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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九章 解不开的疙瘩

    至于沈文华为什么会突然被祖父叫道塞北去,朝中百官也是众说纷纭,都各自猜疑。

    李衡一向谨言慎行,就算是自己的同胞亲弟弟问起自己这个问题,他也是含糊其辞,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原因嘛,你得亲自问沈将军才行。”

    李律打了个呵欠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是别人的家事罢了,要走赶紧走,省的在京中看了膈应。”

    李衡失笑:“怎么了这是?他哪里得罪过你?”

    说起这个沈文华,李律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现在每每下朝都快走一步,生怕沈文华走在自己的前头悄没声息的去和春生会面,两个人又不知会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得罪我的人多了去,好在小爷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身后毕竟有整个沈家,纵然得罪了你,你也只能担待。”

    “是吗?”李律冷哼一声道:“沈家于我何干?我只管自己过的舒心就行,不过是顾及你和母后,我对他已经多有谦让。”

    李衡点头赞赏:“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凤藻宫的门口,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凤藻宫门口两颗偌大的合欢正开的如火如荼,但凡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微风拂面之际,合欢花的花瓣缓缓在空中飘洒,让李律想到了那个明媚的春日,太子与太子妃二人站在落英缤纷之中,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李衡见他看花看的出神,不禁纳闷问道:“你在想什么呢,站在这儿还走不动了。”

    李律笑答:“我在想,这合欢花可真好看,若是哪天能与心爱之人手植两株合欢,夏日闲坐树下煮酒烹茶,岂不也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

    李衡经他这么一说,眼前好像就已经浮现出自己与一人坐于树下煮酒烹茶的画面,只是和他对坐之人不是自己的正妻刘玉环,而是太子妃刘玉瑶。

    若是刘玉环兴许还坐的住,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但若是刘玉瑶,却是坐不住的,煮茶的只能是他,那女子只会追着那落英跳跃,好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

    李律拿手在李衡的面前晃了晃,打趣他道:“五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啊,是不是想到嫂子了?”

    李衡素来温雅,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心中藏着的那点小秘密尽数被挖了出来,干咳一声对他说道:“走吧,母后还在等我们呢。”

    “嗯,好,走吧。”李律说着就带头进了凤藻宫中。

    他们到的时候鸣鸾殿正热闹,前来给皇后请安的几位妃嫔尚未离去,皇后近日来气色不错,正和几人聊到兴头上。

    外头内监通报道:“启禀皇后娘娘,五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眼睛一亮,赶紧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丽贵妃坐于皇后下手,手上把玩着一串珊瑚珠子,呵呵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双孝顺的儿子,还日日前来给您请安。”

    其他几位妃嫔自然也要附和,少不得要夸上几句。

    皇后看丽妃一眼,心里虽然是得意非常,但却仍然不动声色的说道:“丽妃妹妹不也一样是好福气吗,难道四皇子不孝顺?”

    丽贵妃又哈哈笑了起来:“他近日是忙的人影都瞧不见,这会儿不又被陛下派出去办差事了吗,本宫就是想找他说说话他也没工夫啊,跟皇后娘娘没法比,整日闲来无事能常和两位殿下闲话。”

    皇后冷哼一声,没再去回应丽妃的话,她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说什么就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五皇子李衡和七皇子李律一起进了鸣鸾殿内,双双跪下给皇后和几位妃嫔请安。

    位份低的也都站起来回礼,算是一一见过。

    这两位皇子正值英华,均是峻拔英伟。

    五皇子眉目如画,君子翩翩,七皇子飞扬洒脱,潇潇少年,看的没有子嗣的妃嫔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皇后身着锦衣华服坐于首位,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子,心中更是得意了几分:“来啊,赐座。”

    林嬷嬷赶紧招手,示意将座椅搬到二位殿下跟前,两人一一落座。

    只听丽贵妃说道:“二位殿下可是一下朝就过来了?”

    七皇子笑道:“正是。”

    丽贵妃又笑着说道:“七殿下可曾见过你四哥?本宫这几天也想他想的紧,却怎么也见不到人。”

    七皇子摇摇头,复又看向五皇子:“还真没见到人,五哥可见过?”

    五皇子亦是摇头否认:“之前父皇派四哥出宫办事去了,许是去了皇陵行宫。”

    五皇子如此一说,另有几位妃嫔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不禁太高了声音,将他们说话的声音压低打断:“我们刚才还正在说行宫里的太子妃呢,怎么,四皇子又去了?”

    “是,”李衡答道:“父皇听闻太子妃生产在即,唯恐出了什么纰漏,便又派四弟前往行宫,加强守卫,应该不日就能归来。”

    皇后笑了笑,看向丽贵妃道:“当真是兄弟情深,四殿下也确实为太子分忧,这才多久,他已经往行宫去了好几趟了,对这个嫂子,也算是不薄啊。”

    丽贵妃依旧数算着手上的串珠,巧笑倩兮,不禁加大了声音说道:“皇后娘娘见笑了,老四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一个武夫粗人,皇上器重,让他肩负重任,他更是不能懈怠才对。”

    “确实,四皇子回来后丽妃妹妹你可要多多慰劳慰劳他,为了太子的妻儿,他也算是操碎了心啊。”

    “这是自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你一句讥嘲我一句暗讽的,倒是不相上下。

    李律听她们如此说只觉得分外无趣,若是他将来妻妾如此明争暗斗,那他宁愿一个人过一辈子。

    一个人也自在,跟春生过也行,没事的时候听她念念诗,作作画,是非分明,不好与人争斗,温婉大方,这才是一个好女人。

    如此正想的出神,已经不知是谁带头起身来向皇后告辞,一行人也鱼贯出了鸣鸾殿。

    待所有人都走了,整个大殿之中也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了。

    皇后站起身来,略有些疲惫的对焦嬷嬷说道:“早上御膳房送的核桃露还有吗?给他俩呈上来吧。”

    “是。”

    李衡快步上前一步,将皇后搀扶。

    后者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倒是分外欣慰:“本宫在这里坐了一早上,跟她们说话,听她们嗦,也是烦透了。”

    李衡道:“母后辛苦了。”

    皇后又是微微一笑,看到一旁磨磨蹭蹭的李律道:“到花房里坐吧,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李律点点头,嬉皮笑脸的跟了上去。

    花厅小阁之中正开着鲜艳的牡丹和芍药,一室的暗香涌动。

    宫女将核桃露呈上来,温热香气飘散,又在室内增添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皇后冲着他二人道:“尝尝,有点苦,但听说对身体好。”

    五皇子乖乖的端着玉露盏喝了一口,点头称道:“嗯,核桃的味道很浓厚。”

    李律却如牛饮一般咕嘟咕嘟的都喝了,后味觉得苦了不禁皱眉说道:“喝这个东西做什么?既然对身体好,那为什么不直接吃核桃呢?”

    皇后瞪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倒是比老四还粗!”

    李律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母不嫌儿粗,母后千万别嫌弃儿子就行。”

    “我这还没嫌弃你呢,就整天见不到你的人影,若是嫌弃你了,你还认我这个母后吗?”

    李律听闻立马走上前去,抱着她的胳膊就开始撒娇耍赖起来:“我这不是忙吗,父皇可是器重我我才这么忙的啊,以前母后总嫌弃我不学无术,如今我这么忙碌了,怎么母后还是不开心?那可就为难我了。”

    皇后被他晃的头晕脑胀的,忍不住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略有些嗔怒的说道:“你忙点也好,不过再怎么忙也得抽空来看看母后啊,每次都是你五哥一人来这凤藻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我生的呢!”

    “谁说的?我不是你生的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皇后瞪他一眼:“那以后就常来看看母后!”

    “您平时和五哥在一起有很多话说,跟我在一起又没什么话说。”

    “没什么话说那你就听着!”皇后略带不悦,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皱起眉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懂事?母后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俩,怎么你还一点不开窍呢?”

    “好好好。”李律举手投降:“我以后多多来看看您不行!不哭,不哭。”

    说着还作势去给皇后擦眼泪,后者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没大没小的。”

    “哈哈哈!”李律率真一笑,干脆坐在她的旁边,单手揽住她的肩膀冲李衡说道:“咱们今天早上在这里陪母后用膳可好啊?”

    李衡点头笑答:“我正有此意。”

    “母后你想吃什么?”

    皇后叹气:“母后心里有个大疙瘩,这疙瘩一天不解开,我就吃什么都没胃口……”

    李律不疑有他,顺口问道:“什么疙瘩?”

    “你觉得你父皇对太子如何?”

    顺手捡了桌上的甜果子扔进嘴里,李律答道:“父皇近日又在生三哥的气,我见父皇对三哥经常是有意刁难,不甚待见。”

    皇后道:“这也不怪你父皇不待见他,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的不讨人喜欢。那你觉得……你父皇待太子妃如何?”

第四百一十章 心结难解

    “这也不怪你父皇不待见他,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的不讨人喜欢。那你觉得……你父皇待太子妃如何?”

    听皇后这么问自己,李律随即歪头一想,说道:“父皇对太子妃倒是与旁人不同,可能是因为太子妃嫂嫂居于东宫,离父皇母后比较近,也时常能见到,所以父皇不免善待。”

    然而皇后却冷哼一声,用精致的护甲刮着圆润的软榻扶手,轻轻说道:“这后宫其他妃嫔离你父皇岂不是更近,也没见他善待几个啊。”

    一直没说话的李衡却又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你们也许不知道,这太子妃的秉性容貌和太子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这话以出口,李衡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竟然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是因为太子妃像贞元皇后……

    “不可能吧……”李律却皱眉摇头说道:“这世上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又不是双胞胎。”

    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又想到了自己府上的春生,这句话谁都可以说,他说出来反倒有点滑稽。

    皇后却也点点头说道:“容貌上确实是有所差距,但这言行举止却像了八分,只这八分已经够皇上怀念的了!”

    李衡注意到她的手指收紧,攥紧了扶手,眼底愠怒,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啊,这便是本宫的心结,太子论德行不如衡儿,论讨你父皇欢心的本事又不如律儿。若非沈家,他能做的了太子?只是死了一个贞元皇后,他如今也气数有尽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太子妃来为他斡旋,讨皇上的欢心!”

    说着就重重在椅背上拍了一下,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怒火中烧。

    李律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看向李衡说道:“五哥来评评理,太子妃嫂嫂讨父皇喜欢难道还有错不成?”

    李衡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母后……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心思单纯,没什么本事。”

    “哼!”知子莫如母,几次三番的五皇子所看太子妃的眼神都和别人不同,皇后岂会没有察觉的出什么,所以说,这个女人果然是祸害。

    殃及了自己的儿子不算,还惹的皇上心心念念,只怕若非她已和太子成婚,还要自己纳为妃嫔!届时别说贤妃不能专宠,就是自己,这皇后的宝座只怕也得拱手相让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便又气的咬牙切齿起来。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兴许是太子察觉到了什么,此番回宫将她留在了皇陵行宫之中。”

    说到这个……皇后又有些疑惑了起来,她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沉声问道:“话说这太子妃,真的行宫吗?”

    李律纳闷了起来:“不在行宫难道在东宫?我怎么不知道?”

    然而他话音落后,皇后和李衡都不说话了,他有些急了,看看她俩,再次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了啊?难道真的在东宫?这又说在行宫又说在东宫的,你们别吓我啊,怎么觉得有点可怕呢。”

    李衡摇摇头,继续说道:“她应该不在行宫……”

    “啊?那在哪?”李律急了:“难道父皇也知道她不在行宫?”

    “你父皇自然不知道,若非不知道又岂会派人过去护卫。”皇后叹气:“到底是本宫打草惊蛇了……”

    “什么意思?”

    李律开始回答这个弟弟的疑问:“行宫现如今可谓是保护的固若金汤,宫里的人出不来,宫外的人进不去,全都是老四安排的大内高手。太子妃身边的人以及太医院的李太医都在行宫里面,甚至连回宫拿东西的人都不放出来,我私底下派人打听过,没一个人见过太子妃,说太子妃保护的太好了,几乎是不出房门半步,很少有人能见到。”

    “这不是很正常吗,不是说太子妃早先遇到了刺客……”李律嘟囔一声,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后:“母后我就不知道你何必跟她一个女人动刀动枪的。”

    “哼,一个女人?”皇后却也懒的向儿子解释,就算是一个女人,将来也会成为他们宏图霸业的绊脚石。

    况且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冒牌货,但仍然连接着刘家和东宫!

    “以她的性格不会受的了这种拘束,更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衡摇头道:“更何况,保护的太过隐秘反而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看来真的是此地无银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母后太心急了,太子也生了警惕之心,还不知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李衡道:“母后,暂时先不要管她了吧。”

    皇后听他这么说已是不悦,一记眼刀看向他道:“你还是要给她求情?”

    “不,儿臣以为,她和太子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太子不折损,她纵然威胁再大也无法使出来,说到底,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嗯,你说的没错。”

    然而李律一旁听着,却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在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却又不敢去问。

    他一直致力于让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和太子关系融洽的同时也要哄着自己的娘亲哥哥高兴,若是真的问出了什么来,他站在太子那一边跟他和盘托出,还是站在母后和哥哥这一边,与他们同仇敌忾?

    所以,他干脆不去想,也不去问了,虽然知晓自己终究有一天要做出选择,但今天他宁愿什么也不选。

    从凤藻宫出来的时候,一树合欢落英缤纷,粉紫,粉红,粉白,而落。如大雨滂沱,如梦华三千,将这凤藻宫妆点的美不胜收。

    然而如斯美景,李律却没有什么心思看下去。

    李衡见他心不在焉脚步匆匆,便问他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回户部?”

    李律应了一声,却没有去看这位哥哥。

    李衡负手,踱步行走于他的身边:“你还往东宫去的?”

    “不,不常去。”有些心虚的急急回答。

    李衡却道:“那你可曾问过太子,太子妃如今可还安全?”

    本以为他要质问自己和太子过于亲密,但听他如是说,李律心里却有些不乐意了:“想来三哥一定会保护好三嫂的,五哥你操什么心啊,有事没事的时候多为五嫂想想不行吗?”

    李衡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没怎么,只是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李律说完就以甩袖子说道:“我先回户部了,还有啊五哥,以后你来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不要带上我了,本来一天下来高高兴兴的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了。”

    说罢就大步向前走去,将李衡甩在了后面。

    李衡无奈摇摇头,眼底一片冷色。

    他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王府,而是去了京中里外坊并不算热闹的一条长街。

    街上有座酒楼,三层高,飞檐翘角,挂着铃铛,威风吹拂的时候,铃铛就细细的响起来,在风大的晴天,这铃声能传出很远。

    只是因为这一整条长街都不怎么热闹,所以看上去人也不算多,还不是吃晌午饭的时候,酒楼的人更是少的可怜,也就只有二楼三楼有几位雅客对坐饮茶。

    小二坐在桌边打盹几乎快要睡着了,阳光移到窗总有点流年飞度之感。

    小厮带头走进来的小厮高声叫了句小二,那小二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赶紧起身,殷勤的招呼着李衡上楼。

    楼上仅有的几位客人在看到这位丰神俊朗衣袂挺括的洛清王也不禁有些移不开眼了,这样的男子,柔一分显媚,硬一分显粗。黑发红唇,剑眉星目,偏偏如玉这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被人看着的时候他总会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跟着小二进了一间雅间。

    雅间里还坐着一个人,正闲适饮茶,手上紫砂小壶一一巡点,为圆盅之内的茶水灌入新的色彩和味道,头也没抬的说道:“王爷好迟啊。”

    李衡走到他面前坐下,小二赶紧离开,殷勤的将门关上。

    紫砂茶壶被放在了桌上,红泥火炉之中,泉水已开,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将内室氤氲的一片湿润。

    只听李衡说道:“去给母后请安,来的迟了,小侯爷久候了。”

    沈文华抬起头来,笑着对李衡说道:“好说,好说,只是不知王爷约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怎么,难道非得有事才能约侯爷出来?”

