境,此刻,明月高悬。
庞大的月轮散发出金属的清冷辉光。
而就在月球的暗面,无数缠绕着电光的金属环已经层层升起,瞄准了宇宙的漆黑,向着地狱和深渊。
月球暗面的正中,庞大的裂谷深坑的最底层,是宛如枪膛一般的空洞腔体。
数十万吨的金属便悬浮在这腔体的正中,在磁力的固定之下,完美的球体金属在缓缓的旋转,光滑的曲面上映照着无数变形的线缆和结构。
伴随着一层层耀眼的电光缠绕,球体的自转便开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加速,加速,再加速。
到最后,自剧烈的震荡中,失去了质量的实感。
飘忽如幻影。
“编号019,工程预热完毕。”
发射室内,专员面无表情的按下按钮,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基地的广播内:“重质量炮,投放开始!”
那一瞬间,悬浮在腔体之中的球体,已经消失无踪。
数十万吨的金属铁球在磁场和电流的弹射之下,已经在真空中无声飞出,只留下了一道雷霆所勾勒出的诡异残痕。
自无数金属环的加速和推动之下,转瞬间,超越了第三宇宙速度,向着光速无止境的靠拢,最终,穿过了那一道虹光所勾勒出的门扉,自现境的领域中消失。
可速度,并没有随着深度的变化,有任何减缓。
反而随着深度的加速,在这剧烈的变化中以物理学定律难以企及方式,疯狂的再度加速。
到最后,就连物质的形体都无法再继续保持,就这样,迅速的溃散和裂解,焚烧,形成了一道耀眼到肉眼无法直视的洪流!
而现在,来自月面的燃烧光矛,从‘天’而降!
地狱之颚自这突兀的穿刺中,被撕裂,紧接着,随着阴霾的崩溃而扩散。
“偏差矫正。”
发射室内,专员输入了新的参数:“编号020,工程准备开始——”
十秒钟之后,发射按钮,再次按下。
“重质量炮,投放开始!”
轰!
烈光再现。
随着彩虹桥的搬运,源自现境的毁灭再度袭来!
福音圣座的惨叫骤然飙升,无数粘稠的漆黑蠕动着,一层层触须展开,便形成了诡异的羽翼,层层遮蔽在福音圣座的庞大轮廓之上。
烈光穿刺,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凿痕,无数地狱沉淀井喷而出,在深度间留下血液一般的残痕。
未中要害!
而在创伤的刺痛之下,庞大的福音圣座轨迹骤然变化,自即将到来惨烈碰撞中,扭曲了自身的轨道,拐出了一个弧度,自索拉诺的冲击中擦过。
牺牲了巨大多数速度,避免了冲击的到来。
但原本的疾驰,却已经无法再度重现。
“发射!全弹发射!”
理查德嘶吼着命令。
当钢铁荒原之上万道流光腾空而起,将天空彻底撕裂。在这擦肩而过的瞬间,积蓄了半个月的愤怒火焰便跨越了微不足道的距离,化为暴雨,尽数泼洒在了福音圣座的外壳之上。
而就在其中,一缕微不足道的雷光,是如此的不显眼。
可当纯化了九度之后雷霆在触须的羽翼之间消散,边狱模块萃取出的地狱猛毒,便以铁的面目,穿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瞬间,就连现境都能够观测到的光焰从福音圣座之上喷出,升腾扩散。
刺耳的嘶鸣越发高亢。
那一片黑暗里,仿佛有一只只震怒的眼瞳睁开,隔着天穹之上的裂隙,望向了槐诗的所在。
而看到的,却只有那一张毫无任何表情的冷漠面孔。
以及,自喉间轻轻划过的手指。
轻蔑的恶意已经自斩首的宣告中展露无疑!
那一瞬间,现境的光矛再度从天而降!
而福音圣座上的四张面孔,在这突如其来的阵痛之中,骤然张口——放声歌唱。
深渊的漆黑洪流汇聚在那四张大口之中,喷涌汇聚!
紧接着,毫不保留的,向着近在咫尺的索拉诺。
吐出!
毁灭的洪流迸发!
创造主的框架在这一瞬间彻底分崩离析,不论是多少层防御在如此贴近的超近程‘炮击’之下,都显得脆弱如薄纸。
原本只是崩裂缝隙的边境,此刻在洪流的冲击之下,被瞬间贯穿。
自上而下,被凿出了一个贯穿的裂口,变成了一个迅速崩溃的‘甜甜圈’。
在最后的瞬间,槐诗只来得及撑开大司命的领域,将整个荣光之塔笼罩在内。毁灭的洪流席卷而过,很快,吞没了一切。
唯有崩裂的防线此刻还在大地之上存留,勉强保留着完整的形状。
炮击阵地、第一、第二、第三防御序列,乃至诸多部门,在余波的席卷之下,已经被尽数撕扯成粉碎。
残存的力量化为暴雨,肆虐在边境的残骸之中。
粘稠的‘胃液’之雨,吞没了一切。
——索拉诺防线,崩溃!
可与此同时,第二道流星,自深度之间,涌现!
东夏第六防线·汴京!
“打起精神来,别让美洲老头儿们看扁了。”
指挥室里,叶雪涯系好了安全带,找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最后,吹了声口哨,愉快的下令:“加速,咱们超车——撞上去!”
稷下的学者们兴奋的搓着手,将操纵杆,一拉到底!
那便撞!
伴随着边境的再度加速,旧纪元所残存的那些建筑在剧烈的地震中迅速的崩塌,而汴京边境,已经在焚烧之中,越过了索拉诺的深度,宛如漂移一般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自侧面,向着福音圣座砸出!
而紧追在汴京之后的,是一道庞大的光轮。
在座天使的神迹刻印之下,庄严的教堂之上缠绕着层层光焰,主教和骑士们狂热的歌唱着征伐的圣歌,紧随其后的,向着福音圣座扑出!
异端应当落入地狱里!
而落入地狱的异端,就应该在这来自正理和公义的光焰之下,化为尘埃!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啊!!!”
决策室里,来自圣彼得教区的大主教狂热的欢呼:“东征!东征!!!”
在狂喜之中,他拉住了旁边玄鸟的手,神情赞扬:“没想到,东夏竟然也有如此坚决的除魔卫道的决心啊!实在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
玄鸟的表情抽搐着,艰难的保持着微笑。看着叶雪涯飙车的样子,感觉有句骂人的话说不出。
死丫头,不自己当家就真卖起祖产来不心疼!
老子把汴京交给你,是让你当自爆卡车开得么!
万幸的是,比他们更快的,是边境防御阵线——
或者说,是天文会!
如今,随着无数边境之链的运转,竟然有一条笔直的通路从密集防线之间展开……
而就在通路的尽头,地狱和现境之间的最后界限,是一道恢弘万丈的大门,无数云烟和变幻不定的景象从门扉之上浮现。
而就在大门之前站立的,便是两个纤细消瘦的身影。
卢基娅、卢基乌斯。
那是来自罗马的双子天敌——雅努斯!
守卫现境之门的天敌,在那一瞬间转过身,双手按在最后的门扉之上,如是,将通往现境的门扉,再度推动!
天门洞开!
就在敞开的门缝之后,属于现境的【辉煌之光】,如同瀑布那样,喷出!
三大封锁所形成的壁障在瞬间开启了一隙,而由整个现境,所有的文明,所有的奇迹、所有的灵魂所汇聚成的璀璨光芒,便形成实质,向着地狱飞去。
在天文会的意志之下,那三柱中酝酿而出的至上神髓不断的变化,转瞬间,跨越了数十个深度,自地狱之中勾勒出无数轨道,卷着那些紧追不放的防线,向着更前方延伸!
崭新的边境防御链条从福音圣座的正前方串联而成。
此时此刻,在辉煌之光的照耀下,阻拦在福音圣座最前方的,无异于现境本身!
当惊天动地的冲撞在深度之间迸发,所掀起的波澜便在深度区之下的深渊里,形成了新一轮的毁灭浪潮。
而不论波澜如何扩散,六道防线所行程的链条,便已经将福音圣座,束缚在了正中!
