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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新旧寨主过招

    天还没亮的时候,刘玉瑶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

    她昨晚睡的不甚踏实,翻来覆去很久才逐渐入眠,这会儿真睡的舒服,就被人吵醒了,可见她有多不情愿。

    翻了个身,只觉得肚子大了,身体也重的厉害,只盼着早日将肚子里的这块肉生出来,好让她能摆脱桎梏才是。

    可一旦面临即将分娩的问题,她又不禁觉得惶惶不安起来,将来担心生孩子会痛的死去活来,她和太子讨论过这个问题,他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毕竟全国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外,透过泛黄的窗纸已经可以看到天边最后一点微光。

    耳边传来的仍然是嘈杂的声响,她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穿上衣服。

    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看来这个时候离宫出走确实不怎么明智,在宫中有人伺候,舒舒服服的,多好。

    这衣服也不用自己穿,吃的喝的也都是最好的,等生孩子的时候,还有太医在旁边,生完孩子坐月子也有人伺候着,多好!

    可既然都出来了,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打开房门走出去,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指着门口的人说道:“你们吵死了,这么大清早的,不睡觉,叫魂吗?”

    众人见她出来了,吵嚷声小了许多,有不少人甚至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刘玉瑶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围聚在她门口的人都扫视一圈。

    以潘安为首,十几个人想要找她,以麻子为中心,又有十几个人拦在门口。

    看来除了寨中的女人,所有的人都来齐了。

    “老大……”麻子指着潘安道:“他们太不要脸太阴险了!居然把人给杀了!”

    话一出口,刘玉瑶只觉得被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一阵嘈杂乱响,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她眼前泛白,喃喃问道:“把……谁给杀了?”

    “就是昨天我们放走的那几个人。”麻子不无痛心道:“说来也挺无辜的,咱们玄风寨在这山头几十年了,还从没做过这种伤天害理有违道义之事!”

    “是,是昨晚放走的人?”刘玉瑶精神有点恍惚。

    “是啊,要是不放他们走,说不定还能活命,潘安你太卑鄙无耻了!”

    潘安搓着下巴,冷哼一声说道:“麻子,你醒醒吧,老子是在救你的命!你居然说老子卑鄙!你是没看到他们身上带的的牌子,那可都是京中戍卫军!要是带人来了,把咱们玄风寨夷为平地!看你怎么办!”

    “放屁!昨晚那位公子说了,不准他们回去透露任何踪迹!”麻子大声反驳。

    再者说来,那公子想将这里夷为平地早就做了,昨晚有人特地来救他,他都不曾离去,可见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潘安呵呵冷笑:“你想的倒是挺美的,不过人我杀都杀了,这事就算翻篇了!”

    “你!”麻子怒了。

    刘玉瑶却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妄动,随即目光泠泠如秋水之月,将潘安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潘安只觉得被这样的目光看在身上有些难受,先发制人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这么帅的男人?”

    “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麻子也怒了。

    潘安道:“怎么说话?尊称她一声女侠,那是看在先前道义的份上,如今她为我们玄风寨引来灾祸,这声女侠她也不配了!”

    “你!”麻子欲要上前,却被刘玉瑶一把扯住了袖子,不准他往前一步。

    她自己却走上前道:“你大清早的在我门口吵闹,扰我清梦,就是要给我下马威的?”

    “这还不算!”潘安道:“你给我听好了,赶紧滚出玄风寨老子或许可以饶你一命!若是不走……哼!老子可不是吃素的,为了大伙的生命安全着想,只能牺牲你了!常乐女侠!”

    常乐这个名字还真的越来越陌生了,再次被人提及的时候恍如隔世一般。

    “潘安,”刘玉瑶倒是从容不迫,嗤笑出声道:“你也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不惹我生气,那我或许可以饶你性命,但如果你非要和我撕破脸,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吆喝!”潘安嗤笑道:“听听,还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哎呀,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刘玉瑶又往前走了一步,吓的潘安反倒后退一步,他对这个女人不了解,只知道玄风寨中的所有人心甘情愿的对她臣服,心中不免有些畏惧。

    刘玉瑶道:“你躲什么?收拾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你也不问问玄风寨中的兄弟们,他们到底想让你走,还是想让我走。”

    潘安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回头一看,大手一挥道:“兄弟们!告诉这个娘们!你们到底想让谁离开玄风寨!”

    众人彼此间对视一眼,除了潘安带到玄风寨的人坚决拥护他之外,其他一些人都支支吾吾起来。

    这个态度让潘安不爽,来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赶这个女人离开玄风寨,怎么一面对他,这些人又都婆妈起来了?

    这些人的婆妈也并未让刘玉瑶紧皱的眉头松开,这要是在以前,那她可都是一呼百应的,别说一个码子对她忠心耿耿,这玄风寨中人人都是麻子,她还怕谁。

    “老大……”潘安身后一人开口说道:“说真的,咱们兄弟们虽然落草为寇,但也希望能过点安生日子,拦路抢劫也罢,打家劫舍也罢,只要不得罪官府,这日子也好过,您这次一回来……”

    “就是啊……”

    “心里也没底,有点不放心。”

    “我们可还有老婆孩子呢。”

    刘玉瑶心底微凉,这要是搁在以前,她绝对会大发雷霆,将这几个不讲义气的小子狠狠教训一顿,不过以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此番她往皇宫走了一遭,早就深谙生存之道,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想自保,她是如此,何况别人呢。所以她想通之后又不生气了,看到潘安幸灾乐祸的样子反而微微一笑。

    “我现在还不能走。”刘玉瑶说的干脆利索:“我要是走了,官府来和你们要人,你们给他们什么?想必你们也都看得出那位公子和我的关系了吧,他既然能为我委曲求全沦为囚徒,我要是不在了,他恼羞成怒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她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她在的话,就算有人来找玄风寨的麻烦也能被她三言两语的挡回去。

    本来还和潘安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开始动摇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想一个最确切的办法来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人就是刘玉瑶。

    一看到他们动摇,潘安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当,你跑到这里来,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别说我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当,就是太子妃,我也不稀罕!”刘玉瑶说的斩钉截铁。

    潘安嗤笑道:“不管怎么说,玄风寨如今老子当家!这里容不下你!”

    “你到底还是担心我和你争寨主之位吧,你若是再这么小肚鸡肠,我可真会和你争一争了。”

    潘安心中早已凭生怒气,看她的眼神也不觉凶狠了几分。

    麻子有点担心的站在刘玉瑶的面前,将她挡在身后,皱眉看向潘安道:“你别在这里闹事了!”

    “怎么跟老子说胡呢!”潘安终于抓住了一个发泄口,话音一落就向麻子一拳招呼了过去。

    麻子大惊,没能避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拳,只见潘安又一记飞腿踢过来,麻子闪身避开,将他引到一边。

    刘玉瑶上前两步惊急道:“麻子!”

    只见麻子一边躲避一边还击,但和潘安几番交手下来,显然都不能完全招架。

    麻子他们根本不会任何功夫,招式杂乱无章,而潘安却好似专门学过一招半式一般,对付麻子简直是绰绰有余。

    有人见麻子落了下风,啊啊叫着扑上去要帮麻子。

    刘玉瑶对他们的水平心知肚明,眼下看了有点不忍直视:“别去!”

    但她已经阻拦不及,那人刚扑上去就被潘安一脚给踹开。

    刘玉瑶欲要飞身上前,却觉得身体重的厉害,干脆快步跑到交战的二人中间,抬手间就将麻子和潘安两个人分开。

    潘安正占了上风洋洋得意,对刘玉瑶也丝毫没有畏惧,一张就向她的面门击来。

    腹中不适提醒着她不可久战,找准时机就点住了潘安身上的几处大穴,潘安先是双臂一麻,继而双腿僵住,很快,便浑身不能动弹。

    如此几个穴位点下来,刘玉瑶也是累的气喘吁吁,一只手捂住肚子,站在一旁蹙眉看着他。

    “老大!”麻子赶紧将人扶了,连忙说道:“老大你没事吧?”

    她只觉得腹中绞痛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段时间李太医虽然竭力为她安胎,但这孩子自从有了之后就一直不太稳固,所以稍微动动真气难免伤及胎气。

    无力的摇摇头,麻子赶紧搀着她向屋里走去。

    “都让开!让开!大胡子呢?把大胡子找来啊!快去!快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胡子

    “都让开!让开!大胡子呢?把大胡子找来啊!快去!快去!”

    众人一见刘玉瑶大着肚子难受,也顾不上刚才还在派分两级,和她对峙了,一时间还慌了手脚。

    剩潘安还摆出起手式站在院子中间大声嚷嚷道:“喂喂喂!都去哪啊!老子还在这呢!你们给老子回来!”

    “寨主……我们,我们不懂解穴啊!”

    “找大胡子来!快去!”

    “是!是!”

    麻子将人扶进屋里,刘玉瑶刚在床上坐下,就觉得眼花缭乱,腹中似乎有块千斤顶,一直在坠着她的肚子,让她无法活动自如,痛不欲生。

    很快,她的额头上就汗珠密布,对麻子说道:“我,我昨天的衣服呢,里面有药……”

    麻子赶紧差人去找霞儿,又道:“老大你忍着点,没事啊,咱没事,大胡子马上就来了。”

    大胡子是这边土生土长的山野郎中,没人知道他多大年纪了,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整日穿着一件白麻的袍子,背着个药篓,漫山遍野的采药,还留了一大把胡子,将面容遮了大半。

    等霞儿抱着湿漉漉的衣服赶来的时候,刘玉瑶额前的头发几乎已经快被冷汗湿透了。

    “药呢!药呢?”麻子一叠声的问她。

    霞儿一拍粗壮的大腿说道:“是不在这个啊!”

    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子出来,麻子赶紧接了过去,然而刚把瓶塞取出来,里面竟然倒出来一坨湿乎乎的泥浆。

    麻子大惊道:“这是什么啊!”

    刘玉瑶见药丸全数被泡成了泥水,不禁皱眉挣扎起来,是吃还是不吃呢?吃了没效也就算了,就怕会更严重,但如果不吃,她现在这个样子……

    霞儿着急的哭了起来:“我也是洗衣服的时候才看到的啊!老大你别急啊,我,我去给你采草药!给你煎药!”

    “大胡子呢?”麻子腾的站了起来,对着围在门口的一群人道:“大胡子找来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他们赶紧分块一条道,只见那白胡子白袍子的老者正站在院子中间,对着雕像一样的潘安东看西看。

    麻子一个箭步窜过去就抓住大胡子的胳膊说道:“大胡子你赶紧过来啊!人命关天!你还站在那儿玩!”

    他到底无愧自己的名讳,嘴巴周围一圈白胡子,将他大半张脸挡了,眼睛却是笑眯眯的。

    解下身上背着的药篓,他呵呵笑道:“不急,不急。”

    “人命关天还不急!那到底什么急!”

    “生死有命,你急或者不急,生死薄上的时间都是定好了的,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听在人的耳朵里难免还是会觉得有气。

    大胡子拉住刘玉瑶的手腕稍微一探脉象,摸摸胡子道:“动了胎气了,这胎本是活不过四个月的啊……”

    刘玉瑶蹙眉,气虚无力却仍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胡说什么,现如今都八个月了……”

    “既然知道即将临盆为何不好生照顾好自己啊?小常乐?”

    刘玉瑶避开他的眼睛,将头扭到一边,懒的搭理他。

    自己以前身上多多少少总会弄出点伤来,每每下山拦路抢劫,也总会受伤。小伤她自己能捱过去,大伤才会向他求救,但往往都只会收到他的一番说教。说什么一个女孩子家打打杀杀的,说什么她太不爱惜自己,说什么她应该相夫教子。

    “我看我还是死了吧。”她一把推开大胡子,就要站起来,却被那人扣住手腕。

    大胡子无奈摇头,从药篓里找出个小药箱,取出一丸药给她道:“先吃了保胎,稍后我再给你配药安胎。”

    刘玉瑶也不管那药丸是真是假,是不是有毒,拿过去就扔进了嘴里,也没喝水就那么咽了下去。

    麻子倒了杯水给她,她咕嘟咕嘟喝了,很快就觉得腹中疼痛有所缓解。

    只见大胡子摸着胡须说道:“那人将你的胎保到了现在,可见也是一位高手。”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霞儿不由拍着心口,胆战心惊道:“还好你来了啊,不然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非得内疚死不可!”

    “是你将她农成这样的?”大胡子看她。

    霞儿赶紧摆手:“那倒不是,只不过我给她洗衣服的时候啊,把她的药瓶给弄进水了!”

    麻子将那药递给大胡子道:“还能吃吗?”

    大胡子将药瓶拿到胡子边,用胡子后面的鼻孔嗅了嗅,摇头说道:“不能吃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这是用了天下间最珍贵的药材吊着呢,不然以你现如今体内寒毒过多来看,胎儿活不到四个月。”

    已经缓解很多的刘玉瑶终于有气无力的看了大胡子一眼道:“我没中毒……”

    麻子也不觉纳闷:“是啊,咱们老大体质一直很好。”

    大胡子想了一下,却摇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说了吧,也没什么好追究的,毕竟除了胎像不稳,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还不叫大的伤害?”刘玉瑶说这话的时候简直要哭了,谁也不知道她这几个月来是怎么过的。

    从当初在凤藻宫晕倒开始,她就如同坠入噩梦一般,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腹痛如绞。自从有了这个孩子,路也不能多走,饭也不能多吃,稍有不慎就是大动干戈,多少次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她都被这块肉累赘。

    想一想自己在宫中过的日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了。

    “咱也生孩子,她也生孩子,怎么她就这么多劫难呢?”霞儿也不禁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寒毒啊?这么毒啊?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人就快不行了似的。”

    既然都问出来了,刘玉瑶自己也挺好奇的,便对他道:“你就直说吧,以前没见你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的啊。”

    大胡子没好气道:“你这丫头,跟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是觉得这会儿舒服了吧。”

    刘玉瑶翻了个白眼道:“是啊,姑奶奶现在舒服了,你要是不说实话,一样可以讲你打的满地找牙!”

    “呵,这一点倒是没变!”大胡子笑了,胡子一抖一抖的:“你体内的寒毒啊,是日积月累而来的,肯定是从你平日饮食中来。”

    “平日饮食?”刘玉瑶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八成不知道,我吃的东西,那可都是非常在意的。”

    在意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人,先是焦嬷嬷,又是画扇,又是寻芳,对她吃的任何东西都要再三检查。这还不算,哪怕就是去凤藻宫,皇后赏赐的东西,她也被勒令不能吃,怕的就是有人加害。

    难道……提防了这么多,还是有漏网之鱼?

    “这药啊,以前青楼中女子时常食用。”大胡子又继续说道:“青楼女子常以日常服食。”

    麻子大惊到:“老大!感情你卖身青楼了啊!你早说啊!兄弟们好去救你啊!”

    “去去去!”刘玉瑶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道:“尽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哈哈哈,看来大胡子你的药很管用嘛!”

    大胡子呵呵笑了起来:“这药不会让女子受孕,青楼女子之所以日日服食,为了就是不受孕,但若一次服用过多,则一生不孕,所以剂量一直掂量的很清楚。”

    刘玉瑶蹙眉道:“你刚才还说我日常饮食中有药,可我现在肚子都大了,难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吗!”

    “就是!”霞儿也附和道:“而且肚子这么尖,一定是个儿子!”

    “你们听我慢慢说啊,着什么急啊,我不说你们能知道?你们既然想知道就不要打断我,打断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还得从头开始说!”

    “行了,行了!”刘玉瑶不耐烦的挥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大胡子见她急了,总算心满意足的嘀咕开了:“这说来也简单,想必那人不想让你受孕,但又担心伤了你的身体,所以每日给你用的剂量很小,小到到底有了漏网之鱼啊,你的肚子这不就大了吗。”

    刘玉瑶听了先是觉得有些无稽之谈,但仔细一琢磨,顿时就觉得这大胡子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可天地良心,谁人能在她的日常饮食中下毒?