    沈文华赶紧分辨道:“我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爷之邀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本王也是听说你近日要离京远行,这多年来虽然都在京中生活,但你我表兄弟之间却甚少走动,心中想起,不免有些遗憾。”

    沈文华才不会相信他的花言巧语,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是不动声色的笑了起来,双手奉上一盏茶汤,递给五皇子道:“殿下请。”

    五皇子也是爱茶之人,自然接过来细细品味。

    不过这小小一间酒楼能找到这么齐全的工具和泉水已是难得,茶自然不是上好的,喝惯了好的,这个虽然有些难以入口,但一喝进去就已觉得入口回甘,芳香持久。

    “侯爷好手艺。”除了夸夸他的手艺,李衡也找不到其他可夸的地方了。

    “我这手艺怎么算好……”说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本是无心之语却被李衡接过了话茬:“你是想到太子妃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分赃

    沈文华一惊,抬头看向李衡,还略微辩解说道:“我,我想她做什么。”

    “昔日太子妃尚未嫁入东宫的时候,也算是茶中女博士了,本王还以为沈公子烹茶,想到昔日旧友才有所感慨。”

    沈文华不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看李衡一眼道:“照这么说来,王爷和太子妃,也是昔日旧友。”

    “本王与太子妃不过只有两面之缘,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要论友,还是脸皮太厚。”

    “哈哈哈。”沈文华笑了起来:“不过王爷此番叫在下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至于真的只是聊天喝茶吧?”

    “侯爷此番要往塞北,可有和太子妃辞别?”

    说是没辞但确实辞了,说是辞了,但又没辞……

    他摇摇头:“只是旧友而已,就不必了吧。”

    “恐怕不仅仅是旧友吧,侯爷?”李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沈文华看的,看的他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一般。

    这洛清王生就了一双清俊的眉眼,平日里的眼神也是温暖和煦,看着谁都会让人觉得舒泰温雅,但不知为何,沈文华就是觉得他眼底有些阴狠的味道,不觉皱紧眉头说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她如今可是你的嫂子啊。”

    听他这么说,沈文华又松了一口气,模棱两可的说道:“啊,嗯……微臣岂敢跟皇室沾亲带故的,那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管是不是贴金,有贞元皇后那一层关系在,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你这如今要远行了,就算是为沈将军看看这个外孙媳妇,也是应该。”

    “可太子妃人不在宫中。”沈文华没记错的话,太子妃好像在皇陵行宫之中没有归来。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皇陵离此地也不远,来回两天,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沈文华皱眉看他:“为何王爷一定要让我去和太子妃辞行?”

    “本王只是觉得太子妃人在行宫一定孤单,若是有人前去探望,她必然非常高兴。”

    沈文华稍微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我得空的时候会去和太子妃辞行,问问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爷爷的。”

    李衡微微一笑,以手揽袖,为他杯中斟满清茶。

    刘玉瑶人在玄风寨却也是整天心不在焉的,她本来打算在玄风寨中等等太子的消息,如果他不来,也没有铲除玄风寨的打算,她就选个时间离开这里,到一个再也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和自己孩子相依为命,做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子。

    但这一等大半个月过去了,眼看肚子大的跟个装满水的羊皮囊一样,便又只能暂时留在玄风寨了。

    那一日她正在查点麻子等人的收获,玄风寨的行当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早先有人听说小登封山上有一伙拦路打劫的上贼也不愿绕远路,因为远路不仅远,而且道路难行,一路上树木高大阴气森森。

    但最近官府出资修了那条路,连两旁遮天蔽日的树木也都砍伐殆尽了,所以玄风寨的日子不好过了。

    经常京中来往的商队少了,偶尔能碰到个散客也算是好的了。

    所以麻子等人今天没收获任何银钱,只是收获了一些茶叶,瓷器,布匹和女子所用的珠花等一类事物。

    这些东西摆在了义正厅的地上,一群人闹哄哄的说着什么。

    刘玉瑶用手上的树枝拨来拨去的看,在宫中见惯了贡品,这些东西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可周围却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俺要那匹石榴红的织布!俺媳妇穿那石榴红的颜色最好看了!”

    “就你媳妇穿了好看?我媳妇穿了就不好看了?那布我要!”

    “嘿嘿,你们争布去吧,这个归我!”说着从地上抄起一对净窑的瓶子抱在手上。

    早就看中那一对瓶子的麻子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呢!怎么回事呢!那瓶子给老大!老大房里就差个插花的瓶子!”

    “咱这一开窗漫山遍野的都是花,还插什么花啊!不是我说你寨主!你这出去一趟回来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刘玉瑶道:“我听你这话怎么不像是在夸我呢?吧就是想要这瓶子吗,拿去吧,拿去吧。”

    “嘿嘿,谢谢老大!”

    有人满心欢喜,有人还在争执,一群人闹哄哄的差点打起来。

    刘玉瑶有些无力的坐在虎皮上面,看着他们只觉得心酸。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是金枝玉叶黄子龙孙,吃穿用度皆是天下最好的。

    宫中那些见所未见的蜀绣云锦,那些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那些看都没看过的奇花异草,让她再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可对比宫外,百姓水深火热,流离失所,有人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有人日夜辛劳不为美味佳肴和蜀绣云锦,只是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她以前是后者,现在依然是后者,她为了活下去也不知付出了多少,只是今后这条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

    一群人正吵的热闹不可开交,她忽然觉得小腹之中一阵坠痛,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过是自己不适的时候,很快也能过去。

    然而这一次坠痛之后,过了一会又痛了一下,她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瓶子倒出里面的药,扔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是大胡子这次特意为她配制的药丸,与喝药相比当然好的多,起码嘴里不会苦涩欲呕。

    平时这药的效力还算不错,和当初李太医给豆豆药不相上下,但这一次……

    腹中疼痛让她又一次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很快,她好像察觉到有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处流了下来。

    她瞬间呆了一呆,几乎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似乎生怕弄脏了身下的虎皮,但是随即疼痛又逼的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歪倒在地。

    麻子终于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回来一看,紧张的大叫她道:“老大!你怎么了?”

    这一声惊呼也吸引来了更多目光,她强撑着身子对麻子说道:“扶,扶我起来。”

    然而有人眼尖,随即叫道:“老大!你尿裤子了啊!”

    刘玉瑶脸颊哄的一下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尿裤子……原来那种温热的液体不是血……

    就在她忍着腹中剧痛被麻子扶起来的时候,又有一人大声叫道:“老大这是要生了!我婆娘生的时候就尿裤子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上所有人也顾不得分赃了,一个个急的好像热锅蚂蚁,开始团团转起来。

    麻子大声叫道:“快去找大胡子啊!你们在这里干嘛啊!再去叫几个女人过来啊!”

    “啊?好好!”一批人找大胡子去了,一批人找女人去了,还有人过来帮忙搀扶着带刘玉瑶回房间去。

    一听说自己要生了,她的眼睛霎时睁大了几分,只觉得腹中似乎更疼了一般,惶恐不安起来。

    惊慌失措加上阵痛让此时的她痛不欲生,被送回房间之后霞儿等人已经早就到了,手忙脚乱的要给她接生。

    大胡子也很快被接了过来,山寨里的兄弟们几乎是将他给掳来的一样,架着大胡子的两只胳膊健步如飞,他脚尖能碰到地的几乎更是少的可怜。

    一把大胡子放下他就无可奈何的嚷嚷起来:“紧张什么啊,听我的,不用紧张,这还早着呢,你们以为生孩子这么容易啊?说生就生了啊?”

    麻子从屋里满头大汗的跑出来,掐着大胡子就嚷嚷道:“废话!这要是容易的话还要你做什么!快看看老大吧!她真的要生了!”

    “好好好,我看看,我看看。”大胡子被他推进了房间,接着将大门一关,就守在门口,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刘玉瑶此时情况并不算糟糕,此时的她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有个小生命想要破腹而出,想要急切的看看这个世界,以至于她对疼痛更加敏感了一分。

    疼归疼,好在是她能忍受的范围,就是一群女人围着她,又是擦汗又是安慰的,弄的她心烦气躁,疼痛的间隙忍不住呵斥她们道:“能不能别说话了,吵死了……”

    霞儿瞪她一眼道:“你这还脾气见长!现在你就得专心生孩子!什么事也不用想不用管!生吧,生吧,其实也不难,跟下蛋似的,一下子就出来了。”

    旁边另外一人也打趣道:“你生虎子的时候跟下蛋似的?我们可不是,铃铛娘不还……”

    话说了一半,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又急急止住。

    大胡子赶紧上前看了看刘玉瑶此时脸上的气色,只见她虽然冷汗密闭,但精神状态也还算不错。

    他又给她把脉,可以看的出来,她这次生产会有点困难。

    “大胡子……”刘玉瑶费力挤出一句话道:“我,我能生的下来吗?”

    “你生的下来,那就是皆大欢喜,你生不下来,那就是一尸两命。”大胡子说话倒也绝不含糊。

    刘玉瑶皱眉,被腹中疼痛芥末的让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我要是生不下来,你记得把我的肚子割开,救救这个孩子吧……”

    “呸!好好生你的吧!胡说八道什么啊!”霞儿啐她一口。

    没想到大胡子竟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你要生不下来我就割开你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临盆

    “好,你要生不下来我就割开你的肚子把孩子抱出来。”

    “大胡子!”霞儿大声呵斥他道:“你也是一把年纪了!咱不能这么的为老不尊啊!”

    大胡子笑了起来,厚厚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能生,能生,生吧。”

    刘玉瑶躺在床上几乎快要哭了:“你说能生就能生?我这要怎么生啊?”

    大胡子犹豫了一下,问霞儿道:“怎么生?”

    霞儿白眼一翻就冲刘玉瑶说道:“就是用力!用力!要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推出来!用力!”

    “啊!”稍微一用力,下身就好像被被一把斧子劈开来一样,简直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刘玉瑶冷汗涔涔,眼看就要白眼一翻支撑不住了。

    这边大胡子也开始着急起来,赶紧翻箱倒柜的找参片要给她吊命。

    刘玉瑶却不肯张嘴吃他的参片,她知道自己一旦闭上眼睛支撑不住了就将要面临一尸两命的危险。

    此时此刻,疼痛和痉挛伴随着她让她生不如死,但她还是不能死。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落的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更不会让这个孩子也遭受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命运,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

    “啊!”她再一次被疼痛这麽大冷汗涔涔。

    霞儿看了也是干着急:“别急,别急啊,你要深呼吸再用力!别急,没事,没事。”

    感情生孩子的不是你,你让我别急,刘玉瑶忍不住在心中一番腹诽。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容易,这个孩子好歹也是生下来了。

    生了足足三四个时辰,从半下午的时候生到了半夜,整个玄风寨也一直是鸡飞狗跳的。

    “是个男孩!哎呀,比我们家虎子出生的时候还要丑呢!”霞儿抱着孩子哈哈笑了起来。大有幸灾乐祸的架势。

    屋里其他的女人也都在忙着看孩子的情况,一群人围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大胡子却在忙着为刘玉瑶把脉,给她擦擦汗,又轻声问道:“丫头啊……你怎么样?”

    后者虚弱的睁开眼睛,算是点头说道:“我的孩子……”

    “孩子很好,孩子没事,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休息吧。”

    生个孩子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简直是心力交瘁,她也无暇应付其他,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稍微动一下身体就觉得下身有种撕裂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

    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她猛的一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平平坦坦,那个带了十个月的肉球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昨晚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她赶紧左顾右盼的去找孩子,当她看到床边一张崭新的小木床上的襁褓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室内落婴儿床的木栏杆上,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连带里面那个红色的襁褓都变的熠熠生辉起来。

    她撑起胳膊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正要去伸手够那张小床,霞儿却推门而入,一看她睡醒了,便轻声说道:“可好了,可好了,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大胡子就要来给你扎针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婴儿床里的小家伙抱了出来,递到刘玉瑶的怀中道:“来,看看你儿子,哎呀,可真丑啊。”

    丑?将孩子接在怀中,她仔细的打量着这小小的眉眼。

    因为才出声的缘故,小家伙的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但是鼻梁高高的,白净漂亮,哪里丑了?起码她觉得好看。

    “抱好了,别掉了!”霞儿说着又托着她的手抱住襁褓的下端。

    刘玉瑶的动作有点僵硬,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明明很轻的一个孩子却累的她胳膊都快断了。

    霞儿又问她道:“你总算是醒了,给孩子喂奶吧,从昨晚到现在可什么都没吃呢,不过你儿子也争气,不哭不闹的,不过这不哭不闹也不是好事,八成是饿坏了!”

    刘玉瑶马上紧张起来:“山上还养羊的吗?羊奶……”

    “你这儿子是山羊生的啊?你让他喝羊奶?”霞儿生起气来也是毫不含糊:“自己生自己养!你还真会拖懒!”

    “我没奶……”就算是她这么平日里风风火火女大王一提起这种话题脸颊也漫上一层红晕。

    霞儿纳闷了:“怎么会没奶呢?按理说这要生之前就该涨奶了!”

    说着就伸手去摸,一边摸一边问她道:“涨不涨?”

    “嗯……”点点头,脸依旧是红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有奶,就是出不来,多吸吸就好了,不行我去找大胡子要根针给你通开!”

    “你可别吓死我!”刘玉瑶将她推开:“走开走开。”

    “那你打算把你儿子饿死?”

    “当然不会!”她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来的孩子,哪能说饿死就饿死的?那未免也太惨绝人寰了一点。

    两人一番争执,最后达成共识,先挤挤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先喂点羊奶,然后让大胡子开点催乳的药出来。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一点奶、水了,虽然不多,但现在这个孩子吃的也不多。

    刘玉瑶生下孩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宫,是个儿子,夏忠告诉李彻的时候,明显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的神色。

    但这样的欣喜不过也就是转瞬即逝,很快又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夏忠问他道:“殿下……要不要我们将太子妃接回来?”

    “先不忙,你们继续暗中保护。”

    “那……太子妃已到了生产的日期,此事殿下打算继续隐瞒,还是告知皇上?”

    如果告诉父皇,他势必要下旨让太子回宫,届时皇陵行宫之内空空如也,不仅自己要摊上一个欺君之罪,连带四弟也不能脱了干系。

    是的,李衡早在第一次前往皇陵行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告诉他一切,李衡的想法也是让他接刘玉瑶回来,万万不能继续纵容她。

    但他却有自己另一番打算,就当是保护她了吧,让她在玄风寨起码没人能想到这个地方,她也不会面临任何危险。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临盆在即的她恐怕又会被皇宫里的人所提及。

    “殿下?”夏忠道:“殿下打算继续隐瞒?”

    李彻蹙眉,稍微沉思了一下道:“我们的计划得加快进行了。”

    “是。”

    “此时先不要声张,待父皇问起来的时候,我再见机行事。”

    “是。”

    小安子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他前段时间从刘府回来了,因为在刘府休养了一段时间,他整个人看上去圆润了不少。

    进来一看到夏忠在吓了一跳:“夏统领,您是怎么进来的啊?奴才一直守在门口可没见着您呢。”

    夏忠一笑,对他说道:“未及通报公公,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小安子赶紧作揖还礼。

    李彻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夏忠,你先去忙吧。”

    “是。”在夏忠离开之后,小安子才说道;“殿下,朱大人和徐大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是。”

    小安子出去没一会就带着朱晚照和徐勃一起进来了,两人都穿着常服,并未有什么拘束。

    一人身形高瘦,眉目如刀剑所削,峻拔冷傲,行路说话带了几分痞气。

    一人身着蓝衣布衫,温雅俊秀,似有维诺之态,但却不乏一身傲骨铮铮。

    他们进来后一一向李彻见礼,后者正端坐桌案之后看折子,头也没抬的说道:“都坐吧。”

    他还没说这话的时候朱晚照就已经坐下了,他说完这话之后徐勃这才在朱晚照身边的位置坐下。

    小安子着宫人一一上茶倒水,这才退下。

    只听李彻问道:“户部将钱粮银款都备齐了”

    朱晚照看看徐勃,无声的问他道:你知道?