合围奠定!
再没有了逃避的空隙,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在剧烈的碰撞之中,现境和地狱之间的战争,再度开启!
只可惜,距离太远了……
在破碎的索拉诺残骸之上,灰头土脸的槐诗抬头,凝视着夜空之中不断迸发的耀眼光焰。漆黑的天体和星辰之间的厮杀已经开始。
而他们,已经搁浅在了这一片深度之间……
哪怕看上去近在咫尺,可是这短短的一线距离,却已经遥不可及。
现在的索拉诺,就连自保都难以完成,更不要说投放兵力了。
可就在他遗憾的轻叹里,却听见风中传来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槐诗?”
在荣光之塔的最低端,理查德抬头问道。
“嗯?”
槐诗瞪大眼睛,呆滞。
“你的工作,就要开始啦。”
熊神愉快的挥手道别,最后才问道“不过,开始方式有些粗暴,应该没关系吧?”
那一刹那,槐诗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抬手。
“等——”
可不等槐诗表达反对,撑天立地的巨熊化身,就已经再度浮现在了眼前。
无穷尽的土石汇聚成了震怒巨熊的轮廓,紧接着,伴随着理查德的动作,伸出手,简单粗暴的将荣光之塔握在手中。
而已经完全不当人的巨兽面孔上,就浮现出祝福的笑容。
轰!
槐诗脚下一软,整个荣光之塔,竟然在熊神的巨力之下,被直接从地上拔了出来。紧接着,最后的框架和定律笼罩在塔身之上,形成了一层闪烁不定的防护。
“喂,等一下,你不觉得这太粗暴一点了么!”
槐诗下意识的抓紧了身旁的把手,回头向着熊神呐喊:“怎么想他妈的这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办法好么!要不您老先打个报告申……”
可惜,在残破的天地之间,呼啸的风声太过于高亢,以至于熊神根本根本没听见那渺小的抱怨。
就这样,他捞起手里的巨塔,掂量了两下之后,满意的点头,摆出了奔跑冲刺的姿势。
紧接着,迈步,向前!
在这崩裂的大地之上,向着边境的尽头,狂奔!
自剧烈的震荡之中,匪夷所思的加速就此开始。
大地在加速崩溃,边境难以负载,无以计数的土石在狂奔之中被甩落,而熊神的速度,却越发的飞快,向着大地崩裂的尽头,向着远方不断燃起光焰的夜空。
握紧了手中的‘投枪’,抬起了手臂,摆出了标准到令人落泪的投掷姿势。
“给我——”
理查德咆哮:“去!!!!”
轰!!!!
荣光之塔呼啸着掀起最后的巨响,自这恐怖的熊力弹射之中,向着漆黑的深渊飞出!
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最后的脏话。
就这样,脱离了边境和重力的束缚,高塔自由的飞翔,穿越了迸射的光焰,突破了无数阴暗的触须羽翼,贯穿了福音圣座上那升起的密集炮击,最终,如同一根从天而降的钉子一样,狠狠的没入了人面之上的眼眶。
砸进那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
三秒钟后,决策室的屏幕上浮现出震撼人心的消息,给所有战区带来了新的激励!
开战后两分十五秒。
——天文会第四作战部队,荣光之塔·槐诗,率先登陆完毕!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登陆
福音圣座内侧。
璀璨的光芒从天而降,照亮了内部的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回荡着充满神圣意味的颂歌,青空之下的世界里满是奇异而瑰丽的建筑,无数林荫之间有白石铺就的小道相连。
就在这足以将整个地狱都囊括在其中的庞大空间里,六层截然不同的界域由贯穿天地的巨柱相连,构成了福音圣座的正体。
而庄严的雕像和美妙的装饰就遍布在这一片静谧而美好的乐园之中,令人流连忘返。
没有阴暗,也不存在狰狞。
就仿佛没有任何瑕疵,只有传说中的天国才能比拟如此的景象。
为了点缀这宣扬福音的庄严之座,至福乐土穷尽了地狱中的无数珍藏和宝物,不惜一切代价的装扮着它的每一寸空间。
每一缕空气,每一寸阳光甚至每一片叶子都在狂信徒们的精心呵护之下尽善尽美,而更是有无数深渊画师绞尽脑汁的为它献上了诸多画作、建筑乃至其他。
在不远的未来,一旦福音圣座完成,便是足以承载至上全能之神巡行地狱,传播福音的神之车。
这是献给真正神明的圣座,不容许有任何的瑕疵和错谬,甚至就连石砖的数量和路径的总数,都必须为七个神之圣数。
完美的对称美学彰显在所有的地方,甚至连走进其中的工匠也必须吟诵经文,领受洗礼,洗去原罪之后,方可踏上这一片无垢乐土,赢得在工程完毕之后葬身于此的伟大殊荣。
只可惜,连日以来,这无上的圣地竟然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神意慈悲。
伟大之主竟然能够容许那群外来的无信者踏上祂的国度,任由他们以充满原罪和恶臭的灵魂和肉体亵渎这一片无暇的圣土。
只是想到这一片伟大的乐园竟然被外来的地狱大群所玷污,无信又可悲的统治者竟然有资格和大天使们位列在同一殿堂内,归净之民们就忍不住悲愤的落下泪来。
何至于此!
是他们的虔诚不够么?还是赞颂不足?
悲哉,痛哉,哀哉——
珍贵的福音无法让这群原罪深重的孽种开悟,乐土也遭这群恬不知耻的异端所染指。
为了弥补乐土的损失,连日以来,归净之民们举行了数场超大型的献祭和祭祀,在遍布的圣座世界内部的无数信所和圣殿之中,舍身弥撒和洗礼无时不刻的延续着,珍贵的血水和白骨化为海洋,在圣池之中掀起波澜,顺着覆盖了整个福音圣座的管道,向着下层流动而去。
穿过了无数庞大机械所组成的传动层,沁润着一一座座尸骸堆积成的山峦,最后顺着管道送向了熔炉,灌溉着无穷灵魂所汇聚成的煎熬之海。
伟哉!奇哉!妙哉!
在祭祀们虔诚的赞颂里,十六座灵魂熔炉的火焰再度升腾,无穷的力量在神意的运转之下涌现,推动着庞大的福音圣座在深度之间翱翔穿梭,呼唤着毁灭之雨和焚烧之火,同那些螳臂当车的异端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在那清脆道让人为之落泪的咀嚼声中,一只只庞大的地狱巨怪在锁链的拉扯之下落入了黑暗之中,在黑暗的胃之海洋中渐渐溶解。
“汝等岂非不知么?异端们的末日到了!盖因神之怒火,已经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当福音响彻地狱,一切狂妄蝼蚁都要埋葬在火焰和洪水之中!”
此刻,狭窄阴暗的底仓。
就在如同血管一般蠕动的蒸汽管道下,无数佝偻的畸形信徒之间,苍老的祭祀爬上了简陋的祭坛,举起双臂,奋力的呼喊:“神圣的血水将再度为一切洗礼,倾听吧,这是列国降服和颤栗的声音。”
“再不多时,从天而降的火焰便将覆盖一切,无信者将卑微的埋葬在雷鸣之——”
话音未落,高亢的雷鸣骤然迸发。
伴随着远方传来的凄厉惨叫,爆炸的轰鸣伴随着剧烈的震荡接连不断的浮现,令血管一般的管道迅速的蠕动,断裂,恶臭的液体从其中喷出,将一切被覆盖的倒霉蛋尽数腐蚀和溶解。
墙壁、大地乃至天花板都像是血肉一般的扭曲和痉挛。
紧接着,迅速的鼓胀。
爆裂!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穿刺中——
当惊天动地的恐怖动荡终于结束,混乱里,佝偻畸形的信徒们再次抬头,却已经再也找不到祭坛之上的祭司。
就连祭坛也消失无踪。
只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诡异建筑,突兀的横隔在他们的眼前,如巨楔一般,斜斜刺破了底层之间的缝隙和间隔,深深钉入了整个福音圣座的传动层里。
而伴随着它表面上那一层流转的暗淡光芒在闪烁中熄灭,便有坍塌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早已经濒临崩溃的外壳在迅速的长出裂隙,破碎砖石迅速的脱落,砸在地上,堆积如山。
在血肉化的墙壁侵蚀下,它在迅速的崩溃。
断裂。
显露出后面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死寂之中,畸形的信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儿?”
