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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临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嫇杳     后临天下txt下载     后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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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娘,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爸啊?”一个头梳双麻花的十二岁左右的女孩跑进帐篷手里拿着一袋刚挤好的羊奶。

    “煌儿慢一点,小心别摔着了。”坐在皮椅上的女子温柔的边说着边抬手接过女孩手中的羊奶。

    “煌儿都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哥哥们了,也没人陪着我玩,真无聊。”女孩擦擦脸上的汗不满的抱怨道。

    “不是还有阿陪着你吗,等你阿爸呀,打了胜仗和哥哥们一起就都回来了。”女子重新编着女孩散乱的辫子边说道。

    “阿娘你总是这样说,我都学会骑马了,他们都还不回来。不过等我再学点功夫,可得让阿爸可劲的夸我,让哥哥们也得服。”女孩说着又觉得开心了起来,拿起随身的佩刀就要往外跑。

    “好了,瞧你急得。”女子编完头发又整了整女孩的刘海说道,“我们煌儿当然是最棒的了,只不过也要开始静点才好,再过几年都要结亲了可不能那么跑啊。”

    “哎那还有这么久呢,四哥都还没找到阿嫂,我要骑着雪儿出去跑跑,晚点回来阿娘!”女孩赶紧趁她阿娘唠叨之前先赶紧走了。

    草原在暮色的笼罩下显得越发无边无垠,天际线仿佛也被渲染的消失了,只剩下更加耀眼的星芒在微风中闪烁。夏清煌躺在一个小丘边,手里挥着一根草试着描绘出天上的星宿。

    “雪儿,你说人如果老去了最后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夏清煌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是真的那么太阿婆是不是就在天上看着我呢?肯定是这颗,这颗比较亮,或者是……”

    雪儿的一阵躁动将夏清煌从她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不安的表示着小丘后面的异动。夏清煌轻轻安抚了一下雪儿的鼻尖,起身像小丘后面走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散发开来,夏清煌本能的侧开了头却不想被一样东西绊了一跤。惊呼的同时双手也感觉到一丝滑腻的触感,只是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一双沾着血和泥土的手给捂上了嘴。

    “只要你不大声喊,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好你就点头。”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夏清煌憋着一口气,虽然害怕但也只能先点头。等感觉到身上没有束缚了,夏清煌赶紧站起来跑开几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等平复下来的时候才问道:“你是谁?”然而除了风拂过草原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外并没有回音。

    清煌不由得紧张起来,走进了几步借着月色才看到刚刚的人影已经倒在地上,看上去个头比她还要小很多。

    夏清煌不知所措的看了一会,觉得还是要做点什么。她虽然没学过医,但看过草场上的羊分娩完或受伤时兽医们的做法。反正就是把流血的地方都包起来呗她想着便扯了外袍上的一截开始包扎。摸索了半天终于觉得满意了,夏清煌便累的坐下来拿出水壶刚想喝一口便听到身边那个人影的**。

    “好吧,看在你受伤了的份上先给你喝吧。”差不多要喂好的时候,夏清煌的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阿。

    “阿,我跟阿娘说过了我晚点回去。”夏清煌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上阿严肃的神情说道,觉得心虚就在补了一句,“好嘛,我现在就回去。”

    阿仍然看着她,半晌,便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身边打量了一圈,又用疑虑的目光看着夏清煌。

    “我也不认识他,并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但阿爸不是常说,咱们草原儿女有情有义,他可能比我还小,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夏清煌吐吐舌头解释道。

    阿却比划着手势,又指了指一块从他身上拿下来的玉佩。

    “好阿,我知道阿爸说过中原人不可信,可是他看样子也不像那些油头粉面的中原人啊,我只是帮他包了下伤口,不会有其他事。”夏清煌挽上阿的手臂撒娇道,“好阿千万别告诉我阿娘,不然阿娘又要罚我呆在帐篷里不许出去玩了。”

    阿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夏清煌的脑袋,才拉过缰绳示意她上马。夏清煌却在马转身的空档拿过阿身上别着的小葫芦,将里面粉末状的东西倒进自己的水壶,快速丢到他怀里,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清楚对着他说:“想好的快一点就记得喝掉,水壶上是地图……”

    躺在地上的男孩好像没反应但握着水壶的手却紧了一些。

    回到帐子里异样的气氛却使夏清煌来不及去想刚刚的事。

    “阿娘,怎么那么多人都在这里啊?”夏清煌看着好多平时在阿娘身边的下人和大哥二哥的阿嫂们都在收拾细软不禁疑惑道。

    “煌儿,之前你不一直吵着要去你阿公家里玩吗,今天正好可以和你阿嫂们一起过去。”大妃故作镇定的跟夏清煌说道。

    只是发红眼角周围的湿润却没能逃过夏清煌的眼睛,“阿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

    “大妃,都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出发?”一个马佣焦急地走进来打断了她的疑问。

    “阿娘!”夏清煌有些惊慌的想要问清楚,却被阿娘突如其来地抱住,只听阿娘唤着,煌儿,我的煌儿,然后用了一句只有在每年祭祀大典祈福时才会说的方言。接着她便眼前一黑,直到她醒来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阿,阿娘呢?阿娘呢!”她着急的摇着阿的手臂,随着阿悲伤的眼神,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马车也在一处溪水边停下。夏清煌撩开帘子,发现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霞光透过云层映的天空透着渐变红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害羞姑娘的脸颊。

    夏清煌算了一下大概已经走了四个时辰的路程了。趁旁人不注意抢了一匹吃草的马儿就往回跑。然而才没走几步,阿就追了上来想要跳到夏清煌的马上。夏清煌摆脱不过便和阿打了起来,无奈她的上不了台面的功夫眼看就要被阿制伏了。

    “阿,让我回去,我要去看看阿娘,我不能就抛下阿娘不管,阿爸和哥哥们还没回来呢,不管什么事我也要弄清楚。”夏清煌连忙哀求道,“求求你了阿,如果就这样不清不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阿听着夏清煌带着哭腔的哀求,叹了口气,比了个手势却又停下了,又摇了摇头看着夏清煌,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意思是可以去但必须要小心,随后也骑了另外一匹马要和她一起走。

    等到了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日头像往常一样当空照着,天却不像往常那样晴空万里。鲜艳的火色带着滚滚浓烟在不远处肆无忌惮的飘扬。夏清煌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昔日的熟悉的帐篷,熟悉的草地,熟悉的牛羊群都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阿娘,阿娘!你在哪儿?你在哪儿!阿娘!”夏清煌有些绝望的哭喊着,仿佛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梦魇只要醒了阿娘就会在身边依旧温柔的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不远处却是更加嘈杂声一片,阿一把将夏清煌拉到旁边隐蔽的山丘旁。不一会儿就有一些穿着盔甲的兵将们出现在了前方。夏清煌隐约看见他们像一个身穿龙纹盔甲的少年行礼。

    “殿下,都查过了,没有放过一个夏家蛮夷。包括几十里外老夏王的底盘,昨夜也已经清理干净。”夏清煌模糊的听见其中一个人用中原话说道。

    “就算有又如何,不过是残兵败将的蝼蚁,本王都拿了他夏龙腾的人头,回去父皇肯定龙颜大悦,诸位的功劳本王自会一并提起。”龙纹盔甲的少年说道

    “那是,若是那蛮夷的儿子有殿下一半用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呀哈哈。”其余的人也跟着奉承道。

    夏清煌只觉得烟迷了眼睛也灌的耳朵嗡嗡的作响发沉。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暂停了一秒,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只剩躯体,感觉不到流泪,也发不出任何哭声,但是痛便接着刺骨般的蔓延开来好像要将她粉碎。

    她,没有家了。

第二章

    当第一缕阳光才刚刚从密布的云彩找到一丝缝隙钻出来时,在大楚国内一个地处偏僻的乡村中,一个少女已经从不起眼的茅屋整装待发。

    夏清煌看着手中的纸条慢慢在烛火中燃尽,眼中印着的更是满满的决心。两年前大楚攻破了北夏并杀光了绝大部分部落的男儿。在中原人眼里,北夏人更像是不可理化的蛮夷。与他们对待西陵不同的是,大楚人并没有给北夏称臣的机会,高大强壮残忍嗜血的刻板印象让这些中原人不禁要防患于未然。

    夏清煌想起那片大火烧尽了阿爹和哥哥们一直捍卫的家园,而那些草原男儿洒下的鲜血,被屠的无辜女儿孩子们掉落的泪珠,一切他们曾引以为傲的文化最后都随着灰烬混着泥土一起从此不留痕迹。

    人们只会铭记胜利者们看似毫无污点的光辉。

    夏清煌深吸一口气想要平静下来,两年前阿带着她在草原上一路逃命,每日都忍受着饥饿和恐惧的煎熬,阿将身上的口粮都给了夏清煌却也撑不过十日。

    夏清煌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饿死,只能偷偷去了大楚军队的粮仓偷些吃的。不料她被发现还中了箭,夏清煌看了最后眼圆圆的日头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却再一次醒来。

    两年前她被南燕的情报组织无觅阁所救,两年来经过各种学习训练然后前往大楚潜伏着等待时机。

    夏清煌心中充满了仇恨却又不得不将这股躁动深压在心底。今天是她几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她必须完成。

    夏清煌一早就开始赶路,到了大楚都城长兴时已是正午。虽然日头毒辣,但大街上却是人头涌动。今天正是逛庙会的时候,每个月的这个日子都会格外拥挤,不仅仅是因为各路商贩们总会在这时候聚集在此,更因为每个月的这天都是大楚贵族女眷们去法华寺祈福的日子。名门贵族们不仅在这天攀比谁的排场更大,也常常想要为了有个好名声在这天会格外施善积德。一些穷苦的百姓们总不会错过这一天。

    “哎,听说今天苏相国夫人小姐也来了……”卖煎饼的说道。

    “是吗?那咱们赶紧往前面去点,他们打赏每次都够一个人吃用一年呢!”一个大婶说道。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她们都不经常出来啊?”一个路人问道。

    “骗你干嘛,上次二狗家不是捡了一袋子钱,都开始做生意了,不过她们是不经常出来,所以机会难得啊!”卖煎饼的回答道。

    夏清煌坐在一个小摊上喝着茶,听身边的路人纷纷议论道。将近一个时辰过后,夏清煌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而此时也是法华寺下街道人群到达顶峰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用完午膳后出来逛庙会。

    “你们快看!那不是苏相国家的轿子嘛!”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不远处从山道上下来的一伙人身上。

    夏清煌朝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一架八抬深紫色挂鹅黄帐子的大轿子,四面面挂着开光过的金黄铃铛,轿子顶系着朱红纱花,奢侈不凡。队伍最前面有一个敲着锣鼓的小厮,而他身后正是一群清一色粉群拿着钱袋的丫鬟,队伍周围则有黑衣侍卫保护着。

    夏清煌起身跟着人群朝轿子的方向涌动过去。好不容易接近轿子时,突然人群中有一大波人抽出刀向轿子攻击,对着在路上阻碍的老百姓也一阵乱砍。

    “有刺客啊!大家快跑!”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一般有的向四处奔跑,些人则趁乱开始抢丫鬟身上的钱袋。

    轿子附近的侍卫也紧张起来,他们既要看着来抢钱的普通老百姓,又要注意刺客。一下子场面混乱不堪。然而从树林里面也出来了一批蒙面黑衣人,他们武功明显比那群伪装成老百姓的人更高,目标也更明确,直接略过侍卫朝着轿子攻击。

    华而不实的轿子很快就被领头的黑衣人一招打破,周围的侍卫赶紧将坐在里面现在正惊恐的看着周围的相国夫人和小姐围起来。侍卫长边与刺客打斗着边祈祷着京兆府尹的支援能快点到。

    看着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黑衣人的数量虽然减少了但更加紧时间的攻击起来。夏清煌此时混着人群从他们打斗的背后逐渐接近相国夫人。她周围有好些尸体,大多都是丫鬟和家仆的。她看准一个打扮不错的嬷嬷的尸体旁快速摘下她手中的扳指戴上,不动声色的走到相国小姐背后。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不禁让带头的黑衣人神色一黯,不顾一切的冲向相国小姐。此时相国夫人本能的要去挡下那一剑,但身后的夏清煌看准时机挤开她挡在了相国小姐的面前。

    一剑穿过肩膀,黑衣人看没有刺中目标懊恼不已想拔剑再刺一剑,可是身后的传来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却让他不得不放弃转身而逃。

    苏小姐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着,那种第一次如此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感让她顾不得擦去脸上被溅到血渍。

    “下官救驾来迟,请夫人小姐赎罪。”京兆府尹一到赶紧下马作揖赔罪。

    “所幸霁儿和我都没有受伤,赵府尹可算来得及时。”毕竟是见过一些风浪,相国夫人最先回过神来说道,“不过周围受伤的百姓有很多,赵府尹随身带的大夫还请先赶紧给他们看看吧。”

    “夫人说的是,不过只抓到寥寥几人,此地还是不宜久留,还请夫人先行移驾回府,过会儿下官派人来了解详情。”京兆府尹说道。

    “娘,她,她怎么办?”还不等相国夫人回答,苏小姐便惊魂未定的问道。

    相国夫人看了一眼正在粗喘着气流血的夏清煌,便对京兆府尹说道:“如此就麻烦府尹再走一趟了,我先带着霁儿回去。”

    京兆府尹的善后速度还算很快,毕竟他并不想得罪丞相府。

    “老爷,京兆府尹到门外了。”管家宁叔进来通报。

    “嗯,请他来前厅。”苏相此时正和苏夫人一脸严肃的坐在前厅。

    “下官拜见丞相大人。”不一会儿京兆府尹就到了。他看看苏相此时面色不善,略有些紧张的说道。

    “赵大人,倒是管理有方,这天子脚下又是每个月最热闹的日子,居然会有那么多刺客伤人?真不知传到皇上那皇上作何想呐。”苏相显然因为妻子嫡女差点丧命而十分不满道。

    “是下官管理不周,多有得罪,请大人莫要怪罪。”只见苏相轻哼一声并不作响,赵府尹也就识趣的转移话题,“不知夫人可有看清贼寇的脸?”