    徐勃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却不回答他的话。

    李彻没听见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朱晚照,随即皱眉说道:“朱大人不知?”

    “啊?这……我……”朱晚照嘿嘿笑了起来:“殿下问我一个刑部尚书户部里头的事,我还真不好说啊……”

    李彻蹙眉,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说道:“最近也不知你忙些什么,宫外的事情让你多帮我看着点,你倒好,一问三不知!”

    朱晚照脸色一白,有点挂不住了。

    知他被训斥,一旁徐勃却幸灾乐祸起来。

    后者看他笑的得意,忍不住用脚踹了他一下,徐勃却又碰了他一下,似乎是想将他踢开。

    李彻的的目光落在两人小小的互动上面,随即皱紧了眉头。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朱大人不知道,徐大人,你说吧。”

    徐勃被点名了,轮到朱晚照幸灾乐祸了。

    不过徐勃也是早有准备,站起身来就口若悬河,将户部近日来的奔波情况一一告知,并分析了一下京城附近粮仓的储备状况,而且还大致算了一下要给塞北送去多少银钱多少兵马。

    李彻点点头,徐勃说的头头是道,他也是非常满意。

    相对于朱晚照……

    “朱大人,你以为徐大人说的,对不对?”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单纯的朱大人

    “朱大人,你以为徐大人说的,对不对?”

    “对啊,很对!”朱晚照笑眯眯的赞赏说道:“徐大人才思敏捷,所言虽是推测,但也都大差不离,户部最近开始广集粮草,大动干戈,可见皇上此番对塞北战事也极为重视。”

    李彻却道:“早在我听说沈文华要去塞北的时候就差人送了一封信给我外公……”

    朱晚照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一茬,随即问道:“然后呢?”

    “主要也是打听一下西北战况,和沈文华要前往塞北一事,但没想到这信前脚刚走,他后脚请要粮草兵马的折子就到了。”

    “说来也是奇怪……”徐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虽对塞北琐事不甚上心,却也知晓近年来与蛮夷之地倒也是相安无事。尤其有沈将军镇守,蛮夷无敢来犯,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了,突然发兵发难,事情来的突然,也匪夷所思。”

    朱晚照侧头看向他道:“但也不排除他们表面上唯唯诺诺一番臣服,背地里却厉兵秣马就等这么一次了,沈将军也是气极了,否则也一定不会想着劳民伤财也要开此一战。”

    对于他说的话,徐勃并未苟同,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轻轻摇摇头。

    太子本就对塞北一事疑点重重,但朱晚照所说的原因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他身为太子,身体里也流着沈家的血,也知晓外公行事素来稳妥,他带兵打仗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因为忌惮功高震主,边塞战事都由他一手掌控,又岂会突生变故?

    定疆大将军沈苍勤本就年事已高不是没想过放下手中兵权,带着一家老小回乡养老,但却又忌惮手上兵权不在的时候皇上会对他大开杀戒。

    毕竟像他这样带兵多年之人,军中上下都对他一片臣服就算没有兵符也足以调动兵马,留着他始终寝食难安。

    但若是不将兵权交出,还要面临削权的威胁,所以这边关战事是好是坏还不是由他一手策划。

    若是常日战况好转,还会将他调入京中,若是边塞守将无能无法将敌军震慑,还会考虑更换守将。

    对于沈苍勤而言,虽然他人不在京中,还是要继续和这京中帝王周旋,斗智斗勇。

    李彻稍作沉吟,心想这兴许也是外公的一门战术,便也没再说什么。

    朱晚照此番进宫是为了另外一桩心事:“今年吏部考核一事,殿下是否有什么钟意的官员想要提拔?”

    徐勃一旁没好气的小声咕哝了一句:“你还当是选妃?钟意?”

    朱晚照却拔高了声音哈哈笑道:“徐大人放心,纵然殿下有了新人也不会让你失宠的!”

    徐勃一听脸颊立马涨红,平日一向利索的嘴皮子这会儿也不擅辩白,赶紧大声叫道:“我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殿下选拔合适官员收入帐下我等何须多言!只管听从就是!我只不过觉得朱大人这字词用的不妥,这才指出!”

    “好好好,我跟你说笑罢了,你看你,急的脸红脖子粗的。”

    李彻看着他二人打趣,一只手在桌案上轻轻的敲击了一下,稍作思量道:“眼下并不着急……不着急……”

    一听他这么说,那两人已经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了,无不期待的看向了他,只等着他给一个满意的答案。

    然而过了一会,他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对了,我有儿子了。”

    那两人先是一愣,脸上随即现出欣喜之色,尤其是朱晚照,他一向油嘴滑舌,立马起身道恭喜。

    只听徐勃也连连说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殿下厚福!”

    厚福,他也觉得自己厚福,这个孩子他本来打算等朝政稳定之后再要的,甚至还不惜伤害她的身体,给她喂那虎狼之药。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纵然是药物也无法阻挡这个强有力的生命力在她的体内生根发芽,直到呱呱落地,他还是有点恍惚,就这么做了父亲。

    这种喜悦他急于与人分享,但却苦于无人分享,眼前二人是他在朝中难得百分百信任之人,跟他们说说也无妨。

    分享喜悦还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分享给一个人,喜悦就会加倍,这次,他感受到了。

    在接受了二人的恭贺之后,只听太子又继续说道:“所以,有些事情等不得了,我也不想等,兴许有点急于求成。”

    “殿下,不算急。”徐勃开口,他一向稳妥,李彻更愿意听听他的见解。

    只听徐勃又继续说道:“微臣最近听说,五皇子府上以及中宫也有些坐不住了。”

    李彻的嘴角缓缓勾起,中宫对他爱妻穷追猛打之事他可还记得的一清二楚的呢。

    他是一个记仇的人,既然仇恨的种子早就已经种下长成了参天大树,那什么时候将大树砍断就不那么着急了。

    “皇上的病情一直反复,也足以令人堪忧,殿下若是再不做筹谋打算,只怕会有人捷足先登。”

    说话的是朱晚照,只是他说完这话之后徐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让他忍不住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

    直到从东宫离开,两人并肩往宫外行去,他才有些期待的问徐勃道:“徐大人方才看本官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啊。”

    徐勃轻轻一笑,一片云淡风轻:“下官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朱大人竟然是如此心思单纯的一个人。”

    单纯?朱晚照习惯了酷吏的评价,乍然听到这么一个美好的词还有点不能接受,甚至怀疑到底是不是说自己的了。

    赶紧张开双臂拦在徐勃的面前道:“徐大人啊,你今天给我好好说清楚,我怎么就……单纯了?”

    徐勃只顾着蒙头往前走,险些就撞在了他的身上,赶紧止步蹙眉,一甩衣袖道:“这人来人往的,大人能不能有点为官的做派?”

    “呦呵,还来教训我了,还真是自己开府建衙了,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啊,当初是谁说要视本官为恩师,再生父母啊?”

    徐勃无法,只好拱手告饶。

    朱晚照这才放过他,与他一起往出宫的大门走去。

    “关于陛下病情反复一事……”徐勃道:“这还不是殿下说了算的……”

    “啊?”朱晚照大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勃。

    后者略有些尴尬:“难道你真不知道?”

    “不是……”朱晚照回忆起曾经和太子在一起的种种状况,他的说话做事都多多少少透露出来一些苗头,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真的如此。

    “你是猜的,还是殿下告诉你的?”朱晚照问他。

    后者从容坦荡道:“猜的,不过和殿下直接告知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能一样吗?直接说的那就是铁板钉钉了,猜的还有很多未知的可能。

    “你真这么认为?可这……弑君不孝……”

    “成大事者,哪有不心狠手辣的?”

    朱晚照看着徐勃,只见此人面色从容,一身青蓝色的长衣风轻云淡,任谁也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朱晚照一边走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的徐勃忍不住对他侧目。

    只听他笑着说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以我酷吏之名,将来就算娶个媳妇也会被我的手段给吓跑了。”

    徐勃垂眸,随口说道:“大人何必多虑,在世为夫妻,自然要恩爱不相离。”

    “是啊,现在不怕,想必是我多虑,你也并非那种迂腐古板常将道法德规挂在嘴边的人。也和朝中那些卫夫子不同,总觉得本官手段过于残忍,还多加劝说。”

    徐勃先是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好端端的将话扯在自己的身上了,正要相问,却听到一人高声说道:“两位大人是要出宫?”

    二人双双抬头一看,却是四皇子李徇,只见他正身着红衣甲胄由宫门口向他二人走来,年轻的面庞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有些发黑发红,倒是那结实的身板给人一种强健之感。

    徐勃赶紧抬手作揖道:“参见四皇子殿下。”

    他如此一番礼数周全,倒弄的四皇子李徇有些手足无措了,赶紧也拱手回礼。

    倒是朱晚照依旧不动声色,打着哈哈说道:“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你们也不嫌累的慌。”

    “这礼数不能废!”徐勃言辞令色。

    朱晚照抠抠耳朵说道:“刚才还说你不古板呢,这会儿看来,也真是说错了。”

    “你!”徐勃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哈哈哈!”四皇子的笑声爽朗而又豪放:“朱大人说的对,每日进进出出也不必见外,咱们当值已是辛苦,徐大人何必再来给我雪上加霜呢?”

    徐勃又拱手作揖,道一声不敢。

    只听朱晚照道:“四皇子殿下最近没往行宫去?”

    “没有,父皇没有旨意,我也不敢擅自离去。”

    朱晚照想到太子方才所说他有了儿子,只怕这件事也是行宫之人密报,连四皇子都不知晓,本来打算多问两句的,干脆也不说了。

    然而四皇子李徇却有些奇怪的说道:“两位大人为何这么问,难道是听说沈公子要前往皇陵?”

    朱晚照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去那做什么!”

    徐勃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谁去皇陵与你何干?你怎么这般着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坐月子

    “谁去皇陵与你何干?你怎么这般着急?”

    徐勃进京时间不长,对京中以往之事也并不了解,但凡在京中生活的时间长了的人无不知晓,当年沈家公子和刘家小姐那可是一对金玉良缘一度被传为一段佳话。

    结果凭空生了变故,刘家小姐许配给太子,一朝入宫,成为太子妃。

    要说这是过去的事也不算久远,其实也就发生在一年前而已,但若说是眼下之事,则就有点旧事重提之感,毕竟人家太子妃和太子二人也是一对璧人。

    “咳,”没敢正面回答徐勃的问话,朱晚照又继续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沈文华不是马上要启程了吗。”

    “好像是打算在临走之前前往皇陵祭拜贞元皇后,他一人代表了整个沈家前去聊尽心意也是无可厚非。”

    朱晚照点点头,又对四皇子道:“皇上准了?”

    “准了,在启程之前往黄陵祭拜贞元皇后,接着就随运送粮饷的大部队一起北上,此去路途遥远,想必要在塞北多住一段时间才能回京。”

    朱晚照又点点头道:“必然如此。”

    “不耽误两位大人出宫的时间了,请吧。”

    四皇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晚照点头刚走了没两步,就又顿住,对四皇子道:“对了,太子殿下好像还不知晓此事……”

    李徇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马上说道:“多谢大人提点。”

    直到出了皇宫徐勃还在为方才之事狐疑,忍不住问道:“怎么,沈公子往黄陵去很不应该?”

    “不该,很不应该!”朱晚照皱紧了眉头。

    这边徐勃又道:“为何不该?大人怎么不直接说完?非得我在这里干着急。”

    本也没什么事,此番牵扯儿女情长,和朝政无关也没什么好说的。

    朱晚照却忽的冲他咧嘴一笑:“哎呀,此事说来话长,徐大人……不如登了马车,边走边说吧。”

    徐勃冷哼一声漠然说道:“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着也不去管他面子上是否挂的住,率先登上了自家的马车,朱晚照厚着脸皮要跟上去,却被徐勃一把给推开,赶紧催促着车夫驾车,两个人一番玩闹竟然形同孩童一般。

    沈文华前往皇陵的日子是提前定下来的,奈何天公不作美,到了出发那日却突然间大雨滂沱,众人只得冒雨前行。

    一场大雨下了半日,待晌午过后变成了淅淅沥沥,路途行走方便了许多,众人的脚程自然也就加快了。

    到了皇陵之后天色已晚,第二天一早沈文华第一当去拜见太子妃,奈何太子妃的院中重兵把守,无法得见玉颜。

    沈文华还是不死心,借口祭拜贞元皇后为名邀请太子妃与他同行。

    寻芳传话说太子妃不是不想一同前往,只是身子愈发沉重,雨后路滑,不便出行,便又将他给挡了回去。

    沈文华只好一人悻悻往皇陵去了,弄的寻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刘玉瑶确实不便出门,原因并非身体沉重行动不便,而是刚生产过后的她还在坐月子。

    没生孩子的时候以为生孩子是人生的一大考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还难的了,用生不如死来形容简直再贴切不过。

    但生了孩子之后才发现,这坐月子才是最难的。

    生孩子纵然苦痛但也总能熬过去,谁曾想这坐月子一坐就是一个月,总感觉时间漫长度日如年一般。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雨后的艳阳,好像全省生霉了一般。

    麻子等人用木头做了一张简单的小床,床腿用圆木削好,行动间晃来晃去,把婴儿放在里面正合适。

    刘玉瑶时不时的用手晃着那张小床,看里面的娃娃面色粉嫩的睡颜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看着屋里没人,她又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赤脚下地,蹲在小床边看着这个小娃娃。

    “小宝……”她用指腹轻轻在婴儿幼嫩的面颊上抚过,生怕自己稍微一个用力就会伤到他一样。

    生命如此神奇,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五官分明的小娃娃。而这个娃娃出声的时候不过六斤三两,短短几天的功夫都已经十多斤了。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他以后会慢慢长大,长的身强力壮,长的风流潇洒,就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儿。

    到那时候再想想他现在的模样,只会觉得更加可笑。

    小婴儿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安的动了动手脚,刘玉瑶一惊,赶紧将手指收了回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孩子。

    似乎是睡梦中有些不安,他踢踢襁褓,又再次安静下来。

    房门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大胡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刘玉瑶正穿着一件白色的绸衫,赤着双脚蹲在婴儿床的面前,吓了一跳,随即赶紧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这一声呵斥声音有点大了,吓的婴儿床中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踢着腿脚很是不安。

    刘玉瑶瞪了大胡子一眼,将孩子抱在怀中,一边晃动,一只手轻轻在孩子的身上拍了拍,哄着孩子听话,不要哭闹。

    大胡子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快回床上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下床,不要下床,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刘玉瑶又白他一眼道:“你每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要是你再把小宝吵醒就不要进来了!”

    “每次?我不就刚才……”

    “还有昨天!”

    “好好好!”大胡子赶紧安抚她道:“我小声点,小声点,赶紧到床上去!”

    刘玉瑶这才不情愿的抱着孩子爬到床上,怀中婴儿哭声依旧嘹亮,哭的她这个娘心里也跟着难受担心起来。

    大胡子要给她诊脉,她却道:“没看着我正哄儿子呢吗!”

    “你哄儿子,我给你诊脉,两不耽误。”

    无法,只好伸出一只手腕给他。

    大胡子看脉一向随意,但只有给她诊脉的时候神情严峻,仔细试过之后捋着胡须点头说道:“你体内毒素早在生产之日已经排的差不多了,连日来用药膳对你加以改善已经大有改观。”

    她听后眼睛一亮,面上一喜随即说道:“既然已经大有改观,是不是我就不用吃那些难喝的粥了?我想吃鱼!想吃肉!想吃蜜源祥的糖果子!”