“上面又坍塌了?这都多少次了?”
“不是说在打仗么?难道是那些异端在趁机破坏我们的圣殿?”
“哪里来的东西,好丑——”
“哈哈哈,你们怕什么,总不可能是现境的无信者打上来了吧?”
在茫然的奴工中,有臃肿的畸形信徒推开前面碍事儿的家伙,踉跄的走上来,靠近了,扒拉着裂缝,探头。
“让我看看,是什么鬼东西……”
在那一张浮肿扭曲的脸上,四颗大小不一眼珠努力的瞪大,向内窥探。
可惜。什么都看不清。
一片昏暗。
可当它伸手摸索时,就摸到了钢铁的冰冷触感,还有如同骸骨一般的形状……宛如一具铁铸的死骸。
那是……什么?
畸形的信徒呆滞着,瞪大眼睛,试图后退。
可现在,就在它的面前,黑暗里,那一张被笼罩在钢铁之下的面孔缓缓抬起。
一缕诡异的雷光从它的眼洞之中亮起,跳跃,闪烁,照亮了那一张宛如骷髅一般的狰狞铁面,还烙印在额角之上的漆黑。
【Lattice1-7】
紧接着,它就看到钢铁的骷髅抬起了手臂,笼罩在冷酷钢铁内的五指握紧,耀眼的雷电从指缝里迸射而出。
轰!
血水喷涌,无头尸骸仰天倒下。
蔓延的坍塌声响起,展露出断壁之后的残酷的钢铁阵列。
同眼前的狂信者们相较,反而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棱角狰狞的外骨骼如同钢铁骷髅,漆黑的眼洞之中,只有一缕缕电光不断涌动。
“自由开火。”晶格1-7挥手。
于是,伴随着清脆的钢铁摩擦声,一道道漆黑的枪口抬起,整齐划一的对准了那些呆滞的面孔。
当扳机被叩动的瞬间,便有炽热的子弹从其中呼啸飞出,拥抱着每一个凝固的灵魂,贯穿内脏,在畸变的躯壳之中绽开。
宛如铁的花那样。
升腾的血雾里,有凄厉的嘶鸣和惨叫声扩散。
数不清的破碎尸骸飞扬而起,杂乱的落在地上。可在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率先拉响了警报——凄厉又高亢的声音在闭塞的底仓之中扩散开来。
很快,蠕动的血肉天花板剧烈的痉挛着,一颗又一颗的血肉之卵从血管一般的管道排出,落在地上,迅速的干瘪破裂。
而粘稠的液体里,一只只猎食天使飞速的破壳而出,宛如羊水一般的粘稠液体从厚重的甲胄缝隙中流出。
当纯白的双翼展开,锋锐的长枪已经抬起,对准了敌人的所在。还有更多的支援,伴随着警报的扩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但在那一片舞动的尘埃里,却寂静的像是死去了一样。
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缓缓浮现。
从尘埃中走出。
带着充满友好的灿烂笑容,展开双臂。
“各位朋友,早上,中午,晚上好啊。”
槐诗扯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鼻血,环顾四周,满怀着体贴与好奇:“都吃过了吗?哎呀,看到大家精神百倍的样子真好,实在是令人欣慰。”
就这样,踩着脚下的畸形头颅,他洗了一把鼻涕之后,将手帕揣进兜里,热情洋溢的宣布:“总之,欢迎参加纪录片《诸界之战·福音圣座篇》的花絮录制——”
说着,他抬起手臂,指向了那些狰狞的面孔:“接下来,我们将随机抽选出一位幸运观众来回答节目组准备的问题。
而剩下的朋友将领取幸运大奖……”
——奖品,是【死亡】!
那一瞬间,迎着无数穿刺而来的长枪,槐诗抬起的手臂缓缓挥下。
就在他的身后,坍塌的高塔废墟中,那些涌动的尘埃里,一道道炽热的雷光向前突出!
伴随着猎食天使们眼瞳的收缩,湛蓝的光芒一闪而逝。狰狞的骷髅面甲萦绕着层层电光,已经近在咫尺!
毫无征兆的跨越了彼此之间的狭窄距离——
突进。
庞大的质量撕裂了眼前的阵列,摧枯拉朽的撞碎了那些胆敢不自量力阻拦在前方的敌人,紧接着,手中倒持的武器举起,加重版枪托砸落,如铁锤,轻而易举的摧垮了那些呆滞的面孔,连同颅骨一同碾压成了粉碎。
再然后,枪口调转,对准了前方。
叩动扳机。
一束束炽热的火光从阵列的正中喷出。
钢铁的暴雨扩散,将一切敌人吞没在其中。
那些雷光不断的从猎食天使之间迸发,笔直的突进,毫无征兆的转折。在雷霆的加持之下,原本笨重又缓慢的外骨骼装甲,现在竟然宛如真正的雷电一般,粗暴的在对手的阵列之间穿插,来去。
当瞬间的加速度飙升到如此恐怖的领域时,就再不需要配备什么武器,这一副由钢铁铸就的装甲便是最强大的武装。
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只要蓄力向前撞出,便能够在铁壁阵列中凿出一道猩红的裂隙。
再然后,行云流水的屠杀开始了。
打爆头颅,穿刺心脏,拔除四肢,折断双翼,最后,播下火种,将那些畸变的躯壳在金属燃料的焚烧中化为灰烬。
只留下最后的幸运儿,享受来自现境的问候。
就在晶格1-7的手中,那一只被扯去四肢的猎食天使不断的挣扎着,嘶鸣,像是愤怒的蠕虫一样。
就这样,提起来,送到槐诗的面前。
哪怕到这个时候,那一张凶戾的神情未曾有丝毫的变化,反而越发的狰狞。双眸之中的火光涌动,嘶哑尖叫:
“讨灭异——”
自爆之前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为修长的五指已经覆盖在了它的面孔之上,冰冷的温度迅速的扩散,带来将灵魂也彻底冻结的恶寒。
而就在指缝间,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在缓缓靠近,端详着它的模样。
“看来你好像很懂哦。”
槐诗赞许颔首,五指缓缓收缩,“很好,来,让我看看——”
那一瞬间,五指之间的黑暗扩散,粘稠的阴影如同活物一样的钻进了它的口鼻之间,渗入了躯壳之内,迅速的扩散。
侵蚀着畸变的灵魂,修正着歪曲的观念,铲除了微不足道的防备之后,植入了不容违抗的命令,再然后,在黑暗中重塑一切——
刺耳的悲鸣迸发。
转瞬即逝。
当槐诗的手掌再度抬起时,便露出了那一张痉挛抽搐的面孔。可渐渐的,那一张呆滞的面孔中重现涌现出崭新的神采。
凝视着槐诗的样子,空洞的眼瞳里浮现不加掩饰的狂喜。
“——圣、圣哉!”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那我走?
深渊的漆黑被火焰点燃。
激烈的闪光在深度之间不断迸发。
宛如科幻大片一般的宏伟场面在缓缓展开,可彼此攻伐的却不是什么星际战舰,而是一座座遍布堡垒的边境再围攻着漆黑的世界。
以星辰的冷辉。
以信仰的圣光。
以从天而降的虹光火炮。
“我他妈熊的力量!!!”
理查德咆哮。
破碎的大地之上,怒吼的熊神抡起手里的两节巨塔,向着远方夜空中的漆黑星辰投出。
高亢的破空声里,气浪迸发。
坚忍和谦卑之塔满载着熊熊火焰和熊熊力量一同破空而去,庞大的轮廓在定律的束缚之下保持着完整,数千吨上万的恐怖质量随着加速度的飙升,带来了匪夷所思的冲击。
一路上势如破竹的摧垮了外层的护罩,钉进了四活物的面孔之上,紧接着,塞满其中的炼金炸药和各种易燃物轰然爆发,在扭曲的人面之上凿开了崭新的疮疤——
同那些来自各个防线的炮击相较,威力简直夸张的过头。
“安打!安打!”