    苏夫人倒是和气许多说:“当时情况危急,并未留意,只是赵大人抓到的几个便衣贼寇,不知可有问出些什么?”

    “几个前朝余孽,只是好像与那些黑衣人并不是一起的。其他的还在调查中,也不便透露,请夫人谅解。”赵府尹面带惭愧地说道。

    “不打事儿,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赵府尹也尽管提,莫要放过那些惨无人道的贼寇才是。”苏夫人严肃地说道。

    “夫人教训的是,大人,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赵府尹行了礼便由宁叔引着走了。

    转眼间已是入秋。叶子开始像熬过了燥热的夏天到了尽头般的开始发黄。夏清煌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凋零的风信子,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她却毫不在意,甚至感谢身上这个伤口,没有它或许夏清煌只能呆在偏远的村庄不知何时没有任何报仇的可能性。

    无觅阁当时给出的任务就是救下苏筱霁混进苏府,夏清煌却明白不止她一个人收到了这个任务,对无觅阁来说不管是谁完成都无所谓,可是对夏清煌而言却是唯一的机会。

    “小姐,夫人找你去大厅一趟。”一个十一岁的小丫鬟打断了夏清煌的思绪。

    “我知道了,换身衣服就过去。”夏清煌说道。

第三章

    从她所在的偏院穿过花园来到苏夫人的院子,不得不说相国府实在是精致宽敞。和夏清煌所住的偏院不同,苏夫人的院子是由一个敞开式的花园作为进口,里面就算是柱子也都是上乘沉香红木雕镂空花鸟图案而成。长廊边更是点缀着花匠们精心修剪的当季鲜花。

    “姑娘,你终于来了。来,快坐。”看到夏清煌一进门,苏夫人便热情的拉过夏清煌坐下,“我叫霁儿也快过来,倒是要好好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女儿的命呢。”

    “苏夫人真是客气了,能救小姐是民女的荣幸。”夏清煌适当的表现出局促的样子说道。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那日也真是险,大夫说刺的位置再向左或下一公分都会危及性命。”苏夫人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不过可怜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外面一个人要是出了事,都没有个照应。”

    夏清煌看着苏夫人一脸热切担忧的看着她,但夏清煌却知道苏夫人在向她打听自己的来历,脸上却多几分悲切说道:“村里突然遭山贼,父母都丢了性命,民女的父母原本打算等民女及笄之后再来长兴投靠姑母,无奈民女只能带着姑母给的信物提前过来了。”说罢便将一枚扳指拿了出来。

    “你是叶奶娘的侄女?”苏筱霁刚跨入门口看到这枚扳指连忙问道。

    “是的,民女叶榕姝见过小姐。”夏清煌看到苏小姐连忙先起身行礼,顺着苏筱霁的话编了一个名字,毕竟在中原可没有人姓夏。

    “叶姑娘真是客气了,叫我筱霁就好。若不是叶姑娘恰好挡下那一剑,筱霁哪儿还能好好站在这。”苏筱霁感激地说道。

    “哎可怜你还比咱们霁儿小呢,却遭受如此**。”苏夫人看到扳指眼神放心了一点慈爱地说道,“你不必担心,虽然叶氏横遭不幸,但你可以安心的在这府中住下,既然你父母双亡,以后便把这当作你的家,从你你便是苏相国府的义女。”

    “这……民女何德何能竟蒙夫人这般垂怜。”夏清煌受宠若惊地说完便做势要跪。

    “且不说叶氏乃是从小看着霁儿长大的奶妈,单是你救了咱们霁儿一命也担得起。”苏夫人连忙一把扶住夏清煌说道。

    “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一个义妹陪着我了,可比府里那些烦人的庶妹好。”苏筱霁也温柔地笑道。

    夏清煌看着也不好推却便大方感恩道:“夫人小姐的大恩,榕姝没齿难忘。”

    “还叫夫人呢?”苏夫人说道。

    “义母。”夏清煌甜甜一笑。

    “好孩子。”苏夫人也满足地笑道。

    晚膳的时候,苏夫人特地将苏夫人房里的人和一些姨娘庶子们都聚在一起,并将夏清煌介绍给了所有人,苏相被皇帝宣进宫议事不在场,夏清煌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有价值的,便觉得无聊,只得合着扯些家常。

    应付完府里的姨娘庶子们,夏清煌便称身体不适早早地回到了院子里。本来苏夫人还想让夏清煌换一个更大更靠近府中心的院子,但是夏清煌也回绝了。

    月亮才刚攀上树梢,夏清煌看了看时辰便打发了下人说要早早休息。关上门以后,她换了身黑衣乔装成一个翩翩公子便吹灭了蜡烛。轻功不错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苏相国府。

    夏清煌来到灯火阑珊的轻舞楼长兴最大的花天酒地的地方。

    “公子,需要什么包厢?咱们今天花魁在揽月房,不知公子……”一个小厮看到夏清煌气质还算不错便热心推荐道。

    夏清煌毕竟只是十四岁的姑娘,第一次逛青楼不禁耳根子发红。

    “咳,溅水房吧。”夏清煌面色不改地说道,握着折扇地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点。

    “那可否要点位姑娘?”小厮笑着问道。

    “不用,我等人。”夏清煌说道。

    到了房门口,夏清煌赶紧进去关上门,终于摆脱了小厮那张一脸理解地神情。

    “果然没有看错你,倒是对自己够狠,往我剑上扑。现在不仅混进了苏府还当了小姐?”夏清煌还没转身便有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下一步该做什么?”夏清煌显然不想过多的说什么,点燃了烛灯问道。

    不过下一秒夏清煌却有些后悔,点亮了房间才发现墙壁上都是一些春宫图,桌上还摆着一些**的丹药。

    “你……”夏清煌不禁有些无语。

    “……我只是随便点了间房……”男子显然也愣了一下,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阎阁主百花丛中过,眼光也独特些,可以理解。”夏清煌反呛道。

    “不跟你这小东西贫,说正事,这些是苏家的资料你去看熟了先。”男子正是无觅阁阁主阎凌昊,他转过身来说完便递给夏清煌一卷宗卷。

    “好。”夏清煌答应了一声拿起东西就要走。

    “小东西,那么急着走干嘛,过来。”阎凌昊斜靠在墙上笑着,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做什么?”夏清煌疑惑地回头。

    “离那么远干嘛,在过来点。”阎凌昊说完便一把拉过夏清煌,两人距离近的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阎凌昊看了夏清煌半晌说道:“好吧,败给你了,本阁主的美色居然都没能让你气息紊乱半分,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东西。明天准备收份大礼!”说完便委屈地眨眨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扔下一个东西转身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夏清煌有些莫名其妙,摊开手才发现阎凌昊临走前塞给自己一瓶特质的金创药。不留疤哦,走远的阎凌昊还不忘用内力传了句话。夏清煌不禁心头一暖。

    第二天一个清早苏筱霁就带着贴身丫鬟玲儿来找夏清煌。

    “榕姝,今天感觉怎么样,听大夫说你的伤好的八成了。娘说要在大后天办一个赏菊会,已经邀请了长兴大部分名门女眷。今天咱们出去做几身衣裳挑些首饰,到时候就是把你介绍出去的时候了。”苏筱霁挽着夏清煌的手说道。

    “是感觉好多了,又要麻烦到姐姐了。”夏清煌过意不去地说道。

    “自家姐妹,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走吧,我已经叫下人备好轿子了。”苏筱霁莞尔道。

    苏筱霁先是带着夏清煌去了长兴最好的鸶衣坊订做了几身衣服,又来到了倾轩。

    “苏小姐来了啊,前些日子正好来了一个新的匠女,正好出了几套新品呢。”看见常客,老板赶紧上前招呼道。

    “那还真是赶巧了,钱老板,今天可不是给我自己挑而是给我妹妹,你看看可有合适的?”苏筱霁笑着说道。

    “好说,阿兰,还不快把最好的新货拿出来。”钱老板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又转过来笑眯眯的对着夏清煌说道,“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喜欢翡翠宝石还是珍珠玛瑙或者金银香木水晶?”

    “钱老板不必客气,叫我叶榕姝就可以,没什么喜好随意看看。”夏清煌客气道

    说罢便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色儒裙的匠女,梳着一般的楚式花辫子,长长的头发半拢在脑后,额头被一片厚重的刘海盖着,只是那双藏在刘海下的眼镜却透着掩不住的英气。

    夏清煌看着匠女只觉得透不出的熟悉感,瞧了半晌。

    “叶小姐可是不满意这些款式?”钱老板看着夏清煌一直没说话,搓着手试探地问道。

    “妹妹若是不喜欢,咱们换一家店也可以看看。”苏筱霁莞尔说道。

    “倒也不是,妹妹眼拙,这些款式看着眼生,一堆好的倒是挑不出来了。”夏清煌怕苏筱霁起疑连忙说道。

    “叶小姐不必担心,一闻两位小姐来了便早早的让下人收拾出了雅房。看中什么便让阿兰为两位小姐仔细佩戴试用。”钱老板堆满了笑脸说道,显然他不想错过这一大笔单子。

第四章

    不愧是长兴最好的饰品店,倾轩的雅房装潢更典雅大气。靠门口处置着一个青烟袅袅的香炉散着上等的桂花香,对边则立着一只描金的花瓶插着雨后新鲜的桂花。房中有一面镶边雕兰的大铜镜放在铺着藏青丝绒布的木桌上。

    夏清煌看着铜镜映着自己那有些不真切的脸,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阿爸还没有从中原带回铜镜来的时候,她常常溜着雪儿走在湛蓝平静的湖边,湖是那样的清,那样的透,那样的澈,而她的脸是那样的稚嫩,干净。

    浓郁的桂花香让夏清煌觉得又真实又虚渺。她多希望这两年只是一个片刻间就清醒的小憩,就像那桂花香聚拢成一股又慢慢消散,穿过层层烟漫,她还是北夏的公主,她还能自由奔跑在山原间。

    “妹妹觉得这倾轩如何?”苏筱霁打断了夏清煌的思绪出声道。

    “这里虽华贵却不俗气,首饰也款式新颖,妹妹只道是配不上这些穿着。”夏清煌很快的回过神来说道。

    “妹妹这可是客气话了,如今妹妹用这些可是绰绰有余。喜欢什么尽管挑着,可不好在赏菊会让其他小姐们小瞧了去。”苏筱霁握了握夏清煌的手只道让她别客气说着便叫来帮忙搭配的匠女,“先让匠女帮妹妹好生搭着,我先带着玲儿去瞧瞧几方锦绣坊绣好的帕子。”

    “姐姐且放心的去,妹妹这眼光估摸着也要一会儿才能挑出个一二。”夏清煌自嘲道顺着椅子坐了下来,让阿兰帮她摆弄着这些金钗玉珠。

    夏清煌看着镜子中正摆弄着她发髻的手从袖子中露出的小半截上有一块形状不匀熟悉的胎记,她不禁心头一暖哑着声唤道:“阿?”

    只感觉那双微凉的手停顿了一下,便有温热的液体低落在夏清煌的发髻间。夏清煌转身握住阿的手,仰头定定地看着匠女,又轻轻叫了一声:“阿。”不觉眼角也有些湿润。

    夏清煌清了清略微哽咽的嗓子,等两人的心情都平复下来便说道:“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阿,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阿吸了吸鼻子,用手比划着,问夏清煌,那你呢?