    “你这馋丫头!”大胡子半是说笑半是宠溺的说她。

    后者嘟嘴说道:“都让我奶孩子,没奶我我怎么奶孩子!你不得让我多吃点!吃好点啊!”

    大胡子又被她气的连连叹气:“你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家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后也都注意点,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刘玉瑶吐吐舌头,轻轻拍着怀中的襁褓。

    只听大胡子又道:“药膳呢,还是要继续喝,至于你要吃的东西会有人给你做。只是这山寨离京师太远,买不到蜜源祥的糖果子,你且忍忍。”

    她听后重重叹了口气:“唉,还是做太子妃好啊,要什么有什么。”

    “那你回去?”

    “不回,好不容易出来了,要是回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更何况她现在怀中多了一个宝贝,这要是回去了,简直是让自己的宝贝羊入虎口。

    太子这二十多年已经过的狗辛苦的了,不仅是太子,但凡是在那个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哪怕就是九皇子那种和皇位绝对无缘的孩子,也被打磨的过早成熟。

    规行矩步不算,还要被灌输过多的知识,小小的肩膀之上承受着更多压力,提防着各种危险。这和坐牢何异,只不过那个牢笼太过于金碧辉煌了一些。

    要是能让她选择,宁愿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山野村夫,也不愿成为太子那样的人。

    只是太子……此生已经受尽千百折磨,没想到与自己相识,却又对他雪上加霜,这是她最觉得惭愧的地方。

    麻子在外面敲敲门,露出个脑袋向屋里看去。

    她头也没抬的说道:“进来吧,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麻子嘿嘿一笑,对她说道:“老大,你没在奶孩子啊?”

    正在收拾药箱的大胡子瞪了麻子一眼道:“怎么说话的呢?”

    “嗨,咱和老大也没什么好见外的。”

    刘玉瑶笑了笑,对麻子说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只听麻子说道:“老大放心,我去行宫打听过了,昨晚冒雨来皇陵的不是那位公子,而是京中的一位小侯爷,好像姓沈,听说是来祭拜先皇后的!”

    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灌进肚子里,这夏日已近天气炎热,尤其是大雨过后,这林子好像变成了一个大蒸笼。

    听说是沈文华来了,刘玉瑶就终于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太子来了就没关系。

    虽然皇上病重是假,但朝中局势波橘云诡,他也难以轻易脱身,所以应该不会随心所欲的到行宫里来。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皇上说自己没回去的,反正她打算一辈子不回皇宫了,他起码得编一个有说服里的理由才行。

    只听麻子又继续说道:“老大,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没想到行宫里居然还住着一位太子妃。”

    正在拍孩子的手顿了下来,刘玉瑶蹙眉看向他道:“什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不在行宫之中

    “什么?”

    麻子坐在床边,逗弄着她怀中的婴儿,头也没抬的说道:“我听说太子妃住在行宫里,你说她是不是在太子身边不得宠啊?这才被发配到皇陵来了。”

    这……这让她怎么回答,难道她要说自己就是那位太子妃吗?

    自从真的刘玉瑶死后,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她这一位太子妃了,行宫中是谁她不知道,但她抗议肯定的是,太子隐瞒了自己的事情。

    就算暂时隐瞒,那以后呢?难道太子还有把自己弄回宫中的打算?

    默默与大胡子对视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似乎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是的,之前介意大腹便便行动迟缓才没有离开玄风寨,如今孩子都生了,等她坐完月子也该考虑离开这里了,省的那天太子再回来找自己。

    “呦,呦,老大,你给小宝起个什么名字啊?”

    听麻子这么问,她也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稍作沉吟说道:“这起名字是大事,要是名字起的不好,那这一辈子也过的不好,在我没想到好名字之前先叫小宝吧。”

    “其实我觉得小宝这个名字也不错,就当大名得了。”

    刘玉瑶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大胡子非要让给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说罢就叹了口气看向大胡子,后者无奈摇头:“一个姑娘家的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好歹也要让人知道你的孩子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一句话惹的另外两人都忿忿不满起来,只听麻子嚷嚷道:“什么正经不正经?你们都给我叫麻子,那我这个名字土气,不好!那我就是不正经人家的小孩了?”

    “就是,就是,你看虎子他们的名字就不正经了?”刘玉瑶附和。

    大胡子着急分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玉瑶当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该给孩子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而不是小宝小宝的这么随便,毕竟他好歹也是血统高贵。

    至于小宝这个名字,自己人叫叫也就得了。

    沈文华拜祭了沈皇后之后也没做太多停留,第二天就启程回京了。

    回去的时候比去的时候便利多了,带的人也不多,快马加鞭,加上夏日天长,到京中的时候太阳也还没全部落下去。

    听到前方车马辘辘,正坐在五彩斗车之中的人缓声问道:“哪家的?”

    车夫定睛一看,回答车内之人道:“启禀王爷,好像是沈家的车架,刚从城外归来。”

    车里的李衡也刚从宫中出来,一天下来略有些疲惫的他眉眼轻转,稍作思量撩开车马的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日已西斜,煌煌闹市也都摊贩尽散,最多还剩下些晚饭吃的早的,趁着天没黑透出来串门溜达,街上倒比平日静谧,所以也让马蹄声音更大。

    “沈文华这是去了行宫吧……”李衡如此一想已经命令车马靠路边停下,让他们先走。

    然而对方看他车架不凡,也已经猜度到是洛清王李衡的车马,走到跟前亦是停下。

    沈文华从马车中出来,拱手与洛清王行礼道:“沈文华见过王爷。”

    李衡撩了车帘,形态松散,眉目流转与那天边彩云辉映,声音略有些慵懒的疲惫道:“侯爷是从行宫中来的?”

    “是。”

    只听他又闲适问道:“侯爷拜见过贞元皇后了?”

    “是,也曾拜见先皇。”

    “侯爷辛苦了,不必多礼。”李衡这才免了他的礼数,让他起身:“这一日奔波,侯爷也是风尘仆仆,快些回去吧。”

    “那在下告辞了。”他说完之后也是巴不得赶紧离开,登上车马就径直离去。

    李衡放下帘子,指挥马车也回王府。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见密探,在提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后者笃定的答道:“没有,沈公子不曾与太子妃见过,太子妃也未曾对他相迎,他前去拜见也未曾接见。”

    “这就奇怪了……”洛清王李衡在书房之中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太奇怪了,太子妃可不是那种能憋的住的人,就算不想招待沈文华也无可厚非。但他在皇陵停留多日竟然没看到太子妃出门半步,也着实是可疑!”

    那随沈文华往行宫去的人依旧跪在地上,言之凿凿道:“属下确实没见到太子妃出门半步,属下甚至想要去探访探访,但守卫着实森严,若单单只是大内禁军,应该没有这样的能耐。”

    李衡听闻负手而行,原地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神风营?”

    “很有可能。”那人说道:“很有可能是四皇子殿下调派的神风营人马!”

    “为何要这般严加看守?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依属下的拙见,最大的秘密就是没有秘密。”

    李衡脑海之中闪过一丝光亮,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忽的说道:“太子妃不在行宫之中!”

    “王爷英明!”

    太子妃不在行宫,太子妃不在行宫,李衡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一遍遍的重复这句话。

    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那就是他自己也已经可以确信,刘玉瑶真的不在行宫。

    那她人能在在哪?难道是太子借着去祭拜先皇后之名故意将她送出皇宫?实际上则是要和她断绝关系往来?

    但若真是如此,那又何必说太子妃人在行宫呢?完全可以编造一个太子妃逝世的消息。

    因她自有孕以来,胎像一直不稳,就算出了什么纰漏也无计可施。

    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太子把刘玉瑶给藏了起来。

    一是当初母后要灭刘玉瑶打草惊蛇,还有就是生产在即,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处于风口浪尖。

    至于为何会处于风口浪尖,他不禁想到了宫中那位病魇缠身的帝王。

    若是太子想要篡位……那让她们母子避祸,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马上对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去找!太子妃一定还在京中,或者是行宫附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那人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忽然如此重视此事,但既然如此命令,自己为人下属岂有不从的道理,应声退下。

    李衡在房内原地转圈,思前想后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

    快步出了房门之后他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星光既现,夜色弥漫。

    一双脚又顿住,稍作犹豫,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请王妃来一起用膳。”

    “是。”下属急急退下。

    他又负手往偏厅走去,本来打算进宫将此事禀报母后,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但既然天色暗淡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刘玉瑶虽然是刘家找来的替代品,但太子若让她藏在刘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整个刘家的人当中,她和自己的妻子刘玉环相交最好,说不定她多少能知道一些什么。

    刘玉环在听到传召之后就过来了,也未曾梳妆打扮,穿着平日的常服,云鬓松绾,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出釉之彩,闲适雅然,不骄不躁,令人看了倒是心旷神怡。

    李衡正坐在桌边沉思,先是听到脚步声沉稳缓慢,继而又是幽香扑面,这才抬起头来。

    刘玉环盈盈折腰与他见礼道:“臣妾参见王爷。”

    他一时有些痴醉,却只是淡淡的点头应声,继而又道:“坐吧,传膳。”

    刘玉环也未谦让推辞,在桌边坐好,似乎她来就是为了用膳,用膳之后就原路离开。

    李衡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近日天热,你屋里可上冰了不曾?”

    “早晚还有些凉意,臣妾说再缓几日。”她回答的不疾不徐,亦不去正眼看这个人。

    “嗯。”李衡道:“缓几日也好,以免贪凉着了风寒,惹的身体不适。”

    “王爷说的对。”

    李衡又顿了顿,再次说道:“你最近就一直呆在府上也没出去散散心?”

    刘玉环正兀自纳罕,今日他怎么就忽然召自己前来用膳了,如今听他这么问,便知道该步入正题了,便乖顺答道:“在核算府上收支,没多少时间出去。”‘

    “也是,太子妃没回东宫,你也鲜少进宫了。”

    “王爷是在怪臣妾去给母后请安一事懈怠了?”

    李衡微微蹙眉:“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倒是会猜。”

    “臣妾明日就去给母后请安。”

    李衡不觉心中生怒,但苦于自己有问题要问她,也不好发作,只是又继续说道:“你若是觉得在京中腻烦,或者府上琐事让你辛劳,不如也往行宫去一去,散散心,也可去探望太子妃,你姐妹二人好好说说话,叙叙旧。”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实不相瞒,臣妾正有此心。”

    李衡眼下一喜,又继续说道:“那我明日就禀告了父皇,准你过去探望太子妃。”

    “也好。”

    李衡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赶紧着人传膳用膳,本想留她在自己身边侍寝,却不想她竟然又用身体不适做搪塞拒绝,想着她对自己还有用,便不再勉强,亦没有发火。

第四百一十六章 相依为命的母子

    关于王妃要往登封山行宫探望太子妃一事,李衡权量再三,觉得此事还是不适合自己开口。

    下朝之后径直去了凤藻宫中找皇后,与她提了刘玉环想要去行宫一事。

    皇后连日来也没有闲着,一想到太子妃临盆在即,派人多方打听,想看看行宫里的情况,但苦于无法,一直不能得见。

    在听到李衡的建议后表示:“本宫也正有此意,她刘玉瑶就算是谁也不见,也不可能连玉环都不见,她二人关系一直要好。”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等玉环去了行宫就可知晓太子妃到底在不在宫中。”

    “嗯……”皇后稍作沉吟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早朝,陛下可有异样?”

    李衡不解,摇头说道:“好像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听的多,说的少。”

    “昨夜丑时,陛下突发重病,急召太医,本宫赶到的时候却听万福安那狗奴才说陛下无恙,逐我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李衡便又蹙眉,仔细回忆起早朝之时陛下的形态,这么一想,除了话少了,眼神似乎也有些暗淡无光。

    “那想必没有大碍,上次急病来势凶猛,父皇还罢了早朝。”

    “嗯……”皇后点头,她坐在花厅首位之上,一只手时而掀起茶盏的盖碗,时而又抚摸着桌角,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

    李衡稍作犹豫之后方又开口说道:“母后……儿臣斗胆,此番不如将太子彻底铲除。”

    皇后听闻抬眼看他,神情之中微带愠怒:“你未免有些太过急功好利了,本宫一直以来都认为你是诸多皇子当中最为持重之人,没想到遇到什么事,你还自乱阵脚了。”

    “儿臣是担心,夜长梦多。”

    “宁愿夜长梦多,也不能让你父皇对你失望,就算铲除一个太子,还有那么多皇子等着呢,到时候为了一个太子,连你都搭进去了,得不偿失。”

    李衡明白,皇后一直以来都想让太子永无翻身的可能,但却并不打算赶尽杀绝,虽然皇上不喜太子,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如果在铲除太子的过程中露出自己的蛛丝马迹,那她和两个儿子也都得落得一个难以翻身的下场。

    但李衡却不这么认为,成大事者总得冒险一试,与其坐以待毙等到时机,不如主动出击,直接简明扼要的好。

    “此番若要将太子铲除,也不必牵扯上我……”李衡缓缓说道:“只要我让列为臣工递上折子,将太子历年种种悉数翻出来……”

    “那你以为你就能逃脱的了干洗?”皇后怒道:“你真是糊涂啊,现如今官员之中对你臣服的多,还是对太子臣服的多?就算刘家一直保持中庸之道,但在陛下眼中,刘家与你我是同出一气,到时候倒显得我们人多势众欺负太子。”

    “但父皇毫无证据,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李衡也不禁有些怒急。

    皇后冷哼一声,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说道:“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可你信不信他就算是把大皇子从封地里叫回来传皇位给他也不会传给你!”

    “大哥愚笨平庸!父皇难道也丝毫不察?”

    “我看愚笨平庸的人是你!这么多年了,连太子都知道陛下不喜自作聪明整日装疯卖傻,怎么你还没看清?他就算是将江山社稷传给一个愚笨平庸之人也不会传给野心勃勃之人,因为这天底下最有野心的人就是他,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比他更有野心!包括自己的儿子!”

    李衡被皇后一番呵斥,顿时语塞,咬牙切齿一番之后,只得低声说道:“那母后的意思是说,儿臣只能等着?”

    “等!只能等着!”皇后起身,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一击之后,太子势必难以翻身,留他性命也无妨,等你大权在握,要他生死,还不是……易如反掌?”

    李衡看着这个女人,只觉得心下不甘,可他之所以如此的迫不及待也是因为昨日听闻行宫之中并没有自己要找的女人,心中惶惶,这才说了这些话。

    他走出皇后寝宫的时候已经明显觉得热气扑面,小厮见他出来了,赶紧躬身上前,与他见礼说道:“王爷,已备了轿撵。”

    “不必,走走吧。”他说着抬脚便向凤藻宫外面走去,心里思量着要不要去给父皇请安,但奈何没有召见,如果擅自前往说不定会引起怀疑,毕竟拿我帝王是如此多疑之人。

    入夏之后,京中多雨,昨夜才下过一场大雨,今日早朝之时青石板的地上还有积水,现在这一会的功夫积水都被蒸发,入目一片赤白色有些晃眼。

    他走的并不快,并未想着要去给父皇请安,但却不知不自觉的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

    跟在身后的小厮也不敢忖度他的意思,也不敢上前去通报。

    李衡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了,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见房门打开,一素妆丽人正携着个孩童从养心殿里面出来。

    孩子的手上还拿着一块桂花糕,似乎只吃了一口,也并未打算全部吃掉。

    两人从台阶上走下来,看到李衡在此,妇人与他见礼道:“王爷。”

    “儿臣见过景贵人。”

    “臣弟……见过五……王爷。”九皇子李征缩头缩脚的和他见礼,整个人要往景贵人身后去躲。

    李衡温婉一笑,与他说道:“九弟见了我倒像是看到豺狼虎豹一般,怎么,五哥长相就是如此凶恶?”