巨熊兴奋的振奋双臂,绕着破碎的索拉诺跑了一圈,呼喊:“再来!再来!”
创造主面色发苦:“理查德啊,你悠着点,咱们防线快要被你薅光了。”
“索拉诺都他妈快没有了,还要塔做什么?搞快点!别墨迹了……”
理查德甩手,示意下面的军士装填速度在快一点,自己还要再去搞两把。
自从把荣光之塔丢出去之后,他就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羽蛇你看,这玩意可比大炮好用多啦!
有一说一,确实。
但也比大炮费钱个几十万倍吧。
但现在索拉诺边境都在被福音圣座给打沉了,羽蛇已经顾不得再计较那么多,反正就算回收回来之后,也没办法再次利用了,还不如让老熊丢了听个响。
三分钟后,诚实之塔‘填装’完毕。
随着熊神兴奋的呐喊和咆哮,带着海量的土石向着福音圣座飞出。
人面狂怒。
你妈的,好歹换一张脸啊!
扭曲的人脸张口,再度喷涂出毁灭的洪流……向着已经根本没有战略价值和威胁的索拉诺防线。
令饱受摧残的索拉诺防线再度崩裂出新的缝隙。
可在那震怒的洪流之中,一线金属的铁光却逆袭而上,燃烧的诚实之塔撕裂了阴暗的洪流,贯穿触须羽翼,破空而至。
瞬间,楔在了人面的腮帮子上面,十倍量的炼金炸药来自雨神的神迹刻印轰然爆发!
抓紧这宝贵的时机,燃烧光轮之中的庞大教堂轰然鸣动,漆黑的荆棘之枪无声而去——以圣人之血为源泉浇灌生长而出的至纯惩戒之刃悄无声息的穿过了无数防御和攻击的夹缝,落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寂静降临。
充斥在深度之中的凄厉惨叫和福音圣歌戛然而止,那一张张面孔迅速的扭曲起来,四活物的面孔僵硬一瞬,紧接着数之不尽的盐柱和硫磺之树从福音圣座之上拔地而起,抽取着其中的苦痛和绝望萌发。
一片又一片,宛如霉菌一般不断的蔓延,覆盖了大半张人脸。
四活物怒吼。
黑暗喷涌,从侵入的异物之上扫过,催灭无数,无数盐粉和硫磺迅速蒸发升腾,就连教堂之上的庞大光轮也随之动荡,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我们已经落入了现境的埋伏之中。”
福音圣座之内,最高处的乐园之天,代表着牧场主圣座的殿堂内,闭目祈祷的大天使·公义抬起了面孔,俊美而刚健的面孔之上,眼瞳却一片漆黑,一只只诡异的眼瞳在里面不断的浮现又消散,宛如千万人在透过这一具狭窄的躯壳俯瞰尘世,审判一切。
“无信者们已经感受到了威胁,不惜代价的发起围攻,妄图玷污至纯之国——”
来自至福乐土的统治者沉思片刻之后,向着身后吩咐道:“不要抱有侥幸,他们必然有备而来。
底层出现了混乱,你去处理,不要让蝼蚁生变——我将主持升变之轮的运转,保卫圣座,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和牺牲。”
“谨受命。”
不久之前才从至福乐土重生的大天使·惩戒单膝跪地,领受了公义的命令之后,转身离去。
很快,在乐园之天内,海潮一般的猎食天使腾空而起,驾驭着光芒,向着圣座世界内的每一处地方飞去。
璀璨而美好的世界渐渐浮现裂隙,隐隐展露出隐藏在逼真幻象之下的恐怖领域。
白石小路化为惨烈的骸骨之路,丛丛绿茵化为血肉之树,河流中奔腾的胃液冲刷着岸边的尸骨。
耸立在七天之中的白骨巨柱中,涌现无穷鲜血。
乐土的伪装之下,地狱在渐渐苏醒。
而就在这一片地狱的最深处,阴暗逼仄的底仓里,传来了虔诚的赞颂声。
“圣哉!圣哉!圣哉!”
蠕虫一般的猎食天使狂喜的抬头,赞叹着全境唯一的真神,现境和深渊唯一的统治者:“伟大的巴哈姆特,至尊的巴哈姆特,全能的巴哈姆特!
你是终结,你是起始,你是万物之源!”
就在那狂热的歌颂之中,被撕裂的肢体迅速重生,背后的苍白的双翼迅速的晦暗污浊,浮现漆黑。
而就在他的面孔之上,原本模板化的俊美面孔在迅速的畸变,口鼻拉长,一层层粗硬的黑毛从脸上长出。
转瞬间,从庄严威武的猎食天使,变成了一个猥琐佝偻的狗头人。
逼格掉了十倍不止,可偏偏这狗头人的背后还长着翅膀……
这算什么?
天……狗?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想到远在瀛洲的大天狗可能会捋起袖子来砍人,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称呼。
而就在他面前,新生的……狗头天使,在赞颂万巴哈姆特之后,便望向了槐诗,无比狂热的叩拜:“赞美你!万王之王巴哈姆特的投影,真神在现境的化身,至尊至贵的教皇——槐诗冕下!”
槐诗愕然,挠头。
坏了,我成替身了……
算了,反正都是自己替自己,无所谓了。
眼看自己的侵蚀和污染对至福乐土的猎食天使也有效,他就松了口气,不去理会那些还在源源不断降下的增援,交给了铸铁军团。
然后,掏出自己的小本子来,翻看上面浮现的崭新字迹。
来自统辖局的任务分配已经下达。
“我看看……”
槐诗凑近了,仔细端详:“任务是制造混乱,进行破坏,然后为后续登陆队伍创造机会,并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辅佐主攻队伍摧毁福音圣座的……动力源?”
真就不当人是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都塞给自己,抢滩登陆就算了,还要再跑到福音圣座上造牧场主的反可还行。
搞事情也没有搞这么离谱的好么?
但……
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甩舌头随时准备舔脚的狗头天使,忽然感觉这事儿似乎也不是想象的那么难。
不就是个破船么?
看我就地拉一批新的增援……
“那谁……”槐诗随手指了指旁边的狗头天使,顿时趴在地上的信徒狂喜着抬头:“冕下有何示下?”
“咳咳,汝当俯首,悉心听闻……”
槐诗努力端出一副严肃郑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慈祥的问道:“恁……叫啥啊?”
“在下……在下……没有名字!”狗头天使绞尽脑汁之后,仿佛悟得什么玄机,眼睛一亮:“昔日伪神所给的名字倒是有一个,已经不堪使用!还请教皇冕下赐名!”
“啊这……”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上道的么?
可仓促之间,槐诗看着那一双期盼的大眼,竟然也不好拒绝,苦思片刻之后,拍了拍他的狗头:“你看你毛发纯黑,唔,从今天起,就叫黑狗一号吧……”
“感谢冕下赐名!”
黑狗一号狂喜乱舞,屁股上刚刚长出来的尾巴疯狂的甩起来:“从此之后,在下便是巴哈姆特圣主的猎犬,是您忠实的走狗!走狗!”
“呃,咳咳,大家都是保护现境的同志,同志,什么走狗,太难听了。”
槐诗摆手,“就在刚刚,伟大的巴哈姆特已经传达了至高的神谕——从今天开始起,你就是福音圣座教区的大主教!”
“……这……这……”
黑狗一号呆滞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正当槐诗以为它不愿意的时候,就看到它开始疯狂的磕头,涕泪横流:“以此卑微之躯,竟然能蒙主圣恩,呜呜呜,在下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从今以后,在下定然粉身碎骨,以报圣恩之万一,赞美巴哈姆特!赞美巴哈姆特!”
瞧瞧人家,不愧是狂信徒出身,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这就叫专业!
给个空壳子公司让你来做法人代表都这么高兴,果然至福乐土的都是人才啊!