    “我如今只是无觅阁安插到苏府的一颗棋子罢了,不知什么时候便成为一颗弃子,能活一天便算一天吧。”夏清煌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却更显得无奈苦涩,“只是我每活一天,便不能忘记这些大楚人夺取的每一滴北夏儿女的鲜血。”

    阿担忧的看着夏清煌,可是如果大妃还在世一定想要你幸福平安的活下去啊。

    “阿,我如果逃走隐姓埋名的度过余生,我也不会安心,也不能安心。”夏清煌微微闭了闭眼眸,喃喃自语道。

    阿拂过夏清煌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鬓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眼神却是决绝和坚定。她用手比划道,你还有我,自我七岁的时候,大妃把我从沙寇的手中救出来的时候,阿的命便是北夏的,也是你的。

    “阿,你不用跟着我,我是北夏的公主,我有我的使命,但是你不同,我更希望你能够代替我,过的开心。”夏清煌虽然很了解阿的脾性却也忍不住劝道。

    阿拿过玉碟中放着的一只翡翠嵌琉璃琥珀的步摇插在夏清煌的发髻间,轻轻抚过步摇一端雕着的一只欲展翅而飞的镶边青雀,摇了摇头。

    夏清煌也不再劝说她,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阿既然是无觅阁安排在这的,想必就算现在要阿全身而退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可是夏清煌却不愿意多想,她怕自己意识到她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她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就像那只雕在步摇上的青雀,还比不上那笼中的鸟儿。因为笼中的鸟儿或许还能冲破笼子自由的飞,而她却不能,只能以同一个坚强的姿态故作展翅。

    和苏筱霁回到苏相国府的时候,天已透着玫紫色的光了,淡淡的穿过霞云,偶尔有一两只黑色的乌鸦迎着炊烟掠过正在枯干凋零的树梢显得分外悲凉。

    “正好是晚膳的时候,妹妹也该见见我们家其他的人了。”苏筱霁轻快的拉过夏清煌说道。

    走进大厅,只见苏相坐在首座正和旁边一个衣着鲜艳年轻的赵姨娘低头交语着。那赵姨娘半抿桃唇娇羞的笑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只是再浓的胭脂水粉也难掩下眼角丝丝浅纹。

    夏清煌心里却知道,单凭姿色,赵姨娘是不可能在苏府有这等地位。赵姨娘的另一边又坐着她的女儿,苏相国府庶二小姐苏蓉。苏蓉生的是结合了苏相的俊生和赵姨娘的娇媚,看上去妖艳精致但身着一罗串金饰玉器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不如苏筱霁来的温婉清爽。苏蓉见了夏清煌也不起身,只是上下打量一番转眼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几句。

    “爹,这位就是娘上次收的义女,叶榕姝。”苏筱霁倒也不理会地打断她父亲和赵姨娘的**,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说道。

    “叶姑娘,本相也早就听夫人说了你英勇之为,你对霁儿的救命之恩,本相真实没齿难忘啊。”苏相看着夏清煌生疏地客气道。

    夏清煌听着称呼只觉得苏相好繁文缛节,便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跪下一拜说:“小女承蒙夫人相爷恩泽,才能有一席安身之地,苍天在上,从今往后夫人相爷就是小女的再生父母,小女一定竭尽所能不愧对此恩。”说完便抬头看着苏相说道,“义父,请吃茶。”

    “呵呵,我道是哪儿门哪儿户,如今这莫名其妙的兴起认父这潮了吗?明儿个本小姐就进宫去认皇上为义父,攀攀亲气儿。”还没等苏相回答,苏蓉边开口讽刺道。

    “苏蓉你这话说的,叶妹妹如今可是苏府义女,正经的有名有姓的小姐。教书先生岂没教你认字?难道你连自家门户都不清不楚的?不过也是,这教书先生教得了字,却说不进礼,苏蓉你可是要去法华寺修身养性一段日子呀。”苏筱霁平时虽然待人温和大方,但顶看不惯苏蓉和那赵姨娘,自然唇齿相讥道。

    “好了,在外人面前你们姐妹两就别嬉笑打闹,你们关系好却也不免的外人瞧了误会了去,传出去一个长姐仗势欺人的名声可不好听的紧。”赵姨娘见自家女儿落了下风,笑着开口说道,表面上是开口相劝其实却摆明了夏清煌是外人顺便再给苏筱霁扣上顶仗势欺人的帽子。

    苏筱霁却也不动气,扬起嘴角笑道:“那可不是,这毕竟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哪能让蓉妹妹去了那法华寺修习礼法,是长姐不称职没能教好蓉妹妹,要不从今天起蓉妹妹去外公家小住一些时日可好?外公素以齐身律己而闻名,想必蓉妹妹必能大有长进。”

    苏筱霁的外公是翰林学士徐清泓如今年近古稀却依旧身姿矫健,字字珠玑,上能谏议下能弹劾。苏蓉自知不如苏筱霁那般慧敏温婉,却知道若是被拎到徐家,修习礼法是小,只怕到时候她为女不淑的名声就在长兴传开了,就赶紧识时务的闭口不言。

第五章

    “好了,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看老夫的义女都跪的腿疼,霁儿还不赶紧扶叶姑娘起来?”苏相仿佛才看到跪了许久的夏清煌,也不喝茶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夏清煌坐下又对身边的小厮说道:“这左瞧着饭菜都凉了,夫人可是身体有恙?”

    “可叫老爷好等的,妾身刚去瞧了老太太来。老太太近日吃用减半潜心拜佛,却可还是精神的。”只见苏相前脚话刚落,苏夫人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夫人可算是有心,想来老夫也有些时日没有去请按了。”苏相边笑着揽了揽苏夫人的肩膀说道。

    察觉到苏相对自己略有些不悦的赵姨娘眼色一闪,连忙说道:“那可不,姐姐如此孝心,妹妹日日要陪伴老爷也只能闲暇时秀几个不入眼的祈福锦囊送给老太太。”

    这时苏蓉的贴身丫鬟走进来将一个红绸织锦宝盒交给苏蓉。苏蓉起身明媚一笑:“不过说来爹爹也算是认了叶姑娘了,叶姑娘,哦不,叶妹妹从此金枝玉叶,作为姐姐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今天刚得了一盒天香阁的唇脂便让念夏赶紧取来送给叶妹妹做个见面礼。”

    苏蓉虽已是到了及笄之年但摆出一副深谙人情世故的做作模样让夏清煌不禁有些反感,面上却是笑道:“榕姝自知原本不过一介流离失所的草民,自然不比蓉姐姐金贵得体。”

    苏蓉以为夏清煌不过是个识趣讨好的人,自鸣得意不禁嘴角一弯,拉过夏清煌说道:“也不知这颜色衬不衬叶妹妹肤色,不如先试试罢,要是不好看本小姐再让念夏去换。”然后便不由分说的抹了一点唇脂要往夏清煌嘴唇上抹。

    夏清煌挡不过便只能由着苏蓉抹了点上去,旁边的苏夫人深知苏蓉脾性哪儿有那么好心便出声道:“行了,现在研究这个做什么,正是用膳的时间呢,快坐下菜都凉了。”

    夏清煌直觉的唇间一阵微凉虽然感觉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等一大家子都用完膳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夏清煌走出大厅与一众人都告了安才一个人走在会自己院子的长廊上。

    走着便看到前面的海棠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斜射在他身上,轻洒上一圈银色的蒙胧光晕.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浅金色的流苏在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一朵半绽的兰花.颀长纤细的身影一直伫立在微微浮动着他衣袍的夜风里,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白玉扇面,淡然的眸光一直直视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夏清煌看过阎凌昊给的苏府的宗卷资料,看着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太子的陪读,苏相国府的长子苏梓皓。只见他气宇轩昂,正值弱冠之年,夏清煌本想绕过他走过去,走近了却发现他站在廊中,左绕右绕也不是便出声道:“榕姝见过苏大公子,不知方便否借榕姝路过。”

    “你就是那个苏府新认的义女?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苏公子呢?”苏梓皓向左挪了一步问道。

    “正是榕姝。”夏清煌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心里想着那么晚还出现在苏府,苏府除了苏大夫人生的嫡公子还在襁褓,也就那么一个男眷了。

    “别那么生分,叫我梓皓就行。榕姝是不是‘羡煞天姝飘玉袂,不似人间胭脂泪’之意?”苏梓皓说道。

    “家母并没有那么高学识,只道榕树富贵安稳,姝字不过只是好听罢了。”夏清煌显然并不想多与男子交流,虽然天色已黯但是偶尔会有打着灯笼的下人路过。

    “喜爱榕树?这倒特别,我只以为天下人只知梅兰竹菊寓意品节高尚,却还有好榕树的。”苏梓皓却好似看不到夏清煌的着急慢悠悠道。

    “再多的品节高尚在老百姓面前还不如柴米酱醋盐来的实在,温饱性命若是都无法满足,谁会在乎那些虚礼教条。”夏清煌只觉得突然肚子一阵抽痛难忍着说道。

    “榕姝姑娘倒是实在,那只怪满朝权贵不懂生死黎民之苦,追求高风亮节之文风咯。”苏梓皓笑道。

    “榕姝并无他意,只是……”夏清煌顾不得话只说了一半便捂着肚子忍不住弯下腰去。

    苏梓皓看见夏清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便扶着夏清煌的手臂说道:“姑娘,榕姝故娘这是怎么了……”

    夏清煌疼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突然一阵响声让彼此瞬间都尴尬了起来。夏清煌心里不禁懊恼起自己当初让苏蓉不怀好意的涂了唇脂在她嘴上。辛亏自己晚上吃的并不多,空气中也并没有过浓的异味。

    “不过是旃那叶罢了,没什么大碍。”夏清煌故作淡定地说道,心里却嘲讽着苏蓉把旃那叶浓缩汁加在了唇脂里面这些不入流的把戏,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

    “哈哈,榕姝姑娘真是,真是真性情。”苏梓皓大笑道,略微觉得有些不妥便补了一句:“不过出虚恭也不是非礼之行。”

    夏清煌再好脾性也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苏梓皓嘲弄,再加上一想到他是苏蓉的胞兄,只觉得一股窝火气没地撒,便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说道:“苏大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哪儿会有地出恭,恕榕姝冒昧失陪了。”说完便起身捂着肚子要走也不给苏梓皓一个说话的机会。

    回到房间里,夏清煌细细的将苏府的关系理了一遍。苏相现在还没有完全的信任她,赵姨娘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再来一个苏蓉无缘无故的敌意,而苏筱霁虽是敏慧聪明,但是也说明了不是那么轻易就相信夏清煌,夏清煌在府里可谓是举步维艰,无觅阁给出的任务怕是不好完成。

    “小东西,那么专注,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正在紧锁眉头思考的夏清煌。

    “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相国府。”夏清煌看见阎凌昊站在门口赶紧把他拉进来,又转身关好门窗,吹灭一盏灯说道。

    房中仅剩的一盏灯发出微小的光芒将夏清煌和阎凌昊的影子拉的更加修长也将从窗纸间透进的清冷月光照的更加温暖。

    凌昊肆意的一笑道:“别说是相国府,就是大楚皇宫我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去自如。莫不是你还喜欢上此咱们见面的地方?”

    “行行行,你最潇洒,我可是还要命的,好不容易捡回来这条命,可不能栽在你手里。”夏清煌轻哼一声说道,丝毫不理会阎凌昊的调侃。

    “小东西现在苏府混的怎么样?”阎凌昊虽然还是语气轻佻,但说起正事来却也严肃起来。

    “不好。”夏清煌回答的很干脆,继而又说道:“苏相对我怕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而苏筱霁聪明复杂,我还没有摸清她的脾性,苏蓉倒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那要不要把你撤走,反正这里要是没什么可挖的话,我们反而需要人在大楚皇宫。”阎凌昊咳了一声又说道:“只是你那一剑就白挨了。”

    “死都死过的人了,有什么可担心的,苏相能做到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夏清煌坐下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倒觉得可以从赵姨娘入手,毕竟苏大夫人与苏相相敬如宾可能知道的并不多,倒是赵姨娘入府多年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府里其他更貌美的小妾多得是,这赵姨娘必定有什么资本在里头。”

    “那好,有什么需要跟阁里报,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阎凌昊拿过那杯夏清煌喝过的茶边喝着边说道。

    “对了,能把阿还给我吗,我想带她在身边,还有这个苏梓皓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清煌也不介意又倒了一杯茶水喝着说道。

    “这恐怕不行,你也知道无觅阁的规矩,从来不做没有目的买卖,阿在倾轩也有任务,暂时的话你先忍忍,以后会还给你的。”阎凌昊虽然语气宠溺却仍然拒绝道,倒也不是他小气,只是阎凌昊向来公私分明,他又说道:“苏梓皓,你要了解他干什么呢?小东西。”说着便吃醋般的眨了眨眼睛。

    夏清煌却不看他那双魅惑的桃花眼冷声道:“自是有我的用意便是,你尽管告诉我。”

    “他呀,不过就是大楚太子身边的一个小跟班。想法倒是清澈,一股满腔热血不像他父亲那样虚与委蛇,只是你们见过了吗?据说他好像去帮太子走了躺洛阳还没到长兴呢,最快也要明天早上吧。”阎凌昊也知道夏清煌不吃这套便正色道。

    “那就奇怪了……”夏清煌深思着,突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只料不好。

    “怎么了小东西,突然那么紧张?”阎凌昊疑惑道。

    “没什么,我今天见着大楚的太子了。”夏清煌很快冷静下来说道。

第六章

    夏清煌很快将来龙去脉都告诉阎凌昊。她想,既然在府中的不是苏梓皓,那么,这么晚可以在苏相国府自由出入不用惊动任何人除了太子的身份可以也没有别人了,不对还有阎凌昊,想着她便瞟了阎凌昊一眼。

    “看我干什么小东西,觉得本公子貌美武艺高,暗恋本公子?”阎凌昊见夏清煌看着他便说道:“不过说来,如果是太子还真有点麻烦。”

    夏清煌静静的想着也没出声,只等阎凌昊继续说下去。

    “太子势力如今在朝中极为复杂,还牵扯到大楚皇后的关系,跟苏府还真有些渊源。”阎凌昊喝了口茶,打开一把白玉银柄的扇子扇了起来。夏清煌知道这是一般阎凌昊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因为世上可以让无觅阁阁主阎凌昊思考的事情还真不多。

    “皇后苏毓敏不就是苏相的妹妹吗,难道她后宫干政还牵扯到大楚朝政的其他势力?”夏清煌不禁问道。

    “苏毓敏不仅有个宰相做哥哥,大儿子做太子,二儿子七皇子乃是带兵边疆的镇国将军,说起来当初北夏……”阎凌昊说道这便言辞有些闪烁,不愿意再讲下去。

    夏清煌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股翻涌的仇恨一并咽下,嘴角向上一扬道:“北夏是么?他就是当年年仅十六却一战闻名的镇国将军李御宸?”