    他若是长相凶恶,那这世上也就么有凶恶之人了。

    京中人人都道当今洛清王相貌十分清雅俊秀、玉树临风,翩翩如玉,乃天下间罕见的美男子,又岂会有凶恶一说。

    “小九儿胆小,见到王爷这般宛若天人之姿,难免是有些怯懦,还请王爷勿要见怪。”景贵人在小九儿的头上轻轻摸了摸,笑容间满是宠溺之色。

    呵呵,胆小……李衡在心中已是不动声色的笑了出来。

    李征也就只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胆小,若是有其他兄弟在场,他倒是比谁都顽皮,纵然骑到自己的头上也不怕。

    “无妨,无妨,九弟到底是年纪小。”李衡如此轻声一笑,将此事也就囫囵带过。

    只听景贵人又继续说道:“王爷是来给皇上请安的?那臣妾也就不做阻挠,王爷请吧。”

    “好。”

    李衡点头侧身让景贵人带着李征离开,自己也在门口稍作驻足,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景贵人母子二人并未走远,回头看李衡没去给皇上请安,反而是向出宫的方向去了这才离开。

    “母亲,父皇什么时候能好?”小小孩童眨巴着一双大眼看向携着他手的妇人。

    后者稍作沉吟说道:“这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好与不好,也并非你我能说了算的。”

    李征又攥紧她的手道:“母亲是希望父皇能好,还是不能好?”

    “我不是说了吗,这好与不好,要看天……”

    说着抬头望天,只见碧色晴空明日昭昭,有些刺目耀眼。

    小九儿却将小脸蛋埋在她的臂弯之中,轻声说道:“我倒是不想让父皇好……”

    景贵人听闻脸色一变,知他说话声音小,左右也许并未听到,但还是忍不住的往前后看了看,唯恐有人路过听了什么去。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她低声呵斥。

    小九儿埋首于她的臂弯之中,又轻声说道:“母亲,你别生气,我这些话也只跟你说。”

    “唉。”在儿子的头上摸了摸,景贵人也不再多说其他。

    母子二人正往玉芙宫走,就见到不远处一行人正抬着轿撵浩浩荡荡的迎面而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后宫极为得宠的贤贵妃。

    贤妃在后宫中算是比较年轻的了,十几岁就陪王伴驾,到如今是盛宠不衰。

    整个后宫之中,人人谨言慎行还总会被抓住错处,唯独她目中无人有话直言却还能得皇上的心意,不得不说,这也是她得宠的手段之一。

    此时她衣着华贵,正斜身坐于轿撵之上,怀中抱着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一边侧目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母子二人,一边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嘲的笑来。

    景贵人与九皇子李征给她见礼,本以为她会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走过去,却不想她竟然抬手在轿撵的扶手上拍了拍道:“不长眼的糊涂东西,没看到景贵人和九皇子吗?还往前走什么。”

    抬着轿撵的内监赶紧止步,她却也并未有下来的势头,只是坐在轿撵之上说道:“姐姐何须多礼呢?”

    景贵人又笑着与她说道:“妹妹是要往养心殿去给皇上请安吗?”

    “皇上召见,我也无法,姐姐也是从养心殿来的?”

    “是。”

    “算起来,姐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陛下了吧?”

    “是。”

    “哎呀,你现如今年色衰而爱弛比不得从前,要见陛下一面,可也是难上加难,不过好在你还有一个儿子,只要打着儿子的幌子去求见陛下,陛下也不会不见。”

    “是父皇召见母亲和我前去的!”李征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忽然高声辩驳。

    贤妃一双三角美目又滴溜溜的落在李征的身上,却见景贵人唯恐李征得罪了她,赶紧将他扯到了身后。

    “小孩子不懂事,出言冒犯了,贤妃娘娘恕罪。”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兄弟阋墙外御其务

    “小孩子不懂事,出言冒犯了,贤妃娘娘恕罪。”

    “呦,九殿下这是长大了啊,能为你母亲出头了啊,能出头是好事……不过可千万要记住,祸从口出,本宫是大人大量之人,若是遇到那小家子气的,保不齐背后还要害你。”

    “是,是。”景贵人连连点头哈腰道:“嫔妾记住了,日后会多加管教不驯儿子,还望娘娘千万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本宫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会儿还赶着要去伺候陛下呢,走吧。”

    话音落,宫人内监抬着贤妃的轿撵稳稳向前行去。

    景贵人目送她人已远去,这才顾得上去看儿子。

    只见李征小小年纪,脸气的铁青,小拳头倒是攥了个结实。

    “你看看,连贤妃都说了,祸从口出!”言辞之中略带几分责备。

    然而李征却咬牙切齿的说道:“什么贤妃不贤妃的,古之圣人有云,心怀天下,仁济大家者才为贤,她算什么?”

    “征儿!”景贵人不禁加重了语气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有些委屈的压低了声音,李征又继续说道:“儿臣不忍见母亲在父皇面前唯唯诺诺,在其他妃嫔面前总受欺凌……”

    一句话说的景贵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为儿子的成长而欣慰。

    她蹲下身来看着这个儿子说道:“母后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首先要学的就是一个忍字。”

    “忍常人所不能忍,待忍的时间都过去了,总会有好日子过。”

    “对,就是这样。”

    李征却又着急辩驳道:“但若是以后我们还没好日子过可怎么办?”

    “那也无法,这就是命,你我之命。”

    小小年纪却有些不甘心,奈何他力量太小,不能左右乾坤,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忍气吞声,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母亲。

    待多年之后当有一个小小孩童叫着他九叔叔,跟他学写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写出一个忍字给他看,并且告诉他,要想成为男子汉大丈夫,首当其冲的,要学会忍!

    在沈文华与随军粮饷出发的第二日,洛清王妃刘玉环也得了宫中的旨意,同意她前往登封山行宫探望太子妃,洛清王不放心妻子本要随行护送,奈何太子快了一步,以加强守卫为由让四皇子护送王妃前往。

    临走之前洛清王本要多嘱咐刘玉环两句,但奈何见到太子和四皇子都在旁边等着,也不好多言,只是为她轻拂鬓角乱发,送她上了马车。

    洛清王妃是从皇宫出发的,先是和皇后告辞之后又上了轿撵出宫,接着上了车架。

    送她离开之后,太子和洛清王,七皇子李律这才一起回宫。

    但凡有太子和洛清王的地方,气氛都有点微妙,好在二人之间还有个李律。

    这小子上蹿下跳倒是不含糊,一边叽叽喳喳的说道:“三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啊,你看你把三嫂一个人留在行宫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彻负手,重重叹了口气:“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认了死理,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的很。”

    “嘿嘿,是不是三哥你给太子妃嫂嫂什么气受了啊?”李律说着又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与他说笑打趣。

    后者哭笑不得道:“我怎么舍得给她气受,纵然我待她视如珍宝又如何?这宫中危机四伏,随时有人要她性命,她又胆小,出了皇宫就不想回来了,唉。”

    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睇向洛清王李衡。

    后者脸上带着浅然微笑,好似兄弟间只是在闲谈说笑而已。

    李律又道:“那也不能一直不回来吧,这成何体统?”

    “谁说不回来了,待过些时日,我去带她回来。”李彻道:“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万事由着她的性子,等她生了孩子,本太子就要好好教教她,何为三从四德,何为出嫁从夫!”

    “哈哈哈!”李律爽朗的大笑出声:“三哥,你加油!要驯服太子妃嫂嫂可不容易。”

    “哼,这孩子都给我生了,驯服她,有何难?”

    这睥睨不羁的语气让李衡不爽,他干咳一声将话题转开道:“近日父皇的身子大有不便,七弟一会在父皇面前可得严肃些,切勿再随意说笑。”

    明着是说七弟的,暗中却连太子也一并指摘。

    好在李彻只是闲闲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一向都是夹在中间的七皇子也忍不住叫屈:“说的我好像平时经常在父皇面前说错话一样。”

    “那倒不是,不过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点。”

    “行行行,我明白。”

    三人回了养心殿后,那一国之君身着明黄的里衣,披着一件薄裳,正坐在案后看着桌上的奏章,时不时的咳嗽一两声,证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病不是很好。

    “儿臣犯贱父皇。”

    兄弟三人与他行礼,明晰帝头也没抬的说道:“老五媳妇去了?”

    “是。”答话的是太子。

    “嗯,也就一日的脚程,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远。”

    这位帝王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疲惫的之态,又干咳一声,一旁站着的万福安赶紧端着茶盏送到他的嘴边,他却摆摆手,示意他放下。

    李律看看两位哥哥一眼,见他们没有一个打算开口的,只好自己开口说道:“父皇,您身体不适要不然就别看这些奏章了吧,去床上躺着,歇息歇息?”

    “嗯……”那一国之君这才抬头,眉眼柔和了几分道:“先帝在世的时候时常教导朕,朝政大事万万不能荒废耽搁,既然你这么说了,便拿了折子近处念给朕听,以免耽误了什么。”

    “啊?”李律又变的愁眉苦脸起来,本来还想着好不容易送走了那批粮草,今日能偷闲半日,没想到自己多嘴,倒也不能偷懒。

    只听一国之君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要说朝中大事,儿臣倒不如太子哥哥和五哥精通,不如让他们给父皇念折子吧,这要遇上什么问题也能和父皇一起商量不是。”

    李彻真想打开这个弟弟的脑壳,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二人站在那里也不是聋子,岂会没有听到父皇的咳嗽声,岂会没有看出他身体不适?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说一句让他去休息的话。

    本来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但听在那帝王的耳中,却有夺权篡位之嫌。

    老七本就于朝政上不大长进,所以他才放心让他念奏章给自己挺,但没想到老七竟然还要推举他二人。

    没待李彻开口拒绝,就听五皇子李衡说道:“儿臣还要去吏部一趟,今年官员考核一事,他们还要和儿臣商议,早日呈报父皇。”

    “你去吧。”一国之君的神色稍微和缓,看向太子。

    只听太子也道:“七弟就不要拖懒了,我也忙的很,父皇有命,难道你还要抗旨?”

    七皇子马上哭丧着个脸来,神色有些难看,无奈叹气说道:“好吧,好吧,儿臣谨遵圣旨。”

    “哼。”一国之君起身道:“太子妃不在宫中,太子也该收收心了!镇日只知道胡闹!”

    李彻厚着脸皮一笑:“儿臣谨遵教导!”

    最近这段时间,东宫又添新人,人人只道太子妃不在宫中,太子玩闹愈发不羁,但正是如此,也让敌人放松戒备,就连一国之君也懒在再去关注他什么。

    与五皇子李衡一起出了养心殿之后就各自告辞,也还一番作揖礼数周全,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兄弟阋墙,貌合神离罢了。

    四皇子护送洛清王妃的车驾前往登封山行宫,出了京城之后道路不甚平整,一路行来坎坷迟缓。

    在车上颠簸了半日刘玉环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她凭着车窗,掀开布帘,让山野间的清风拂面,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奈何马车颠簸,颠的她心肝脾肺都好像移位了一般,再加上心中焦虑难安,脸上已经现出密密细汗。

    车内的随身侍女见她如此也有些担心道:“王妃娘娘,您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只是有些疲累。”

    贴身婢女翠儿却道:“要不然休息休息?毕竟身体重要。”

    刘玉环却坚持摇头道:“要在停留休息,等到行宫天都黑了。”

    “那也没办法啊……”侍女说着就撩开车帘冲着外面叫道:“哎……哎,四皇子殿下!”

    “翠儿!”忍不住低声呵斥了她一句,刘玉环拉住她道;“别给我乱说。”

    四皇子本带人行走在最前面的队伍开路,以为他听不到翠儿的声音,没想到他竟然策马折返回来,走在马车的旁边说道:“王妃有何吩咐?”

    刘玉瑶在车内轻声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就是想问问殿下,到哪了,还要多长时间?”

    “已是京郊,要去的地方也不远,登封山离这也不远,但是到了登封山脉之后,离行宫却还有好一段距离,王妃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有,殿下不必为我耽搁。”她急急回应。

    李徇稍作沉吟,看看随行的宫女太监已经露出疲劳之色,也猜到她多数是累了,便对她说道:“不忙,人马都有困乏时,不如休息好了,精力充沛了再行出发。”

    说着就让队伍停下,原地休息,让人马自我补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实话实说

    马车内翠儿掀开帘子,李徇翻身下马,冲着车内的人说道:“王妃总是在车内坐着也该累了,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就冲她伸出手去,刘玉环看看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有些犹豫,不过总这么僵持着总归不太好,便将手伸给了他,扶着他的手臂,被他借力一拉,从车内跃了下来。

    四皇子李徇哈哈笑了起来:“这么看来,王妃和太子妃还真像是姐妹。”

    刘玉环面上微微一红,站稳之后屈膝说道:“失礼了。”

    “王妃何来失礼之说,王妃也正值豆蔻芳龄若未出阁也是小女儿家天真烂漫的时候,随心所欲就是失礼,那我不知在宫中每日要失多少礼数了呢。”

    刘玉环莞尔一笑:“四皇子殿下说话倒是惹人欢喜,不知得要有多少女子为殿下倾心了。”

    “那王妃喜欢吗?”他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刘玉环也没意识到这一茬,霎时一愣。

    李徇意识到自己失态失礼的时候,王妃已经脱口而出:“自然喜欢,就连王爷也时常在妾身面前夸奖四殿下。”

    “哈哈哈,是吗?”李徇爽朗的大笑出来。

    李衡夸他,他当然不相信,不过王妃四两拨千斤的把这尴尬化解,倒是着实反应敏捷。

    侍女在地上铺上了一张席子,摆上带来的点心水果,并取了附近山泉之水为刘玉环煮茶。

    刘玉环邀请四皇子席地而坐,四皇子却拒绝道:“我也骑了半天的马了,有些疲累,带着马儿去饮饮水,吃吃草,王妃若是吃饱喝足了,大可在这附近转转,此处风景虽然比不得宫中,但却也有另一番滋味,在京中难以得见。”

    “好,多谢殿下。”

    四皇子牵着自己的马走了,多数是找小溪给马儿喝水了。

    这边宫人都席地而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吹着这初夏的暖风,看着漫山遍野一片葱翠,倒也是心旷神怡。

    刘玉环坐了一会,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也觉得舒服了很多,不似刚才在车上那般难受了。

    她站起身来,扶着翠儿的手道:“四皇子殿下说的没错,此处风景绝佳,你陪我四处走走。”

    “难得王妃有此雅兴。”翠儿也是很高兴,平日在府中很难看到王妃的笑容,没想到这出来一趟,就见王妃笑容满面了。

    也难怪太子妃跟太子出来了就不想回宫了呢,感情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宫,都是那金子做的牢笼,永远也比不上这宫外的广袤山川。

    二人沿着溪流逆流而上,正看到溪边一匹白马,那是四皇子的追风。

    而白马的主人此时正坐在树下,靠着树干,手上拿着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响。

    音律虽然不齐,但在这山野之间,还别有一番雅致。

    刘玉环不禁加快了脚步,翠儿不得不提醒她小心脚下。

    这溪流滩边的石块都被常年冲刷的圆润光滑,走在上面也不怎么稳当。

    李徇看到她的时候赶紧起身上前搀扶了她一把,这才稳稳的将人从河滩边带到了大树底下,还稍有些责怪的说道:“王妃叫一声我自然就会过去了,你这么冒险过来,若是摔着了可如何跟王爷交代。”

    “看殿下吹奏叶笛,不忍打断。”

    “啊?哈哈哈!”李徇看了一眼手上的树叶哈哈笑道:“不过一点难登大雅的小玩意而已,哪来的叶笛。”

    “古来礼乐,万物皆可,怎么会难登大雅呢。”刘玉环说着也从树上摘下一片薄厚均匀的树叶,放在嘴边欲要吹奏,却没吹出任何声音来。

    李徇哈哈大笑道:“不是我夸海口,这要想学会用树叶吹出声音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刘玉环又道:“竟是我不自量力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叶笛算什么。”

    刘玉环又是莞尔:“王爷这夸人的辞藻总是一套套的,不知要骗去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李徇嘿嘿一笑,没再多说其他,唯恐自己一个言辞不察,说错了什么。

    刘玉环走到他那匹大白马前,一边抚摸着马身油光水滑的鬃毛,一边问他说道:“殿下叫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徇刚才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她竟然能理解其中的深意,还真就单独一个人过来了,这其中也有对他满满的信任。

    只听李徇低声叹了口气,这和他平时笑容满面的形象大相径庭:“有件事,瞒着旁人倒也罢了,就不瞒着王妃了,还望王妃守口如瓶,不要声张。”

    听他这么说,刘玉环也暗自忖度起来,随即皱眉说道:“是关于太子妃的吗?”