眼见新人这么卖力,槐诗也不好太过随便。
将天问之冠变成光环,悬在头顶,槐诗双手展开,慈悲的吩咐:“去传播我的话语,信奉我的道路,赞颂我的名讳。
让至福乐土的异端皈依真正的信仰,汝等便将在归墟中得享永生。”
“圣哉!圣哉!圣哉!”
黑狗大主教狂喜乱舞的叩首,膜拜,很快,便举起地上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叉子,披上了血染的红衣作为教袍。
“我知道哪里人最多,请冕下和各位天兵跟我来。”
黑狗一号挺胸抬头走在前面,热情洋溢的带着槐诗他们:“大人,走这边,这边——前面就是底仓的军械库,哎呦,小心台阶,千万别碰到,您别动,我先给您铲了!”
甩着舌头喜滋滋的走在前面,就在错综复杂的底仓中,左拐右拐,结果拐角处迎头就遇上了一堆杀气腾腾的猎食天使。
眼看着昔日的同伴忽然变成狗头,就连领头的百夫长都愣在原地:“喂,博纳,你怎……”
回答他的,是震怒的铁叉!
“住嘴!无信异端,安敢污我清白!”
狂怒的黑狗一号猛然跳起,一叉就捅进了百夫长的脸上,怒斥:“过去那个愚昧无知的异端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伟大圣主巴哈姆特座下的大主教黑狗!
尔等异端小丑,不识天数,不知尊主,现在弃甲来降,仍不失走狗之位,否则天兵震怒之下,便要尽数沦为尘埃!”
不等晶格小队动手,竟然率先一个跳劈弄死一个,就连后面的晶格1-7都愣在原地。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变节的地狱生物,可这么懂事儿乖巧的带路党还是第一次见。
没办法,它实在是太懂了……
可有的时候,二鬼子太过懂事儿,反而让这群铸铁军团的正规军有些压力山大。
甚至,他们都觉得自己开始多余起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扩散
饶是铸铁军团见多识广,遇到这么懂事儿的走狗,一时间也百味陈杂。
在现境大家卷了那么久才来到铸铁军团,好不容易成为了正规军,没想到下了地狱之后也能遇到相似的烦恼——公司里来的新人临时工太能干了怎么办?
要不要打黑枪弄死算了?
万幸的是,黑狗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只是嘴上喊的响亮,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卵用。
在猎食天使们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被按在打,当场就被穿出了十几个透明的窟窿,险些就要身首异处。
偏偏都已经断手断脚了,还是活蹦乱跳。
槐诗作为大司命,给予地狱生物的恩赐就是生命强韧和绝强抗性,还有各种归墟里的BUFF,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了,就只能汪汪惨叫……
回头看着身后的天崩天降,就分外茫然。
为啥你们只是看着?
咱们不是友军么……
确实,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不知道为啥,大家忽然都……不太想要帮忙了。
只有晶格1-7厚道一些,凑到槐诗旁边,低声问:
“阁下?”
通过黑狗一号的奉献和牺牲,槐诗倒是对归墟改造之后大群生命力有了新的直观认识,现在眼看差不多了,便淡定的挥了挥手。
“随意行动就好。”
他想了一下,补了一句,“记得抓活的。”
话音刚落,雷鸣迸发。
扩散的巨响之中,飓风掀起,炽热的电光突出。
雷电疾驰,笔直向前,悍然撞入了前方走廊中的密集阵列,掀起猩红的风暴。
原本凡铁所铸就的外骨骼装甲之上淌溢着层层漆黑的色彩,狂乱的电流在咒纹装甲之上跳跃,随着些微的动作,便将这一份暴虐的毁灭挥洒而出。
而就在装甲之下,士兵们的眼瞳已经烧成了灼红。
足以令人晕厥和猝死的加速度和惯性无法阻挡他们的杀戮,无需注入那些紧急使用的药剂,在大司命的加持之下,肉体凡胎已经晋升为了钢铁之躯。
而笼罩在他们身上的,便是神迹刻印·天问的加持。
在槐诗的倾力打造之下,重组的晶格小队已经焕然新生,和往日在不相同。
此刻,天阙的钢铁造物和归墟的从属眷顾结合为一体,宛如槐诗的十指一般,形成了奇迹的延伸。
云中君和大司命的力量覆盖在他们的灵魂和肉体之上,催化炽热的火焰,无止境的增强着他们的力量。
而代价,便是灵魂和生命被槐诗握在了手中,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和工具。
但这和原本的职责有什么区别么?
但凡牺牲能有所结果,死亡能够有所作用,铸铁军团从来都不介意成为消耗品。更何况,灵魂落进自己的人手里,不比被牧场主吞掉划算几万倍么?
对于槐诗所给出的选择,几乎没有任何人犹豫,全员出列。
倘若来的是个创造主或者大宗师,恐怕才能差距到其中的恐怖。
统和全军合而为一,然后以自身的属性和意志加以催化和运转——如今的槐诗,本质上已经和统治者掌控自身的大群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还要更加近似神明!
当六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战场时,这一帮刚刚从生产线上下来还热乎着的白板猎食天使就再无任何反抗余地。
三十二秒之后,他们终于停下动作的时候,整个被血色覆盖成猩红的走廊里,已经没有一个还能动弹的东西了。
包括黑狗。
胳膊腿都被友军救援的时候不小心踩折了。
但既然槐诗有用,这一次大家就在没用金属燃料毁尸灭迹,把为数不多还能喘气儿的给拖着回来,就堆积成一座小山。
很快,在槐诗的‘人格’魅力感召之下,猎食天使们当场纷纷洗心革面,重新做……狗头人。
巴哈姆特教团喜提九成八成新的牧场主自用信徒,成功的在福音圣座开枝散叶,凑够了五大佬五奉行,距离十三太保和一百零八好汉也相差的不是太远。
进度如此喜人,顿时让槐诗喜笑颜开。
然后,重生成狗头的天使们便整齐划一的匍匐在地,不顾黑狗一号的的妒恨怒视,万分恭敬的恳请道:
“请冕下赐名!”
啊这……
贵地的风俗都这么统一的么?
槐诗愕然片刻,率先伸手,按住了最接近的一颗狗头:“既然前面是阿黑,那你就叫阿花吧。接下来的,分别叫阿红,风吟,还有阿灰……从今之后,你们五个就是巴哈姆特教团驻福音圣座的四大天王!
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做出一番大事业!等将来圣主巴哈姆特肃清一切异端邪魔,将伪神挫骨扬灰之后,你们一个个都能做大天使、大牧首……”
一番颇为接地气的鸡血鼓励之后,陷入狂热状态的四大天王外加一个隐藏角色,便开始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带着天兵天将在底仓犁庭扫穴。
什么军械库,什么祈祷所,什么中枢站……冕下,走这边!
彼此之间还会因为走哪边更近这种问题争得面红耳赤,那热火朝天的急切样子,简直恨不得明天就解放福音圣座,后天反攻至福乐土。
甚至有的同伴尾巴摇的慢了一点都会被指责怠惰神事,暗怀异信……
眼看职场文化瞬间卷成这屌样子,晶格小队已经不想说话。
至于最后面,一开始扛着大盾准备随时应勇表现的珊德拉,现在已经开始闲到自拍完了之后到处找信号发朋友圈了……
不是她不警惕,而是槐诗太稳了。
稳啊!
丽兹姐说的果然没错,哪怕天塌了,进了福音圣座,长官旁边也一定是最安全的。
什么叫灾厄之剑,什么叫领航者啊!
你看看这深入敌后跟回家一样的轻松惬意,你看看挥手之间敌人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的气派——这就叫专业啊!