    只有阎凌昊看到夏清煌颤抖的嘴角和双手,非常勉强的笑意却让人更加心疼,他看着夏清煌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想要继续,可以不用和苏家人继续纠缠。”

    夏清煌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才睁开说道:“如果我不想,你就会放我走吗?”夏清煌深知阎凌昊不仅仅只是担心自己更多的不过是担心她会情绪激动而暴露了身份,久久的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夏清煌只能苦涩一笑道:“国恨家仇,逃?我又能逃到哪儿里去?我逃不了无觅阁,更逃不了责任。”

    阎凌昊虽然心疼但毕竟是十多年下来看惯风雨,也不会因为的同情而放弃夏清煌这颗棋子,他只能劝道:“虽然不能让你全身而退,但是任务可以缓一缓等你适应吧……”

    “不用,请阁主放心,立过的誓我会做到。”夏清煌眼神更加清冽说道。是的,她不仅会做到,并且还会将深深的仇恨埋在心底,等它腐蚀了她的情感,等她的心脏溃烂,她会加倍的索要回来。

    “哎,你好好休息吧。”阎凌昊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打开窗户便跳出去走了。

    一阵秋风吹进来熄灭了形单影只的蜡烛,只剩夏清煌和从窗口洒进来月光下的影子显得越发孤寂冷清。夏清煌感觉到手上有一滴温热的触感,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原来自己还会流泪?忽然的她越发抑制不住的想要哭泣,夏清煌捂着脸手臂环着膝盖低声的啜泣着。在这个异国他乡,在陌生的苏相国府,她不敢放肆大声的哭喊,只能比窗外苟延残喘着的秋蝉还要小声。

    她好想自己的家,好想那片无垠的草原,好想包容她放纵的阿,好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阿爸和哥哥们,好想午夜梦靥时阿娘在身边的喃喃细语。可是这一切的怀念都是那么疼,那么心酸。一种得到过却永久失去的心酸,夏清煌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在那片大火中,恨不得自己中箭了没有人救她,唯一让她痛苦的是仇恨,可是唯一让她活着的也是仇恨。夏清煌无奈的哭着,命运就是那么玩笑而活着却是那么无奈。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而剩下的尽是宁静淡雅,仿佛第一丝黎明的曙光洗去了所有污秽只留了下美好。夏清煌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补着妆容试图掩去一晚上没睡的憔悴就像为自己重新戴上一副面具,将自己藏在一个不属于黑暗的躯壳中重新对人笑。

    “苏嬷嬷可起的早,老夫人睡得可安稳?”夏清煌轻车熟路的来到苏老夫人的院子,显然她是第一个早早的过来请安的人。

    “叶姑娘那么早就来请安呀,老夫人刚起身呢,估摸着还要一刻钟。叶姑娘要不先在前厅坐会儿?老奴给姑娘沏杯茶吃。”苏嬷嬷和气的说道。

    “不劳烦苏嬷嬷了,苏嬷嬷是老夫人娘家带过来的又是叶姑母一同服侍过苏大夫人,榕姝岂能因为小事而耽搁了苏嬷嬷忙呢。”夏清煌客气道。

    “哎,你也是个乖孩子,叶嬷嬷真是横遭不幸,而你父母呢又……”苏嬷嬷拉过夏清煌的手,作势要抹泪,转眼又说道:“哎我真是老了,清早的好端端说什么伤心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苏嬷嬷心疼榕姝,榕姝怎么会怪罪呢。只可惜叶姑母去的早儿,榕姝也有很多不懂的规矩,如今这府里也只能多靠苏嬷嬷帮衬着些,苏嬷嬷可别嫌榕姝麻烦才是。”夏清煌温婉地说道,苏嬷嬷心里对夏清煌不禁多了几分疼惜和好感。

    “哎哟呵,我道是这谁呢,这大清早的又开始乱攀亲戚,献殷情倒是快,大老早就在老夫人门口那站着呢。”这人未到声先到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苏蓉了。

    “蓉姐姐昨夜可睡的安稳?”夏清煌只假装没听到苏蓉的冷嘲热讽问安道。

    “哎,苏嬷嬷,你说这府里来了个陌生人,我还真是晚上就睡不踏实呀。这心里呀可憋屈着,你瞧,这眼底都汪青汪青的了。”苏蓉像是一定要给夏清煌难堪,故意忽略她道。

    一旁的苏嬷嬷看在眼里,不觉得对夏清煌的忍让高看几分出声道:“还是蓉姑娘心细,府里昨儿个却是新来了个厨房的帮工。”

    苏蓉见苏嬷嬷不接她的茬儿,暗自骂了句不识好歹便再不理会她了转而对着夏清煌说道:“哎哟,这不是叶妹妹嘛,怎么这个脸瞧着那么憔悴像家里死了人似的呀,真渗人!哎哟瞧我这嘴,叶妹妹可不是刚家里都死了干净吗?我要不看到你这张脸啊,还真忘了这茬儿呢。”见夏清煌脸色泛青心里更是一阵快活面上却又严肃道:“我可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啊,叶妹妹别怪姐姐心直口快啊。”

    夏清煌暗自咬紧牙根,握紧的拳头却是松开了,面上一松笑回道:“榕姝岂敢怪罪姐姐,蓉姐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侠义心肠,榕姝自然是颜陋,旁人若是看在蓉姐姐貌美如花的份上想必也是顿时心情大好了。”

    “你!”苏蓉开始还听着以为夏清煌是在奉承她长得好看,仔细一听却发现她在嘲讽自己空有脸蛋没有内涵,不觉心下一火,扬起手来就要打夏清煌,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锢住动弹不得。

    “妹妹你怎么大清早就要动手呢?谁又惹了我们家二小姐呀。”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说道。

    夏清煌本来已经低头做好了要挨一巴掌的准备,此时却忍不住抬头看是谁解了围。她只见一个身穿一袭浅蓝色长袍,身材适中,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脸上有着一双澄澈干净的黑眸,给人一种玉树临风、优雅斯文舒服的感觉。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苏蓉一见刚从洛阳回来的苏梓皓一时欣喜便忘了夏清煌。

    “我再不回来,蓉儿你岂不是要闹上天?”苏梓皓宠溺的摸了摸苏蓉的头笑道。

    夏清煌见此情此景只觉得鼻头一酸,嘴上却自嘲一笑,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护着她的哥哥们,现在却只能寄人篱下挨打的份。

    “哪儿有,还不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气的。”苏蓉指了指夏清煌气急败坏道。

    “叶姑娘,小妹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才是。”苏梓皓说罢便朝着夏清煌作了个揖,眼神中却带着疏离。

    “苏公子有礼了,自然没有什么值得榕姝放在心上.”夏清煌也回了个礼说道。

    苏蓉见夏清煌那股子不与自己一般见识的高傲劲,只觉得心里又是一堵,作势开口就想骂,只是苏梓皓看了苏蓉一眼,苏蓉便再也不敢当着面说什么。毕竟长兄如父,在她心里她还是有点怕这个哥哥的便只好作罢。苏嬷嬷也过来传话说苏老夫人已经起身,一众人便去房内请安。

    “奶奶!”苏蓉一进屋子便换了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快步上前挽住苏老太太的手臂笑着说道。

    “蓉儿今天怎么想着来看奶奶了呀!连梓皓也来啦!”苏老太太一脸慈祥地笑道。

    “孙儿清晨刚从洛阳回来,蒙奶奶惦记,便先过来给奶奶请安。”苏梓皓见苏老太太提到自己便说道。

    夏清煌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讶异苏老太太地房间布置地甚是简洁朴素。一张镶嵌紫檀架子床配上素色的帐子连着清一色楠木老式梳妆台和衣柜,苏老太太则坐在一把玉石雕漆内嵌狐毛软皮的交椅上。

第七章

    要说这屋内唯一的装饰品莫过于进门右侧雕成菩提样式的花梨木蹲上供着的一座慈眉目善的合眼菩萨。苏老太太一心向佛念善,除了一直供着的不停断的香火以外,从地上放着的一张磨了边角的蒲垫和边上摆着陈旧的法华寺开光过的经文散集,都显明了苏老太太的虔诚。

    “咦?这是未来的孙儿媳妇儿吗?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姑娘?”苏老太太平时足不出户也难免漏掉些府里的新消息,注意到站在最后的夏清煌便出声问道。

    “哎哟奶奶,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呀,这苏府的长嫂岂是谁说当就能当的呀,您这么说岂不是给那些麻雀想当凤凰的人机会么?”苏蓉白了一眼夏清煌忿忿道。

    “回老太太的话,这位是叶姑娘,叶嬷嬷的外甥女,无奈叶姑娘父母双亡,叶嬷嬷又横遭不幸,叶姑娘还救了大小姐一命,幸好大夫人仁慈便收她作了义女,也算好事一桩。”一旁的苏嬷嬷看着苏蓉呛夏清煌便帮着她说话道。

    “哦,说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呀,真是我佛慈悲……”苏老太太说着就招手示意夏清煌走上跟前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孩子,以后苏府就是你的家,你就是奶奶的乖孙女了。”

    夏清煌粲然一笑知足道:“榕姝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蒙奶奶垂怜……”

    “奶奶!你怎么能认个陌生的野丫头当孙女呢?”一旁的苏蓉见此便打断夏清煌,一脸不屑的说道:“就这么个不知礼义廉耻的野丫头也配做苏府的小姐?以后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苏府?奶奶,大夫人一时心热,难道您也是非不分了吗?”

    “放肆,苏蓉谁教你那么不分次序,目无尊长?且不说连爹都默认了叶姑娘的身份,大夫人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奶奶更是曾掌管府中事物多年,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一旁的苏梓皓见妹妹说话越来越难听便出言训斥道,但是看着苏蓉委屈的神情便也心下不忍劝道:“长辈们做事总有他们的理由,妹妹你别任性妄为才是。”

    “我倒是还在想大清早的谁在那唧唧歪歪的嚷着礼义廉耻,原来是苏蓉妹妹呀。”一道温婉清脆的声音响起,苏筱霁走了进来,她福了福身道:“霁儿给奶奶请安,奶奶昨晚睡得可好?”

    “好好,霁儿也是大姑娘咯,也该挑个夫婿风风光光的嫁了。”苏老太太为了避免再引起争端便转移话题道,只是苏筱霁却是尴尬的讪讪一笑。

    “奶奶!你可不许说别的,这个野丫头你不能认!”苏蓉本来被苏梓皓一顿斥便心有不快,现在又被苏筱霁讽刺更是让她不服气道。她狠狠的一眼夏清煌心里想着,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凭什么大家都帮你?

    “蓉妹妹你也是,到底是苏府的庶出小姐,这喊着一口一个野丫头,和乡间的无知妇孺又有何区别?再说了少卖弄你那点仅有的修养了,是不是想着去外公家深研几天呢?”苏筱霁轻笑着说道,眼里却是满满的鄙夷。

    苏蓉被人这么一呛,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憋着气脸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却又害怕到时候苏筱霁真把她弄到徐家去,偏偏面上却不肯服软,滑稽极了。

    “哎好啦,你们也别吵吵闹闹的啦,奶奶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只盼着你们几个呀能互相扶持、和和睦睦,我这心里呀也跟吃了蜜一样甜!”说着叶老太太就拉过苏蓉和夏清煌的手放在一起:“以后你们就是自家的姐妹了,有什么不如意呢就跟奶奶说,彼此也别争风吃醋的乖!”

    苏蓉虽然不情愿但是有着么一个台阶下便顺着点了点头。夏清煌心里却是满溢的感动苏老太太这样完全的信任和包容。两年来,她已经不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滋味,对她来说就算是对阎凌昊她也感激不尽,一点点的付出总是很容易让她满足。可是她不能对苏家人有任何的感情,她心里对自己说道,夏清煌清楚自己的处境,她必须得给自己套上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盔甲,保护自己的同时却也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夏清煌心里虽然是这么纠结着,但是眼眶还是忍不住一热,尽管她拼命忍住了,但是苏老太太却看在眼里握着夏清煌的手不禁也紧了几分,从手上褪下来莲花缠枝翡翠玉镯子套到夏清煌的手上说:“叶姑娘,奶奶第一次见你也没有预备些礼物,这个镯子是我从法华寺里机缘巧合得到的,带了它也有几十年了,一直安安稳稳,但愿你戴着它也能祥瑞平安一世,不要再遭些无妄之灾。”

    “奶奶万万不可!这么贵重的礼,榕姝怎么受得起?”夏清煌受宠若惊之余却也是惊慌的想要把镯子褪下来还给苏老太太。

    “这也不过是个镯子,没什么贵重不贵重,只是想给叶姑娘留个好兆头罢了,不收便是拂了奶奶的面子!”苏老太太态度坚决的说道。

    “叶妹妹你就收下奶奶的一片好意吧,如今你是我们苏府的小姐,自然是受得起的。”苏筱霁在一旁见了也帮着说道。夏清煌见此便不好再推却什么,只能是谢了又谢就收下了玉镯,大家也彼此寒暄几句便告了安正要散去。

    “叶妹妹请留步。”苏筱霁却叫住了夏清煌。

    “姐姐唤我可有什么事?”夏清煌停下来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天姑妈从宫里叫人传话来说要让我进宫一趟也顺便带上叶妹妹你见一面。”苏筱霁微微一笑道:“马车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时候的话你看用完午膳不知妹妹觉得如何?”