    离她最近的人也就只有寻芳,可寻芳没来的时候是画扇伺候,画扇不在的时候是弄影,然后日常饮食还有焦嬷嬷可以接触。总不至于这些人都想对她下毒吧?那也未免可笑。

    大胡子见她歪头沉思,赶紧站起身到:“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去给你配药,晌午我就在这儿吃了!”

    “你等一下!”刘玉瑶忽然开口将人叫住。

    大胡子回头,细细的眉眼笑眯眯的弯起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的夫君不想让我生孩子,所以才在我的日常饮食中下药,而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却都瞒着我?”

    大胡子继续笑道:“我真不知道啊,你问我也没用啊。”

    刘玉瑶并不是想问他,只是想从他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落实自己的猜测,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被冻在了数九严寒冰天雪地之中。

    若说以前还曾被那人感动过,以为他曾经真的喜欢过自己,但现在,她算是认清了。

    一个会对你下毒将你折磨成这样的男人,能有多在乎你?

第三百九十六章 隐藏的秘密

    大胡子去给刘玉瑶配药的时候,她就躺在潘安的那张虎皮上,霞儿忙前忙后的给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刚流了一身的汗,这个时候汗水冷透就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了。

    这种冷是从骨髓里面出来的,身上冷,连带心也是寒的。

    霞儿端着杯水送到她嘴边,见他半晌没有张嘴,索性重重往桌上一放,没好气道:“你这气谁呢?你这不是气你自己个儿吗!气坏了身子还有人替?”

    刘玉瑶躺在那里依旧不言不语,好像浑身的力气也被抽光了。

    霞儿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就算是你男人不想让你有孩子给你下药了,那又怎么了吧?啊?怎么了?你现在不是不喜欢他了吗!这都从人家家里搬出来啦,还在乎这么多?”

    “霞儿你不回去看孩子了吗?”刘玉瑶躺在那里有气无力的说道:“该喂奶了。”

    “虎子早断奶了!”霞儿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将嘴里的瓜子壳喷出来,继而又对她道:“我这要是走了,你寻短见怎么办?”

    “为了个男人寻短见?我值得吗?”她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依旧露出戚戚之色。

    霞儿啧啧两声说道:“还值得吗!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那位公子,要不然听说他给你下药你这一脸不想活的样子?你可千万别在我面前装,咱们谁不知道谁啊!”

    霞儿一向是口直心快的人,这和她在宫中身边陪伴的人不同,就算是画扇那种快言快语的,也从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所以对霞儿,她也真的很想吐露心扉,但是奈何有些事却是不能说的,说了之后,将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

    她憋的难受,但却无法张口,思前想后,只能化成重重的一声叹息,弄的霞儿也是皱紧眉头:“我就看不惯你现在的样!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少年不知愁滋味……”

    “啊呸!”霞儿腾的站起身来:“你就在这儿愁吧,我回去看孩子去!”

    说罢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刘玉瑶额角青筋一跳,干脆眼睛一闭什么也不说了。

    随着外头日头高升,潘安本来气壮山河的吼声也逐渐弱了下去,他站在那儿快被太阳晒化了。

    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有气无力的呼喊道:“女侠……大侠……姑奶奶啊……你把我的穴道解开行不行,我潘安给你磕头了……”

    “姑奶奶,我和你无仇无怨啊,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啊,姑奶那……”

    “哎哎哎!大胡子!大胡子!赶紧把老子的穴道解开!赶紧的!”

    “老夫不会啊……”

    “你骗谁呢!你一个郎中居然不懂解穴之法?”

    “老夫真不会啊……”

    “我看你就是和那个母夜叉是一伙的!”

    麻子随即笑道:“说谁母夜叉呢?你是不是想站在这里晒成人干啊?”

    “嘿嘿,麻子兄弟,好兄弟,麻烦你帮我说句好话啊,或者,或者端口水给我喝也行啊……”

    “你少说两句也就不用喝水了!”

    麻子跟大胡子推门进来,见刘玉瑶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禁有些担心道:“老大?还不舒服?”

    “嗯……”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这边麻子又紧张道:“哪里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

    麻子要上前,却被大胡子一把拉住:“她那是心病,我没法医。”

    心病?麻子忙道:“地牢里有个能医的!我去请过来?”

    “你站住!”刘玉瑶一听他这么说,竟然从床上坐起来了,直接开口讲他叫住,没好气的翻个白眼道道:“不准理他!”

    “嘿嘿,老大,你好了?”

    “好了!”

    大胡子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到她跟前道:“好了也得喝药,这药安胎补气,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忍不住白了大胡子一眼,虽然看不见他胡子后面的脸,但也知道这老家伙笑的没安好心。

    “你明知我喝不下这种药,太苦了。”

    “苦也得喝,这里可没药丸给你吃!”大胡子的语气竟然严厉了几分。

    “你刚才给我吃的药丸就挺好。”

    “那是保命丹,和安胎药不是一回事,赶紧喝!趁热!”

    虽是不情愿,但为了腹中胎儿,也就只好接过药丸,将那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嘴巴里苦的厉害,连腹内都翻江倒海的难受,刘玉瑶俯身在床边,对着床下的痰盂干呕几声,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大胡子,你是要毒死我吗?”她有气无力的质问。

    大胡子却摸着嘴巴上的胡子,呵呵笑道:“老夫要毒死你,还等到现在?”

    确实,这老头子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到大,自己也没少喝他的苦药。

    在嘴巴上摸了两下,她又对麻子说道:“水。”

    麻子这才反应过来,端了那杯霞儿倒的水递过去道:“有点凉了。”

    她也不是要喝,只是漱漱口吐掉,慢慢将嘴里的苦涩洗去。

    只是嘴里的苦味去除了,这心中的烦闷苦涩却好像根深蒂固一般,让她更加愁眉苦脸起来。

    麻子又问她道:“老大,现在好些了吗?”

    “不好。”她有气无力的回答完毕之后就往床上一躺,继续发呆了。

    大胡子摸着肚皮,有些委屈的说道:“哎呀,这忙着给你熬药,饿了。”

    “哦哦哦!马上开饭!马上开饭!”麻子说着就奔下去准备了。

    没法给大胡子酬金,这一顿饭还是能给的,玄风寨中兄弟从事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勾当,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再遇上个性命堪忧的事,那就更不好说了。

    所以整个玄风寨中的兄弟们都指望着大胡子呢,小到发热头疼,大到救死扶伤,甚至老婆生孩子,那都得指望大胡子,所以对这老郎中也格外尊敬。

    只是不知为什么,刘玉瑶自小就不怎么喜欢他,一来他总给自己吃些苦涩的药,二来就是他还总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她里嗦。

    一个大男人,还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嗦呢?

    所以一看到麻子出去了,她又不得不单独面对大胡子了。

    只见大胡子捋着胡须,一边对刘玉瑶说道:“你啊你……你就不该……”

    后者抬手,白眼一翻,阻止他道:“你要说什么我都能倒着背了。”

    “我要说什么?”

    “女孩子家的,不要打打杀杀!女子家的,要好好相夫教子!还有还有,你看你像什么话,穿的什么衣服,怎么走路的啊!我发现你怎么跟宫里的公公似的!”

    大胡子往床边一坐,在她身上推了一把。

    她闭眼装死,不去理睬。

    只听大胡子又道:“你就不该进宫。”

    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她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子。

    只听大胡子又叹了口气道:“不该进宫啊。”

    刘玉瑶忙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没有能瞒得过我的。”

    虽然以前自己在玄风寨有点头疼脑热的,这大胡子都是了如指掌,但她还是没想到自己都不在玄风寨了,这老家对对她还这么关心。

    然而惊讶归惊讶,不过她又很快镇定下来,抬眼看他说道;“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哪这么容易脱身,就算隐姓埋名一辈子,也不容易脱身。”

    刘玉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总觉得这个大胡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脱身,只要摆脱了……摆脱了那个人,就行了。”

    也不知大胡子到底知道多少,她还是不能将太子也供出来。

    然而只听大胡子又继续说道:“你想的倒是容易,光是你肚子里的这块肉,就让你一辈子没办法脱身。”

    说着,还用手指在刘玉瑶的肚皮上戳了戳。

    后者将他的手打开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把孩子留在宫里自己一个人脱身出去逍遥快活,我不忍心这孩子留在宫中受苦。”

    只听大胡子又道:“你若是真的打算彻底脱身,我倒是能帮你一把。”

    听到这样的话,刘玉瑶虽然没有眼睛一亮,但也好似看到了希望,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你有什么办法?”

    “去邻国。”

    这个法子她以前不是没想过,只是去邻国,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非常困难。

    此去邻国山高水远,也算是千难万险了,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到,更何况,她还有一两个月也就生了,一时间还真无法走那么远的路。

    大胡子见她面露难色,知她心中所想:“当然,在离开之前,你得先想办法摆脱了他,生下孩子,我们在启程上路。”

    她疑惑道:“我们?”

    大胡子又道:“是我将你带上登封山的,你要走,我自然也得跟你一道。”

    刘玉瑶今天觉得这个大胡子真是越来越神秘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想知道什么?”

    不过要说她真正好奇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大胡子虽然和玄风寨的人交情深厚,但却不常往来,她完全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对她如此了解。

    “你带我上山的?”

    “正是。”

    “那……我的父母是谁。”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提出这种问题,目光灼灼的看向面前的老者,希望能听到他如实奉告。

    大胡子抖抖眉毛说道:“以前你没问过别人?”

    “他们说,我是被人在路边捡到的,八成是父母养不起,所以扔了。”

    大胡子呵呵笑道:“对,我就是那个捡你的人。”

    刘玉瑶却不信,将头摇的飞快:“哪有那么巧的事。”

    “无巧不成书。”

    “可他们说,我和刘府的小姐长的一模一样!”

    她话音一落,房内一片沉寂,大胡子脸上的表情稍微一顿,随即皱眉疑惑起来:“是吗……和刘府的小姐一模一样啊……这可真巧。”

    知道这老家伙一犯傻,就显然不想实话实说了。

    干脆也不再去追究,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进宫的?”

    大胡子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你装药的那个小瓷瓶,虽是不起眼,但也是官窑的东西,进贡宫中御用。”

    “那你可知,我腹中孩儿是谁的?”

    “太子的吧。”老者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刘玉瑶皱眉:“你这狡猾的老家伙……”

    “呵呵,那是非之地,不留也罢,赶紧想想,怎么将牢中那位送走才是正经。”

    和他说了这许多,虽然依旧不能将心中诟病与他一一分解,但她也总算找到了一个诉说的突破口了。那一直被她隐瞒的身份一旦被人拆穿,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心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淤塞。

    这会儿麻子送上了晌午的饭菜,看上去也都比较清淡,好在刘玉瑶和大胡子也不挑剔。

    现对于他们的安逸,潘安可就受苦了,整个人被曝晒在太阳底下,从一开始的有气无力,到后来的头晕眼花,几次想晕倒在地,却又担心摔倒的动作太不雅观,坏了自己的面像,就硬是那般忍着,站在那儿好像成了一尊石像。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愧是我娘子

    潘安没想到刘玉瑶这个小娘们居然会如此的心狠手辣,不把自己晒成人肉干是不是她就不肯罢休?

    他空张着嘴巴站在大太阳底下,舌头吐出来就好像一只快被渴死的狗。

    几个心腹瞧着左右无人,悄无声息的走过去,连声叫他道:“寨主!寨主!”

    潘安的眼睛都快被汗水糊死了,费力的睁开一条缝道:“给我,给我擦擦汗。”

    属下用袖子将他脸上的汗水一股脑的擦干,继而端着一碗水送到他嘴边说道:“寨主,喝水,喝口水。”

    潘安就着那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又对他道“再来!”

    那人愁眉苦脸的说道:“寨主,可不能再喝了啊,要是喝多了,憋不住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他这么说,潘安也不觉丹田一紧,好像真有点想要汹涌而出的感觉,只好作罢。

    “这小娘们……气死我了……”潘安嘀咕一声道:“你们,赶紧的,赶紧把我身上的穴道解开!”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知如何下手,只好全盘托出道:“寨主……小的们不会这个门道啊。”

    “我潘安手下人才济济,我就不信了,没人会解穴?”

    “要说有也就只有大胡子那老头懂穴位,但他又不肯出手,咱们也无能为力啊。”

    潘安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这大胡子也是和刘玉瑶同仇敌忾的,弄的自己痛不欲生,这要继续晒下去,晚上兄弟们就可以加餐了,那就是他潘安的人肉干。

    喉咙里冒火,发毛,他又呵斥道:“再给我倒碗水!”

    “还要喝啊!”

    “喝!喝多了我就要尿在这小娘们的门口!熏死她我!”

    众人听了噗嗤一笑,赶紧得令去给他倒水了。

    刘玉瑶一直到晚间用了饭菜,才觉得身子宽松了许多,在床上躺了一天其实也挺累的,便起身向外走去。

    虎子娘人高马大的上前去搀她,她摆摆手道:“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

    要是真到了不能走路的一天,那她宁愿去死,自封一代女侠,这点尊严还是要有的。

    从床上下来,一手扶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肚皮,推开房门向外看去。

    只见红云漫天,野雁成行,晚风吹走了一日的炎热,送来丝丝凉意,层林浸染之中多了些许的凄凉。

    然而如斯美景却被眼前的障碍物给破坏,刘玉瑶歪头浅笑,看着面前的潘安说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潘安觉得自己和人干已经没什么两样了,这会儿虽然不热了,但流了一天的汗,被晚风一吹,只觉得冷的直哆嗦,连带他的双腿都有点不听使唤。

    他哆嗦着嘴唇道:“废,废话,你有本事把老子的穴道解开,你看,你看老子还愿不愿意呆在这里!”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说道:“我还以为谁会把你抬回屋里去呢,感情你在这儿站了一天啊。”

    潘安白眼一翻有点欲哭无泪,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对,也不怪他没想到,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想到的啊!

    刘玉瑶拍拍手道:“好了,好了,给你解开穴道就是。”

    说罢便抬起手来,在他身上比划了两下说道:“我这都忘了给你点了什么穴位了……这儿?还是这儿?”

    如此一番思量又皱起眉头:“要不然还是等穴道自己解开吧,免得我点错了,让你全身瘫痪,再落个什么病症。”

    潘安咕嘟咽了口唾沫,已经在心中将刘玉瑶骂了十八变了:“到底要什么时候能自动解开!”

    “嗯……明儿早上吧。”

    那也就是说,他潘安不仅白天在这里晒成人干,晚上还要在这里冻成冰块?

    这山中昼夜温差巨大,他还能活到明天早上吗?

    刘玉瑶见他一脸苦涩敢怒不敢言,也不知他在掂量什么小心思,只觉得好笑有可爱,干脆也不逗他了,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将他的穴道解开。

    刚一解开,潘安的整个身体就向后倒去。

    旁边站着的人赶紧扑上去接人,一口一个寨主叫着。

    潘安立马呼天抢地的开始嘶吼起来;“哎呦,哎呦,哎呦我的胳膊,胳膊,我的手!手!老子的腿要断啦,哎呦,哎呦。”

    他躺在一群人的身上,是怎么也不服帖,保持这个姿势一天了,现在动动胳膊腿脚全部都僵硬酸疼,抬起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痛苦的皱紧了眉头,简直是欲哭无泪。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潘安带了回去,刘玉瑶拍拍手,只觉得这桩事让她心中痛快。

    潘安一被抬回去,一群人就开始围着他又是捶肩捏背,又是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潘安身上的疼痛稍微得以缓解之后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小娘们!我早晚弄死她!”

    “寨主,咱们现在还真没办法对付她,这小娘们的手段实在太高了!而且,她身边可还有麻子那几个人呢!”

    潘安怒瞪说话的人一眼道:“没办法对付她?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我还没办法对付她?!”