然后,就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一路走来,脚下踏过的鲜血,竟然宛如活物一般的蠕动着,渐渐发芽……
就在槐诗的脚下,阴影在悄无声息的膨胀,变幻不定的扩散,不断浮现出莫可名状的轮廓,演绎出深渊和地狱的真髓。
所过之处,一切尸骸、灰烬和血液,尽数被染成了漆黑,无声的渗入了铁石和墙壁之中,像是蠕虫一般的延伸扩散着,许久,渐渐开出了诡异的花。
当刺耳的警报号角响彻整个底仓,精锐的地狱军团撕裂了舱板,驰骋而至的时候,除了只看到了满目疮痍。
征战天使们愕然的环顾着四周那惨烈的景象,还有脚下的那些还在缓缓蠕动的肢体和内脏,丝丝缕缕的触须从腐败的内脏之上生长开来,却长出了一丛丛沁人心脾的鲜花。
在那过于浓郁的香气和血气夹杂的闷热空气中,所有征战天使竟然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了略微的眩晕。
远处好像传来低沉的笑声。
万夫长猛然回头,怒视:“谁在说话?”
在他身后,呆滞的征战天使们茫然的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纷纷摇头。只是在黯淡的光影中,每一张俊美的面孔都拖曳出一道道变幻不定的阴影,看上去神情诡异,阴晴莫辨。
很快,远方再度响起的号角声让他们顾不上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奔赴而去。而当这一次,两支队伍在爆炸现场回合时,已经扑了个空!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是怎么守卫圣座,保护吾主乐土的!”
又是一场徒劳之后的万夫长将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劈斩成了两截,愤怒咆哮。
可诡异的,被劈成两段之后艰难挣扎的幸存者,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微笑,至死都未曾察觉。
那笑容如此安宁,甜蜜的让征战天使都为之不安。
当再度抬头,看向远方的黑暗时,便感受到那一片漆黑中所传来的恶寒,仿佛真正的猎食者在悄悄的凝望着自己一样。
“谁在说话?”
边缘处,有茫然的征战天使轻声呢喃。
无人回应。
可那些细碎的声音却渐渐靠近了。
混杂在嘈杂的声响,底仓的轰鸣还有警报的号角声里的诡异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粗重呼吸,又像是风里有什么看不见的怪物在尖锐的发笑。
可当仔细倾听的时候,又奇异的变成了某种无法听清的呢喃,诡异的耳语。
千丝万缕的声音像是活物一样钻进耳朵和灵魂之中,宛如萌芽的种子,触须一般冰冷的感觉扩散在意识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只剩下那宛如延续到永恒尽头的轰鸣,千万人嘶哑的咆哮和狂热的呐喊。
“至心皈命礼敬太初混沌天尊……南无终末五方兽面佛……全能至上之主……吞食太初者……终焉终结终末终极之兽……万福,万胜,万军及万能之王!”
“至心皈命礼尊……如是我闻……兽之灵运行在渊面之上……”
“圣哉!圣哉!圣哉!”
“圣哉!巴哈姆特……”
在恍惚中,有人下意识的跟着轻声呢喃,当他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便不由得悚然一惊,猛然抬头。
然后,便看察觉到了两侧同伴投来的审视视线,如此冰冷。
可很快,当他们彼此对视的时,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某种暧昧的微笑。
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扭曲的血丝。
渐渐猩红。
“圣哉……”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突入
距离登陆不过是过了短短的十五分钟,但未曾有过的混乱就已经在这一片地狱中萌发了枝丫。
现在,伴随着槐诗的行进,便有越来越多的狗头天使向着四方扩散。
就在福音圣座的黑暗里,在血肉和花之间,在灰烬和骸骨之中,所有的活物和生灵之间,看不见的流毒已经渐渐涌现。
那是瘟疫。
当恶毒的种子在无数的死亡中萌芽,便有名为信仰之瘟疫无声的扩散。
“去吧,去吧。”
槐诗闭上眼睛,倾听着风里传来的无数狂热低吟,无声的微笑。
在他走过的路上,一从纯白的鸢尾花无声长出。
如此芬芳。
可如此惬意又平静的发育时间并没有经过多久。
当第一队征战天使在黑暗中变节,选择弃暗投更暗的瞬间,便有震怒的咆哮从整个福音圣座之中响起。
轰鸣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迅速的坠落,自这乐土之中疾驰。
瞬间,军械库剧震,高耸的顶穹在瞬间轰然破碎。
诡异的灰黑色光芒从裂隙之后瞬间刺落!
珊德拉下意识的举起了自己的石盾,可瞬间便感觉到眼前一黑,口鼻之间不由自主的流出鲜血。
就连家族传承千年的圣盾都在那烈光的灼烧之下嗤嗤作响!
而就在裂隙之后,是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魁梧巨躯。
不逊色于侏儒王的恐怖身材,甚至无法挤入这军械库之中,只是隔着裂隙,露出半张肃穆威严的面孔,向下凝望。
灰黑的光芒便是他的视线。
所过之处,正跟在槐诗旁边溜须拍马赞颂圣主的‘阿黑’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就被彻底蒸发。
而恐怖的压力,也施加在了每一个活物的身上。
滚滚黑暗之中,仿佛有如铁的律令,那凝实的幻影之中,惨烈的尸骨堆积如山。
完全没有按照常规RPG的规律,没有给入侵者任何的机会和时间,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便有统治者不惜代价的从天而降!
现在,大天使·惩戒怒目睁圆,俯瞰着脚下的蝼蚁,转瞬间,无数眼球所汇聚成的巨大瞳孔里边映照出槐诗的样子。
以及,无数被至福乐土所宣判的罪孽。
锁定完成,罪行判明。
“不净者,亵渎者,背信者,施害者,滥情者,弃义者——”
如此众多的不洁,如此令人作呕的罪孽,还有如此触目惊心的黑暗!
在看到他的瞬间,惩戒便已经察觉到了底仓动乱的真相——福音圣座,又污秽了!
“死!!!”
惩戒怒吼,四只手臂之中的一条抬起,虚握,便有漆黑的巨矛凭空浮现,对准了军械库,毫不保留的刺落:
“——死死死死!!!”
那一瞬间,骤然爆发的死亡预感中,槐诗只来得及展开归墟,卷着身后的晶格小队,抛向了远方。
紧接着,铸影为铁,竭尽全力的撑开了铁壁。
向着珊德拉呐喊:
“跑!”
珊德拉愣了一下,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再度举起大盾,笔直的向着槐诗冲过来。
长矛刺下的瞬间,黑曜石大盾上,一道道图腾和浮雕骤然浮现,游动着,幻化为无穷地狱幻影,数之不尽的人影从幻影之中显现,乃至飞禽走兽,巨怪和山精……美洲诸神所创造的诸多地狱中的高山和洪流骤然浮现在前方。
可紧接着,又被那一柄戒律所形成的长矛层层贯穿,摧枯拉朽的向前!
然后,溃散成了飞扬的盐晶和硫磺的粉末
在一只滴血的手掌前方。
万丈光轮凭空展开。
辉煌的光焰照破一切黑暗,令地狱迎来了白昼一般的烈光。
紧接着,那一名破空而至的老者抬起了另一只手,同样滴落鲜血的手掌中的那一柄平平无奇的断剑之上涌现火焰。
无形的火焰收束为一道,四棱旋转,向着前方刺出。
虚无的焰光中寄托着匪夷所思的恐怖力量,竟然将大天使·惩戒击飞,只听见不绝于耳的巨响从远方传来,不知道被砸出去多远。
直到现在,槐诗才看清光轮之下老者的样貌。
双手和双足之上贯穿着古老的铜钉,身披苍白的裹尸布,头戴荆棘之冠,背负光之圣轮……
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俄联的战略级武器,无数信徒的魂灵奉献之下所造就的十三位受加冕者!
统称为——圣徒!
在这仓促的瞬间,那位不知名的苍老圣徒只来得及回头匆匆一瞥,看到槐诗的面孔,便仿佛恍然,微微点头。
在挥手洒下一缕治愈之光和数十道不同的祝福之后,他便追着惩戒,向着那一道凿开的裂隙中飞去。
甚至没有来得及交换只言片语。
时间宝贵。
此刻,不止是此处,整个福音圣座都笼罩在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剧烈的震荡和轰鸣不断的回荡。
在黑暗的深度之间,四面的边境防线已经向着中央开始合围,而一马当先的,就是圣洁大教堂——笼罩在光焰之中庄严殿堂焕发出足以将数十个深度之外都照亮的恐怖烈光,在汴京和约克城所创造的机会之中,最后一次敲响钟声。
最后,向着福音圣座,砸落!