    夏清煌想着就算自己推托了不想去也还有下次,这个‘如何’不过是让她高高兴兴地愉快说好罢了便回答道:“姐姐自然安排的是好,容妹妹用完膳准备一会便来前厅汇合吧。”

    轿子一直抬到了皇后居住的椒房殿。夏清煌抬头看了眼莹澈的天,没有一丝云彩,蓝澄澄的一点渣滓也没有有是有的,沉淀在底下,映着红墙琉璃瓦金碧辉煌的一片那就是肃穆的大楚皇宫连着外面热闹的天子城长兴。夏清煌站在空旷的院落里,只有天与皇宫与夏清煌。不,天与夏清煌与皇宫,因为夏清煌夹杂在天与皇宫之间,或许还有偶尔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夏清煌只觉得突然有些压抑,有些喘不过气,脸色却是一样的平静。

    “挽竹姑姑,姑母叫我们今天入宫觐见,不知姑母现在可方便?”苏筱霁带着夏清煌走到大殿内向椒房殿的掌事姑姑问道。

    “回姑娘话,皇后娘娘还在午睡呢。劳烦苏姑娘且先坐着等会儿,奴婢先给二位姑娘拿些吃食沏壶茶。”挽竹笑答道。

    “嗯,是我们来早了,可千万别扰着姑母寝寐才好。”苏筱霁温文有礼道。

    “不过姑娘来的说早也不早,恕奴婢多嘴,太子爷今儿个午膳就是在皇后娘娘这用的,这么算来还是有些晚了呢。也不知道严公公怎么传话的,皇后娘娘的意思原本是叫姑娘午膳的时候进宫。”挽竹见苏筱霁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便有意透露道。

    “挽竹姑姑此言差矣,严公公的确是传了话来,只是我不想让姑母为了我费心而已。”苏筱霁客气道。

    夏清煌只见苏筱霁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心里略有疑惑,苏筱霁明明是特意避开了午膳的时间,并且就算苏毓敏有意想要撮合太子和苏筱霁,但是刚刚苏筱霁的反映来看不像是因为闺中女子的娇羞而尴尬更像是故意避而不谈。

    正当夏清煌思考的时候,一个身着华丽绝美的女子带着贴身的宫女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穿逶迤拖地的鹅黄色底暗纹刻银丝长裙,头绾别致望仙九髻,臂上戴着一个赤金掐丝的手镯,肤光胜雪更添了几分冷艳高贵。

    “奴婢参见静贵妃娘娘,愿娘娘定福安康,长乐无极。”挽竹姑姑见人赶紧行礼道。

    她流波转盼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苏筱霁和夏清煌也不开口,身边的一个宫女荷香为了讨好静贵妃便机灵的先开口问话道:“贵妃娘娘要拜见皇后娘娘,还不赶快进去传话?”

    “回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午睡,恐怕这个时候不便进去打扰。”毕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挽竹丝毫没有被这样的架势所吓到。

    “你又是什么人,一个贱婢,也配让我们的贵妃娘娘等?”荷香故意大声为难道。

    “奴婢的名字只怕污了贵妃娘娘的耳朵,只是奴婢听命于皇后娘娘,若有冒犯,还请贵妃娘娘恕罪。”挽竹也丝毫不肯让步道。

    “你……”荷香见挽竹一点不留余地的回绝便气急败环想要争论。

    夏清煌看着故摸出这便是宠冠后宫的静贵妃倪伶,据说她绝色倾城却由于家道中落被卖给牙婆,后来被乐府收留成为一名歌女。倪伶刚进宫时便一曲闻名,琴棋书画也衬得上才女,只是进宫后就不曾笑过,大楚皇帝曾用千金博美人一笑却也吃了个冷门羹,从此世人都只道大楚皇帝年老昏庸贪图美色。

第八章

    “碾冬,”倪伶终于开口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以下犯上,赐朱丹。”

    “是。”站在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碾冬回答道。

    荷香听此便得意洋洋的看着挽竹,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苏筱霁脸色一变,在宫里主子赏赐朱丹乃是一种极刑。朱丹是指在处死人之前,将人的舌头被拔出,再将舌头放入口中,并在牙齿上涂上石灰封住只留一条缝隙,好似常人称赞女子时总会道‘口如含朱丹唇红齿白’一般。苏筱霁没料到,挽竹可算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但是贵妃娘娘居然能说罚就罚?

    夏清煌对大楚各种宫刑也可算有耳闻,只是感到第一次看见这样几句话便处以如此残忍的刑法也有些毛骨悚然。只见碾冬和身边另一位宫女一齐上前,抓住那名悲惨的宫女,而那个人却不是挽竹而是荷香。

    荷香为此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硬是愣了两秒,等她被带下去时,才极力求饶:“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贵妃娘娘”

    挽竹也差点以为要被处以极刑的是自己,不禁吓得一身冷汗,只是这变化让她也有些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后怕不已,宫里人都说这静贵妃喜怒无常,果然如此!其实不然,喜怒无常的人好歹还可以知道她的心情,惹不起便避之则矣,可是倪伶却是完全没有喜怒,防不慎防。

    夏清煌看向苏筱霁并作出一副不安的样子,苏筱霁也是闺阁中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虽然安慰的看着夏清煌点了点头,但是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苏筱霁。而作为一个刚一句话便毁了一条性命的倪伶却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优雅的坐在贵妃椅上喝起了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于她而言一切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估计皇后也被外面的动静声吵醒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衣冠整齐的出来了。苏毓敏身穿一件正黄镶折枝红牡丹长裙,梳着鸾凤凌云髻,头戴只有皇后才能用的吉祥八宝凤冠,一颗南明珠晃晃坠在前额眉心的位置。苏毓敏虽然已年过四十,比起小了她一轮的倪伶自然芳华不驻,只是苏毓敏那与身俱来的威仪气质却是旁人不能相比。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未央。”苏筱霁和夏清煌齐声向皇后行礼道。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挽竹赐坐。”皇后娘娘看着两人满意的笑道。

    一旁的倪伶既不行礼也不说话,只管一个人坐在一旁。皇后苏毓敏却也不在意一般问话道:“妹妹可真是这椒房殿的稀客呀,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皇上要妹妹与皇后娘娘一起办这中秋大会,可是妹妹却有好些不懂之处,想来这镇国将军七皇子也快回来了,皇后娘娘倒是要一家子团圆了,可不知这中秋大会该如何安排?”倪伶娇声说道。

    夏清煌当初在无觅阁时便学过大楚的一些文风习俗,只知这中秋大会不仅仅是用于庆祝佳节的日子,更重要的是给皇室安排姻亲,笼络各国和大臣的时候。所以这中秋大会上安排的位置也是要特意思量过的。

    “妹妹多虑了,妹妹刚刚开始办中秋大会,未免出些差错,本宫自是会一一打理不劳烦妹妹了。”皇后苏毓敏莞尔一笑道。

    倪伶第一次有权力可以办一点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发了,也不示弱地说道:“只是皇后娘娘还得仔细着太子和七皇子的婚事,怕也是忙不过来,有什么尽管叫妹妹帮忙才好。”

    皇后见她那么执着便也不再劝道:“那稍会儿我吩咐了挽竹将名单,菜点都送过去给妹妹一份吧。”苏毓敏心里却想着自己在宫闱里混了那么久,只料这倪伶天真不已,她岂会让一个新上位的贵妃夺了六宫大权?

    “那妹妹也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唠家常了,妹妹先行告退了。”说完倪伶便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夏清煌看着贵妃倪伶的婀娜多姿的背影,只觉得她嚣张不已便摇了摇头,这皇后可是她恃宠而骄便能应付的?只是刚刚得知七皇子李御宸也会回长兴,便暗暗想着皇后安排谁和他坐在一起。

    “这位可是苏府新认的义女?长的倒是挺俊俏。”皇后慈爱的看着夏清煌问道。

    “回皇后娘娘话,正是臣女叶榕姝。”夏清煌起身微微福礼道。

    “叶姑娘客气了,从此以后便是一家人了。”皇后娘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苏筱霁问道:“霁儿,本宫不是让你中午来这儿用午膳吗?怎么来的这样迟,本宫等着也不要事,只是太子却是失望不已。”

    “回姑母的话,霁儿并不知太子会来姑母这用膳,只想着不要劳烦姑母为了霁儿花心思罢了。”苏筱霁说着对上了皇后娘娘探究的眼神。

    夏清煌听着便心中清楚了几分,只怕这苏筱霁对太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吧,不然以苏筱霁的心性除非故意装傻,不然怎么会不知道皇后的用意。

    皇后娘娘虽然心中有疑惑,但看着苏筱霁眼神一片真诚,想着毕竟苏筱霁仍待字闺中,不懂自己的用意也是情有可原,便和颜悦色道:“行了,既然如此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苏筱霁也不能再装傻,只得笑道:“是,姑母。”

    皇后娘娘看着主要的事情讲了明白,便也不留着她们两人,两人跪了安便回到了苏府。夏清煌虽然明白皇后苏毓敏对苏筱霁的意思,却不懂让她进宫是什么意思。想着皇后想让太子娶了苏府的女人为太子妃也有几分道理,不外乎是想靠着裙带关系稳固苏府在朝中的影响力罢了,只是不知太子是何意思,当今大楚皇帝难道也任凭苏家壮大?

    膳还没到时候便有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来叫了夏清煌。夏清煌到了才发现苏蓉和苏筱霁都在大夫人房里,还有好些匹上等的布料,想来便是为了赏菊会的缘故。

    “榕姝见过义母。”夏清煌见到苏大夫人便先福了个小礼。

    “叶姑娘真是有礼了。”苏大夫人满脸笑容的看着礼仪齐全的夏清煌,只觉得更加满心疼爱。

    第九章太子情谊

    “这次呀叫你们来,是想给你们再做几身衣服,准备准备府里要办的赏菊会。”苏大夫人看着三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说道。

    “嫡母可真好,不过母亲已经给蓉儿订了几身衣服了呢。”苏蓉在苏大夫人这也不敢造次什么,便谄媚道。

    “姐姐也带着榕姝上次在鸶衣阁买了好些,着实穿着还有,不劳义母费如此心思。”夏清煌也客气的说道。

    “这批布料可不一般,而是宫里刚赏赐的花罗和上等的云绫锦,想着先让你们挑些好看的,穿着也不丢了府里面子。”苏大夫人慈爱的笑道。

    “真的吗?那可比府外做的衣裳还要好许多,我就先下手为强了!”苏蓉一听这名贵的布匹便耐不住性子,先挑了起来。

    “这有些人还真是没见过好的,也不客气。”苏筱霁可看不惯苏蓉那股子说话劲便开口讽刺道。

    苏蓉面色上一尴尬,手却仍是不停,毕竟有着好东西,便也先不顾苏筱霁了。等着将艳丽的颜色都挑了才笑呵呵的说道:“妹妹是眼拙,可是也知道识时务,哪儿像某些人没看过好的也爱装清高。”她自然不能当着苏大夫人的面说苏筱霁,可是对于夏清煌却要时不时的踩上一脚。

    夏清煌却是抿嘴一笑并不将苏蓉放在眼里,苏蓉看着大夫人略又不善的眼神便也讪讪不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身边还真是缺几个可心的奴才呢。”苏筱霁看着夏清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这次也给榕姝挑了几个奴婢在奴房候着,榕姝你有空了也去看看,瞧着好的便带走就是。”苏大夫人也说道。

    “榕姝一个人还照顾的过来,不劳义母如此费心了。”夏清煌面上带着感激之色说道。

    “哎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相信你一个人也行,但是其他人看去了还以为咱们府邸上短缺这几个奴才呢。”苏大夫人拍拍夏清煌的手背说道。

    “那真是谢谢义母了,等榕姝空些便去瞧瞧,想必义母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夏清煌见如此便也不推却了。

    夏清煌挑了几批素色的便从大夫人房里道了谢出来了。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下去。她看着走廊外新移植的丛林那是一种南方特产的树。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她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熏红了。夏清煌不得不驻足仰着脸望去。

    “那是‘影树’,叶姑娘也在看这叶子?”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第九章

    夏清煌微微侧身一瞧,原来是太子李晟,便福了福身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还是上次的你有趣,那时候把我认成苏梓皓,也不会那么毕恭毕敬,硬生生的跟所有的宫里人一样。”太子李晟也转过身来对着夏清煌说道。

    “不知太子殿下那么喜欢此时的苏府是何缘由?”夏清煌见太子随和便也不客气的问道,只是太子的回答却是令人尴尬。

    “自然是见想见的人。”太子不再看夏清煌看着景色说道。

    叶子像凤尾草,一阵风过,那轻纤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不成腔成调,像瞻前铁马的叮当。

    夏清煌不觉脸微微发烫,但是抬头看了眼太子并未注目在她身上便也反应过来,想来太子所指之人并不是她,便道:“只可惜火凤有凰求不得?”

    太子突然瞳孔一缩,仿佛被说中了一般,眼神危险的看着夏清煌连尊称都忘了说道:“叶姑娘怎么会知道我求而不得?”

    “想必这苏府值得太子眷恋的只有苏筱霁一个,毕竟苏蓉不才,而你我才初识不久,既然苏筱霁无心于太子,岂不是求而不得?”夏清煌也不退缩,直直地看着太子李晟落落大方地说道。

    “哈哈,你倒是七窍玲珑心,探得本太子心中秘事?”李晟干笑两声便自嘲道,还顺便将夏清煌上下又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嘲弄的意思便也放松了些许。

    “臣女自是不敢妄言。”夏清煌知进退道。

    “若是霁儿也能如你一样看透本太子心境该多好。”李晟叹了口气说道。

    夏清煌只是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苏筱霁岂会不知,只怕那天故意躲开宫中午宴就是为了躲开太子吧。只是夏清煌不懂,想来这太子也是温文尔雅、气质不凡,身份作为大楚储君更是没得说,而苏筱霁已是二八年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为何就不考虑考虑这番皇后苏毓敏和苏府都看好的婚事?难道是她心中令有所属?