    “寨主的意思是……”

    潘安活动了一下胳膊,只觉得动一下就能听到骨头发出的咔嚓咔嚓响声,嘶嘶倒抽冷气,皱紧了眉头。

    “没办法对付她,我可以对付另一个人!”

    “谁?”

    “牢里的!”

    李彻虽然和他是无冤无仇的,而且还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众人的意思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但潘安却笑他们无知:“他手下的人都杀了,这还不是得罪吗?要是我想让他活着离开的话,也不至于杀人了啊!他要是哪天下山去了,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寨主英明……难道寨主也要把他……”

    “哼,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潘安也是忿忿不平,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忽又大叫道:“老子的酒菜呢!把我的那虎骨酒也一并拿来!”

    “马上来,马上来。”

    喝了半斤虎骨酒,吃了烧鸡烧鹅,潘安也算是酒壮熊人胆了,开了地牢的门就走了进去。

    地牢之内阴暗潮湿,只有一处能通风,能照的见太阳的地方看上去还算干燥。

    李彻正坐在那里,面前的碗里是已经馊掉的饭菜,一天了,他显然是什么都没吃。

    潘安带着几个人下来,就呵呵冷笑起来:“呦呵,还挺有骨气啊!”

    李彻眼也未睁,似乎在闭目小憩:“寨主有何贵干?”

    潘安怒道:“你娘子今儿得罪了本寨主,你看这笔账该怎么算吧!”

    李彻却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是嘴角微扬,浅然一笑:“不愧是我的娘子。”

    “我去你的!”潘安二话不说就向他一脚踹了过去。

    男人依旧没有睁眼,看似未曾躲避,但却让潘安的这一脚落空了,可见身形也是极为快速。

    潘安的怒气更甚,指着李彻就破口大骂道:“老子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过后!你别想活着走出老子的玄风寨!”

    说着大手一挥,命令两人架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彻这才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戾色,倒是看的潘安不自觉的有些后怕,不禁猜想起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本来是打算问一问的,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这得罪都得罪了,饶了他躲不过一死,不饶他,还能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呢。

    他活动了一下拳头,却痛的倒抽一口冷气,叽叽咕咕的骂了两句又说道:“你!给我打!”

    被指定的人攥着拳头就向李彻挥去,然而那只拳头还没到男人的面门,就被他一脚踹出去,踹在那人肚子上,摔出去老远。

    潘安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权威哪能不气,干脆自己冲过去照着男人的小腹就踹。

    李彻眸光一敛,闪身躲过的同时,一把将身边钳制他的人拉过来,结结实实的挨了潘安的这一记飞腿。

    那人哎呦一声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嗷嗷直叫,潘安大惊,指着李彻的就叫道:“谁给他松绑的!”

    李彻将手上的绳索扔在地上道:“小爷自有一套解绳之法。”

    “你不说我也知道!”潘安已经危险的眯紧了眼睛,到底也没说知道什么,攥紧拳头就照着李彻的面门攻了过去。

    后者一个闪身,随即抓住了他的拳头,将他一收一放,但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腕算是彻底脱臼了。

    “寨主!寨主!”

    众人赶紧抢身过去将他从李彻的手上解救下来,另有两人却还不死心,照着李彻就打。

    男人一个闪身,三拳两腿的将那两人也打倒在地呼天抢地的叫唤。

    他拍拍手,神色从容道:“还要继续?”

    潘安咬紧牙关,抱着自己的手,恶狠狠的说道:“走!”

    言罢就带人从地牢之中走了出去,不忘命人将地牢的门锁的结结实实的。

    “去找大胡子来!”

    “是!是!”

    回房之后就着灯烛明亮之处,他才看到自己的手腕真的是脱臼了,将断要断的样子,耷拉在那儿。

    疼倒是其次,只是这口窝囊气,他怎么也咽不下来!

    “除了她……这玄风寨中,也无人胆敢去给那个人松绑!”

    “谁?”身边的人问道:“是……常乐?”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赶人下山

    潘安点头,他皱紧眉头,越想越不对劲。

    “你说,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夫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落草为寇?而且这个男人也着实可笑,为了一个女人就束手就擒?还心甘情愿的被关在那种地方?”

    听潘安这么一分析,几个心腹也已经察觉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没一会的功夫,大胡子就来了,他带着自己那小小的一个药箱走进来,胡子后面的脸被挡了个结实,无人知晓他是什么表情。

    潘安看着他,一边问到:“大胡子啊,这……女侠怎么样了?”

    “好多了。”大胡子也只说了三个字,就坐在潘安的面前,为他接骨。

    “你来给我治伤……她不生气吧?”

    大胡子却连看他都不看的说道“医者父母心,就算这里的阿猫阿狗病了,我也会一样医治。”

    他说的这话看似没什么毛病,但听在潘安的耳朵里却不怎么舒服,这算什么事啊,居然拿他跟阿猫阿狗的相提并论?

    “大胡子啊,你认识女侠多少年了?”

    “从她小时候就认识。”大胡子抬眼看潘安道:“怎么?寨主还想知道什么?”

    “没,没,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潘安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心念急转,又变着法子的问他道:“我很好奇啊,你既然不是玄风寨中的人,为什么你还总为玄风寨中的兄弟救死扶伤呢?”

    “还是那句话,医者父母心。”

    查看了一番潘安手腕上的情况,大胡子一手攥住他的小臂,一手攥住他的手,一拔一转,就将骨头恢复原位。

    潘安嗷嗷叫了两声,倒抽一口冷气。

    大胡子道:“没事了。”

    潘安看着他,总觉得他这看似波澜不惊的语气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他动了一下手腕,虽然还疼,但起码已经有知觉了,不像刚才,宛如一段朽木一般。

    “天色不早了,寨主好好休息吧,尽量不要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也就不至于受伤。”

    没想到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居然也敢来教训他,潘安登时就有点不满,忍不住嚷嚷道:“你先别走,老子今天被那小娘们整了一遭,现在还腰酸腿疼呢,你赶紧给我拿捏拿捏!”

    看着这么多属下不使唤,让他亲自动手,俨然是要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大胡子也好脾气的点头答应,一边亲自动手,给他拿捏身上的穴位,只是没捏两下他就哭天抢地的叫疼了,最后无奈,只好将大胡子赶走。

    潘安躺在床上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住的长吁短叹。

    “这小娘们没回来的时候,咱们这小日子不要过的太好啊,怎么她一回来,就没个安生日子了?”

    潘安想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小娘们也真够心狠手辣的,玄风寨不管怎么说,也是她长大的地方,居然还要对玄风寨下手……”

    “寨主的意思是?”

    “她显然是在和那个夫君里应外合的,我琢摸着他们下一步应该就在打算将玄风寨一网打尽了,不然干嘛费尽周折的都到这里来?”

    “寨主英明!”

    英不英明的不重要,对潘安来说,保命最紧要。

    想当初他也曾在山头自立为王,一呼百应好不威风,最后着了官府的道,这才连老窝都丢了。

    本来打算进京投靠亲友的,但没想到居然在登封山捡了玄风寨这么一个大便宜,加之寨中元老才被一举覆灭,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成了寨中寨主。

    既然做了这玄风寨的寨主,就没打算继续流浪。

    “这个女人不能留!”

    潘安已经眸光冰冷的扫视了一圈,对他们说道:“这个女人不能留啊。”

    那几人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不禁都心惊胆战起来。

    第二天一天,潘安都没出现在刘玉瑶的面前,她仍然让麻子去赶太子离开,但奈何太子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走。

    麻子回来一番形容,将地窖中不见天日的可怕一说,刘玉瑶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都有三天了,他什么也没吃。”麻子不无担心道:“我捡到这位公子的时候,他身上还爬满了虫子,咱们常在山中生活,蛇虫鼠蚁倒是见怪不阿贵的了,就是那位公子……他受不住啊,那脸上都气了红疹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刘玉瑶蹙眉道:“没让大胡子去看看?”

    “老大,那可是地牢,就算大胡子愿意去看,潘安也不让进啊。”

    刘玉瑶心下一凉,知道麻子说的是实话。

    只听麻子又继续说道:“我见那公子身上估计也被什么咬了,总见他挠,估计滋味不好受。”

    这要是在以前,她刘玉瑶可是会笑话李彻的,笑他细皮嫩肉,这一点苦都受不了,但时至今日,她只是觉得心疼,特别心疼。

    大胡子说了,先把他赶走才是正经,然而他都这样了,还是不愿离开,哪那么容易赶走呢。

    忽然,她急中生智道:“麻子,等到了晚上,你去点一把火,把地窖的门敞开,让他自己逃出来!”

    麻子双眼一亮,冲她竖起大拇指道:“老大英明!”

    他们曾经用过这种法子对付蜜蜂,烟熏蜂巢,总能让蜜蜂散逃或者昏厥,那就可以在不被蛰的情况下下采蜜了。

    到时候放一把火,他就不信了,在生死面前,李彻还不走?

    当天晚上麻子就往地窖里头扔了一支火把,火把碰着干草就熊熊燃烧起来,碰着湿草就冒起了滚滚浓烟。

    几个人藏在隐蔽的地方,只看到里面往外冒烟,就是没看到人。

    刘玉瑶也站在墙边担心不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觉得一颗心几乎快要蹦出喉咙来了。

    多亏现在玄风寨中大多数人都在睡觉,要不然,这么大的烟,早就有人出来救火了、

    “灭火!灭火!”她突然高声叫了起来:“赶紧灭火!灭火!”

    众人抬着早就准备的水一桶一桶的向地窖之内泼了进去,地窖不大,几桶水下去,里面已经是一片汪洋了,哪还有一丁点火星。

    李彻浑身湿透的站在墙边,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不住的咳嗽,咳的那么用力,看来刚才的浓烟将他呛的不轻。

    麻子冲着他吆喝道:“还活着吗!”

    “死不了!”男人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麻子又道:“对不住啊!走水了!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不用!”

    麻子乐了,没想到这位公子的骨气真就这么硬,此时见他一边摔着袖子上的水,一边拧着衣角,时不时的低声咒骂一两句。

    将自己看到的跟刘玉瑶说了,麻子说道:“老大,这位公子八成是真的不想离开您,您看……”

    刘玉瑶歪嘴晒然:“那就不要管了!你不是说他身上起红疹子了吗,现在被烟这么一熏,再加上衣服都湿了,等病死之后,一领破席,卷走算了!”

    麻子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奈何他也没法子赶这位公子离开,只好作罢。

    刘玉瑶回房躺在床上更加睡不着了,刚才也没问问麻子,看看李彻身上有没有烧伤的地方。

    她要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骨气这么硬,坚决不会离开,还放什么火啊……

    不过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麻子不也一早就传话说,他不肯离开吗……

    将身体侧了过来,肚皮里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她的心烦意乱,忍不住动动手脚,在她的肚子里手舞足蹈起来。

    轻轻拍了拍肚子,她道:“听话,让娘睡个安稳觉!”

    好像真的听到她说的话一样,里面的孩子总算老实下来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闭眼的时候,一个黑影在她面前倏忽闪过,她一个愣怔,猛的坐了起来,一柄寒光冷冽的匕首就这么插上了她刚才脖子所在的地方。

    握着寒刀的刺客一身黑衣,睁大眼睛拔出匕首就向她第二次刺去。

    刘玉瑶不敢松懈,飞起一脚就将她踹的往后踉跄退了两步。

    这一脚的威力是相互的,刺客落于下风,她的肚子也是难受无比,几乎再难抬起第二脚了。

    就在这时,刺客又站了起来,握着匕首就向她斜剌剌的扎了过去。

    刘玉瑶正要夺他的匕首,却发现腹内绞痛的厉害,这抬手的动作都沉重无比。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冲着她扎过来了,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手握袖剑的女子身轻如燕的飞近身旁,看似柔软的袖剑一伸,一档,一弹就让那把寒光匕首飞了出去,重重插在了桌腿上。

    女子再一个翻身,用袖剑阻止却拔匕首的人,一边对着那人的胸口就刺了一剑,刹那间将其贯穿。

    但听那人发出闷哼一声,身子软倒在地,发出重重的声响。

    女子将剑抽了出来,在那人的身体上擦擦血,冲着发呆怔愣的刘玉瑶说道:“我来晚了一步,但也来早了一步。”

    他说的对,虽然来晚一步但刘玉瑶也没丢性命,若非来早一步,她说不定就丢性命了。

    “弄影……你怎么在这?”

    弄影身着黑衣,在夜晚行动极为便利,她将袖剑好好的收了,才对刘玉瑶说道:“奉太子殿下之令,寻你回行宫去。”

    刘玉瑶不解的蹙眉问道:“你见过太子?”

    “没有,在太子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只是殿下临走之前交代过,务必找到你,将你送回。”

第三百九十九章 潘安之死

    “没有,在太子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只是殿下临走之前交代过,务必找到你,将你送回。”

    刘玉瑶有有些心虚起来,一双眼睛左右四顾一圈,最后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你知道太子去哪了?”

    弄影冷冷看她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显然是懒的搭理她了。

    “要不然……你去劫狱?”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去把太子救出来!”

    弄影又道:“夏忠去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太子殿下还是不肯出来。”

    “夏忠?”刘玉瑶想起那个神风营统领了,难怪太子这几日不吃不喝都还活的挺滋润呢,原来有夏忠在暗中悄悄接济啊。

    如此一想,就又对弄影说道:“不如这样吧,你去把太子敲晕了,把他从牢里拖出来……”

    弄影冷眼看她说道:“你以为将一个人的闹嗲敲晕了这么容易?”

    “就像这样!”她说着就比划着手刀的姿势,对着弄影的脖子,谁曾想后者一个闪身,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的手向后折去。

    “啊啊啊,疼疼疼……”刘玉瑶痛叫,让她松手。

    后者松手之后方又说道:“虽然你只会一点不入流的功夫,但也算是半个习武之人了……”

    “半,半个?!”她对这个评价显然非常不满。

    “既然是习武之人,也不应该不知道,颈椎脑干之处有人的三大死穴,敲的好了,晕倒,敲的不好,那可是要命的。你怎么可以肯定,我敲了太子殿下,他就一定能晕倒?”

    确实,就像是点穴,凡事都有风险,她果然还是高估了弄影的造诣。

    “不如这样……”弄影说道:“待我回宫将此事上报,让宫中派人来请。”

    刘玉瑶干笑一声说道:“那我玄风寨上上下下还有活路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子就摆明了想要做一个烫手山芋赖在这儿了。

    弄影便道:“依你看来,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她若是知道该当如何解决,也不至于耗到现在了,眼下一时间也是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忽而低头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道:“我自从出宫之后就一直遇到刺客,在皇陵行宫遇到了一次,在京中遇到了一次,没想到这次刺客居然还找到这里来了。”

    “是皇后的人马。”弄影直截了当的回答道:“相爷已经向皇后发出警告,现在看来,皇后并未听进去。”

    “也真是可惜,本来他这次可以得手的,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刘玉瑶嗤笑一声蹲下身去,一把将那人脸上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登时大惊道:“怎么会!”

    弄影斜睨她一眼,对她的大惊小怪略有鄙夷:“说你没见过死人,我还真不信。”

    刘玉瑶惊讶并非是这人已经死了,毕竟弄影当胸那一剑直入心脏,想活命都难。

    她惊讶的是,这个人并非是皇后手下的人马,居然……居然是潘安!

    潘安已经死透了,嘴角带血,死不瞑目,似乎一直到死,他都不解为什么忽然有个武功高强的女人出来保护他。

    “潘安……”刘玉瑶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想到自己昨天还在作弄他,让他晒了一天的太阳,没想到今天就死在自己面前了。

    弄影道:“你认识他?”

    “这里的寨主。”刘玉瑶道:“你,你居然把他杀了。”

    “他要是不死,死的是你,看来一山不容二虎果然不假,他眼里容不下你。”

    “他虽然容不下我,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何曾动过杀机。”

    弄影冷嗤道:“妇人之仁,我若不来,你能保证自己还能活命?”