所引发的渲染大波,在四个深度之中形成了乱流,不知道多少地狱在这狂风暴雨的动荡中被吹响了远方。
而就在烈光一闪而逝之后,福音圣座的巨大轮廓上,俨然多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裂口。
贯穿!
开战后两分十五秒,天文会第四作战部队,槐诗,率先登陆!
两分四十一秒,俄联神圣复仇骑士团登陆完成。
四分十三秒,罗马王选禁卫登陆。
五分零一秒,剥皮圣堂作战任务完成……
而直到现在,终于对福音圣座形成了实质的重创——可合围的边境战线未曾松懈片刻,数之不尽的流光已经拔地而起,向着被凿出的巨大裂口飞去。
倘若之前双方不过是在深度之间游走炮击的话,那么现在,更加惨烈的跳帮战,才真正开始!
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槐诗便没有再磨蹭时间。
随手两颗金属炸药,将中转站和刚刚的军械库彻底炸上天之后,再度在尸骸之间种下了一片崭新的苗圃。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士兵,还有那一片乌压压的狂热信徒,微微颔首。
“走吧,咱们的速度也要快一点了,可别让友军的表现压下去——”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底仓之上的区域,就忍不住心生期待:
“——这么大的地方,总要有个广播室吧?”
福音圣座的四层,正中央。
无数圣光所笼罩的祝祷圣所,凭空有一道云雾涌现,瞬间笼罩了不知道多少虔诚礼拜的归净之民。
紧接着,一缕水色从其中游走飞出,弹指依顺,便掠过了整个殿堂,紧接着,风中所隐藏的铁光才骤然迸发。
来不及反应,数个冠戴者和所有的归净之民在瞬间身首异处。
一片血色如暴雨一般扩散。
而就在血雨之中,原照面无表情的甩去枪锋的血色,回头时……就没崩住那一副高手寂寞的肃冷神情,忍不住喜笑颜开。
“莫三姐,莫三姐,你快看!我刚刚帅不帅!哎呀,可惜,应该整个摄像头拍下来,回头发给槐诗那家伙让他好好学习一下!”
在跨越了十万八千里的云雾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浮现,撇了他一眼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动作快点,别磨蹭了!”
在她手里,一颗燃烧的美艳头颅骤然睁眼,双眸中迸射烈光,瞬间,贯穿了牧场主的圣徽,将所有尸骸连带着整个祝祷圣所点燃。
在火红的头发之下,是一片舞动的薄薄焰光。那一颗小小的头颅,却灼热的仿佛日心,竟然扭曲了周围的引力,产生了看不见的漩涡。
——威权遗物·旱魃之颅!
就在她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缓缓走出,环顾着这一片被地狱圣光所映照的尸山血海,面无表情。
然后,开始了干脆利落的残酷杀戮!
将触目所见的一切活物,尽数毁灭……
直到最后,当祝祷圣所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埃,敲下了来自东夏的钉子和界楔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最后。
那个好像仰天发呆的老人。
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状况,他依旧望着远方滴血的天空,怔怔出神。
“老爷子?”莫三轻声问。
“嘘——”
老人抬起一根枯瘦的手指:“你们闻到了么?有人在炖汤呢……可惜,火候还是浅了点啊。”
莫三微微愕然。
那一份变,那空气中那稀薄到近乎与无的瘟疫芳香。
而老者,已经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周围的残垣断壁。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实在是古板到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应该说,快要吐出来了。
“走吧,小猴子们。”
苍老的厨魔背着手,提溜自己的小竹篓,便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在最前面:“拿上锅碗瓢盆,咱们先去厨房逛逛。”
说到这里,当代易牙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在地狱里,露出慈祥的微笑:
“去见识一下现在的大厨,手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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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烟火大会
“场域探测完成。”
“安装完毕。”
“倒计时——3、2、1!”
当那个小巧的红色按钮敲下的瞬间,沉闷的底仓内掀起了扩散向四面八方的轰鸣。
焚烧的气流涌动着,像是洪流一样从狭窄的隧道中钻过,将沿途所覆盖的一切尽数溶解在耀眼的光焰中。
炽热的火柱宛如精巧的艺术一样,向上,向下,向着四周,更多的是顺着走廊的间隙,将所有惊恐的怪物尽数埋葬在雷火里。
熊熊火焰不断的在黑暗中升腾。
只是经过初步组装的简陋金属炸药在精湛的爆破学工艺之下,焕发出了崭新的生命力,照亮了所有兴奋的眼瞳。
然后,再次组合,再次安装,再次爆破。
来自铸铁军团的现代杀戮技艺毫不保留的施展在这一片地狱中,创造出怪物也无法生存的毁灭领域。
而与此同时,天阙之中所涌动的液态金属燃料已经化为瀑布,在生产线上迅速的流转,成型,再度分配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生产区,爆破。
繁殖区,爆破。
斋戒圈,爆破。
军械库,爆破。
第六中枢站,爆破……
不到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此起彼伏的焰光已经随着队列的行进,扩散向了四面八方。
当庞大的蠕虫在炸药的烈火中寸寸撕裂,无数残骸蒸发会灰烬,就只剩下浓郁的血气在狂风中扩散。
最后残存的口器翻滚着,落在槐诗的旁边,便被被轻蔑的践踏在脚下。
如是,端详着沐浴在火焰里的一切。
欣赏毁灭。
“亮起来之后,真漂亮啊。”
他眺望着着底仓之中迅速坍塌和崩溃的层层建筑,漆黑的眼瞳就被地狱里的火焰照亮了,如此闪耀:
“再亮一些,各位,我们需要向这个世界借点光。”
于是,轰鸣声越发响亮。
火焰炽盛。
当雷光驰骋在福音圣座的狭窄底仓中,便将沿途所经过的一切点燃。
在狗头天使们的引领之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穿梭在那繁复的道路之间,有条不紊的洒下了灾厄的种子,种出毁灭的果实。
就在接连不断的轰鸣中,一道雷光自黑暗的尽头归来,停在了槐诗的面前,带来了报告:“长官,我们好像遭遇了埋伏……”
“杀掉,干脆一点,烧光。”槐诗头也不抬的吩咐:“我们赶时间。”
“遵命。”
晶格1-7转身,挥出了手势。
就在最前方,征战天使们看到眼前悖逆的乱党们骤然从正中间开辟,浑身笼罩在漆黑外骨骼之中的装甲骑士们踏步上前。
扛着沉重的背包,手中长管状的武器最前端,悄无声息的冒起了一撮动人的火焰。
当扳机扣动时候,烈焰的咆哮就从黑暗中迸发。
管道中奔流的金属燃料迅速的雾化,自狂风的吹拂之下向着前方舞动而去,而在那之前,这一片耀眼的银色闪光就已经被火焰所点燃。
漫卷的怒龙在狭窄的走廊中笔直向前,蜿蜒,盘旋,贪婪的附着在了每一个可以活动的玩意儿上面,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缓慢的将那些哀嚎的怪物焚烧成焦炭。
阵列推前。
“前方地形出现变化,我们好像走进死胡同里了。”晶格1-7报告:“阁下,我们好像被两座堡垒包围了。”
“那就炸掉,推平,拆除,一个不留。”
槐诗从纸页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比刚刚再热烈一点,再高亢一些,要充满感情的去做——”
就在他身后,数不清的狗头天使们狂喜着欢呼,举起了手中的‘神赐兵装’,分享着这一份来自天阙的盛怒。
——【便携式反装甲发射器三型·改】
“RPG!!!!”
当狂热的狗头天使们扛着各种长枪短炮冲上了前线,甩着舌头扣动扳机时,便有来自巴哈姆特的神迹从其中呼啸飞出。
照亮黑暗,撕裂魍魉,蒸发鬼魅。
“圣哉!圣哉!圣哉!!!”