    “王妃聪慧。”

    是了,她之所以猜到是关于太子妃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此番要去探望太子妃,还因为在来之前洛清王就有些坐立不安,时常将太子妃三个字挂在嘴上,嘱咐她若是到了行宫之中该问什么,该说什么。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李徇点头说道:“不瞒王妃,太子妃并不在行宫之内。”

    刘玉环脸上现出惊骇之色,虽然她早就想过也许李徇的话会让自己震惊,但还是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李徇说完之后似乎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她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答案,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又继续说道:“还望王妃知晓。”

    “此事非同小可,殿下万万不可信口雌黄啊……”

    李徇面色严肃道:“不敢,我与王妃说的,句句属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玉环也不敢再有其他怀疑。

    只是觉得匪夷所思,太过难以置信,一只手竟然不自觉的收紧攥的马儿鬃毛一疼,惹的马儿开始嘶鸣,这才急急松手。

    “此事……只有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您知晓?”

    李徇苦笑道:“连王妃您都不知道,可见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太子妃不在行宫,又是在哪?”

    李徇摇摇头,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只说……那日太子妃离开行宫,不知去向了。”

    刘玉环再次哑然,她本来还以为是太子将人藏起来了,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万万没想到人居然就这么丢了。

    李徇的模样也不似在撒谎,看来事实确实如此,若非自己此番要赶着去见好姐妹瞒不住了,四皇子也不会对她和盘托出。

    四皇子说完之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王妃应当知晓王爷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还望王妃帮忙隐瞒,不要将此事声张。”

    “我明白。”刘玉环点头,只是她还在思量这个姐姐若是离开行宫会去往哪里。

    虽然没人跟她说,但她又是何其聪慧,岂会不知这个姐姐并非当初那个姐姐。

    爷爷和三叔找了一个冒牌的太子妃入宫,瞒的了别人却瞒不过她,不过她也不能肯定旁人就没有一个看得出来的。

    只是不知这位姐姐原本是什么出生,若是能寻到她的来路,那就不难猜出她现在人会在哪里了。

    四皇子见她沉思不语,就又说道“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启程往行宫中去吧,只是要让王妃扑个空了。”

    后者点头:“我明白。”

    李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奈何脚下卵石滑溜行路不便,四皇子快走两步上前,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直接踩着石头走了过去。

    “多,多谢……”刘玉环被他抱在怀中,只觉得脸颊发烫,一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袂,浑身僵直不知所措。

    走到平缓的地上,李徇便又将人轻轻放下,却有些不敢去看她:“得罪了……”

    后者点头,也没再说其他,赶紧拉着婢女翠儿的手快步离去。

    翠儿一路上也是东张西望胆战心惊:“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去了,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刘玉环有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走的飞快。

    然而翠儿又问她道:“娘娘,四皇子殿下跟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赶紧启程吧,到行宫后天也该黑了。”

    到达行宫之后天色已晚,刘玉环等人被安排下榻,琢摸着第二天再去拜见太子妃。

    第二天见太子妃的时候刘玉环却是一人前往,被太子妃留在房内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离开。

    她在行宫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待回京之后洛清王果然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行宫之中那人的情况。

    她施施然答话说太子妃一直安好,因为待产,要留在行宫之中图个清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衡也没再问其他。

    第二天早朝之后又往凤藻宫中去,将此事报告给了皇后。

    皇后却是仍然有些不信,她觉得刘玉瑶不在行宫,但却毫无头绪,一边暗中继续着人打探。

    洛清王从凤藻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变,阴沉见飞沙走石,倒有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狂暴。

    “王爷,只怕要来大雨了,您要不然先在宫里避避雨?”说话的是林嬷嬷。

    李衡抬头看看天,只见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会的功夫龙王布雨已经浓云翻滚了。

    他摇摇头头,又对焦嬷嬷说道:“无妨,这雨一时半会下不了。”

    说着人已经下了台阶,往凤藻宫外面走去,焦嬷嬷看在眼中有些焦急。

    出了凤藻宫,他也并未直接出宫,而是绕了远道走了御花园的一条小路。

    这地方平日风景绝佳,常有人赏花看水,但今日黑云压城,已经没人在这里出现了。

    走了没一会,忽然有个侍卫快步向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李衡止住脚步,那侍卫将手上一样东西飞快塞到他的手上:“给太子的,截下来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雷霆之变

    “给太子的,截下来了。”

    李衡点点头,没有说话,侍卫又飞快抽身撤离。

    交到他手上的是一根竹筒,不大,一指粗细。

    拔下竹筒的木塞,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他随手将竹筒丢进了水中,一边快步出宫一边看着那纸上的内容。

    一目十行大致的看了一遍,又将那张纸塞进了袖中,身后小厮已经开始催促他赶紧离开了。

    夏天的雷雨来的极快,若不赶紧离开,只怕一会会被大雨困在路上。

    这一会的功夫,黑云漫天袭来,明明还是上午时分,天色黑的好像子时一般。狂风做怒,夹杂着沙石树叶扑面而来。

    就在李衡低头快步前行的时候,冷不丁的一下撞上了一个人,他身后小厮赶紧将他扶住,一边怒斥来人说道:“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

    李衡站稳脚步,这才看到来人也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倒在一个奴才的怀中。

    定睛一看,竟然是九皇子李征。

    骂人的小厮也发现了,赶紧说道:“奴才不察,原来是九殿下。”

    李征小小年纪被风吹的头发乱飞,风沙迷的他也睁不开眼睛,大声嚷嚷道:“王爷身边的奴才真吓人!”

    洛清王脸上有点挂不住,却又说道:“九弟这是要往哪儿去?马上要下雨了,还不回宫?”

    “我这就回去,王爷是要出宫吗?那赶紧去吧,一会该着雨了。”

    “嗯。”李衡知他与自己生疏,索性也不再寒暄,带人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责怪身边的奴才道:“我看不长眼的狗奴才是你,本王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是,奴才,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一个狗奴才,倒是学会狗仗人势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平日素来严谨小心,为人常处于弱势,处处与人为善,若是被一个奴才坏了名声,那他这些所有的功夫都是白费!

    李征目送他们离开,摊开手来,手心之中赫然攥着一张纸。

    他也不敢懈怠,快步往东宫的方向奔去,一路小跑,几乎睁不开眼睛。

    风雨欲来,雷霆万钧,宫中也是人人自危,有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该淋雨的要盖上,该收拾的也都得拾掇干净。

    而有的人则是檐下守着,等着这一场大雨稍微消消近日的炎热。

    李征跑进东宫的时候焦嬷嬷正带着用油布将太子妃的花圃盖上,如今风急就已损伤了不少花儿。

    “九殿下?”不知是谁眼尖率先叫了一句。

    焦嬷嬷一拍大腿,赶紧嚷嚷道:“快送九殿下进屋里躲躲雨啊!这大雨啊一会就要来啦!”

    “我三哥呢!”李征大声叫道。

    焦嬷嬷一个怔愣,她一时也拿捏不准太子在哪。

    要说在东宫,她也好半天没见到人了,要说不在东宫,难道还能把太子去神风营的事情告诉这小娃娃。

    正兀自犹豫的时候,就听廊下一人说道:“这样的天你跑这来做什么?”

    李彻负手从抄手游廊后面转了过来,一身明黄锦衣,被劲风吹的猎猎作响,耳边璎珞更是随风飘荡,不甚服帖。

    李征三两步跑到他跟前,一个劲的大喘气。

    太子蹙眉,刚要抬手在他背上拍拍,他却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往书房的方向拖了过去。

    直到将人拖进了书房,李征又跑过去关上大门,这才将手心都快攥碎的那张纸交到了太子的手上。

    这孩子因为在风里跑的太过急促,尚还气喘吁吁,脸色通红,不知为何,身形还在微微颤抖,好像刚才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彻一接过这张纸已经猜到这东西是什么了,不禁警惕的问他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征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我是从,从洛清王手上,偷,偷的!”

    心中一震,太子飞快打开这张纸看了一遍,那一瞬间,窗外一道惊雷落下,轰隆一声,白光刺目,脚下的大地好像都为之一颤。

    太子只觉得这道惊雷好像劈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让他险些一个站立不稳,耳朵里嗡嗡乱响。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的是信中内容,外公亲笔所书,未曾召沈文华前往,也不曾要过粮草军饷!

    他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又一声惊雷落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目失神。

    “太子哥哥!三哥!”九皇子抓住他的手就不住的摇晃说道:“太子哥哥,你是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唬我啊太子哥哥!”

    李彻只觉得周身发寒,李征也察觉到他的手凉的可怕。

    终于,当窗外的倾盆大雨瞬间泼下的时候,那哗啦啦的雨声才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雷公之火,天惊地怒,大雨瓢泼,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不堪,雨雾冲刷着大地,连空气都变的稀薄让人无法呼吸。

    “三哥!三哥!”李征还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李彻一把抓住了这小小少年的胳膊,对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谁看到?”

    “好像没了!”知道此事非同凡响,李征赶紧说道:“我见下雨了,想去找母亲,路过御花园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洛清王走过来。我因不想跟他照面,这才躲了起来,不曾想竟然看到有一个侍卫去见他,还说这是太子的,给截下来了,我见他自己匆匆看了之后就塞进袖子里了,若非要下雨应该还会拿给皇后看!”

    “你去偷的?”

    “嗯!我假装没头没脑的撞过去,也没想到会一下子就得手了,许是他要急着出宫吧。”

    李彻薄唇紧抿,他锋利的眉眼看向前方,牙关紧咬道:“此事你不许声张,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

    李彻腾的站起身来要走,忽的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对李征说道:“小九儿!”

    九皇子又快步走到他面前,太子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对他一字一句的叮嘱道:“若是宫变,你要切记,跟在你母亲身边,你母子二人哪也不要去,只管在宫中做一副可怜痴傻相,兴许会保住性命。”

    李征不明所以,大声叫道:“三哥!”

    太子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切记。”

    言罢之后就飞快打开书房的门快步走了出去,焦嬷嬷正带着一群宫人在廊下躲雨,见太子出来了赶紧说道:“这花圃虽然盖住了,不过看这雨这么大,花儿也都得被水灌死不可,太子妃回来可……”

    她话还没说完呢,太子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快步离开了,将她晾在那儿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李征从书房追了出来,却被焦嬷嬷一把拉住:“九殿下是不是气着太子殿下了?”

    九皇子也不知所措,看着焦嬷嬷,又看看太子离开的方向,哭丧着一张脸:“嬷嬷……”

    焦嬷嬷最见不得珠圆玉润的孩子露出这愁苦之相,马上抚摸着他的脸说道:“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哥哥很厉害吧?”

    “为什么这么问啊?”

    “我觉得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太子哥哥了,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焦嬷嬷不知为何,也被他的愁苦所感染,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子去了神风营的驻地,人人都忖度那神秘的存在神风营到底是何人操控,到底在哪,也许有些人做梦都想不到,这神风营就是皇宫的底下,也难怪那位帝王夜夜寝食难安。

    神风营在皇宫的地底下,看似是暗无天日的所在,实则房屋楼阁一应俱全,更有一片广袤的校练场,总会有人日日操练。

    地上大雨喧天,地底下却依旧闷热难耐,太子来的时候一路守卫都看的出他着急紧张的模样,纷纷传话给神风营督统夏忠。

    夏忠身着甲胄快步迎了上来:“殿下方才是忘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吩咐忘记说了?”

    李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赶紧派人去支会老四,与他一起带人去将沈文华还有运送军饷的人马拦下!严加搜查!不得有误!另,将所有人押解回京!”

    夏忠听他语气如此急促,也不问缘由,马上回身去对身后之人吩咐,并且派了一队人马前去协助四皇子李徇。

    当神风营的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冒雨派出去之后需,李彻才在一所石屋之内坐下。

    墙壁之上夜明珠光辉熠熠,拖长他的影子,恍如绷紧的弓弦。

    夏忠这才胆敢问道:“太子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坐在那里,神色严峻,目光冷凝的说道:“早先沈文华受命前往塞北,父皇本来不想同意,奈何有定疆大将军的亲笔信,他也想开罪外公才同意此事……”

    这事夏忠知道,只是他之前还在纳闷,还在和四皇子商量,为何老将军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沈文华去塞北。

    太子也当即休书一封,让神风营派人送往塞北询问此事。

    然而神风营的人走了没多久,老将军索求粮草的折子也送到京中了,他又不得不派出第二人追上前一人,还询问了战况如何,所需粮草够不够之类。

    “那殿下今日为何又要将沈文华押解回来?”

    太子将手上一直攥着的那张纸放在桌上,抬眸看他,缓缓闭了一下眼睛说道:“我外公根本不曾给沈文华写过书信,更没有索要过粮草军饷!”

第四百二十章 躲雨

    “我外公根本不曾给沈文华写过书信,更没有索要过粮草军饷!”

    夏忠在听到太子如此说后还没反应过来,稍微一个怔愣之后问道:“那是谁?是少将军?”

    少将军是沈苍勤次子,精通兵法布阵,由兵卒做起,如今也已经做到了少将军职衔。

    然而太子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说道:“你觉得他敢背着我外公发布这样的命令?”

    夏忠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沈文华的书信以及索要粮草的折子并非来自塞北?”

    “自然不可能来自塞北,毕竟我外公已经全部否定。”

    如果不是来自塞北,那会是来自哪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犯下这砍头的欺君之罪?

    太子深邃如潭的眸孔将他锁定,似乎是在对他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夏忠一个激灵,马上说道:“难道……难道是太子殿下?”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就只有他这个太子了,没人敢犯这欺君之罪,但他却可以,因为一旦犯下这滔天罪行,他就能将那压制在自己之上的人取而代之!

    到时候,他还怕谁?还会将欺君之罪放在眼里?

    李彻沉声说道:“只怕有人刻意为之,想要陷害我。”

    夏忠这才明白他刚才如此着急迫切的想要将沈文华追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了,若是沈文华带着兵马粮草前往塞北,中途沈苍勤并未索求粮草的折子送到京中,那势必露馅。

    而那位帝王何其多疑,肯定也会和夏忠一样,第一个猜到的就是太子。

    当然既然有人要陷害他,要做的肯定也不止这些,只是他不能坐以待毙,需要主动出击。

    “敢问殿下,是何人截了沈将军给殿下的书信?”

    太子这才看了一眼桌上那张皱巴巴的纸道:“你觉得呢?”

    “洛清王!”