    刘玉瑶不说话了,弄影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之前就听麻子说过,潘安好像将太子的人马拦路杀害。所以说,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一个恶人,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又稍微有些释怀,抬手将潘安的眼皮合上,低低叹了口气道:“也是你自己多行不义。”

    弄影道:“眼下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跟太子回宫去,再有几天就该回京了,到时候太子没回去那可是抗旨大罪,或者他一人回去,你让他如何和皇上交代?如何和百官交代?”

    刘玉瑶咬紧下唇道:“我再想想……”

    “明晚就要给我回复。”

    弄影说完就走了出去,纵身一跃,在月色之下消失不见。

    刘玉瑶看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不禁长吁短叹起来,站的时间久了,也觉得有些疲累,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座下。

    坐了一会又觉得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房里躺着个死人,她这觉也难睡,只好又出门去,高声叫人。

    玄风寨本就不大,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穿了衣服出现在她面前,一个个的嘘寒问暖,问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刘玉瑶指指房内,继而漫步出来道:“处理一下。”

    有几个人进了房中,看到地上躺着的潘安,无不露出惊骇之色,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又都跑了出来。

    麻子一脸为难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啊?”

    “半夜三更要杀我,奈何他不是我的对手,就成这样了。我也是在他死后才发现他是潘安,不然我还以为是哪个劫财劫色的刺客呢!”

    麻子道:“话虽这么说不错,可他死了……咱们也不好跟他的那些兄弟们交代啊。”

    “你们先把人处理了,交代不交代的,明天再说。”

    麻子等人就将潘安放在门板上抬入了义正厅,留着几个人守夜,其他人负责打点白事。

    刘玉瑶如今身怀有孕,体力总是不太好,干脆就回房睡觉。

    房里的血腥气才被冲刷干净,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却经久不散,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窗外一轮皎洁圆月,清辉如水,让她纷乱嘈杂的情绪终于有了一点的平静。

    第二天如她所料的,跟着潘安一起来玄风寨的那一伙人一大早在得知潘安已死之后就开始闹事了。

    一群人专门在她门前哭丧,还有一群人专门负责骂战,甚至有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要将他们赶出玄风寨。

    刘玉瑶发现,自己好像自从回来之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她扭头看了一眼房内,只见大胡子正坐在窗下熬药,认真专注,好像并没有被外面的混乱所干扰。

    砂锅里的药开始咕嘟咕嘟冒泡,药香在屋里回转,熏的屋子里都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了。

    “还是以前的玄风寨好啊,没那么多破事。”她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胡子笑了笑,胡子一抖一抖的,转而又对她道:“先喝药还是先吃饭?”

    “先把门口的那群人打发了吧,这吵的头疼。”

    说罢就去洗脸净手,随便擦了擦,又将头发打散,用根布带系在脑后,铜镜中的自己倒是许久不曾打扮的如此利索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大胡子眼底现出赞赏的神色,对她呵呵笑道:“也就只有这个时候看你,才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怎么没有不同,这么大个肚子白长了吗?”她摸摸肚皮,开始贫嘴。

    大胡子哈哈朗声笑了起来:“女孩子家的,这种话该当少说一点。”

    “嗦!”

    不想再听大胡子说教,她一把将房门打开。

    麻子等人一脸的为难之色看着刘玉瑶道:“老大……又把你吵醒了。”

    “不用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她目光清冷,扫视了一圈,只见有几人披麻戴孝,面前放着个炭火盆,一边烧纸钱一边嚎啕大哭,看她出来了,哭的更厉害了。

    还有几人虽然没哭,但那表情却好似死的是自己一般,竟然比哭难看,看她出来了一口一个臭娘们的破口大骂。

    刘玉瑶抠抠耳朵,一手扶着腰身,没好气的说道:“姑奶奶的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啊?晦气不晦气?”

    “啊啊啊!寨主啊!寨主啊!你死的好惨啊!”

    “寨主啊!你死不瞑目啊寨主!”

    这哭丧算是一声高过一声,似乎在比赛谁更忠心一般,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刘玉瑶白眼一翻,直接走上前去,一脚将那火盆给踹翻在地,几个跪在地上的人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对刘玉瑶动手,多亏麻子等人拦住,否则也就扑过来了。

    刘玉瑶抠抠耳朵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在这玄风寨中,我是老大!只要我还好好的,你们就都得给我欢欢喜喜的!”

    “就你?做你的白日大头梦去吧!你这个臭娘们!不得好死!你早就想回来做寨主了吧!所以才对我们寨主下了杀手!”

    “对!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了!你是不是还要带官兵再来围剿我们一次!”

    “兄弟们!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你们的亲人!要不是她出卖了你们给官兵,又岂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有牢里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相好!两人里应外合!就是要把我们全军覆灭!”

    如此义正言辞的一分析,已经有人开始动摇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刘玉瑶冲那说话的人勾勾手指道:“你过来。”

    说话的人走上前去,一边大声嚷嚷道:“我还怕了你?”

    然而她话音刚落,刘玉瑶就一个大嘴巴子抽了上去,随即抬起一脚,对着那人的裆下就踹了上去。

    但听那人嗷呜一声倒在地上,痛的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也不知道该捂脸还是捂裤裆,总之极为狼狈。

第四百章 无情无义最可怕

    刘玉瑶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躁动的心跳,和肚子里不**稳的孩子。

    她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倒在地上的人一个哆嗦,啊啊叫着往后一缩,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只听刘玉瑶问他说道:“你对潘安很忠心嘛……”

    躺在地上的人大声叫道:“是啊!我对寨主当然忠心耿耿。”

    “可潘安都已经死了,你对他这么忠心,不如去给他陪葬,等到了地底下再鞍前马后的伺候他吧!”

    说罢她就看了一圈,从一人手上夺下一把三环大刀,对着地上的人就砍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麻子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抱着利于的胳膊就干嚎道:“老大!老大!可千万不能这样啊!”

    “麻子!你给我走开!我今天不把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杀了!我都对不起潘安!你放开我!”

    麻子继续大声嚷嚷道:“老大!您一定要三思啊!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对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啊!”

    刘玉瑶恨恨一把将麻子甩开,那柄大刀就这么指在了地上的人面前,只见他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看着刘玉瑶,一动不动。

    “说!你还是不是潘安的好奴才了!”

    那人没有说话,依旧怔怔望着刘玉瑶,没一会的功夫,裤裆底下竟然湿了,一滩水渍就这么铺了开来,散发出腥臊的气味。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小娘们给吓尿了……

    刘玉瑶冷哼一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我玄风寨中兄弟众多,也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果然,她身后不少玄风寨的兄弟们都开始捂着嘴巴窃窃笑了起来。

    地上的人瘫坐在那儿,神情恍惚,好像真被刘玉瑶吓傻了一样。

    麻子悄悄的想要从刘玉瑶的手上拿下那柄刀,却没想到她瞪了麻子一眼说道:“老实点!”

    麻子哪还敢再动了,只听刘玉瑶又问另外几个跪在地上烧纸的人道:“这里还有谁是潘安忠心耿耿的狗?要跟着他一起下地狱的?”

    前一刻还跪在那里披麻戴孝烧纸钱的人,下一秒已经飞快的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泥尘一弹,立马解下身上所穿戴孝衣向后缩去,恨不得将自己躲在人群后面。

    刘玉瑶目光冷冷的看他们一眼道:“我也真是为潘安不值,他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几个兄弟了,哼,要我说,你们就算给他陪葬也不为过!简直无情无义!”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刘玉瑶将手上的三环大刀拄在地上,转动刀剑,三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只听她又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忠心一场,那我就跟你们说说潘安到底是怎么死的吧,省的你们一个个对我的不满想要和我同归于尽。”

    众人也是洗耳恭听,只听刘玉瑶说道:“昨天晚上潘安趁我睡觉的时候放松警惕,欲要行刺我,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给他穿上夜行衣,把他杀死在我的房间?”

    “对啊,我们看到潘安的时候,他手上正拿着兵器在老大的房间里,房里还有打斗的痕迹,显然是他找麻烦在先。”

    只听刘玉瑶又继续说道:“我当时如果知道是他,兴许会饶他一命,但我见来人黑衣蒙面,想必不怀好意,索性就下了杀手。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呢,武功高强,手底下鲜有活命之人,就这么把人给杀了。”

    “你们听到了吗?”麻子又问他们道:“听到了就都点点头!”

    几个人点点头,小声附和,表示听到了。

    居然连寨主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可见她武功确实不容小觑啊。

    刘玉瑶叹了口气说道:“潘安虽然对我不轨在先,但大家也都兄弟一场,既然人都死了,我也不再追究什么了,好好给他办个丧失,体体面面的发丧了吧。”

    “老大,您实在是太宅心仁厚了。”麻子附和道:“要是旁人,说不定就把他抛尸荒野喂狼了呢。”

    刘玉瑶一手摸着肚子,对麻子认真说道:“你不是说了吗,让我给孩子积德啊,我这不就是在积德吗。不过……要积德也就只有这么一回,往后寨中之人若有二心者,那就给潘安陪葬吧。”

    她轻松的说完,耸耸肩膀,转身进了室内。

    麻子狐假虎威道:“听到了没有!赶紧去发丧吧,潘安也是死有余辜!”

    一大早啊的来闹麻烦,被刘玉瑶的这一番震慑,谁人也不敢再做停留,赶紧离开了。

    潘安到底没有体体面面的发丧,随便的走了一个过场,就在后山给埋了,玄风寨中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背地里总有人在嘀咕这寨主恐怕要落在刘玉瑶的头上了,毕竟她也算是人心所向了。

    同样的,刘玉瑶也在为这个寨主的位置发愁。

    磕着瓜子,麻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刘玉瑶一只腿担在椅子上,抬眼看他说道:“埋了?”

    “埋了。”麻子利索的点头道:“确实有几个人背地里哭来着,看样子当初一起过来的,确实有感情。”

    “有感情就好,最怕那种无情无义的白眼狼,说实话,潘安对你们不好,但对他们确实不薄。”

    “是啊。”麻子也坐在她面前,伸手去抓桌上的瓜子,一边磕一边说道:“虽然潘安来的时间不长,但和兄弟们相处的还不错,老大说句实话,你别生气。”

    刘玉瑶道:“我像是那么爱生气的人?”

    麻子嘿嘿一笑说道:“像。”

    刘玉瑶一口瓜子壳吐在他的脸上:“说。”

    “寨中几个兄弟也挺为潘安伤心的,就连我,也觉得他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刘玉瑶白眼看他:“这么说,你想让我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那相对于潘安,我当然更希望老大你活着啊!你看看,刚说了不准生气呢,这会儿又生气了。”

    “你没听说过,女人的话不能信吗!”又往他脸上扔了个瓜子,刘玉瑶说道:“昨晚潘安要是没蒙面,说不定我也能阻止一下,他也就不会死了。”

    “阻止?阻止什么?”麻子疑惑。

    后者赶紧摆手,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阻止我出剑的速度!这样就不会失手杀了他了。”

    “哦,”麻子点头:“那现在潘安死了,老大,你以后就是咱们玄风寨的寨主了,真好啊,您又回来了,兄弟们都高兴着呢。”

    “我才不做寨主呢。”刘玉瑶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快:“我要是做寨主了,那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老大……”麻子哭丧着个脸看着她道:“您一开始要走还不是因为潘安老是和您过不去啊,怎么,现在潘安都死了,您还要走啊?”

    “我没来玄风寨之前就打算走的,我只是回来看看,但没想到紧跟着一个甩不掉的也来了……”

    想起牢里的李彻,她就开始觉得头疼,要是她这么悄悄的走了吧,还不知道玄风寨里的人会把李彻怎么样呢,他可是太子啊……这群人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吓破胆。

    但如果不走,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越是这么想着,就越觉得头疼。

    潘安道:“您这是要去哪?能去哪啊?大家伙都是一起在玄风寨长大的,就算有人想要洗手不干了,都不知道去哪,您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天无绝人之路……”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仔细思量了起来。

    当天晚上弄影果然如期而至,彼时已经是深夜了,玄风寨中也难得的安静了一回。

    刘玉瑶走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弄影正站在月色之下,只见她一身黑衣,在如霜的月色之下反而显得更加扎眼了。

    便冲弄影歪嘴一笑,询问她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我的蒙汗药剂量有点大。”

    “哦……”刘玉瑶点头走上前道:“为什么要下药啊?”

    “为了行动的时候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玉瑶又点了点头,继而带头向前走去:“我带你去地牢。”

    弄影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说是地牢,不过也就是个地窖,冬天的时候还被用来储存大白菜和地瓜萝卜。

    现在不是冬天了,想来里面的味道也不会好闻到哪里去,另外,里头蛇虫鼠蚁什么没有啊,刘玉瑶真怀疑,太子这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居然心甘情愿的在里头呆了这么长的时间,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那到了地牢的门口,她往里面指了指说道:“就是这里了,你进去,还我是进去?”

    “我今晚过来,是来带你们两人一起离开的。”弄影倒是说的干脆利索。

    刘玉瑶一手扶着腰身站在她的面前,眼底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反问她道:“你怎么能肯定,我就一定会跟你离开?”

    “皇上病重。”弄影说的倒是言简意赅。

    “皇上的死活与我何干?”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仍然带着轻笑。

    弄影道:“但与太子有关。”

    “哦……”她耸肩说道:“现在没关系了。”

    “你什么意思?”刘玉瑶开始转身向回来的方向走去,身子笨重走的不是很快,但却毅然坚决:“那牢门是玄铁所铸,你应该打不开,请回吧。”

第四百零一章 从今晚后恩断义绝

    “那牢门是玄铁所铸,你应该打不开,请回吧。”

    弄影一个翻身,如一只黑色的飞蛾,轻飘飘的落在了刘玉瑶的面前,将她的去路拦了结实,目光冷然与她对视。

    刘玉瑶亦看着这张脸,这张她自从认识之后就没见她笑过的脸,你说一个女人,何必将自己搞成这样,脑袋上还要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她一字一句的回答弄影:“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本来我还想让你带太子离开,但你既然说皇上病重,我就更不能让他离开了。”

    弄影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的言行将会影响到国之根基!”

    “你别把我想的那么重要,其实我自己知道,我一点也不重要。”刘玉瑶悠哉悠哉的说道:“我虽然进宫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我已经把那个地方看透了,那地方就是一个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你说皇上病重,太子一旦回去,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对他下手呢,正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是不会让他去寻死的。”

    弄影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拳头,对着刘玉瑶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殿下生来就是为了那个皇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你没有权利为他做这个决定!”

    “我想我能做这个决定,谁让我有地牢的钥匙呢。”她说着就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那串钥匙,笑的非常得意。

    弄影出手迅速要去抢她的钥匙,却被她闪身躲过,随即将钥匙塞入怀中,对着她摊手说道:“就算你把地牢打开只要我不走,他也不会跟你走的。”

    “所以我这次来,还带了绳子!”

    “你如果把我绑走了,我宁愿死在皇宫,也不愿再被囚禁束缚!”

    她这话说的狠,连弄影都怒不可遏,一时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见弄影吃瘪,刘玉瑶又在她肩上拍了拍说道:“太子也不想回去,你何必忙里忙外的忙这么多呢?不回去正好,皇上病重,若是无恙也就罢了,若是有恙等大局稳定之后,我再放他离开。”

    “妇人之见!”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弄影和刘玉瑶一同回头看去,只见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牢里出来了。

    在看到太子身边站着的夏忠之后,也就不奇怪他没钥匙怎么出来的了。

    弄影双手抱拳,单膝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彻抬手,示意她免礼。

    后者起身,看了刘玉瑶一眼,继而走到夏忠身边站住。

    夏忠对太子低声说道:“殿下,赶紧回宫吧。”

    李彻却站在当场无动于衷,只是负手看着刘玉瑶,似乎想看透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后者皱紧眉头,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我不准你走!”