    “臣女不打扰太子雅兴了,容臣女先行告退。”夏清煌既然了解到了自己要的事便也不再做多留,只想行了先走。太子也仿佛没有看到夏清煌一般默认她走了便是。

    很快就到了苏府办的赏菊大会,基本上长兴的大家贵族的女眷都被邀请来了苏府。夏清煌换了一身青绿色的络纱配上一条宝蓝色的流苏裙子,一副温婉贵气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夏清煌本来就生在大草原,五官精致立体与大楚的秀气美人不同,凹凸有致的线条活生生的一个俊挺美人坯子。夏清煌看着花园里石阑干外生着高大的长青棕榈树,那丝丝缕缕披散着的叶子在阳光底下微微发抖,像光亮的喷水池子。树底下也有人工的小桥流水,可没有那么伟丽。

    府邸的花园不一会儿就成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赏花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各家秀交际手段的好时光。苏大夫人将夏清煌介绍给众人后,便让她自己去结识一些权贵之女。夏清煌身边带着的丫鬟墨画便早早的做了功课,将身边的女眷一一悄悄地在夏清煌耳边告诉她。

    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子向夏清煌先开口打了声招呼道:“叶榕姝姑娘见这菊花如何?”只听她夹生的中原话,夏清煌便微微有些疑惑,墨画便在一旁提醒夏清煌说这是南燕来的公主,芳华十五。夏清煌只有些略略的讶异,想今天府里来的还有身份如此贵重之人。

    只见这南燕公主赫连琬比夏清煌高半个头,体态丰艳,方圆脸盘儿,一双宝光璀璨的长方形大眼睛,美之中带点犷悍。

    夏清煌回道:“只道这‘黄花无主为谁容,冷落疏篱曲径中',菊花若不是得人如此赏识,有谁又会真的去品这菊呢?”

    “我虽听不懂你们大楚人的诗词歌赋,在我们那儿,菊花可谓是大福大寿之象征,这菊花开的这样好,榕姝妹妹又何必做如此悲伤之态。”赫连琬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听了夏清煌的诗便微微皱眉道。

    “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唐突了姐姐的雅兴。”夏清煌见赫连琬颇有几分草原女儿的直爽,便对她暗生好感道。

    “姐姐们在谈论些什么呢?”一旁的长兴太守之女方洳意也过来凑热闹道。墨画只是在一旁仔细提醒着夏清煌说此人颇为趋炎附势。夏清煌莞尔一笑,想必如今自己身为义女到不足以吸引方洳意,怕是过来和赫连琬寒暄的呢。方洳意倒是生着一张诺大的粉团脸,朱口黛眉,可惜都挤在一起,局促的地方太局促,空的地方又太空。

    “不过是一些关于菊花的心得罢了。”夏清煌笑着说道。

    “这菊花呀虽为好看,但还是不如牡丹来的大方,只稍一只便可艳压群芳。”方洳意也打趣着说道:“不过要说那配得上牡丹华丽之人莫不过于霁姐姐了。”

    “洳意姑娘此话怎讲?”夏清煌想着打听些八卦也是不错,便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难道你在府邸里没听说吗?太子心系霁姐姐,可谓求而不得只得相思之苦呢。”方洳意见她们都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便更加得意地说道:“不过这霁姐姐眼界可高,还看不上太子,据说和那七皇子镇南将军私相授受,好不快活。”

    夏清煌虽然心中好奇但看见苏筱霁正要过来,便连忙打住说:“此话可不能乱讲,风言风语岂能当真?无故污了姐姐名声。”

    可是方洳意却像是个没眼力见的,还继续说道:“我在姐姐们这,哪儿里敢乱说?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我还清楚不过吗,绝对没有假,我上次还听我爹爹和我娘谈论呢。”

    “什么真的假的,妹妹们再聊些什么呢?”苏筱霁远远便听到方洳意在说些什么便好奇道。

    夏清煌瞥了一眼赫连琬,好在她还是个聪慧灵敏的,赫连琬便开口解围道:“一些不打紧的八卦趣闻呢,也不在拉出来嚼舌根了。

    “可不是嘛,都是些陈皮烂芝麻谷子的旧事儿。”夏清煌见苏筱霁看向她便说道。

    “行啦你们都不愿意说也罢,马上就要去湖上泛舟吃茶了,各位妹妹要不一道儿走?”苏筱霁见她们不愿意提便一笑而过,说着要一起去湖边。

    当一众小姐都结伴去吃茶泛舟湖上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弯弯的新月已经留了些底出来,像被夕阳染红了似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夏清煌不觉想起自己以前在草原上时候看着月亮,那时候的月亮比眼前的还要大、圆、白,硕大的罩着半个草原,仿佛伸手可触。而现在再看,月亮倒是同样的月亮,只是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着点国破家亡的凄凉,竟是少了些花好月圆的美好。

    夏清煌站在舟尾,听着潺潺细水长流的声音,她想到自己上一次还在那么起伏摇摆不定是在从北夏逃亡南燕的时候。

    “妹妹可是第一次泛舟湖上?”一旁的苏筱霁莹莹走来问道。

    “不是,在榕姝小时候爹爹也带着榕姝划过几次。”夏清煌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回道。

    “如此美好的月色,想必榕姝姑娘也会思念自己的家人吧。”一旁的赫连琬也走过来问道,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惆怅。

    “是啊,会想家。”夏清煌微微一闭眼,感受着夜风微凉的拂过自己的脸庞,眼角的一丝湿润也变得冰凉,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说道:“不过大夫人视我如己出,苏府便是榕姝第二个家了,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赫连琬正要说话,却被一声尖利的女声所打断,她略略皱眉朝后看去。

    “哟没想到呵,野丫头不过肯定是第一次坐这样豪华的船舟吧。”只见苏蓉也慢慢踱步走来嘲笑道。

    “我坐没坐过暂且不说,只是蓉姐姐,你不觉得夜风这样的大,再大的舟也不一定不会被水覆过,传说呀,这护城河冤魂无数专爱吞吃人的生魄,我自问心无愧站的稳,而蓉姐姐你确定那些阴魂野鬼当真不会来招惹蓉姐姐吗?”夏清煌突然阴着脸说道。自己本身就心情不好,再被苏蓉一直冷嘲热讽便突然起了想要吓她一下的心。

    苏蓉被吓得一步步后退,寻常人家本身就忌讳鬼神之说,苏蓉一个未出阁也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想到赵姨娘以前做的那些亏心事,自然就慌了起来。

    “你……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以为本小姐是被吓大的吗?”苏蓉一手紧攒着帕子,一手捂在胸口,故作镇定道。

    旁边的苏筱霁见状在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想着平日里还狐假虎威的苏蓉居然那么经不得一吓便也帮衬着说道:“可不是吗,我可听说了,府邸里以前的兰姨娘好像也是在这落水的呢,也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出来报仇?”

第十章

    突然黑夜里一个黑影跳出,像一只巨大的野猫般灵巧,不顾一切地冲到夏清煌面前。之前的苏蓉原本就被吓得不轻,突然的那么一个大黑影子出现,便尖叫着捂着头也不管方向的冲出去撞到了苏筱霁,苏筱霁本来就站在船尾,一时碰着没有护栏的地方向后一仰便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边的赫连琬自幼习武,自然很快反应过来,便与黑衣人交起手来。而黑衣人也没有预料到此时的混乱,停顿了一下勉强应付着赫连琬,又朝着夏清煌攻去,夏清煌虽然感觉危险正在临近,但是却依然镇定的思量着不能用武功,不然恐怕会暴露自己,她见船头已有人带着火把向这里靠近,便心下一横跳下水去作势要去救苏筱霁。

    秋天虽然天气还暖和的很,但晚上的水已是贝阙寒流彻,冰冷刺骨的水让夏清煌顿时透不过气来,但是她强忍着向苏筱霁落水的地方游去,终于捞到苏筱霁,她便努力的朝船只靠近要将她托上去,只是自己的脚突然的被什么水草一样的东西缠住了似的,一时间游不回去。

    船只上早是忙成一片的苏府家丁嬷嬷,苏相和一众女眷也被惊动跑到船尾。会水的家丁早已下水的看到苏筱霁赶紧将她打捞起,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叶小姐还在水里!”一众歇了口气的家丁不觉又紧张起来。

    夏清煌只觉得眼前渐渐的黑压压一片,身子沉重的仿佛灌了铅一般向下坠着,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北夏中了那一箭的感觉一般,她却自嘲的想着,难道就这样吗?就这样不甘的死去吗?罢了,国恨也好,家仇也罢,终于能够一身轻松的去找她的阿爸,她的哥哥们,她的阿娘去了。就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她以为自己的魂魄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便任由着合上了眼。

    “煌儿,煌儿”一个声音在夏清煌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夏清煌猛地睁开了眼唤道:“阿娘,阿娘!”夏清煌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娘亲就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她也顾不得脸上涕泪纵横,就向着她阿娘的方向跑去,可是这段距离却好似一直跑不完似的,夏清煌一直跑呀,一直跑,跑到腿脚发软,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却远远的触不到她思念的娘亲。突然一阵大火开始燃烧,烧起了她娘亲的衣角,烧起了她娘亲的发髻,可是她娘亲还是温柔的看着夏清煌。

    “阿娘,快跑,快跑!有火!大家快跑!”夏清煌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北夏百姓安居乐业的场面也出现了,还有她阿爸将她高高举着,还有她哥哥们教她骑马,一切的一切,可是火像一条蛇一般吐着蛇信子仿佛在叫嚣,将她阿娘瞬间吞噬的灰飞烟灭,瞬间将一切的美好都吞噬的灰飞烟灭。

    “为什么?为什么!”夏清煌呆呆坐在地上,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不懂,她怎么能懂?又如何能懂?为什么一切都那么残忍?她生命当中一切的幸福仿佛戛然而止,一切的不幸却在大火中涅重生,从此她的生命中快乐好似****般不曾降临在她身上。

    “夏清煌,夏清煌,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就在夏清煌以为自己就要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夏清煌挣扎着,却还是感觉无力软弱,边听着这一声声“夏清煌,夏清煌……”

    “有美一人兮婉如清扬,识曲别音兮令姿煌煌。”耳边响起了一首夏清煌从没听过但是却宛如天籁的男声,仿佛一个人在轻弹古筝边清唱的声音。

    夏清煌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好听温暖的声音包裹着,这声音仿佛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可以摒弃一切的烦扰杂尘,可以净化出一个温暖别致的世界,像阿娘在夏清煌小时候入睡前吟唱的平和。夏清煌慢慢睁开眼,她眯着眼想要适应双眼由于长期没有接触到光芒而带来的不适感。

    “小东西,你醒了?”只见阎凌昊一身红袍缓缓走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说道:“你昏睡了三天三夜,苏府还以为你死了正到处打捞你的尸体呢。”

    “我……我这是在哪儿?”夏清煌感觉到一阵头疼,一手捂着头问道。

    “你被人救起之后就送到我这,当然得帮你收拾烂摊子咯。”阎凌昊两手交叉有些不满的说道。

    “是谁救了我?”夏清煌只觉得疑惑,毕竟救她之人肯定不是苏府的人,而夏清煌现在的价值肯定也没有到无觅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她,便问道:“还有,那日的黑衣人……”

    “你先好好休息吧,那日的黑衣人赫连琬和他交过手,应该是大楚顶尖的高手,身份的话,我们还没任何线索。”阎凌昊只回答了一半问题,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救你的人,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夏清煌知道阎凌昊不想说的事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便也作罢说道:“会不会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毕竟在大楚又会有谁想要谋害一个无权无势、初来乍到的苏府义女?”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但是却是为了不一样的事。夏清煌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到时候不说别人会不会来杀她,单单是无觅阁就会先下手为强,她忐忑不安地望了一眼阎凌昊,而此时阎凌昊也在考虑是否要将夏清煌灭口,他看向夏清煌的眼神也渐渐地变得危险起来。

    最后他闭了闭他那漂亮的眼眸,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规矩,不过现在处死你也太过贸然,算了,算你小东西命大,先留着再说吧。”

    夏清煌却是呼了好大一口气,背上的贴身衣物已经湿透,终于放下紧张的神色说道:“不过阁主,此次赏菊大会我倒是得知了一个消息,长兴太守之女方洳意说,李御宸和苏筱霁好像有千丝万缕的连系。”

    “是吗?我派人去查查,如果是真的,这个李御宸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连亲哥哥喜欢的都要抢是吗?”阎凌昊轻哼一声,继续说道:“这李御宸自小便爹不疼,娘不爱的,性格孤立乖僻,很是冷血,所以一直恨难找出他的弱点,若这次发现他和苏筱霁有什么关系的话,可谓是找到了他的软肋还说不定。”

    “李御宸,按理说十六岁便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文武兼优,一个大楚七皇子,为什么不受宠?”夏清煌边思考着边问道。

    “据说大楚皇后苏毓敏生他的时候难产几乎丢了性命,长老当是只一句‘煞星’便让他从此安上了不祥的名头。”阎凌昊将其中原由缓缓道来,又说:“想来也是,你看他杀人无数,嗜血残忍,果然不是一般的煞星,毕竟苏毓敏稀权如命,自己本身就诞有一子,这个李御宸差点要了她的命,不被待见也是活该。”

    夏清煌默默不语,她不愿去想李御宸,作为自己的杀父仇人,灭国只恨总有一天不得不面对,可是夏清煌却不想去想,她怕自己输,可自己不能输也输不起,她只能将这些恐惧都深埋在心底,想着该面对的时候再面对罢。

    “那我这次该怎么回到苏府?”夏清煌收回自己的思绪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你就说你顺着河流漂走,被一个村里的医女救起。”阎凌昊说着便叫过一个人,夏清煌一看只觉得感激不已,原来是阿。

    “她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了,也会有看到的村民作证,这样苏相那老头就算疑心病再重也查不下去。”阎凌昊狂魅一笑说道:“小东西,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那救你的人,可花了大成本哦。”

    夏清煌随便答应了两声,也没去在意,毕竟阿能够回来,对她来说目前没有比这还要高兴的事了。

    下山的路上,夏清煌看着满山植着矮矮的松杉,满天堆着石青的云。云和树一般被风嘘溜溜吹着,东边浓了,西边稀了,推推挤挤,一会儿黑压压拥成了一团,一会儿又化为一蓬绿气,散了开来。林子里的风,呜呜吼着,像捌犬的怒声。较远的还有湖面上的风,因为远,就有点凄然,像哀哀的狗哭。她看着身边的阿,阿也对她咧嘴一笑,她心里霎时心事都如那云散了开来。夏清煌总是很容易被满足,因为失去的太多,对她来说得到的都弥足珍贵,来之不易。

    阿对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握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西陵“昱”字,夏清煌在无觅阁的时候,其他国家的语言也略有涉及,虽然看懂了上面的字,却不懂阿是什么意思。

    夏清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在北夏亡国前的那个夏天,她救过的一个小男孩,那时候阿就把他的玉佩摘了下来。阿对着夏清煌比划道,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以前也救过的人,要相信你自己是善良的,不管以后做出什么事,都不要自责好吗?