    除了他没有别人,皇子虽多,但有能力与太子抗衡,且一直不甘居于人下的就只有这位五皇子李衡了。

    只是不知道李衡下一步计划到底是什么,忽然有一种他在明处得意笑,而自己在暗处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初夏的这一场雷雨来势凶猛,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似乎在使劲全力冲刷着这世界的污秽和尘埃。

    站在禁卫军的门房之内,前路去路都因为雨势太大的缘故腾起水雾,迷蒙蒙一片,让人看不真切,也睁不开眼睛。

    耳边尤其是哗哗雨声,冲刷着路上的青石板,听的多了也觉得震耳欲聋,心中烦躁不堪。

    李衡一边负手看雨,一边低低叹了口气。

    身着甲胄的李徇正站在他的身后,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门外的大雨,出声打趣道:“王爷是文人雅士就喜欢伤春悲秋,看着这雨也会叹气,只是不知王爷想到了什么。”

    李衡的白衣之上还沾有薄薄水渍,刚才出宫虽然匆忙,但还没到宫门的时候就下气了大雨。

    雷雨来的快,一瞬间就瓢泼而下,这才急匆匆的往禁卫军这里躲着了。

    “夏天到了,雨水充沛,也好也坏。好的是庄稼丰收,坏的是有的地方又要面临水患之灾。”

    李徇道:“王爷果然是忧国忧民啊,心怀天下之人大都如此,不像我,只一心想着将这皇宫和江山替父皇守好了就行了。”

    李衡扭头看他,只见这个哥哥长的是人高马大,常年风吹日晒不似其他兄弟那般养尊处优,面庞白皙,倒是孔武结实让人心生敬佩。

    “四哥是父皇的左膀右臂,若是带兵打仗自然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必也丝毫不逊色于沈将军。”

    李徇哈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素来爽朗豪迈,摆着手连忙说道:“如何能与沈将军相提并论?我本来还想今年就向父皇请命,去往边塞好生历练历练,但母亲有命,说父皇如今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让我留在宫中为父皇分忧,也算是尽了儿女的孝道不是。”

    李衡赞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这众多兄弟当中,他最欣赏的人就是李徇了。

    他是真有本事,虽是武将,但为人也并非粗莽,只是他们母子已经被太子收编帐下,自己再拉拢就有点难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来大局定下之后让李徇重新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以他们母子的聪慧,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兄弟二人正看雨景看的出神,只见一人在雨中疾步而来。

    那人走的飞快,李衡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到了眼前,在这么大的雨中,他竟然并没有全身湿透,可见他走何其飞快。

    更让李衡纳闷的是,这周围都是高墙甬道,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那人冲着两位皇子拱手,动了动嘴巴,但因为雨声太大,听不清楚。

    李徇随即皱眉说道:“什么要紧事?快进来!”

    那人不敢耽误,马上走了进去。

    李衡将这人一番打量,只见他穿着内监的衣裳,但举手投足间却丝毫不像个太监,反倒像个侍卫。

    李徇皱眉看那人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李衡,只见他依旧负手看雨看的出神,这才问那人道:“合适慌张?你是哪个宫里的?”

    “四殿下,借一步说话……”那人提出条件。

    四皇子显然不悦道:“王爷也并不是外人,可是哪个宫中遇到了什么麻烦?只是这么大的雨,只怕也赶不及。”

    那人动了动嘴巴,仍然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不过李衡觉得可能是被雨声压住了。

    李徇却听到了他的声音,脸色随即一变,点了点头。

    “奴才告退。”这一次他的声音被李衡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只见这个内监冒着大雨又往回走,仍然是走的飞快。

    李衡蹙眉道:“到底什么要紧事?你留他避避雨怎么了。”

    李徇哈哈一笑道:“不是我不愿意留他啊,是他自己不想留,我有什么法子。”

    他到底没说是什么事,李衡也不好再问第二遍,省的被人怀疑他总抓着什么事不放。

    要说没事也有事,因为李徇已经开始跟自己的几个属下说着什么了,看样子事情有点棘手,他眉头没有一刻得以舒展。

    李徇抬手在袖子上摸了摸,才淋雨,袖子还是湿的。

    然而她在袖子里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又是一愣,继而又将手伸进了袖子里仔细的翻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难道是刚才风急雨骤的时候给弄丢了?不过就算弄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大的雨,指不定将那纸张泡烂,再也寻不到踪影了呢。

    只是不知为何,他还想到了刚才在御花园与小九儿相撞时候的画面。

    难道……是小九儿偷了?

    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能,小九儿最害怕的就是他了,怎么敢老虎嘴里拔牙。

    这夏天的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从雨势逐渐变小的时候,李徇的属下已经得了命令,带人冒雨冲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衡有些纳闷,但也没问,在雨势快停的时候拱手与四哥告辞,出了皇宫,登了自家马车。

    李徇是目送五皇子离开的,此时还有点稀松小雨滴落下,但很快,朝阳从云后而出,将光彩遍洒原野大地,为这深宫寂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真像个黄金的牢笼,难怪太子妃想要逃走。

    在这个牢笼之中,人人自危,人人都想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内监个宫女如此,他们做主子的亦是如此。

    天边一道彩虹,点缀着这雨后的世界。

    李徇扶着腰间佩剑往回走,耳边是巡逻士兵刚劲有力的脚步声。

    才回了禁卫军的行房,就有一人已经等他半天了。

    “夏忠?”他有些意外道:“怎么舍得从你的老鼠洞里爬出来了?”

    夏忠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了:“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已经做了?”

    “做了,人也派出去了,现在天气好了,快马加鞭应该能追的上。”

    夏忠松了口气,忽然也觉得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说道:“殿下让你带上神风营的人马,武功高强,也方便一些。”

    李徇又笑着说道:“这些也不用你们操心,我已经都嘱咐下去了。”

    夏忠这才又点点头,将太子在地下跟他说的话尽数说给了李徇听,

    这个孔武有力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在行房内原地踢着脚走了两步说道:“真的是洛清王?”

    “除了他也没旁人,事情应该都是他做的,只是出主意的人,太子殿下以为,应该还在中宫。”

    李徇虽然有点本事,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他虽然现在已经是王爷了,但对自己的母亲唯命是从多年,早就变的过于逆来顺受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不敢冒险的人,这欺君之罪,人人都不敢担待。

    “以他们的脚程,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地辖,要追上最快也要两天时间。”

    夏忠点点头:“殿下尽管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做吧,有什么需要你再支会我。”

    “好。”

    夏忠拱手告辞,一个飞身纵跃就在李徇的眼前消失了。

    一想到刚才李衡嘴角带着的那抹阴险的笑容,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李衡此番是势在必得了,太子要想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一关,他赶紧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宫外把刑部尚书朱晚照叫来!越快越好!”

第四百二十一章 皇子谋逆

    “去宫外把刑部尚书朱晚照叫来!越快越好!”

    那侍卫一个呆怔,随即笑了起来:“殿下糊涂了吧,朱大人还在宫里呢。”

    李徇这才想起来,朱晚照好像没出宫。

    因为每次早朝过后,刑部尚书朱晚照和徐勃二人总会闹出点矛盾,但就算每次都有矛盾,一路斗嘴出了皇宫,二人之间的情谊依旧深厚。

    尤其是朱晚照,堂堂一个尚书,对那身为太子府府丞的徐勃还得腆着个脸,着实有趣,弄的他和这一群守宫门的侍卫每次下朝后唯一的乐趣就是等着这二人出宫。

    他二人也许不知,每次他们骂骂咧咧的并肩离开的时候,守门的侍卫们背后总得偷偷乐一乐,然后猜今天朱大人又说错了什么话惹的徐大人不高兴了。

    刚才没下雨之前一群人还在说呢,说天色不好,朱大人和徐大人可能得等下完雨再走了。

    李徇想到这一茬,赶紧嘱咐守门的副将道:“若是看到刑部尚书就将他留下等我,我去找人,找不到自然会回来。”

    将领听命,知道四皇子着急也不多问。

    李徇直接去了三生六部寻人,寻人不到,倒是听说皇上下朝后留了几人在议政厅议事,不敢耽误,直接往议政厅去了。

    才下完一场大雨,一路上积水多处,倒影着蓝天白云,李徇的马靴踩水而行,快步前我那个议政厅。

    议政厅外面也无人把守,只是站着几个小太监,他一上前那几人就匆忙作揖行礼。

    李徇也顾不得其他,就马上问道:“皇上和诸位大人可还在?”

    为首一人马上说道:“在在在,殿下要进去?容奴才通报一句。”

    李徇赶紧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这……”内监有些为难道:“不瞒殿下,雨后陛下传了早膳,正与几位大人里卖用膳呢,殿下只怕好等。”

    居然赐了早膳……连年没这么一遭,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徇扭头看了一眼天空,才下完一场大雨,天色碧蓝如洗,白云多多好像撕扯的棉絮随意安放于空中,虽然看到一条彩虹着实耀眼,但不知太阳正躲在哪里。

    “殿下?”内监再一次提醒。

    李徇说道:“没事,我等着。”

    等也没等太久,想必方才大雨无法离开的时候,那位一国之君有什么事都和大臣们一股脑的说了,这会儿也就真的吃了个饭就放他们离开了。

    这次被皇上留下的是六部官员,其中徐勃身为太子府的近臣,被留下也算是个特例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见到有人出来了,李徇就赶紧躲了起来,差遣个小太监给刑部尚书传话。

    朱晚照果然是跟徐勃一起出来的,在听到李徇的传召之后也带着徐勃跟那小太监绕到议政殿后面,正看到四皇子正负手而立于汉白玉栏杆之侧。

    “殿下?”朱晚照有些意外,与徐勃一起拱手。

    李徇回头见他带了徐勃来,又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你连徐大人也带来了,你二人还真是感情要好,形影不离呢,倒让我想到民间常说,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话来。”

    徐勃面上一,随即拱手说道:“下官本不该来的……告辞。”

    朱晚照马上吊儿郎当的说道:“你急什么,先别走,你不是自诩是我的学生吗,那也就没什么好避嫌的了。”

    李徇也道:“我这话徐大人不必避嫌,就算避了,以朱大人和徐大人的关系,早晚也会知道。”

    徐勃面露窘迫,却也没离开。

    只听李徇先是问道:“不知父皇留诸位大人在议政厅所谓何事?”

    “只是依例问讯而已,”朱晚照抠抠耳朵说道:“问问吏部今年官员考核选拔的事情,问问户部国库的事情,问问我刑部去年几宗大案处理的怎么样了,顺便问问徐大人,最近太子在忙些什么,可有去看过太子妃啊,哈哈哈。”

    说着爽朗一笑,只听徐勃辩驳道:“皇上岂会如朱大人这般吊儿郎当的。”

    “呦,你拿皇上跟我朱晚照相提并论?这可是要杀头的啊。”朱晚照说着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徐勃被他一句话噎的也说不出下面的话了,只好悻悻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而李徇却道:“有些事情,由我来跟两位大人说,有点不合适,我只想问问朱大人,若是皇子谋逆该当何罪?”

    才打趣了徐勃,正洋洋得意的朱晚照在听到这话之后随即蹙眉看向四皇子,只见这位皇子发鬓沾着雨水未干,而他眼底深处神态严肃,全然不是在说笑。

    朱晚照不由警惕起来,挑眉对他说道:“怎么……四殿下动了谋逆之心?”

    徐勃又有些生气的对他说道:“殿下不过一问,你这么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该当何罪?”

    “不是我。”李徇答道:“至于是谁,相信很快也就能众所周知了。”

    “是谁?”朱晚照有些好奇的不耻下问。

    只听李徇又继续笑答:“现在还不一定呢,有可能是他,有可能是他……至于是谁,听天由命吧。”

    朱晚照呵呵一笑,爽快说道:“其罪当诛!”

    李徇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这笑容却有些维持不下去了,他点点头说道:“其罪当诛,纵然是皇子龙孙,也是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刑部尚书再一次的肯定。

    李徇又点头说道:“行,我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左右就这事。”

    朱晚照正有些纳闷,但知道四皇子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也不问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他被太子叫入宫中,听李彻将书信一事与他说了,他这才明白李徇为什么要那么问自己了。

    “看来他是要置殿下于死地,且势在必行了!”

    彼时李彻正坐在临湖水榭之中,手上拿着个半干的馒头,临湖而坐。

    他点点头,手上捻着馒头的碎屑投放在水中,湖里锦鲤翻腾,争先恐后的去抢食他投喂的食物:“他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也是下定决心置手足之情于不顾了,呵呵,手足之情……”

    提到这四个字,李彻只觉得分外讽刺,有点好笑。

    朱晚照道:“洛清王丢了书信一定会有所警惕,眼下就看谁能先追上沈文华了。”

    李彻摇头,稍作一顿道:“你说,沈文华知不知情?”

    “应该不知情吧。”朱晚照虽是猜测,但却说的肯定:“若他知情,应该也不会配合,毕竟这对他沈家而言,全无益处。”

    “若他只是为了对付我呢?”李彻干脆抬头看向朱晚照。

    后者却蹙眉摇头道:“殿下和他难道有什么过节?殿下若是继承大统,对他们沈家难道有什么不利之处?”

    “怕就怕有人对他开出诱人的条件和筹码,让他把持不住,心猿意马了。”

    朱晚照道:“沈家奶我朝四大门阀之一,沈将军更是手握重兵,贵为定疆大将军,而他沈文华毫无功名作为,年纪轻轻已经是异姓小侯爷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殿下多虑了吧。”

    李彻倒是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只是他眉心紧蹙,似乎欲言又止。

    朱晚照一看到他这样也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殿下不妨有话实说,对下官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彻道:“若是女人呢?”

    “女人?什么女人?”朱晚照刚问出口,便是一顿,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恍然一惊,轻声说道:“殿下是说……太子妃娘娘?”

    李彻点头,又再次将目光投向水中的游鱼,最后索性将那半个馒头一股脑的扔进水里,砸起一片水花,却让他的心房也起涟漪。

    朱晚照稍作犹豫,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殿下跟下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直接跟下官说实话,太子妃娘娘……到底在不想行宫之中?”

    该来的早晚会来,宫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测,太子妃应该到了临盆的时间才对,怎么行宫里还没传来喜讯。

    甚至连皇上都对这个孙子等的有点着急了,几次三番的催促太子多往行宫去看看。

    但他一去势必露馅,只要他去了肯定得将太子妃带回宫来,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朱晚照作为外臣都对此事起疑,李彻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他了:“她走了。”

    “走了?”朱晚照忽然意识到什么,惊骇的睁大眼睛说道:“太子殿下!你……你怎么能一直秘而不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一尸两命?”

    太子听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脱下脚上的鞋就向他栽了过去,重重打在他的身上,让他避之不及哎呦哎呦的乱叫。

    太子指着他道:“你再给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朱晚照腆着脸嘿嘿一笑,马上捧着太子的那只靴子送上前道:“殿下也不把话说清楚,下官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啊!不过说起来,太子妃去哪了?”

    小安子马上上前接过那只靴子,跪在太子的脚下伺候他将那只靴子穿在脚上。

    “她不想留在宫里,不想做太子妃。”

    朱晚照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子斜睨他道:“你是在笑我?”

    “啊?没,没有,没有的事。”朱晚照随即又道:“难怪殿下将此事秘而不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四百二十二章 把太子拿来!

    “难怪殿下将此事秘而不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他堂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天生了一副好面相,是多少春闺梦里人,没想到竟然还会被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嫌弃至此,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的太子中最窝囊的一个了。

    只听李彻又继续说道:“太子妃的事情休要再提了,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有这桩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朱晚照的神情也随即严肃起来,马上拱手说道:“下官出宫之后就前往刘府,与相爷商定。”

    太子的手指在栏杆上缓缓敲过:“李徇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追赶粮饷和沈文华了,他应该没有机会躲藏,怕就怕他会一口咬定是我与他授意,那此事将会更加棘手。”

    “嗯,虽然老将军的折子马上就会送到京中,但陛下多疑,一定会认为老将军是为了给殿下和自己开脱。”

    “所以你即刻去办,问问刘相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

    朱晚照离开之后太子一时也没了做什么事的心情,只是凭栏而坐,望着那出水荷角,心事重重。

    他还记得今岁除夕之夜,也曾以一池河灯与那人重修旧好,如今这一池荷花即将盛放,却无法与那人一同共赏。

    李徇的快马加鞭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他们找到沈文华不是在去往边塞的途中,而是在回京的路上。

    沈文华一行已经被兵部侍郎周从礼押解回京,太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东宫习字,他这几日鲜少离开东宫。

    一来不想碰到些人没完没了的问太子妃怎么还没回京,二也也是为了避嫌,毕竟皇上病重,也是多事之秋。若是被有心人告知皇上,少不得又被得怀疑结党营私。

    而就算如此,该扣在他头上的罪名一样也没少。

    彼时湖中粉荷初绽,他长身而立于一张长条桌边,手握毛笔,一笔好字写的端端正正。

    太子府丞徐勃正小声与他说着什么,他是不是的蹙紧眉头,点点头说道:“给父皇问安的折子你来拟吧,你说的话素来都能将他打动。”

    “是。”

    然而没等徐勃研磨铺纸,就忽然有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险些没吓掉他半条命。

    李彻却不以为杵,看着火急火燎的夏忠道:“何事慌张?”