    男人眉心旋即蹙紧:“是谁当我是个烫手山芋,巴不得让我离开?”

    “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走!”

    “你的命令?”男人左右看了一圈这玄风寨,只见这个地方规模确实不小,但夜色已深,月上中天,月光洒落在地,静寂如霜,甚至连狗叫的声音都听不到。

    “你以为你凭个人的力量能拦得住我?”

    刘玉瑶道:“原来你说我在哪,你就在哪,竟然是随口说说,胡说八道的!”

    李彻也上前走了两步,眸光冷锐看向她道:“我要这江山,我也要你!”

    言罢迅疾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好似铁钳一般,让她觉得整个胳膊都痛到麻木。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跟我离开!”

    “李彻!”她怒声叫出他的名字,与他对视,眼底的怨怒并不比他轻松多少。

    她盯着这个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保你性命无忧,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感情,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让我用一生的自由作为代价,陪你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你给我再说一遍!”她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抓住她的胳膊,逐渐加重了力道。

    刘玉瑶要将男人的胳膊甩开,但却发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索性妥协说道:“好!你走吧,我不拦着你!你要是死了,我以后也不用过的战战兢兢东躲西藏的了!”

    “放心,我不会如你所愿,要死,你也得陪着我一块!跟我回宫!”说着将她用力一扯,虽然怀孕身体笨重,但她到底是女人,在男人面前难免显得单薄。

    “殿下……”夏忠见他出手太重,忍不住提醒道:“娘娘还怀着身子呢……”

    “呵,我可想活命,我可不想去送死,你也乖乖的留在这里多好。”她又一次做起了说客。

    太子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多年苦心经营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你甚至都不如弄影理解我!”

    “那你就带弄影回去好了,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她做。”

    也不知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太子听闻只觉得恶气上涌,但却无从发泄,虽然加大了握她胳膊的力道,但却又担心伤到了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没有弄影还有贤妃,还有后宫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妃子。”她轻松的说着犯上的话,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道:“只要我没死,就对你依然有用,你可以假装我是刘家的女儿,继续和刘家合作。”

    “你!”男人瞪大眼睛,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竟然是这么以为的?!”

    “对啊,你喜欢的又不是我,只是我身后的刘家,正如我喜欢的不是你,讨好你,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夏忠站在旁边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感受到太子妃话音落地之后,太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冽寒气。他犹豫在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去劝劝两个人,刚往前迈了一步,弄影就伸手将他阻止,只好又止步不前。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难道你喜欢我?”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抬起一只手在肚子上摸了摸:“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因为她们和我一样,只是可以被你利用而已。既然你喜欢我,又为什么对我下药?你可知那虎狼之药几乎能杀了我腹中孩儿,也能要了我的命。”

    太子恍如遭受雷击,怔怔然将她的手松开,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你真当我是傻瓜?”刘玉瑶继续说的平静从容:“今天在这里,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要走我不拦着,但我不会跟你离开。”

    “不行!”他坚持自己的立场,有些着急的辩解:“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说着欲要再上前一步,却冷不丁的撞在一把锋利的匕首上,刹那间的心痛让他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只见刘玉瑶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刃口朝向他,此时已经没入他体内两寸有余,她却没有丝毫要抽出来的意思。

    只是让李彻心痛的并非是她手上那把匕首,而是她那清冷的眉眼。

    这个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冷漠,就算杀一只猫猫狗狗也不该如此果断无情吧。但是对他,就是如此,毫不犹豫,出手迅速,就好像他不是和她同床共枕的夫妻,而是豺狼虎豹一般。

    夏忠有点着急起来,作为习武之人虽然知道他的伤不是致命的,但如果再深入一寸,或者是流血过多,那都有可能不能挽回。

    夏忠咕嘟咽了一口唾沫,焦急的看向弄影。

    后者却低声对他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救人!”

    夏忠立马冲上前去,将太子从那匕首之下救了下来。

    李彻依旧从震惊之中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胸前衣衫被血水染红,这才唇瓣开阖,半晌嗫嚅出声道;“你,你真的不想回宫?”

    “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不想回宫。”她刻意强调了之后,又补上一句道:“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再言不由衷表里不一了,从今晚后,我们两个就恩断义绝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男人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笑,那笑容之中满是苦涩之味。

    他背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向高大挺拔的身影,竟然显得如此佝偻颓败。

    夏忠看刘玉瑶一眼,叹了口气,赶紧追上太子的步伐。

    弄影却冷冷的看了刘玉瑶一眼道:“恭喜你得获自由。”言罢她也追了上去。

    三人一起消失在了玄风寨的门口,在夜色下消失,直到那火把也照不到的地方,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

    刘玉瑶手上的匕首掉在地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匕首上染着的猩红血迹,一时间茫然四顾,原地转了两圈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得走到一旁的石磨盘前坐在上面。

    月上中天,清冷如水,洒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遍体生寒,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抱紧了双臂。

    “丫头。”老者的声音响起,大胡子从房屋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刘玉瑶哆嗦着双唇说道:“这么冷,你怎么没睡觉啊。”

    大胡子道:“我听见动静出来看看。”

    “哦……”她笑了起来:“有人来劫狱来着,我奋力阻止,结果还是没能拦下来,不过他们也吃亏了,被我弄伤了。”她说着就指了指地上的匕首给大胡子看:“对了,怎么其他人呢。”

第四百零二章 暂代寨主

    “对了,怎么其他人呢。”

    “都被迷晕了吧。”

    “你怎么没事?”

    “那种小儿科难不倒我。”

    “哈哈,看来来人却是在班门弄斧了。”

    “你这回来之后嘴里说起话也来是一套一套的,感觉长进了不少。”

    “你以前不总让我多学学女红、女训,多背背诗词歌赋吗。”

    “是啊。”大胡子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坐在了石磨盘上:“不过还是觉得以前的你好一点,起码你过的开心。”

    “我现在也很开心啊。”刘玉瑶说着冲大胡子挤出一个笑容:“你给我起名叫常乐,你看我多开心啊,天天开心。”

    大胡子皱眉看着她,有点嫌弃的说道:“眼泪都掉出来了。”

    “是吗……”她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哪有眼泪啊,你眼花了……”

    话虽这么说的,但她的肩膀还在上下抽动,呜咽出声。一旦哭了起来,就好像那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极力的克制自己,但还是无法阻止心底涌起的悲伤,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从今往后,江湖不见,你有千屋广厦万里山河,我有良田一亩过命兄弟,各人所求,都不相同罢了。

    “丫头……”大胡子捋着自己的长胡子,有点为难的说道:“你这不是让我反难为吗……我这辈子都没安慰过哪个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才好啊。”

    “不用……不用……”她哽咽,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睛上的泪水,一边再次开口说道:“我也没怎么,多大点事啊……”

    “唉。”大胡子低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难过,又为何和那位姑娘编造谎话,将他赶走?”

    “早晚都要分别,不如让他先走……”

    大胡子却不敢苟同,摇头说道:“你要是不想分别,可以不分……”

    “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你又来让我动摇?”

    “罢了,罢了,你自己决定好了就行,不过他回去看到皇上并未病重,说不定还会回来。”

    “你觉得我说了那番话之后,他还会回来吗?”她所了解的李彻,是何等倨傲不可一世之人。

    他的尊严高于一切,甚至重过自己的性命,今天被她如此义正言辞的伤过,明天又岂会再考虑和她重修旧好。

    她站起身道:“太冷了,我要回屋去了。”

    大胡子也随即起身,点头说道:“好好休息,不为别的,为你肚子里的娃娃,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我知道。”

    若非有肚子里的这个娃娃,她当真也就了无牵挂了,想必是骨血至亲,在她伤及你男人的时候,明显察觉出腹中胎动。

    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象征性的安抚了一下,也得亏这娃娃还小,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想他解释。

    弄影的蒙汗药着实厉害,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玄风寨中才开始有动静,很快就有人发现牢里的男人不见了,麻子第一个飞奔过来向她报告。

    刘玉瑶一夜没睡,眼下已经起身,洗了把脸,摸了条巾帕随意的擦了擦道:“我知道,昨晚你们睡的跟猪似的,我没拦下来,人被劫走了。”

    “哦……”麻子挠挠脑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老大,早先有人来救他的时候,他怎么一点也不想离开啊?还有,还有老大你之前不是说想赶紧赶他走吗,你这为什么还拦着?唱的哪一出啊?”

    忍不住冲麻子翻了个白眼,她指着麻子的脑袋说道:“我这是让你跟别人解释的说辞!你是猪脑袋吗!姑奶奶那么想让他滚蛋,又岂会拦着?”

    “哦哦哦!”大胡子马上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敢情是老大你把扔弄走了?”

    “对,这事就算翻篇了!另外,把山寨中的兄弟们召集一下,我有话说。”

    “好嘞!”麻子答应一声就飞快的从房间里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义正厅里已经坐着站着不少玄风寨的弟兄了。

    这些人当中年轻一辈的人居多,有很多男人都还是毛头小子,俗称愣头青。

    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那就是不怕死,行事勇猛。

    刘玉瑶登上寨主的宝座,在铺着虎皮的位置上坐下,麻子赶紧端了个小凳子到她跟前,她将脚往上一翘,活脱一老太太的做派。

    义正厅里现如今能见到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加上潘安带过来的人,规模也不小,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咕咕的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是嘈杂一片。

    麻子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都别说话了啊,听老大说,都闭嘴!”

    那些人这才都闭上嘴巴,想看看刘玉瑶要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刘玉瑶的身上,她却依旧从容不迫,从兜里抓了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晃着脚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潘安不是死了吗……”

    “哼!还不是被你杀死的!”也不知是谁在底下嘀咕了一句,待刘玉瑶放眼看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说话的人了,这也更好的说明了潘安的人虽然被她震慑,但仍然对她不怎么服气。

    “对,的确是我杀的,但我也不会滥杀无辜,要不是他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前来加害我,也不至于丢了他自己的性命。今天我最后一次解释这件事,你们以后谁再提潘安的死,那就去给潘安陪葬吧,相信他在地底下一定也非常寂寞吧。”

    话音一落,底下的人都闭口不吱声了。

    刘玉瑶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没好气的说道:“我本来都要走了,但听说昨晚有人从地牢里逃出去了,我看我还是先不要走了,省的他带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马上有人附和道“老大,这好不容易把你给盼回来了,您这次就不要走了吧,跟大家伙在一起过以前的快活日子多好啊!”

    “是啊!你要是走了,咱们玄风寨那可就群龙无首了啊!”

    呵,还真当自己是个江湖门派了,还群龙无首,不过她刘玉瑶不也还是时常以女侠标榜自称。

    只听刘玉瑶笑着说道:“你们放心,我临走之前一定会选出一个合适的人做这山寨的寨主。”

    “老大,除了你,我们谁也不服!”

    刘玉瑶却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哈当我是以前老大啊,看到我肚子没,难道你以后要让我告诉儿子,说他娘亲是个山贼啊?”

    “这做山贼怎么?”有人不满起来:“做山贼那也是凭本事,这山贼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老大你的儿子以后也是我们的老大。”

    “得,我当山贼,还生出个小山贼出来。”

    “哈哈哈!”义正厅众人都笑了起来,似乎许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虽然玩笑话归玩笑话,但刘玉瑶也真的有仔细想过,要不然就不要走了吧,留在玄风寨得了,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最为不舍的地方。

    这里有她的亲人,也有手足兄弟,如果离开,她能去哪?

    可如果不走,离京城这么近,她总是觉得有点不安,万一将来太子突然打算要这个孩子了该怎么办,她可不舍得将亲生骨肉交给别人……

    麻子见她犹豫不决,干脆继续怂恿道:“老大,除了你,我们谁也不服,你要是去哪我们就去哪,你要是想离开登封山,咱们玄风寨就跟着你搬家。”

    “对!跟着你搬家!”

    刘玉瑶无奈摆手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多大点事,等我想好了再跟你们说,不过在此期间,寨中一切照旧。对了,派人在上山的路上盯着点,如果发现官兵赶紧来报。”

    “是!”

    如此算是暂时决定留在玄风寨了,眼下若是太子不找玄风寨的麻烦了,她还要不要离开了呢?

    离开有离开的好处,首先能避开太子,还能保护好孩子,自己以后也轻松一点。坏处就是天眼四处,无以为家,若是哪天玄风寨突然遭受官府的迫害,她也帮不上忙,现在留在这里,起码必要的时候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心中喟叹一番,干脆也不听他们哜哜嘈嘈了,起身离开。

    最近身子日益沉重,她遵从大胡子的建议,没事的时候就到处走走,溜达溜达。

    只是山中白天湿热难消,她很少出去,也就只能在屋里走来走去。

    大胡子知她用不了一个月就要临盆,所以也是留在她身边,片刻不离。

    刘玉瑶扶着腰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他坐在桌边捣鼓一坨奇怪的东西,看的很认真,有时放在鼻子前面闻闻,有时放进嘴里尝尝。

    “你还真敢吃啊,要是有毒也就算了,万一是猪狗牛粪呢?”刘玉瑶如此一说,连自己都给逗笑了。

    谁知大胡子却继续捣鼓那些东西,不忘还击道:“这可是你以前每日吃的药丸。”

    他这么一说,小女人就咂咂嘴巴仔细回味起来,好在以前吃的时候没有闻到粪便的味道……

    只听大胡子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这里头居然有两味相克的药方,此人用药居然如此大胆!”

    刘玉瑶赶紧说道:“是李太医!宫里头的千金圣手,李太医!”

    “这李太医叫什么名讳?”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他们叫他李太医,我也就跟着叫叫而已。”

第四百零三章 回东宫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他们叫他李太医,我也就跟着叫叫而已。”

    大胡子冲她摇摇头,觉得她有点胡闹。

    他还在继续查看这些药,当初是药丸,瓶子进水之后就变成了湿糊糊,现在干了,他又拿过去研究。

    只听刘玉瑶不无感慨的说道:“唉,宫里什么都不顺心,也就只有这个李太医让我顺心,合我的心意。”

    “哦?”

    “我真后悔现在离开皇宫啊,若是生完孩子再走就好了,听说啊,这生孩子就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想想也是后怕。”

    大胡子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了,我也是个大夫啊!”

    “对对对,你是大夫,但你不是太医啊,天下大夫千千万,有本事的都当太医去了,你要的有本事怎么不去当太医啊?”

    “我当年做太医的时候,你还没出声呢!”

    刘玉瑶双眼一亮,立马走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以前做过太医?”

    大胡子眼神飘忽不定,干咳一声,继续捣鼓手上的药:“咳咳,是啊,做过,在梦里!”

    照着他的身上就重重拍了一巴掌,刘玉瑶没好气的说道:“还以为你真的做过太医呢!”

    “我就算没做过太医,保你们母子平安也不是问题。”

    她却莞尔一笑摇头说道:“这倒不重要,我只是想你如果做过太医,那说不定我是你在皇宫里捡的呢,说不定我还是个公主呢,是不是啊!”

    大胡子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知整天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她整天在想些什么,要真是公主什么的,那和太子又是什么关系呢,岂不是兄妹了?

    摸摸肚子里的孩子,她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腹中孩儿早日出生,起码身上不用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了,到时候想去哪想干什么也便利一点。

    登封山上的夏天总是来的特别早,因为是多雨的季节,天气一热,就显得湿热泥泞,蚊虫鼠蚁更是数不胜数。

    李彻从玄风寨回到皇陵行宫的时候但凡见到他的人也没一个敢说话的,只是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忖度着他脸上红疹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当天晚上李太医给他抱着了伤口,并给他配了消肿的伤药,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背地里问寻芳的时候,寻芳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但从太子的状态和情绪来看,太子妃八成是找到了,只是没能一起回来。

    停留了一夜,太子一行才开始起驾回宫,这一路上车马辘辘,全然不似来的时候那般欢快,也无人说话,竟安静的可怕。

    李彻坐在马车之中,一手支颌,一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一下。

    寻芳也坐在旁边,只觉得分外尴尬,一路上都在捣鼓手上的针线活。直到发现太子盯着她看了老半天了,这才双颊微微一红,轻声问道:“殿下,这离回宫还有一段路呢,您不小眯一下?”