无数狂热的呼唤在扩散,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冲入了堡垒的缺口之后,黑暗里传来了嘶哑的咆哮还有垂死的悲鸣。
到最后,只剩下了虔诚圣歌的旋律。
以及,炼金炸药所奏响的节拍。
“声调再高一点,对,有感情的,慷慨激昂的,保持4/4……”
槐诗抬起右手,指挥着来自狗头天使们的合唱,而左手之中,那一本作战计划书的空白纸页上,漆黑如墨的阴影源质书写而成的繁复图像正在渐渐显现,生长,宛如树木的根须一样,迅速拓展。
那是福音圣座的地图——
随着信仰瘟疫的扩散,无数花草所形成的生机网络,乃至那些源源不断增多的‘带菌体’,以及,更多改邪归邪的信徒们,都已经变成了归墟的延伸。
就像是数不清的定位器一样,散入了这繁复的迷宫之中,渐渐勾勒出那些迷雾之中的轮廓。
每一个死亡的灵魂都有一部分碎片在消散之前流入归墟,将自身的方位以及周围的构造映照在槐诗的感知之中。
现在,在槐诗的脑海里,一片黑暗里有无数线条在迅速的扩展,组合成了模糊的雏形。
除了他们自身所在的最底层【尘界】、更上面的【善事天】、【生命天】、【智识天】、【美荣天】、【牺牲天】,等等,都在随着感染者的扩散,纳入了槐诗的记录之中。
只是,越是向上,所知晓的便越是稀少。
苛刻的身份位阶和规则,阻拦了带菌者的行动。
而至于最上层,被作为牧场主宝座所打造的【升变天】,完全是一片空白。
尽管如此,所探知到的信息量就已经足够的惊人。
上百个运转站,数不清的起居处,以及供应信徒们集结的至纯堂,征战天使们驻扎的圣所,供应伙食的底层食场、六座作为中枢存在的辉煌大厅……
这些已经全部记录在了书页之中,向着决策室进行反馈。
可那速度……实在是慢到让人无法忍受。
就像是万丈光线被打回了28K小水管的时期,哪怕是烧掉路由器都难以传达如此庞大的资讯。
可地图却是在不断变化着的。
越是了解的越多,槐诗就越是能够感受到,这一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恶意和敌视。
福音圣座是活的。
而且反应远比他们想的要更加灵敏。
不仅仅会自发的拦截他们这些外来者,向所有征战天使标注他们的位置,还会不断的变化内部道路。
甚至,有些走廊还会突兀的向内挤压,试图将外来的病菌碾压成粉碎。
他们已经从现境跃入海中。
不论是如何的疯狂挣扎,海浪都会席卷而来,直到他们窒息的沉入黑暗中为止。
同福音圣座的变化速度相比,如今的传输,实在是太慢了。慢到等槐诗的地图传达决策室的时候,有一半都已经变成了死路!
“来,咱们玩把刺激的——”
槐诗抬起手,唤醒了《命运之书》。
当命运之书这位居‘事象炼成’最顶端的威权遗物接入的瞬间,槐诗手中的小册子就瞬间剧烈的震颤着,轰然炸裂。
但是却看不到一丁点的纸粉和碎片落在地上,在半空之中,就已经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被命运之书彻底吞没。
紧接着,就在统辖局的观测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烈信号源骤然从福音圣座的内部爆发!
倘若以光等相形容的话,无异于瞬间从黯淡到不起眼的末等星辰,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太阳,令不知道多少接收器瞬间过载,内部的芯片在浓烟之中烧成了一团。
可奇异的是,它们却还在继续运转。
源源不断的传输着讯息。
宛如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全部接管了它们的权限。
来不及拉响警报,便有海量的讯息和事象记录从那耀眼的信号源中向着战场飞出,落入了四面边境的观测系统内。
然后,洪流一般的向着伦敦边境席卷而来!
开门,光纤入户!
就在统辖局的底层,庞大的发报室内,那一台缓慢吞吐着纸页的老式黄铜打字机骤然卡壳,在内部,有金属簧片难以负荷的高亢嘶鸣声迸发。
再然后,便好像有数不清的手指疯狂的砸在了按键之上,只能看到那些圆润而精致的按键以肉眼无法辨别的急速疯狂的起落。在剧烈的摩擦中,那些轴承和内部的部件,竟然已经烧成了赤红。
而一张张图纸就像是井喷一样,以恐怖的速度从其中飞出,升起,纷纷扬扬的洒下,如同骤然降下的白雪。
而白雪之上,无数浓墨所勾勒出的地形和图像已经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是……什么?”
主管一把捞住了落在自己面前的图纸,辨别着上面的编号和图像,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心脏便不由自主的痉挛。
本能的辨别着上面清晰到令人发指的结构,连纵深和高差都精准到厘米的尺度,乃至庞大到完全难以估算的范围。
然后,他不假思索的得出了结论:
——这他妈的是个阴谋!
可笑!
但凡用脑子想一下都知道——除非是福音圣座上哪个统治者叛变过来,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详实清晰的情报流传出来。
还是以如此恐怖的速度传输……
难道前线已经把深度基站都拍在福音圣座的脸上了么?
一定是至福乐土的那帮家伙放出来迷惑自己眼球的烟雾,却偏偏弄得如此夸张,完全是弄巧成拙!
可当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拍下警报按钮的时候,却看到页地的源质水纹上,那个属于天国谱系的标记。
以及,最后留下的签名。
【槐诗】
“呃……”
主管一愣,僵硬在原地。
不知道为啥,他忽然之间觉得……好像、似乎、也许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毕竟是天国谱系嘛,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要不……打个报告问一下?
可当紧接着来自架空机构的通知和加盖了X女士印鉴的命令送到他眼前的时候,他的眼角已经再控制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这他妈的,可太离谱了!
已经来不及感慨,在收到命令的瞬间,他就已经触电一样的跳起来,向着身后还呆滞着的下属们咆哮。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啊!”
眼看着打字机上里如同瀑布一般喷出的纸片,他的脑门上已经开始冒汗,拽住了身旁的秘书,嘶哑的催促:
“立刻去申请人手,把隔壁的图文室那些划水的全部拉过来,不,直接去决策室的秘书处拉人……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我要看到整理之后的初步结果……快点,快点!速度加快!”
好像在瞬间被打了几百针鸡血和肾上腺素一样,主管的脸色瞬间涨红,扯开领带扑向了那一片飞舞的雪花。
时间不等人!
倘若因为自己这里的迟滞,导致前线在出现任何的牺牲和闪失,就不是加班到死能弥补的问题了!
快一些……在快一些!
此刻,当海量的讯息被迅速的归纳,整理,再度传达,便有无数详实的地图和路线迅速的顺着联络散向了四面八方,飞向了福音圣座的每一处角落里,去向登陆队的手中……
而就在福音圣座之上。
跨越了底仓在内的【尘界】,带着浩荡队列笔直向前的槐诗,终于停在了一扇华丽高耸的大门之前。
在无数描绘着至福乐土盛景的浮雕前方,征战天使的尸骸堆积如山,还有越来越多眼瞳猩红的怪物在迅速的抽搐着,面孔迅速的变化成猎犬一般的模样,嘶哑呐喊和咆哮。
然后,瘟疫的感染之下,迅速倒戈,转身投入了前方的厮杀中去。
而就在一片动乱里,槐诗踏着蔓延的血色,抬头看向面前的大门。
将其他登陆队伍的进度远远的甩到了后面,他们已经率先突破重围,抵达了【善事天】。
在穿越了漫长的距离之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联通着下三界所有区域的讯息中枢,向传达每日圣训和永恒颂歌的礼赞所!
可这一次,不等他们攻破的外层的防御,那厚重的大门就已经轰然洞开。
无数漆黑的乐章漂浮在空气之中,将飓风染成了赤红,从殿堂之内喷出,瞬间吞没了不知道多少狗头天使,将他们撕扯成了粉碎。
而就在遍布无数活化乐器,充盈着永恒赞歌的大殿之内,有一双早已经烧红的眼睛掠过了那些炮灰,直勾勾的看向了门外的升华者。
在看到那一张刻骨铭心到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来的面孔时,黑衣的乐师便再克制不住肺腑中涌动的憎恨和狂怒。
“——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