    “殿下,沈文华已经被押解回京。”

    太子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夏忠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大便脸色。

    “抓沈文华回来的不是四皇子殿下的人马,而是兵部侍郎周从礼!”

    周从礼本是兵部侍郎,此番往边塞运送粮草军饷则是由他监军,带人前往,而沈文华不过只是他顺路的捎带。

    沈文华也于跟他一起,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了能顺便帮自己的外公监军。

    然而他应该做梦也没想到,这一路同行居然同行出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这才走了几天,他就连人带粮草的被押解回京了。

    说话的功夫四皇子已经带人进了东宫,他看了太子一眼,叹口气道:“太子殿下,得罪了。”

    李彻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显得锋利而又警惕。

    “沈文华一行进宫了?”

    “是……”四皇子见这里也没外人,索性直接说道:“陛下已经开审了,说了什么没听到,只是受命来带殿下过去。”

    李彻整理了一下衣袖衣襟,面色从容点头说道:“好,我过去看看。”

    “太子殿下!”徐勃紧张的叫道:“殿下千万保重!”

    李彻嗤笑一声看向他道:“你怎么一副送男人上战场的小媳妇样?本太子还不知道千万保重?你也不用操心了,你们,都不用操心了。”

    夏忠剑眉紧蹙,冲四皇子点点头,似乎是想将太子托付给他,自己继而一个纵身飞跃,消失。

    李彻临走之前又叮嘱徐勃道:“你要想做好太子府丞,有的是东西得给刘相学习,好好学着吧。”

    言罢就大步离开,李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实话给我说。”出了东宫,兄弟俩并肩而行,只听李彻说道:“你实话跟我说,陛下真的是让你来叫我过去的?”

    李徇低笑一声,实话实说:“什么都瞒不了三哥,父皇的原话是‘把太子给朕拿来!’”

    李彻点头,伸展开手臂说道:“来吧,把我拿去吧,省的他到时候再怪罪于你。”

    李徇点头,一挥手,两边禁卫军道一声得罪了,上前挟持了太子的两臂,带着他往前走。

    还没到议政殿前,他就开始不放心的叮嘱道:“让太子妃好好在行宫中,千万不要让她回来……”

    她这话说的别有一番深意,说是不让她回来,实则是在让四皇子想尽办法不要让别人请她回来才是。

    李徇点点头,表示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不过话锋一转又对他说道:“若是真的再也寻不回来了,殿下干脆撒个谎,就说太子妃难产……”

    “她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让我诅咒他呢?”

    他说的认真,李徇就算有话再说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好点点头道:“也罢,全由你自己决定吧。”

    这个弟弟的语气似乎带着点绝望和愤慨,好像已经对他极为失望,不过他是李彻,不是别人,有自己的坚持。

    议政殿中的人也不多,跪在地上是沈文华,刑部侍郎周从礼,以及一应跟随前我那个塞拜的官员和将领。

    然而那位一国之君正襟危坐于主位,手上捻着一串佛珠,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于燕窝之内,却精光四射,警惕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人。

    李彻进去的时候他们没有说话,好像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没有任何声音。

    “儿臣李彻,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中规中矩的磕头行礼,没得到允许之前,自然不能站起来。

    一座狻猊鎏金的香炉正好在太子的跟前,里面的瑞脑冰片燃香阵阵,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以悄无声息的速度向他扑面而来,让他觉得眼眶和鼻孔都有些刺激。

    一室静谧,无人言语,若非那位帝王手上佛珠咔哒咔哒的转动,李彻就要以为这一屋子的都是死人了。

    “太子可认得你左手边的,是什么人?”

    李彻往一旁看了一下,是沈文华,只见他一路奔波,衣衫未换,蓬头垢面显得有点狼狈。

    他身形颤抖,一边哆嗦,一边低着头看着黑曜石的地面,不言不语。

    “文华侯。”李彻说出他的封号。

    只听皇上又道:“叫什么?”

    “沈文华。”

    “朕问你,你该跟他叫什么。”

    “表弟。”

    他话音刚落,一只茶盏就被那位帝王从桌案上重重的拂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这一声裂响之后,议政殿内再一次的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来啊,给太子看看。”

    万福安赶紧捧着一封信送到太子的跟前,后者接过书信,在开头的地方赫然写着文华表弟亲启。

    这是一封感谢信,信中的内容无非是感谢表弟帮他运送粮草回塞北,待与外公商议,先操练操练,免得将来夺位直视,能耐大不如宫中禁军。

    他上面还一一罗列出了粮草军饷如何分配的问题,甚至在回京路上的花销都已经规划好了,但就是没有一项是冲着大退胡兵而写的,这要军饷的奏请原因竟然就被这么粗心大意的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那么,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这些军饷根本不是为了大退胡兵而准备的,而是为了太子谋逆准备的。

    试问,一位天子在得知这样的真相之后怎能不气?

    他居然愚蠢到用自己的国库支援逆军,好让这支虎狼之师将她彻底的赶下皇位。

    太子发出讥诮的笑道:“这什么东西?没想到现在有些人连陷害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你还有脸说?”明晰帝用力一拍扶手就大声呵斥他道;“朕让你自己亲眼看看,这信上的字,是不是你亲笔写的!你这一手梅花小楷写的当真庄重,你的师父若是知道你竟有如此歹心,只怕也会气的从坟墓离爬出来!”

    这话说的也真是严重,李彻默默将信交还给万全有,对着那一国之君磕头说道:“别说父皇看不出,儿臣也觉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纵然如此,这信不是儿臣写的,儿臣自然不会承认。若是父皇一定要认定是儿臣写的,那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微臣也是冤枉!太子殿下更是冤枉!”沈文华跪在一旁已经开始呼天抢地了,不停磕头说道:“微臣真的是一无所知!还请皇上明辨!”

    “那你们一个个都说冤枉,难不成是周从礼冤枉了你们?!”

    刑部侍郎周从礼则也马上开始大喊冤枉:“陛下!微臣只是奉旨押送粮饷前往塞北,截获这封信只是机缘巧合。若是陛下不信,那以后忠言逆耳,又有何人胆敢大胆上书上谏!”

    好一副铁齿铜牙……李彻忍不住多看了这兵部侍郎几眼。

    跟兵部尚书挺熟,至于这周从礼就不是很了解了,只是知道他平日为人一丝不苟,和他那个身为大理寺卿的叔叔完结相似。

    大理寺卿周文胜在他当初被关在大理寺的时候没少帮过他,而那人又是一个恪守中庸之道的人,身为相府门生,为刘相所用也并不奇怪。

    所以,周文胜的侄儿冤枉自己更没太大可能……

第四百二十三章 收押天牢

    此番前往塞北将领当中除了周文胜还有礼部和户部两位侍郎跟随,其他的都是一些无名小卒,也不足为道。

    据周文胜交代,说是夜宿郊野之时,见一人鬼鬼祟祟,以为是要打粮饷的主意,结果一搜身,就搜到了这封信。

    他看到信中内容和谋逆有关,大感震惊,不敢稍怠,就和几位大人自作主张,拿下了沈文华。

    将沈文华拿下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京中了。

    而四皇子派去的人马就是在半路上碰到了他们,没敢惊动,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又赶紧回来。

    “是啊,是啊。”另外几位官员也都点头应道:“周大人所说,句句属实。”

    周文胜话音落后,那位一国之君就剧烈咳嗽起来,万福安一旁吓了一跳,欲要传召太医,却被皇上阻止。

    “太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只听李彻问他道:“敢问周大人,身怀此信的人呢?难道没有一并带来?还是……杀人灭口了?”

    周从礼赶紧匍匐在地,大叫不敢,不敢,继而说道:“此人在押送回京的途中,已然咬舌自尽,下官也别无他法啊……”

    “哦……咬舌自尽了啊……”李彻嗤笑出声,“这还真是坐实了他畏罪自裁之名。”

    “下官真没有诬蔑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明察……”周从礼说着就对着太子的方向俯身下拜,不免战战兢兢,低声下气。

    后者眼眸瞬间收紧,有些不悦的看向了他。

    本来还觉得周文胜的这个侄儿兴许也是被人利用,蒙在鼓里,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他显然是被人指使的。

    果不其然,那一国之君一看到周从礼这卑微低伏的模样,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已然怒不可遏:“你说你冤枉了他?难不成朕也是老眼昏花冤枉了他?朕还没死呢!你让他明鉴个什么!”

    周从礼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分错了尊卑,马上又对着那一国之君扣头说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说再多也是白费,只听明晰帝怒道:“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是胆大包天!”

    李彻慢慢闭了一下眼睛,只觉得跪在地上的双腿多少已经没了知觉。

    他点点头道:“是,胆大包天……父皇既然已经认定儿臣有谋逆之心,儿臣也无言狡辩。”

    “若你只是单单有谋逆之心也倒罢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以军需之命私运粮草!来人!将太子拿下!”

    四皇子李徇一直站在殿外,听到里面的对话内容本来已经多少无碍,太子只要不承认,那单凭一封迷信,皇上也不至于会对太子如何。

    只是没想到周从礼突然来了那么一下,直接激怒了陛下,惹的他怒气横生,要将太子拿下。

    只好带人冲了进去,一挥手,两旁侍卫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太子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只听太子冷笑说道:“父皇,儿臣被冤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去大理寺关几天倒是无妨,只是儿臣担心父皇遭了小人算计还不自知。”

    “朕若遭了小人算计,你才是称心如意吧?”明晰帝又重重咳了起来说道:“你放心,朕不会冤枉了你!也不会冤枉了沈苍勤!”

    看这架势,沈文华不能避免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远在塞北的沈苍勤都要波及,太子眸光一敛,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侍卫将他带走。

    “慢着……”那一国之君突然又呵斥出声:“把这不孝子!打入天牢!”

    “陛下!”四皇子面露惊诧之色,急急说道:“按照律例……皇子犯法只要收监大理寺,再由大理寺卿……”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说是收监!念着他的身份你们背后里做些什么!只怕在大理寺中他过的比在东宫还舒服吧!”

    李徇哑然,没敢再继续说什么,毕竟所有的语言在这位一国之君的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别说李徇变了脸色,就连李彻也有些站不住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上穿的,感慨一声可惜了这身衣裳,再又开口说道:“儿臣伏法,也期待水落石出的一天,父皇能早日还儿臣一个清白。”

    “哼!就你?还清白?”明晰帝气焰更甚,怒火中烧:“你心里在想什么!背地里在做什么!朕都一清二楚。”

    李彻继续冷笑:“那父皇,还真就未必清楚。”

    他话音落下就听那一国之君怒击长案道:“拿下去!拿下去!”

    李徇也不敢耽搁,赶紧着人将太子并沈文华等人一并收监。

    谁人也不敢说什么,因为那一国之君在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已经气的向后张倒,靠在龙椅的椅背之上一个劲的大喘气。

    他一边急促呼吸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翻白眼,万福安着人去找太医,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向外跑。

    “父皇的病……”李徇不禁皱紧眉头,叹了口气。

    太子一行才刚从议政殿中带出来,血色夕阳有点凄凉。

    然而他却对这样的景色不以为杵,看着那火急火燎的小太监,随口说道:“没事,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李徇真恨不得赶紧去捂他的嘴了,奈何说都说了,周围又都是自己的人,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只听他又小声在太子耳边说道:“看来这个周从礼……也是他的人,知道父皇最忌讳的是官员臣子目中无他,却还当着父皇的面对你说那样的话,行那样的礼……”

    “哼,也不过是小人得志,估计他还以为自己将来能宏图大展了,殊不知他自己也已经是命不久矣。”

    李徇悄无声息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从礼等人被侍卫拿下之后也是愁眉苦脸,蔫头耷脑,其中以沈文华最甚。

    他可能也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脸色死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风光出京,本以为终于能奔赴塞北与长辈相见,但却没有想到,一转眼,他又被挟持入京,进了这是非之地,生死难卜。

    李彻只管在前面走,沈文华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高声嚷嚷道:“太子殿下!殿下!那信真的跟微臣毫无干系!微臣并未陷害殿下!”

    太子也不回头,只是继续大步往前走。

    沈文华又高声叫了两句,见他不理自己,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却又显得更加颓然。

    李徇道:“沈文华八成不是装的,此事对他沈家和他自己,全无益处。”

    “我知道。”太子答的倒也干脆。

    “那你还不搭腔?”

    “我就是要让他忐忑忐忑!”

    李徇瞬间也是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他了,只得摇摇头,似笑非笑:“一会到了天牢,你先委屈委屈,估计百官们也不会允许你呆在天牢的。毕竟现在证据也不充分,殿下依然是太子,他们一定会请命陛下,让殿下去往大理寺待查。”

    “听你这口气,总觉得你是兄长一般。”

    “不敢,三哥让臣弟惶恐啊,哈哈。”李徇突然笑了起来。

    李彻不禁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还知道惶恐?知道惶恐就给我找一间干净点的牢房!”

    “不是臣弟不想满足殿下这个小小的要求啊,只是天牢之所以名为天牢,那自然就是要一视同仁的啊,别说干净点的牢房,就是干净点的角落也没有,你先忍忍,凡事都有第一次。”

    算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在玄风寨的时候,他李彻受的苦说出来他未必相信。

    “那牢头的屋子?”

    “殿下真要去住?不瞒殿下,按四五个男人挤一间,鞋袜臭气熏天,被褥脏乱不堪,殿下要去,我也不拦着。”

    李彻的脸色有点难看,实在不愿再经历一次玄风寨沦为阶下囚的过程,但要让他去和牢头住,那么他倒宁愿蹲大狱。

    “不过……”李徇话锋一转道:“另外这个几个人一定可以安排到嘴差的牢房。”

    “周从礼……”

    “最差的最差!”

    “这还差不多……”李彻嘀咕了一声,心理平衡了。

    今天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太子被抓进天牢的消息在悄无声息中传遍了宫里宫外,后脚皇上病危的消息也都传了出去。

    中宫皇后是第一时间得知的,马上差人出宫通知了五皇子和七皇子。

    在另外几位皇子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五皇子和七皇子已经在议政殿外候着了。

    宫人内监进进出出,里面太医一个个也是愁眉不展。

    明晰帝正躺在里间软榻之上,一双眼睛大大的睁开,嘴巴里也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万福安有点着急,冲着那一群聚在一起的太医嚷嚷道:“几位大人!你们有话不妨直说吧!皇上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商量到什么时候?”

    “朕……没事……”明晰帝忽然开口说了这么几个字,室内众人马上乌拉拉的跪在床边。

    喉结动了动,他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朕没这么容易倒下……”

    万福一脸的愁苦之相,连连点头道:“陛下万岁!一定能否极泰来!”

    “方才听到有人通报,外头,来的谁?”

    “回陛下的话,是皇后娘娘,还有洛清王,七殿下……”

    那帝王点了点头,冲着他道:“去,叫老七进来。”

    万福安眼珠子微微一动,只得点头应下,转身向议政殿外面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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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