    李彻看她一眼,对她伸出手道:“你弄什么的,给我看看。”

    寻芳有些不知所措,将手上缝纫的东西递给了他。

    是一只小巧精致的虎头鞋,那鞋子还不足他半个手心大,玲珑可爱。

    “这么小的鞋,是给谁穿的?”

    寻芳竟也觉得太子问出这话有点孩子气,噗嗤一声笑着答道:“自然是给皇孙殿下穿的啊。”

    男人蹙眉:“哪有人的脚是这么小的。”

    “小孩子才出声的时候才这么大一点,我还觉得这鞋做大了呢。”寻芳说着比划了一下,小小的一个疙瘩,就是他那未出生孩儿的形状。

    “可太子妃的肚子比你比划的大多了。”

    “那肚子里头还有羊水呢,殿下以为全是孩子吗。”

    李彻嗯了一声,又将鞋子递给了寻芳。

    有了这个开端,寻芳稍作犹豫,对太子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找到了吗?”

    “找到了。”没想到他回答的竟然会这么干脆利落,还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是和之前没找到人一样的烦躁不安。

    自从太子回来之后,他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很多,但他身上的伤却是藏也藏不住的,脸上的狼狈和疲惫,更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心疼。

    纵然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他也是血肉之躯,所经历的苦痛烦闷也都不会烟消云散,也会在心底积压淤塞,直至无法释怀。

    只是他不能不释怀,因为他是太子,儿女情长并非是他的全部,正如他当初在玄风寨所说,他的生存就是为了那个皇位,否则他又怎么会选择离开。

    “那娘娘……回宫了?”寻芳再次试探。

    太子却眉眼一低,稍微闭目养神说道:“没有,她要留在行宫为父皇祈福。”

    寻芳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临走之前太子将行宫中的侍卫队长,内监总管,礼官大人都召集在一起说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内容,但看各人脸上都神色紧张,就知道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太子此时又说太子妃人在行宫之中,这不算睁着大眼说瞎话吗,她是从行宫里出来的,根本就没见着太子妃的身影啊。

    本想再问两句,但见太子闭眸似乎不想说话,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只是她又是何等的聪慧,知晓太子如此跟她说,全是为了应对回宫之后的说辞罢了。

    回宫之后天色已晚,本来宫中下钥不得不为太子的人马将宫门打开。

    离开这皇宫之中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却好似过去了大半年,就算是当初被发配江南再回宫中的时候,李彻也从没觉得像此刻这般陌生过。

    东宫早就知道他要回来,灯烛晃晃,灯火通明。

    焦嬷嬷等人带着宫中良娣带东宫门口等候,直到看到车马停下,这才提着裙摆,挪动着肥硕的身子,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

    她快步上前就与太子说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一路奔波,太子妃娘娘还好吗?”

    李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冷声说道:“太子妃没回来。”

    焦嬷嬷一个怔愣,只听寻芳一旁补充说道:“娘娘要留在行宫之中为陛下祈福……”

    “什么?”焦嬷嬷大惊,随即不禁拔高了声音,略有些指摘的对太子说道:“殿下也就由着娘娘胡来?”

    李彻皱眉看她,只见这位肥胖的老嬷嬷在灯光下一脸愠怒之色,真就如民间那些泼妇一般,不禁皱眉说道:“就算如此,嬷嬷也不用如此大动肝火吧。”

    焦嬷嬷一时语塞,只得压低了声音在太子的耳边说道:“殿下,这不是老身大动肝火……只因……娘娘现如今临盆在即,怎么能,怎么能在那种地方……那地方说是行宫皇陵,但事实上阴气十足,满是晦气……如何能……”

    李彻负手向东宫里面走去,没在搭理她。

    焦嬷嬷见状急忙追上前去,早已等在门口的几位良娣向太子一一行礼,他也不过是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焦嬷嬷走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们:“谁也不准把太子妃没回来的事说出去……”

    几位良娣对视一眼,对焦嬷嬷点头称是:“嬷嬷放心,娘娘待我们也不薄,如何能落井下石。”

    这还差不多,太子妃没回宫,此事可大可小,不管是祈福也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都不能在外面乱说。

    一路追着太子回了寝殿之内,一进门就招呼小安子更衣。

    “小安子?”焦嬷嬷也跟在后面叫。

    寻芳赶紧上前道:“殿下忘了……小安子还没回来。”

    李彻这才想起小安子之前在京中也算是护驾有功,身负重伤,如今还在刘府之内休养,不禁略有些烦躁的点点头,自己扯开腰带衣襟。

    寻芳见状赶紧忙里忙外的去找太子的衣裳,打开箱笼,却对太子的穿戴不甚了解,心里想着如今天色已晚,太子还要更衣,想必是要去给皇上问安。便找了一身月白绣蛟纹的斜襟广袖的袍子,并嵌宝翠玉腰带和金簪白玉冠,一一与他穿戴。

    这一进了内室,灯烛明亮,焦嬷嬷就已经看到太子脸上那红红白白的一些斑斑点点,不禁有些心疼的围着看了好半天:“哎呀,这往登封山一趟,怎么被蚊蝇咬成了这样……小安子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也没有在房里熏熏蚊子捉捉虫子?”

    李彻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一边任由寻芳等人给他脱下外裳,换上新衣。

    焦嬷嬷又不禁开始唠叨起来:“不对啊,怎么就殿下您被咬成了这样,寻芳,弄影,怎么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姑娘都好好的?还有太子妃怎么样了啊?”

    “她没事。”太子这才开口。

    “奴婢怎么记着殿下自幼也不是那种好招蚊虫的皮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啊?”

    “只是有点水土不服,过敏罢了。”李彻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焦嬷嬷一定要继续唠叨个没完了,说不定这大晚上的连太医都得叫来。

    话虽是这么说,但焦嬷嬷依旧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太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奈何一群人将太子围了个结实,她也插不上手,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看着。

    直到太子更衣完毕,又用了一盏清茶,焦嬷嬷才赶紧说道:“殿下尚未用膳吧?奴婢着他们传膳进来?”

    “不必,我先去给父皇请安,对了,父皇病情如何?”

第四百零四章 无法无天!

    “不必,我先去给父皇请安,对了,父皇病情如何?”

    焦嬷嬷一愣,若有所思的说道:“陛下病情反复,时好时坏,和殿下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李彻旋即皱紧眉头,扭头看向弄影。

    她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人,一进寝殿之后,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给他更衣洗漱,搬东西的,上点心的,倒茶的。

    她却好似一个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就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李彻又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她仍然是没有抬头,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现。

    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我去给父皇请安。”

    “是。”

    看着太子带人离开了,焦嬷嬷一把抓住寻芳的手,后者吓了一跳,有些惊恐的看向她。

    “太子妃娘娘到底哪去了?”焦嬷嬷一字一句的对寻芳如此说道。

    后者要将手缩回来,却觉得这老妇的力气大的惊人,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娘娘……娘娘在行宫之内。”

    “你们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焦嬷嬷突然呵斥她道:“你这小妮子仗着太子妃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对我,你都不敢说实话了?”

    灯火晃动照在焦嬷嬷的脸上,让她的表情看上去略显得有些狰狞。

    寻芳哭丧着个脸,有些哽咽的说道:“嬷嬷……你让奴婢说什么实话?殿下的话您都不信了,奴婢说的,您又岂会相信?”

    焦嬷嬷一双深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最后慢慢将她的手松开,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也就奇了怪了,怎么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回来的时候就剩太子殿下一人了?”

    寻芳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也是不敢多说一句。

    焦嬷嬷又兀自寻思起来:“是不是殿下和娘娘吵架了?”

    寻芳避开她的眼睛,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焦嬷嬷似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叹口气道:“这太子妃愈发不知礼数,也太过无法无天了,殿下就算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但扔在行宫之中不带回宫中,总归是不大好的,这可关系到他的子嗣啊……”

    寻芳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奴婢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他们可能不知道该放在哪。”

    她刚要打算离开,却被焦嬷嬷一把抓住了双手道:“寻芳,你实话跟我说……”

    后者知道自己也挣脱不开,心底亦痛苦挣扎起来,实话说,说什么呢?难道要说他们被刺客袭击,把太子妃娘娘弄丢了吗?

    可就照殿下所言,娘娘已经找到了,可人又在哪里呢?

    “是不是太子妃起了玩心,赖在外面不肯回宫了?”

    “啊?”弄影想起来了,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太子妃就时常嚷嚷着想要出宫,还曾经因为出宫被皇后娘娘抓回来的乌龙事件。

    所以焦嬷嬷能往这方面想也不稀奇。

    连忙点头说道:“嗯……好像是吧……”

    焦嬷嬷随即咬牙切齿起来:“还真当自己是个姑娘家,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寻芳默默为太子妃鸣不平,可听焦嬷嬷如此说了,她也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娘娘真的因为起了玩心,不肯回宫了呢?

    可不管他们在这里如何猜疑,真正的答案也就只有太子知道,只要他不说实话,所有的答案都有可能,也都没有可能。

    夜色清冷,月上中天。

    殿宇巍峨,岿然肃穆。

    太子一行人一路往养心殿的方向行去,路上除了时有侍卫巡逻也没有碰到任何闲杂人等,一路到了养心殿门口求见皇上。

    内监总管万福安听到通报不敢懈怠,连忙出门相迎,眼见着太子正站在阶下等着,身着月白的长衣,恍如临风玉树一般,皎皎而立,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快步行下台阶,与太子拱手行礼道:“老奴参见太子殿下,恭迎殿下回宫。”

    李彻虚扶一把,阻止他行礼:“阿公,许久不见。”

    这声阿公叫的万福安热泪盈眶,连忙点头说道:“不知怎的,这次与殿下一别,竟然好像时隔三秋一般,心中再见,只觉得分外亲切。”

    李彻也随即说道:“说来也巧,我也正有这样的感觉。”

    万福安忙不迭的点头,擦擦眼角的泪痕,与太子说道:“殿下是来给陛下请安的?”

    “正是。”

    “好好好,殿下请稍后片刻,老奴前去通传。”

    “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

    万福安说着已经快步上了台阶,进了养心殿。

    太子就在阶下等着,算计着时间,过了许久之后才见万福安出来,知道他只怕费了一番口舌。

    然而他的口舌也没有白费,脸上喜色洋溢道:“陛下请殿下进去说话。”

    “嗯。”

    李彻登上台阶,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内阁之内早已撤了暖炉火炕,但因为门窗紧闭的缘故,仍然无比暖和。

    明晰帝身着一件薄薄的明黄单褂,似乎才从床上起身,正坐在软榻之上用着清茶。

    太子进门之后行跪拜大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国之君以余光扫他一眼,随即点头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

    “近处来。”

    太子往前走了两步,也并未抬眼看这帝王,只是眼睛所看到的,他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照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已经现出垂暮老态。

    “抬起头来。”

    李彻复又抬头,与那帝王对视。

    明晰帝的气色似乎比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好多了,毕竟那个时候是他大病初愈之初,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已经明显见好。

    只听一国之君皱眉说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山上蚊虫多,加之水土不服,闹出来的疹子。”

    “呵,”那帝王竟然勾唇笑出了声,指着他说道:“你素来爱惜自己的这张面皮,衣着打扮也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偏偏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上心,现如今居然也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儿臣亦是无能为力。”李彻叹口气道:“不在宫中,连带那些蚊虫鼠蚁都不认得儿臣,愈发放肆了些。”

    明晰帝道:“所以,你便忍下了?”

    “没有,儿臣命人将行宫之内彻底的清理了一遍,将他们的巢穴也都一并捣毁掩埋。”

    “你也就对这些小东西还有些本事了。”一国之君冷哼一声说道:“何必给那些小东西一般见识。”

    “儿臣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想到那毕竟是在母后的眼皮底下,母后又素来爱干净,儿臣便给自作主张的给打扫了一下。”

    明晰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母后爱干净不错,但你母后也一向慈悲为怀。”

    李彻与他对视,眸中略有些不解。

    只听一国之君又继续说道:“佛家有句偈语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说的就是你母后这样的人。她兴许也会对一些人西心狠手辣,但对无辜之人,哪怕就是一只猫猫狗狗蝼蚁之命,都不会随便伤害。”

    “儿臣记住了。”他倒是乖顺,立马就答了这么一句。

    明晰帝叹了口气,这一晚上的心情本来还算不错,被他提了一句先皇后,一时间心中淤塞难安。

    本想将他打发了,但看他一人前来,便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道:“太子妃呢?”

    “玉瑶没有回来。”

    明晰帝皱紧眉头,脸上已经现出微怒之色:“没有回来?什么叫没有回来?”

    “玉瑶想在行宫之中多停留一段时间,说是陪伴母后身前,为父皇祈福。”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晰帝一直在注意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竟然看他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想来也不是在说谎。

    但就算不是在说谎,这个由头也让他不禁震怒:“荒唐!她可是太子妃!留在行宫像什么话?更何况她如今身怀子嗣,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指望祖宗保佑吗!”

    李彻道:“儿臣也是这么劝说她的,奈何儿臣的话好像在她面前不起什么作用。”

    那帝王本来想训斥他两句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身为一家之主竟然还要被女人做主?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咽下去了。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儿子与太子妃所发生的种种竟然好似他的曾经在眼前上演一般。

    曾几何时,他也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也被一个女人说了算,就算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那个女人该不给他留面子的时候也不会留,而他却又偏偏拿她束手无策。

    这个世界,女人对男人言听计从的多了,习惯了这些的乖顺,偏偏不知如何应对这一两个长着反骨和逆鳞的女人了,说来也是可笑。

    他稍作沉吟片刻,又对太子说道:“只是为了给朕祈福?若要祈福,这长安殿中供着祖宗的牌位,还有大师诵经,可不比在行宫之中便利许多?”

    “儿臣不敢说……”

    明晰帝见他如此,知他是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亦或者是等着自己那一句让他尽管说。

    这个儿子一向太过自作聪明,所以他也是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不敢说,那就不要说了吧!”

第四百零五章 怕了这个地方

    “既然不敢说,那就不要说了吧!”

    “是。”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硬气。

    明晰帝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也一路奔波,回去歇息吧。”

    “是,儿臣告退。”

    眼看着他拱手就要离开,那一国之君不禁怒由心生:“你站住。”

    太子又疑惑的抬头看他道:“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妃,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肯回来的?”

    李彻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儿臣真的不敢说,父皇不要问了吧。”

    “朕恕你无罪,你说。”

    “就算父皇恕儿臣无罪,可儿臣一旦说出来了,就有挑拨离间之嫌,不睦亲友之罪,儿臣不敢说。”

    “你若不说,朕就治你个欺君之罪!”

    果不其然,你越是将关子卖大了,他的胃口也就愈加能吊起来,这样的话,说出来的哪怕就是假话,他也能信个八成了。

    李彻似乎有些反难为,最后只好拱手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此番与玉瑶前往皇陵行宫,曾在路上遇到刺客要取她的性命。”

    “取她的性命?!”一国之君皱紧眉头:“取她的性命?是要取你的性命才波及到她吧?”

    毕竟他是太子,这个世上想要他性命的人多的是,就好像他身为一国之君,身边还得有无数侍卫保护一样。

    然而李彻却坚决摇头说道:“吧,是取她的性命。”

    “怎么说?”