第十一章

    夏清煌明白了阿的意思,也鼓足气地点点头,她知道阿是在担心她在这条复仇的路上越走越远,忘了自己的初衷和本性,毕竟杀过人的人再遇上鲜血总会冷漠些,尝过权利的人再遇上更多的权利总会贪婪些。

    夏清煌和阿走到苏府的时候,苏府沉浸在一片肃穆之中,除了几对侍卫轮班巡逻以外,周围几乎没有任何路过的老百姓。府邸新来的的看门小厮见到夏清煌第一眼先是怀着敌意的上下打量,毕竟苏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弄的府邸上下人心惶惶。等夏清煌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后,小厮更是小心翼翼的将头一缩,快速关上门跑了回去。

    夏清煌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必自己在他眼中估计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苏大夫人带着苏筱霁都出来了。只见苏大夫人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抹着泪激动不已,眼神闪烁着将夏清煌上下仔细瞧了遍,苏筱霁虽然相对来说淡定些,但是看向夏清煌的眼神也饱含着信任和感激。

    “总算老天保佑,妹妹福大命大,就算是阎王爷也不忍心多留妹妹。”苏筱霁上前一步紧紧地握着夏清煌的手说道。

    “好孩子,你受苦了。”苏大夫人捋了捋夏清煌前额的碎发,颤抖着唇说道:“真的不知道要该怎么感谢才好,若不是榕姝姑娘,咱们霁儿说不定……说不定……”

    “好了,娘,你也别说丧气话了,妹妹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咱们去前厅慢慢说,爹爹还等着呢,这外面秋风凉意的,可别让妹妹再染了风寒才好。”苏筱霁抿唇一笑说道。

    “好好,回来就好,咱们赶紧地先进去。”苏大夫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也笑着说道。

    到了大厅,只见苏老夫人坐在上座,而苏相也坐在左首,赵姨娘和苏蓉则坐在下首。

    “榕姝丫头,你总算是没什么大事,我前几天吃斋念佛,夜夜朗经,可算是从佛祖那儿把你给求回来了。”苏老夫人一见夏清煌连忙从座位上走下来说道,手上还不停的再转动着一串紫檀佛珠。

    夏清煌见苏老夫人一见自己就颤颤巍巍的走来,眼角由于晚上诵经而积压的憔悴让夏清煌不觉心头一酸。无论是从进府还是现在,苏老夫人总是无条件的对她好,让她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尽管美好之下可能是满布疮痍的谎言,但是每次看到苏老夫人,夏清煌总觉得心头有一种久违的甜蜜。

    “是榕姝不孝,让奶奶担惊受怕了!”夏清煌作势便要跪下说道。

    “哎,丫头你这是作甚么,奶奶只知道啊,你那么勇敢的孩子不该受那么多苦,你两次救了霁儿丫头都差点,命丧黄泉,幸好老天有眼,奶奶就知道你会平平安安的回来。”苏老夫人说着还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护身符,放到夏清煌手里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块符是我前几日去了法华寺特地为丫头求得,你可要带好了!下次记住了,姑娘家的,就别一遇到危险往前冲,要好好保护自己呀!”

    夏清煌心头一暖,只道千言万语却瞬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的点头答应。一旁的苏蓉见着心里却不服气,想着好不容易这个野丫头死了,哪儿知运气好的让人嫉妒,这样都死不了。

    苏蓉左瞧右瞧,见她身边还有一个陌生人便开口讽刺道:“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救了咱们的苏大小姐一命嘛,这苏大小姐金贵,自然是十个叶榕姝都顶不过来的。”苏蓉两手一茬又说道:“只是我说,这回来了一个也就罢了,怎么又带回来了一个野丫头?真当咱们苏府都是白吃白喝,什么畜生都能收容?”

    “蓉儿,你这都是谁教你的?”苏相见到出口成脏的苏蓉不觉的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

    “爹,你怎么也尽帮着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说话呢。”苏蓉哼了一声不乐意道,她见苏相并不帮她说话便朝着赵姨娘看了看。

    “好了,老爷你也别生气,这不咱们蓉儿是为了府里的安全着想呢,你想呀,自从叶姑娘来了府里,这整天的打打杀杀都两回了,这还让大家怎么安心的住呢?总得有个交代吧。”赵姨娘巧妙地将话题又引回到夏清煌身上。

    苏相神色复杂地看着夏清煌,虽然已不像第一次见她那般疏离,但也并不是特别和善。苏大夫人见此便帮衬道:“苏府如今势力庞大,朝堂之上有些结仇的也说不定,可是这叶姑娘家世清白,也是服侍过婆婆的、给咱们霁儿喂过奶的叶嬷嬷的侄女儿,且不说这些,单是她救了咱们霁儿两次,咱们苏府也该给叶姑娘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呀。”

    苏相看了会儿夏清煌终于略过她去看她身后的阿,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回义父话,这位是救了榕姝性命的恩人阿。”她拉过站在她身后的阿继续开口说道:“之前榕姝落水之后便被水草缠住了脚,后来好不容易解脱了却昏了过去,顺着河流漂到了城东的村落,是阿救了榕姝。”

    “哎,我说菩萨显灵呢,原来府里遇上两位好姑娘呢。”苏老夫人疼惜的看着阿说道:“只是阿姑娘的家里人呢?咱们是该派些人好上门答谢。”

    阿为难的摇了摇头,夏清煌一看连忙帮着阿解释道:“榕姝也是后来才知道,阿是个哑女,从小被遗弃在山里,后来被一位医术高明的隐士神医收作了徒弟。”夏清煌盈盈一笑又说:“这不,一年前阿的师父仙去了,阿便下山了。平时卖着一些药材过活呢。”

    “哎哟,我说这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碰上呀,还神医的徒弟,我看哪,不会是一个假冒的神棍吧。”苏蓉不屑地嘴角一翘又说道:“切,不过也是,都是乡间的野丫头,都一样上不了台面。”

    阿面上尴尬脸色一红,一双璀璨的眼睛却狠狠地盯着苏蓉,自家小姐虽然已经颠沛流离,但好歹以前也是堂堂的北夏公主,想来也知道夏清煌在苏府的日子过的并不容易。夏清煌怕阿露出什么马脚,便马上看向阿,让她冷静下来。阿看着夏清煌担忧的神色,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心里却百般无奈,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蓉被阿这么一盯,心里虽是打了个寒颤,但嘴仍是不饶人地凶道:“看什么看,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本小姐也是你能看的?当心你的狗眼珠子。”

    苏筱霁在一旁看着苏蓉那么盛势临人,便开口帮道:“爹爹,想来妹妹和这位阿姑娘也是无父无母可怜的很,妹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反正咱们府上也不缺吃喝的,何不让她们先安定下来?”

    “那贼人虽然没有抓到,但叶姑娘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必也不能带给府里什么祸害,老爷,要不是叶姑娘,只怕咱们家霁儿都命丧黄泉了,想想如果再也见不到霁儿,我这心里就……”苏大夫人作势就要抹泪道。

    苏相想着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容易,再加上三番四次救了自家嫡女,不觉得心生怜惜,便叹了口气道:“算了,前两次事情也是别的势力,想必和姑娘也没有关系。”苏相看了眼正要说话的赵姨娘又说道:“以后此事就不必再提,叶姑娘和阿姑娘就在府里安心的住下吧。我苏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赵姨娘自知自家老爷说定的事儿再争辩也没什么用,便也马上换了副慈眉目善的脸色笑道:“叶姑娘,我也是担心你们影响了府邸的安慰,和小女多有得罪的也别往心里去。这样吧,等会儿我送些上好的补品,也算是赔罪了。”

    “娘,你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丫头那么客气干什么?”苏蓉愤愤道,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大家都对这个野丫头那么客气,便更加厌恶夏清煌了。

    “蓉儿,做咱们苏府家的女儿怎么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苏老夫人见苏蓉一副泼妇的样子不悦道。平时只觉得苏蓉只是坦率可爱,没想到她那么尖酸刻薄。

    苏蓉见平时最宠爱自己的奶奶都说她,便一跺脚,不顾任何礼仪的转身就走。苏筱霁心中只是冷笑,想着要不是赵姨娘有几分本事,就凭苏蓉那脾性,能在府里平安长大真的就该谢天谢地了。

    赵姨娘也没料到自己女儿会那么放肆,看着苏老爷的神情只料不好,便开口赶紧转移话题道:“先别说这事儿了,话说老爷,明儿个哥哥和父亲就要来府上了,老爷可否让妾身预备晚宴招待他们?”

    苏相和颜悦色道:“那就辛苦你了,明天我下了早朝,已经推了会议就等着他们。”

    夏清煌只觉得奇怪,毕竟赵姨娘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府邸里的一房妾室,且不说她娘家在朝廷并无官史,苏相是大楚权臣,居然会推却其他事情来招待赵姨娘娘家人?夏清煌抬头看了看苏大夫人,只见她也有几分尴尬却不言语的神情,心中便更多了几分疑惑。

第十二章

    赵姨娘一早儿便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是娘家人却准备的连细枝末节都面面俱到。夏清煌见着府里一个个忙碌的身影,便问身边墨画:“你可知这赵姨娘娘家是干什么的呀?怎么这一来府上跟什么大事一样?”

    “回小姐话,这个奴婢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在奴婢进府以前好像赵姨娘就在府里挺受宠,听那时候带奴婢的嬷嬷说,好像赵姨娘的母家和老爷有过命之交,也有的说他们以前专门替老爷做些不干净的事儿呢。”墨画压着声音对夏清煌说道。

    夏清煌想来,像苏相那么利欲熏心的人,要说他是为了什么过命之交的情谊倒是不可能,要是为了什么共同的目的,那她可要好好查查,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把柄。

    晚宴的时候,夏清煌也被赵姨娘邀请了去。夏清煌看着赵姨娘家的一对父兄,只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只见他们看着财大气粗,穿金戴银好不张扬。赵姨娘的哥哥更是和赵姨娘有着同样一双狐媚眼睛,眼角丝丝毫毫都透露着精明算计。苏相坐在一旁倒更像是扮猪吃老虎,看着和善,其实他们当中的尔虞我诈都暗暗地在较着劲。

    苏蓉坐在一旁也得意不已,想着终于能在苏筱霁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便小人得志的笑得更加开心,讨好地说道:“外公和舅舅难得来府上,蓉儿可想你们了呢。”

    “蓉儿一年多不见,果然长大不少,都快大姑娘一个了。来,这是你舅母送你的镯子,你看看喜不喜欢?”赵承自己没有女儿,倒是对这个侄女儿格外宠爱,说着便拿出一只上好地羊脂玉镯子,要送给苏蓉。

    苏蓉见那镯子成色上佳、浑然天成,心下一喜,看着身边地苏筱霁便生了炫耀之心说道:“谢谢舅舅呢,还是舅舅对蓉儿好,只不过蓉儿有那么好的东西,自然是要先孝敬孝敬嫡姐姐,不然我只怕到时候嫡姐姐心中难免失落。”

    苏筱霁轻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蓉妹妹你可别客气呀,好不容易见着个好东西,姐姐我怎么好意思夺爱呢?你也知道,姐姐向来不喜欢这些浮夸的东西,外公送的一些名家字画倒是更喜欢些。”

    苏蓉见气不到苏筱霁,自己反而被倒打一耙,听着苏筱霁嘲讽自己没见过世面又浮夸,心里不由得来气,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回击,看到苏筱霁后边的夏清煌便出言撒气道:“也是,姐姐是苏府的嫡大小姐,妹妹我又怎么能比呢?想必要不是这样,这野丫头也不会一直跟着姐姐,讨好姐姐了。”

    “好啦好啦,今天那么开心的日子,蓉儿何必和这些个外人计较?咱们自家人啊,高高兴兴的可就好了。”赵姨娘出言劝和道。表面上是在说好话,可是落到苏筱霁和苏大夫人的耳中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要说今天在场的都是赵姨娘的娘家人,夏清煌倒是一脸无所谓,可是苏大夫人脸色却冷了下来。

    “赵氏你这话说的,叶姑娘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话可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可叫人听着寒心。”苏大夫人正色道。

    “是是是,瞧我这嘴,一高兴就忘了。该罚该罚,来我自罚一杯。”赵姨娘眼波转动地说道。

    苏相也在一旁满脸笑容地说道:“这高兴的日子,好不容易和赵老兄一聚,也别说什么罚不罚了,来赵兄,老丈人,我苏某也敬你们一杯。”

    一旁的赵承见苏相是向着自家妹妹,便一扫不悦,爽快地举起杯来。苏大夫人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倒是自己和苏筱霁占了下风,便心生不悦说道:“瞧我前面喝了一杯便觉得不胜酒力,我先回去休息了。”

    苏相不觉得自己对大夫人有什么亏欠,只觉得一向明事理的夫人怎么今天反而耍起脾气来,便想着说道:“那夫人先回去吧。”

    苏大夫人见苏相并不挽留自己,想着便脸色冷冷却也没有发作,便起身走了。旁边的苏筱霁这会儿倒真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外人了,却也没什么借口走,只能和旁边的夏清煌瞎扯闲聊。坐在一旁的苏蓉岂会那么容易让她们自在,便找事儿地说道:“姐姐,妹妹之前也是喝多了,话有得罪,敬你一杯,姐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当真。”说着便给苏筱霁到上一杯。苏蓉说的有模有样,仿佛唯恐苏筱霁是个睚眦必报会加害自己的人一样。

    “自然不会,你可是我亲妹妹,怎么说咱们的姐妹情谊也还是在的。”苏筱霁虽然看不惯苏蓉那副做作的样子,但也不得不应付道。

    苏筱霁端起杯子正要喝,说时迟那时快,夏清煌却眼尖地一扫苏筱霁的酒杯。苏筱霁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但指尖钻心的疼痛却很快的让她回过神来。只见那一杯洒落在地上的酒已经顷刻间腐蚀了地毯,地毯边还发黑的蜷曲着。苏筱霁厉色看了眼赵姨娘和苏蓉说道:“这又是何故!”