    “来人就是冲着她来的,脱身之后儿臣本想向父皇通秉,但太子妃说父皇大病初愈,这等小事还是不要向父皇支会,以免父皇担心。”

    明晰帝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但眉头依旧紧锁,不禁感慨说道:“这确实是像她所为。”

    只听李彻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见天色好,本来想要外出踏青,结果在路上又遇到刺客。”

    “这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我曾抓住一位刺客,那人身上所佩乃宫中侍卫腰牌。”

    “放肆!”明晰帝震怒,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扔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伸手指着太子说道:“你也真是愈发胆大妄为!说是宫中腰牌!你这是要诬蔑谁啊!”

    李彻立马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不吭不卑的说道:“父皇既然相问,儿臣不过据实回答。”

    万福安见状赶紧上前,一边顺着明晰帝的心口一边安抚说道:“陛下,陛下,千万别跟太子殿下置气啊,殿下怎么敢在陛下面前信口开河,想必,想必真有其事。”

    “哼!”明晰帝又重重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说道:“真有其事?那可就有意思了,这宫中上下,除了朕之外,还有谁能调动禁卫军侍卫?”

    “这……”万福安开始扒着手指数起来了:“还真有几个,四皇子殿下啊,侍卫统领大人啊,还有皇后娘娘啊……”

    说到皇后的时候,万福安也随即捂住了嘴巴,在明晰帝的脚边跪了下来:“老奴该死……”

    然而经他这么一提醒,明晰帝的瞳孔骤然收紧,略一思量,对李彻说道:“你起来吧。”

    “是。”李彻复又起身,站在一旁,。

    只听那一国之君道:“朕说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恕你无罪,你回去吧,以后这些话再敢胡说,朕绝不轻饶了你!”

    “是,父皇。”

    太子拱手抱拳告退,转身走出了养心殿的大门。

    直到大门被重新关上,明晰帝才对万福安说道:“你起来!”

    万福安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敢去看那一国之君。

    半晌之后,只听一国之君没好气的说道:“你也是生怕朕忘了中宫还有一位皇后吗。”

    万福安低声说道:“老奴……老奴只是一时顺口说出来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怎么会去加害太子妃呢?更何况太子妃娘娘如今怀有;龙嗣在身,等孩子出生了,那可要叫皇后娘娘一声皇祖母的啊。”

    “正因为要叫她一声皇祖母,她才不乐意了!”

    明晰帝一只手攥紧,眸光冷然,起身向内室走去:“太子大婚,她也迫不及待的给老五大婚!太子娶了刘家的女儿,她也要把自己的另一个侄女嫁给老五。太子妃有了身孕,老五媳妇却小产,她心里又怎么会平衡的了?”

    万福安犹豫道:“这……这不过是太子殿下与洛清王殿下年纪相仿,才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你觉得这是巧合?”

    “老奴不知……”

    “她真当朕是老糊涂了,眼花了?耳聋了?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明晰帝一想到当初太子妃怀孕初期在中宫被她罚跪险些流产,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心中已然积聚了一口恶气。

    然而这也不算什么,后来她又三番五次的找她的麻烦,连带送了一个侧妃进东宫去处处为难太子妃,甚至还巫蛊作乱一事,一件件,一桩桩,要是细细数来,简直罄竹难书!

    “她也是怕了。”明晰帝的声音突然显得疲惫不堪:“怕了这个地方。”

    “陛下说谁?”

    “太子妃。”一国之君坐在床榻之上,这宽阔锦榻,不过仅他一人而眠,后宫三千,却无一人同被。

    “她在宫里几次三番的要丢掉性命,出宫也不得安生,能不怕吗?”

    “但娘娘在行宫之中也不安全啊……若是有人真心加害。”

    “那地方毕竟是皇陵,她兴许还惦念着有祖宗保佑,也知道刺客碍于一些因由,不敢擅自入内。”

    “是。”万福安赞同的点点头。

    明晰帝躺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道:“明日你叫老四安排一下,多派一些人手送往行宫之内,保护太子妃的安全,不得有误。”

    “是。”

    那一国之君躺下没多久,万福安就赶紧差人将皇上的意思告知东宫。

    彼时太子也才用过晚膳,正要就寝,听到这个消息就对正在整理自己衣裳的寻芳说道:“你明天收拾一下太子妃日常所用细软,并去太医院要一些孕妇常用的安胎药,说是李太医要的,然后跟老四一起去皇陵行宫。”

    寻芳明白太子的意思,此番回来的时候李太医也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对外的说法就是太医留在行宫之内照顾太子妃了。

    她点点头,不敢怠慢。

    如此太子才躺下,一夜无话,只觉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醒了,又发觉天光大亮,匆匆忙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突然恍如做梦一般。

    难道自己还在行宫之中?直到看着焦嬷嬷进来要伺候他起身,他才不由愠怒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纠我起床?眼下连早朝都耽搁了!”

    焦嬷嬷随即笑道:“殿下不必担心,皇上一早就派人过来嘱咐过了,说殿下昨日辛劳,早朝就不必去了,嘱咐我们也不必将殿下惊动。”

    李彻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正兀自纳闷那一国之君为何突然这么说的时候,才想到他昨天笑话自己一脸的疹子。

    想来他也是想到自己宁愿掉脑袋也不愿以这张面皮出现在百官面前,所以才这么说的吧,如此一想,也算是释怀。

    一人端着梨花木的托盘送到跟前,上面摆着两瓶药,连带白色的布帛。

    他一抬眼,见是弄影,不禁奇怪问道:“寻芳呢?”

    焦嬷嬷随即又打趣说道:“殿下这一觉睡的可真糊涂,寻芳不是被殿下打发回行宫伺候太子妃娘娘了吗。”

    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点点头,又对弄影说道:“我没想到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们走了多久?”

    回话的仍然是焦嬷嬷:“才走了一个时辰。”

    “嗯。”

    弄影见他依旧坐在床上无动于衷,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只好提醒他道:“殿下打算一直这么干坐着?”

    焦嬷嬷惊骇的看着弄影,没想到她竟对太子殿下这么一个态度。

    然而太子却不以为意,似乎精神恍惚,一醒来就不怎么在状态,从床上坐了起来,坐在旁边,任由弄影帮他解开衣衫,给他将身上包扎的布解开,接着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焦嬷嬷不无担心的看着太子身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说道:“殿下,这伤又是怎么弄的?”

    “刺客……”太子随口那么一说。

    弄影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若真是刺客所为,那太子妃也算是刺客?

    “哦……”焦嬷嬷不无心疼的说道:“还是好好的呆在宫里吧,这宫外也不太平,唉,这太子妃娘娘在行宫也不知怎么样了,老身若不是放心不下太子殿下,真恨不得自己也跟过去看看。”

    太子却道:“她那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能不好吗,登封山是她的地盘,有她自己的一帮兄弟姐妹,她也算是一呼百应了,如何能不好。

    只是那天晚上,当她手上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的时候,对他说的从今往后恩断义绝的话,竟然比身上的伤口痛上百倍,千倍。

    如此回忆起那天的事,依旧心生不忿。

    忍不住多看了弄影一眼,对她冷声说道:“好一个父皇已经病重……”

    弄影手上的动作一僵,一只手拿着那只小小的药瓶子,一只手贴在他结实健硕的胸膛之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动作。

    只听李彻又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伙来骗我的?”

    焦嬷嬷一头雾水,看看太子,又看看弄影:“殿下说的什么啊?什么皇上病重,什么骗不骗的?”

第四百零六章 贫嘴

    “殿下说的什么啊?什么皇上病重,什么骗不骗的?”

    焦嬷嬷问出这话的时候弄影依旧低着头,未曾言语,只是手上动作轻柔了几分,为太子身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李彻看着却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动作,继而说道:“原来本太子竟然是信错了你。”

    这话说的非常严重,弄影身形一晃,有些错愕的看着太子,眼底疑色似乎是在询问:你信过我?

    她本是刘玉瑶的陪嫁丫鬟,说是丫鬟却武功高强,肩负着宫中内外消息互通有无的重任,所以一来到这个皇宫,她和刘玉瑶两个人都是不被受信任的对象。

    后来因为李彻对她下了望月丹,每月发作一次,她也算是投诚于太子了。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不被太子信任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太子居然是信任她的……

    她缓缓在太子的面前跪下,垂眸说道:“殿下应当能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毕竟……”

    李彻又是一声冷哼,对她说道“敢情你还是在处处为本太子着想!?”

    “殿下自己不也说了吗,生来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岂能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只是可恨的是,没想到他聪明一世竟然被两个女人算计了。

    不过算计归算计,刘玉瑶那天说的那番话应该不是开玩笑,她对自己也算是彻底心寒意冷了,一想到这个可能,不禁又有些烦躁起来。

    焦嬷嬷看着他们两个人僵持在那,赶忙上前说道:“弄影,你赶紧的,把殿下的伤口包一包啊,殿下连衣服都没穿,这得多冷啊。”

    在得到太子的默认许可之后,弄影又继续自己刚才未完成的包扎。

    第一天回宫,李彻只觉得自己真有点筋疲力尽了,不用去早朝正好,他也能省点心,歇歇。还不用在面对百官的时候,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应对,日后再见,问题也就没那么多了,多少也轻松一点。

    刚上了早膳正要享用,就听外面有人通传道:“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和九皇子殿下到了。”

    “叫他们进来。”他也不动,依旧坐在那里,只是放下了筷子,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李律是带着李征一起来的,九皇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宫里但凡见过他的都知道他是一个何等乖顺聪颖的孩子。

    也知晓他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小小年纪就被这个皇宫打磨出了不属于他的成熟。

    但这也仅仅是别人眼中的他,李彻知道,这小子每次来东宫的时候,都撒欢一样。

    今天也同样如此,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李律跟在他后头不无打趣道:“你慢点,慢点,仔细脚下,你的太子哥哥哥又丢不了。”

    虽然这么嘱咐了,但他跑的仍然飞快,似乎担心自己真的要慢了一步,那位太子哥哥就消失了一样。

    结果在进门的时候,还是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险些摔倒,看的焦嬷嬷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赶紧快步上前要去搀扶他。

    李征推开焦嬷嬷的手,冲着太子喜笑颜开道:“太子哥哥!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李彻一手托腮,看着他微微一笑:“可曾用过早膳?”

    “用过了!用过了!”小家伙快步走到他身边,指着身后跟来的李律说道“七哥许是没用过,他才下朝呢。”

    “哎呀你这没良心的小子,也知道你七哥没用过早膳?景贵人好心好意让我在玉芙宫用些点心,结果就被你给拖这儿来了,这会儿肚子哈在咕咕叫呢。”

    李征却笑着说道:“七哥你该谢我!正好赶上了太子哥哥的早膳。”

    “是啊,我是该谢你!”李律的这声谢却是极不情愿的。

    李彻随即一笑,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拿两双碗筷来,小九儿也一并吃一些。”

    “好!”李征答应着,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李律进门后也正要坐下,在看到太子的脸后突然噗嗤一声哈哈笑了起来,这笑声着实放肆,竟然还捂着肚子,好不开心的样子。

    小九儿对着李律的身上就攥拳捶了一把,大声说道:“不许笑!不许笑!你没被虫子咬过吗!太子哥哥不过是被虫子咬过了而已!”

    李律笑的肚子疼,一时间也腾不出说话的力气,只好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不笑,不笑。”

    李彻一时间有些纳闷,就算太医开的药不是灵丹妙药,但效果也是不错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自己都觉得消肿了不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了,没想到还是被这小子给笑话了。

    “你要不要出去笑完了再进来吃饭?”

    听到主人家有点愠怒了,李律赶紧举手投降道:“不用,不用,我笑完了,笑完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将两幅碗筷摆了上来。

    太子夹了个小小的灌汤包送进小九儿的碗中,对李律说道:“也许没你府上的滋味好,凑合吃吧。”

    李律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连忙哄着他道:“三哥这说的哪里话,只要在三哥这东宫,哪怕吃的是杂草,那小弟我也是甘之如饴啊。”

    “那让焦嬷嬷去给你拔几根草来。”

    焦嬷嬷一旁已经开始偷乐了:“那七殿下,老身去给您拔去?”

    七皇子赶紧端起粥碗大喝一口道:“这粥不喝也浪费了啊,至于草嘛,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吃吧!”

    李彻这才忍俊不禁,复又说道:“下次来别这么嘴贫就行。”

    “不过说真的,三哥你这脸到底是在呢么弄的?”

    李彻在脸上摸了摸,要不是这上面的印记记录着一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玄风寨的地牢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被虫子咬的。”

    “这皇陵行宫里头的到底是什么虫子?这么可怕?”李律不觉哆嗦了一下:“不还说是什么龙脉宝地吗,都成虫子聚地了,以后我可不敢去皇陵行宫去住了。”

    “我也不去!”小九儿也随即附和。

    太子轻笑一声,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复又说道:“近日宫中可有大事?”

    “要说最大的事也就是端妃娘娘了……”小九儿连忙说道:“端妃娘娘掉进湖里淹死了。”

    李彻知道这事,他虽然人不在宫中,但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不管大小,他都能知道。端妃之死也是皇后的一招借刀杀人,看似是贤妃下的手,事实上则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这一点小九儿就不知道了,期待的看向李律,想听听他的见解。

    李律正胡吃海塞,看他二人都看向了自己,咕嘟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都看着我干嘛啊?我上朝的时候可都不说话的啊,这国家大事你们不该问我,应该问五哥。”

    “哼。”李彻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那我倒宁愿不知。”

    知道他和五哥之间的过节,李律索性也不继续说下去了,省的再闹的不愉快,自己的这顿饭吃的也不安生。

    小九儿本在玉芙宫中已经用过早膳了,这会儿也吃不下什么,倒是一直东张西望的。

    李彻问他道:“你瞧什么的?”

    “太子妃扫嫂嫂怎么不在?”

    “她没回来。”

    李律不解的皱眉问道:“没回来?去哪了?”

    李彻看着他,与他双眸对视道:“还能去哪?”

    李律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太子夫妻二人一同前往皇陵祭拜,宿于行宫之内,太子一人回来,太子妃没回来,还能去哪?

    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在行宫之中,但偏偏他却多此一举的问了一下人在哪。

    李彻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七弟以为你三嫂会在哪?”

    李律干笑一声道:“不是在行宫吗?还能在哪?”

    李彻没有再说话,倒是小九儿不满的嘟嚷起来:“为何太子妃嫂嫂不跟太子哥哥一起回来?我娘亲说太子妃嫂嫂要生小娃娃了,这样岂不是见不到了?”

    “还早。”李彻也只能这么回答,他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见到,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以后还能见到他们母子。

    走的时候他也是分外决绝的,只是心中难免苦涩,却无人堪与诉说。

    三人用罢早膳,又有朝中几位大员前来求见太子,李律这才将李征送回玉芙宫景贵人身边,自己则出宫去了。

    宫外他府上的马车之内,照例有人等候,那人斜斜靠在马车的车壁之上,手上捧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正看到出神。

    李律站在马车门口叫了一句道:“看什么这么入迷?小爷来了你都不抬头看一下。”

    女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言辞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恭迎殿下。”

    李律撇嘴道:“现在说晚了,小爷肚子里已经有气了。”

    放下手上的书本抬起头来,女子脸颊之侧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微微一笑的时候,那疤痕皱褶,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只因她气质从容品相端庄,给人一种沉静的好感。

    她对李律说道:“殿下是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吗?”

    李律左右看了一下,只好登上马车,车夫赶马车前行,车马辘辘出了皇宫。

    一坐进马车之内,男人就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道:“三哥这次回来居然把三嫂给留在行宫里了。”

第四百零七章 辞行

    “三哥这次回来居然把三嫂给留在行宫里了。”

    女子眸光一敛,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常听你说,太子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此番太子殿下把太子妃一人留在行宫之中,这是为何?”

    “想来三哥有自己的打算,或许他有什么计划,不想波及三嫂,也不想让她担心才将人留在行宫的吧。”

    听李律这么说,那女子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到底为何要将太子妃留在行宫?难道真的是如七皇子所说,是在保护太子妃?

    还是说……他是察觉到了什么,才做了这个决定。

    若是后者,那……她不敢去联想,若是太子发现了太子妃的真实身份会怎样应对,他又是那般深藏不露之人,想来也是可怕。

    “春生,你在想什么?”李律皱眉问她:“一直见你都是心不在焉的。”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答道:“太子妃如今不是有孕在身吗……在皇陵行宫生产,只怕……不吉利。”

    李律叹口气道:“是啊,也不知三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今天去东宫本以为能见到太子妃嫂嫂的,结果竟然是扑了个空,也是有些遗憾。”

    女子在随即皱紧眉心说道:“你便那么想见她……”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和太子妃嫂嫂的感情也甚是要好,这多日未见,都隔了好几年似的。”

    “那你干脆去行宫之中陪着她吧。”

    李律又嘿嘿一笑,颇有些顽皮说道:“我倒是想去陪啊,只是三哥未必同意的。四哥一大早带着禁军前往行宫加强戍卫了,那也是父皇的旨意,毕竟三嫂有孕在身,宫里上下无不对她牵肠挂肚的。”

    “确实如此。”春生点了点头,又捧起一旁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李律却挪了挪屁股,往她身上一靠,竟大大咧咧的躺了下去,脑袋针在她的腿上:“给我掏掏耳朵,耳朵里痒。”

    春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这无赖道:“这路上颠簸不平,小心把你的耳朵掏聋了。”

    “不怕,反正小爷有两只耳朵。”

    春生无奈,本想从荷包里找只挖耳勺,但想了一下她不怕耳朵聋了,自己却怕背上了掏聋皇子的罪名。伸手到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捻成两三股细细的线,便在他的耳朵里转着圈圈。

    李律一被这头发伸进耳朵里,浑身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继而闭上眼睛,好像只泥鳅一样扭了扭道:“被你掏的我反而更痒了。”

    女子偷笑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道“那我就不继续掏下去了。”

    “别别别,继续,继续,继续……”李律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走。

    春生这才继续在他的耳朵里转圈圈,一只手给他挠着耳朵里的痒痒,一只手捧着手上的书本继续看。

    李律却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浑身奇痒难耐,却又偏偏放不下这种感觉,扭了扭身子,有些意犹未尽的继续感受着一根头发丝带来的力量。

    眼见着快到王府了,马车还没停下就听见赶车的车夫前头说话道:“殿下,府上好像有客人。”

    李律并不以为意,有客人就有呗,可当他下车之后看到来的客人是沈文华的时候,整个脸就随即一黑。

    沈文华被他下了禁足令,禁止他踏入府上一步,当初私下和春生幽会被他逮了个正着,所以也不再往府上走动了,今天却不知怎么了,竟带着随从等在他家的大门口。

    抠抠耳朵,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男人觉得浑身舒泰,冷瞥了沈文华一眼,转身回去,掀开车帘。

    春生已经戴上了面纱,正要踏着脚踏下车,却冷不丁被七皇子猿臂一展抱在怀中,就这么从车上给抱了下来。

    她惊呼一声,不禁意外的看向李律,可当她看到沈文华也站在门口的时候,又有些拿七皇子的孩子气没辙了。

    沈文华看到这样的情形,暗地里攥紧了手心,一边微微低下头去,掩盖住自己难看的脸色。

    七皇子将春生放在地上,嗤笑一声看向面前之人道:“沈公子怎么这么清闲,居然有空在这里等着小爷?”

    沈文华心想,若非你不让我进府,我又岂会愿意在这里等着。

    他这人生就了一张好皮囊,温文尔雅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而存在的一般,也是不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而这样的温雅在李律的眼中就是温吞了,然而素日这般温吞的一个人,今天不知怎么了,在面对李律的时候竟然多了几分骨气。

    他拱手说道:“七殿下,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还请殿下给行个方便,让在下和……和春生姑娘说句话。”

    春生面纱后面的表情也略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一直胆小怕事的沈文华居然能对七皇子提出这种要求来,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拒绝,但又担心开口之后未免太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然而李律诚如他们所想的一般,直接开口说道:“不行,这孤男寡女的还要单独说话,谁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

    沈文华重重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既然来了,一是为了向殿下辞行,此番前往塞北,天高路远,不知何日才能归来,这才想着要和春生做一番惜别,还请殿下念在在下即将远行的份上……”

    李律蹙眉道:“你要去塞北?”

    “正是。”

    他却又笑了起来:“莫说你的这些话小爷不信,你自己信吗?塞北那是什么地方,你这细皮嫩肉的别说不能带兵打仗了,就是风沙扑面你也受不了啊。”

    沈文华听他如此嘲讽,脸色已经一变,义正言辞的说道:“能不能承受,那也是在下的事,在下还请殿下成全,让我和春生姑娘说句话。”

    “不行。”仍然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没想到春生却伸出手去,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道:“沈公子既然要走,来日再见还不知何年何月,我也正有些话要和他说。”

    对***的要求李衡反而是不好拒绝了,没好气的白了沈文华一眼,摆摆手道:“好吧,好吧,既然你要跟他说话,我再拦着未免有点不近人情,你们说去吧,不过就在这街上,不能走远,我得看着!省的这小子对你再动手动动脚,小爷也好立马砍了他!”

    言罢还对着沈文华狠狠的瞪了一眼,后者避开他的目光,只觉得心里也憋了一口恶气。

    两人借一步说话,李律就一撩衣袍,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那两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春生比较好奇的是,在这京中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间说要去塞北了。

    “你留在京中一来是你家中长辈对你爱惜,不忍你受风沙之苦,二来也是皇上把你看在眼皮底下,以用来牵制沈家。怎么你突然要去塞北了呢?这是你决定的,还是皇上的旨意?”

    “玉瑶……”沈文华低喃出声,叫出了这个久远而陌生的名字。

    春生旋即蹙眉,微微敛眸:“不要叫这个名字了吧,只会惹来麻烦。”

    “好……春生。”他换了个叫法,只是看着面前之人的目光依旧炽烈火热。

    春生干咳一声道:“你还没说到底是为何。”

    “是我爷爷写了书信过来,说想我了,想让我过去让他看看。”

    沈老将军的书信?春生一时觉得有点不对劲,稍作沉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多年前,沈老将军就不曾给你写过家书了吧?”

    不仅没给他写过家书,就是和太子互通,那也是能免则免,偶尔通信也要偷偷摸摸的。

    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是因为自己在长辈身边生活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

    沈文华点头说道:“正是,但这信确实是从塞北送来的,也是我爷爷的笔迹,我暗自猜测,可能是爷爷身体欠安,这才想让我近前侍奉。”

    “很有可能……”春生也想到了这一茬,不然沈家一向谨言慎行,为何还要冒险给孙子送信呢。

    “你既然要去,那便是皇上已经同意了吧?”春生问他。

    “正是,皇上也说让我不必急着回来,难得一见,多叙叙才好。”

    “那你一路上千万小心。”

    “好……”沈文华稍作犹豫,又屏气凝神道:“春生……你可愿跟我,一起离开?”

    后者一愣,随即果断摇头道:“不行。”

    “你在京中危险重重,说不定哪天身份揭穿,性命难保,不如跟我去塞北,咱们永远也不回来也行啊。”

    “你去塞北是去投奔亲人,我去塞北却是背井离乡。”

    沈文华苦笑一声说道:“便是为了我也不肯吗……我,我也是可以做你的亲人的啊……”

    春生依然摇头,似乎此事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面前的男人随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李律?”

    “什么因为李律?”

    “是不是因为有了李律,你便将你我昔日情谊尽数抛去?”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春生就觉得,自己对眼前的男人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什么也不说,也不解释,只是转身向七皇子府走去。

    沈文华不免有些恼羞成怒,转身过去飞快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道:“你跟我说清楚!”

第四百零八章 各有所长

    “你跟我说清楚!”

    “我还能说什么?你我之间早已不复往昔。”她的语气也逐渐冰冷下来:“何不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好印象?”

    “玉瑶……”

    “我说过了!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个人越来越讨厌了呢?以前还觉得的他才华横溢让人敬佩,眼下只觉得他长了一颗榆木脑袋!

    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两个人分开,李律一把将春生拉到自己身后,以手指向沈文华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当着小爷的面放肆?”

    沈文华咬紧牙关,看了他身后女子一眼,转身就向回来的方向走去,跟他来的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李律怒火中烧,正要数落他几句毫无礼数,却被春生拉住:“算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到了嘴边的气话又咽了下去,他点点头,单手揽住春生的肩膀往府中带去:“算了,算了,也就小爷大度,不和他一般见识。”

    春生回头看向沈文华离开的方向,只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为这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感觉了。

    兴许人都是要长大的,一旦长大了,就会觉得自己以前做过的蠢事何其可笑可叹。

    可她也不禁扪心自问,若是当初就已经看透沈文华之人并非自己的良配,她是否会听从命运的安排,嫁入东宫?

    答案是不会,愿得一良人,白首不相离,就算沈文华不是自己的良人,她也愿意等着那个真正的良人出现,否则,宁愿终身不嫁。

    “他跟你说什么了?”李律见她心不在焉的,干脆轻轻拍了她一下。

    后者抬头看他,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给我看了沈老将军的来信,让他前往塞北边关,一家人共叙天伦。”

    “共叙天伦?”李律皱紧了眉头。

    春生知道他想的八成和自己一样,只怕共叙天伦只是一个幌子,要么是想要让沈文华从这风口浪尖的权利中心脱身,要么就是沈将军有恙。

    沈文华即将离京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但此番前往塞北天高路远,也不能马上启程。一来他虽在京中未曾有过实权,但也有个小侯爷的虚衔,沈家在京中内外还有不少田庄和生意需要打点。

    如此一番交接等待,不免在京中又耽误了一个月。

    然而在他即将启程之前,塞北又送来一封加急的折子,说是胡人越境烧杀抢掠,边关守将措手不及请求支援。

    这所谓的支援就需要粮草方面的供给了,边关城池损失惨重,必要严加追讨,一年的厉兵秣马也到了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明晰帝看过这封折子之后就开始户部和兵部准备此事,看看拿出多少军饷和人马比较合适。

    李律近来一直在户部走动,户部也正值用人之际,他虽然身为皇子,但也不能脱身,每天早出晚归,跟着户部尚书核算粮草银钱等事。

    这天上朝的时候明晰帝又问了一遍户部粮饷准备的怎么样了,户部尚书王平安支支吾吾的还说不出个三四出来,那一国之君脸上已经有些难看的神色,催促户部赶紧着实去办这件事也没再说什么严厉的话。

    下朝之后李律正要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道:“七弟。”

    他回头去看了看,见是五皇子李衡,随即抬手做拱,微微一笑道:“五哥,你叫我。”

    “七弟,你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去给母后请安了。”洛清王李衡踱步至他的面前,负手而笑,谦谦君子,端的是眉眼温和,如玉如琢。

    只见李律颇有些尴尬的挠挠脑袋:“五哥,你也是知道的,我最近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户部还指望你能撑起半边天?”李衡眼底仍是笑容不改:“走吧,母后昨日还在念叨你呢,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其他的事情也都可以先放放,想必……”

    李衡回头看向迎面走过来的户部尚书王平安,一边提高了声音道:“想必王大人应该也不会因为你要去给母后请安,而怪罪于你吧?”

    王平安听了赶紧拱手说道:“七殿下请便。”

    李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律也不好推辞,只得甩了袖子说道:“那就走吧,走吧,省的我不去,你和母后都说我不孝。”

    一路走着他还在念叨:“其实我也是真的忙,父皇想让我在户部多做点事情,不要每日总是贪玩不务正业,我这不是正想着多做点什么吗。”

    李衡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也是你长进了,户部乃是国之脉门,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除了你,父皇而已就只有让太子进过户部。”

    李律一听又马上分辨道:“父皇不过是看我每日清闲了没事做,随便给我打发个差事罢了!”

    李衡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他,见他神情间有些慌乱,不禁皱眉,低低叹了口气,似乎眉头也有些抑郁难纾。

    “你在急着分辨什么?难道是担心我误会你?”

    “啊?”李律扭头看了李衡一眼,又抬手摸摸鼻头,他本就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有许多事,他也只善于藏在心底。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你担心我觉得父皇会传位给你?所以你才这般着急分辨?”

    李律不说话了,有些无措。

    “我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说的也都是实话,太子确实在户部走动过一段时间。若是父皇真的是因为属意皇位人选才让你和太子一样在户部行走的,那我也不会说什么,你何必分辨?”

    李律道:“五哥……若论才行,几位哥哥都在我之上……”

    “若是父皇真的将皇位传给你,我也是心悦诚服。”李衡如此开口,将他话语打断。

    李律听闻却是赶紧摆手,着急争辩道:“父皇怎么会把皇位给我呢,他常说我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呢。”

    李衡轻笑一声:“你自然也有你的长处,你的优点,父皇说的虽然是实话,但你也不应就此自暴自弃啊。”

    听得出这个哥哥似乎没有生气,他便也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也知道我有我自己的好处,但论起这为君之道我就远不如三哥四哥五哥了,不过六哥若在我前头我不服,他不如我倒是真的!”

    说罢就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惹的李衡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只是眼底虽然带笑,却又蕴含了几分意味深长。

    这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只是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好演戏,都擅长演戏。

    他在皇子当初排行第五,上头有四个哥哥,本也无缘皇位。但长兄和二哥都是侍妾所生,出生卑贱还无任何外戚和势力,又是父皇最早的孩子,当年在王府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们本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但太子的出生将所谓的立长立嫡的规矩全部打破,他们从此在宫中也失去了任何竞争的可能。

    随着年龄的增长,知道于皇位无望的他们只求自保,所以处处都扮演着贤能张兄弟的角色,一旦成年之后就开始琢摸着封疆离京,远离是是非非,将来不管谁做了皇帝,他们也能保全性命不是。

    光是离开京城前往封地还不够,在宫中尚未有孩子出生之前,他们得小心翼翼不要有子嗣。

    若了抢了皇长孙这个位置,还不知道要树敌多少。

    所以他也严重怀疑,之前听说他们府上有妻妾小产,也许就是他们自己所为。

    大哥二哥会演戏,太子也学了个十成十,这几年来,他可骗了不少人。

    四哥虽然是一介武夫,但背后却有一个聪慧善谋的娘亲,上次太子于龙袍一事入狱,还不是她轻而易举的将人放出来了。

    若论起自己,又何尝不是深谙此道的呢?

    他在京中如今有了个称号,名曰贤王,就连百姓都对他拍手称道,百官也是心悦诚服,他的口碑和人心又不知比太子强了多少倍,以至于父皇多次有意将太子支离出宫,让他在朝政上也能接触更多。

    兄弟二人一路往凤藻宫走去,并未说话,只是两侧宫墙高耸,甬道矗立,脚下青石板面,脚步声响回环不觉,听的人也有些枯燥乏味。

    李律打了个呵欠,问身边之人说道:“五哥,你对沈文华离京一事怎么看?”

    李衡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还能怎么看,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难道还能更改?”

    “这也太蹊跷了,怎么沈将军从未忤逆过父皇,却又要突然召自己的孙子去塞北了呢?”

    沈文华留在京中,实际和人质也没什么区别,沈苍勤虽然功勋卓著,但要获释人质,那和抗旨也没什么区别。

    而蹊跷的就在于,他活了大半辈子,武将世家担心功高震主,处处谦卑谨慎,从来不曾忤逆过那位天子,所以如今提出这个要求,已经让很多人意外,并且开始猜疑了。

    因为他手握重兵,还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确实没要求过什么,所以一国之君几乎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他在赌,赌自己所认知的那个沈苍勤并没有什么坏主意。

    若真的只是想一家团圆,那他也算是成人之美了,若是他还有别的计划和秘密,一个沈文华完全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就算沈文华不离京,他也将会几乎继续下去,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心狠到将自己的儿子留在背后垫背,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万箭穿心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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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