    苏筱霁有些生气的发颤,一时间也没顾着被酒撒到的指尖已经流血化脓。夏清煌更是故作惊讶地看着苏蓉道:“刚刚阿就告诉我说酒里有股异味,我只以为这是陈年的酒,没想到我这防了一手反而救了姐姐,真是千钧一发,不然姐姐……”

    赵姨娘也被发生的突然变故弄的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见多了世面的她马上转过脑子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表示完她并不知情之后,便叫过身边的丫鬟问道:“今天是谁负责的酒水?快去把他叫过来。”

    苏相在一旁神色发沉,看向苏蓉的目光也变的不善起来,毕竟自己的嫡女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生命危险,换谁都不会不在意。

    赵承只暗暗料不好,今天的一切都是赵姨娘安排的,不管发生什么到最后可能都脱不了干系。连忙出声帮道:“蓉儿还这么小,再借她十个胆子也不一定作出此等毒害嫡姐的事。此事可一定要彻查清楚!”

    苏相轻哼一声:“当然要查清楚,三番五次发生这样的事,别以为咱们苏府是摆设。”赵承只能赔笑称是,心里想着这老狐狸,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立个下马威。

    一边的苏蓉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此时倒是难得的安静下来。赵老丈人倒是机智的先将话题引开道:“只是叶姑娘怎么会那么及时的挡了那杯酒去?”

    旁边的赵姨娘也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也是,除非知道这酒里有毒,怎么会那么巧就……”

    赵姨娘虽然没说完,但是却成功的把疑问都先暂时引到夏清煌身上。夏清煌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却毫无慌张的神色,淡定地说道:“这可都是阿的功劳。榕姝也并不确定,阿是学医的,本来如果阿说的对,那便让姐姐可以逃过一劫,可若是错的,那也只不过是榕姝失手打翻了一杯酒罢了。可亏了阿,姐姐……姐姐才没能香消玉殒呐!”夏清煌说道此却是恐慌的拍拍胸脯,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苏筱霁此时却对夏清煌更加信任,见赵家只会委言推脱便气不打一处来,出言道:“我道你们赵家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一次次只会多生事端,每次都往叶妹妹身上推。谁知道苏蓉你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给你们些脸色,做妾就还能蹬鼻子上脸了!”苏筱霁将平时积压的不快都说了出来,对着有嫌疑要害死自己的人,她再知书达理,再温婉没脾气,也不会任由了被欺负去。

    赵家一干的却也不好反驳,毕竟现在是自己理亏,赵姨娘也只能耐着性子开口说道:“这事儿既然是妾身引起的,那肯定会给大姑娘一个交待,我做姨母的,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再坏也不会想要害死大姑娘呀。”赵姨娘诚诚恳恳地说着,苏筱霁却是更加鄙视她了。要说她不敢有这个心思,苏筱霁还相信,要说她不敢谋害别的孩子,切,这些年府里有多少个其他房妾室的小孩死在赵姨娘手上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是彻查,但是苏筱霁也知道,除非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然最后也只不过是哪儿个低贱的奴才抵了命罢了。夏清煌陪着苏筱霁走在回房的路上,院中起了风卷起了地上扫不尽的残花败柳不免有些凄凉。苏筱霁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本身就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沙罗裙,镶着金边细秀的琼花,隐隐约约透着贵不可言的气质。只是向来清瘦的她在同样惨淡淡的月色中,背影反而倒显得更加模糊。

    夏清煌也不解地停下来看着苏筱霁,彼此都好似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样,一时间形成了一股奇怪的氛围,仿佛谁都有述不尽的故事般,藏掖在这深深的夜里。谁先开口便会像那缺了一角的弯月一样,一切的心事也会像那洋洋洒洒的月光般倾泻出来。

第十三章

    “谢谢你。”终于还是苏筱霁先沉不住说道。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却不能一下子都露出来,但是苏筱霁却对这个三番四次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说不出的感谢。

    “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客气的,这一切不过是本份。”夏清煌大方一笑说道,心底却升起一股小小的愧疚。

    “不是什么客套话,是真的,若不是妹妹,姐姐如今可能就去了阎王府报道了呢。”苏筱霁自嘲道,眼底尽是万般无奈又说:“我自恃着几分聪慧便以为能在这府里安安心心,起码该属于我的也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可如今……”

    苏筱霁转身看着夏清煌,仿佛要诉说什么,却最终话到嘴边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气。苏筱霁盯着夏清煌半晌,她有握着夏清煌的手又说道:“榕姝,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平民百姓家粗茶淡饭的安稳日子。旁人或许会羡慕我这在苏府金枝玉叶的生活,可是别人却不会懂,我这在夹缝中过着日子,就像是靠人养的一只金丝雀。漂亮优雅却逃不过被人当作礼物而已。”

    “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说你是苏相国府的嫡大小姐,单单是苏大夫人对你也是心尖儿上的一般宠爱,又何必这样暗自伤神呢。”夏清煌婉声劝道。

    “嫡大小姐又有什么用,若是我今天误饮了那一杯酒,爹爹也只不过会惋惜失去了一个与太子政治联姻的交易筹码罢了。而得手的人呢,只怕高兴还来不及!”苏筱霁突然有些发狠道,她若是像苏蓉一般愚笨一点,说不定还不会那么难过。只可惜当她看清了伪装在美好背后的真面目,她做不到不怨恨,却又不得不无奈,身为一个女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夏清煌了解苏筱霁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苏府这样的染缸从小挣扎的,自然也不会简单。可是今天她第一次对夏清煌说这么多话,夏清煌有些讶异,毕竟她知道苏筱霁是个聪明人,虽然她不喜欢她的父亲苏相,但在某方面不得不说,他们还真像一对父女都一样的疑心重、有目的。

    “所以姐姐更不能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得手呀,姐姐也算是个清醒之人,他日就算嫁与太子,也是一主中宫,贵不可言!”夏清煌娓声安慰道。夏清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枉太子一往情深,可是苏筱霁却不甘做池中之物。

    “是啊,世人常道‘命运无常’,可我却不信,人,是自己活出来去争取的。”苏筱霁眼神透着坚定地说道:“谢谢叶妹妹这般肺腑之言,我虽然有很多庶妹妹,但是老天总算是公平,让我碰到一个可以真心相待的。”

    夏清煌一笑泯过,回到房里,阿已经早早的候着了。

    “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夏清煌问道。

    嗯,阿点点头表示所有的已经处理好了,她边比划着有些不解地看着夏清煌,表示不懂夏清煌为什么要给苏筱霁下毒。

    “苏筱霁不管是和太子或者李御宸有些什么,无觅阁早晚都会查出来,但若是消息是我给的,我的价值也会多些。”夏清煌坐下来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若是想查清楚这苏府和赵家或者李御宸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得获取苏筱霁的信任。”

    “对了,最近墨画有什么异动吗?”夏清煌看向阿问道。

    没有,她就跟平常府上的丫鬟没什么不同,想来大夫人挑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其它的目的,阿继续比划道。

    “那就好,上次的黑衣人还没查出来是哪儿一派的,本来敌暗我明,可是上次的事就说明还有人再盯着咱们。”夏清煌有些不安道:“不知道是谁,不过不管是谁,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干净,不然腹背受敌,阿,你会不会觉得我做的太狠?可是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阿有些迟疑,但是很快地她将一只手放在夏清煌的肩上,虽然今天死了一个无辜的小厮,可是也不是公主的错,毕竟北夏那么多子民的血还压在她们身上,必要的牺牲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夏清煌也叹了一声道:“阿,你懂我就好,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感觉自己草芥人命又和这些大楚人有什么不同,可是,我又能做什么?”

    很快就到了中秋,大楚长兴街头家家户户已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城楼上望去,皆是一片合家团圆红火热闹之景色。方洳意一早就来到苏府找了个由头叫上夏清煌去街上逛逛。苏筱霁又被苏毓敏叫进宫陪着太子用午膳,夏清煌一想既然推脱不了,还不如和方洳意周旋比较简单,就换了身衣服陪着方洳意出去了。

    方洳意不愧是长兴最会交际巴结的,一会儿拉着夏清煌去城楼看这看那,一会儿又带着她去翠玉小筑吃喝,一路上嘴还不停的谈论着八卦是非。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喊了声镇国将军回来了。只见一群兵马戎装走过,带头的男子骑着高大的棕色骏马,他身穿一件藏青玄色交织绫蟒袍,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蝠纹腰带,身形挺秀高硕,悠然自若气质不凡。

    “长兴城内不是规定不能驾马的吗?”夏清煌没听清刚刚人群里喊的话,便疑惑道。

    “那可是镇国将军,七皇子李御宸呀。”方洳意一脸嫌弃夏清煌一点事都不知道,又津津乐道:“他可是立了大功呢,听说这次不费多少兵卒就将北夏蛮夷都一网打尽,他现在众人追捧,就连皇上对他都要礼让几分,这点子虚条条框框自然对他无用了。”

    夏清煌死死盯着马上的人,恨意一下子涌上来,恨不得此时此刻就上去一刀和他同归于尽,可是夏清煌却知道只怕还没到他身边,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了。

    “哎哟我说,你不会是看上那七皇子了吧,其实呢,我也有想过,但是听说李御宸此人冷酷无情,嗜血成性,还是太子比较靠谱。”方洳意见夏清煌一直看着李御宸便误会道。

    夏清煌自然不会理会方洳意的花痴,松开紧紧握拳的双手,莞尔一笑道:“太子不是钟情姐姐好久了吗?你哪儿来的机会。”

    方洳意被夏清煌泼冷水不乐意了,便绞着帕子说道:“我说姐姐你还真是不懂,且不说这成不成还不一定呢,这皇家呀,哪儿是钟情就管用的。你可不知道,苏筱霁和这七皇子还不清不楚的。”

    “这种私密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夏清煌作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道。

    “我爹是谁,这长兴太守便是七皇子党的,又不是吃干饭的,岂会连这点都不知道?”方洳意得意地说道,又忽然觉得自己说多了便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懂这些子,说这有什么用。”

    她们正说着话,街上突然传来哭闹声。只见一个梳着双福发髻的女孩正站在路中大哭,想必是找不到自己的娘亲了,可是街上正奔着的马儿已经快要接近。

    旁边也没人敢去拦住镇国将军的车马队,眼看着马已经要撞上小女孩了,说时迟那时快,夏清煌赶紧跑过去一把将女孩拦腰抱起。本来可以躲过一截,可是夏清煌心里想着在李御宸面前不能透露自己会武功的事,便想快点跑走。

    “阿,接着!”夏清煌见已经来不及,便将孩子一抛,让阿接着,自己却眼睛一闭,想着躲不了,又要卧床修养不知道多久。只是过了一会,夏清煌没有撞上钉着铁环的马蹄,却撞进了一具冷硬的胸膛,一股龙延香在鼻腔口慢慢散延开来。

    夏清煌一睁眼,只见自己已经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正骑在马背上,她对上男子一双煞气腾腾的双眼,仿佛掉进了一个幽潭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够了吗?”冷酷的声音随着眼睛的主人缓缓响起。

    夏清煌本能的脸一红,但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李御宸。心跳突然加速,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不可抑止的愤怒。夏清煌有机会可以拔刀刺死他报仇,可是她的眼角扫过正抱着受惊的孩子的阿,她想还是算了,为了阿,她不能将自己搭进去。夏清煌不会懂,或许此时和他同归于尽会让她多年以后少了多少痛苦。

    夏清煌看着周围,马还在跑,又不能让李御宸将她放下,她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便开口说道:“殿下,可否放民女下去?”

    “好啊。”李御宸轻快的答应着,坏笑着让夏清煌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是放她下来了,在夏清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被扔下了马。夏清煌吃痛的抚着自己的腿,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又不能露出半点马脚所以不能用武功,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远去的车马队咒骂了一声,可是她忘了,李御宸内功高强,虽然距离很远但仍能听见她说的话,不免轻笑一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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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临天下介绍:
她,是北夏公主,一朝国覆,家破人亡,从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走上复仇之路
他,是西陵质子,委曲求全,卧薪尝胆,誓要一统天下
她说,“不见合欢花, 空倚相思树,我此生挚盼便是如榕树一般,但求一良人相
互相知相伴。”
他说,“虽我不似榕树般长存于万世,但愿与佳人安稳于世,至死不渝。”
彼时的誓言是否经得起考验?只叹来夜,来夜,肯把清辉重借?
不定期中午12点加更 固定每晚9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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