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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图纸

    过了两日,样式程把侯府旧宅翻修的图纸弄出来了,赵玮便带回家中,与祖母张氏、妹妹赵琇一块儿看,商议着哪一处好,哪一处还需要修改,再算一算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又从哪里可以拨出来。

    赵琇看着图纸,大约想象了一下,觉得若照着图纸把侯府整修出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样式程的图纸,对侯府宅子的格局做了不小的改动。比如西路第一进原是老郡公生前的院子,这里不作变化,却将后头第二进的客院以及后头赵炯赵玦父子先后住过的院子全部推倒,重建成一个两进的新院子和一个小一点的一进三合院,前者充作老夫人张氏的居所,后者则是大姑娘赵琇的闺房。在赵琇的院子后头,便是充作仓库的二层小楼,还有仆人的居所。

    中路基本没有变化,只在中间理事院里添了两条穿廊,而东路则是全部推倒重来。东路与中路之间仍旧以夹道相隔,前门右拐进来后,原本下人所住的一排南房,现在扩展成了一个窄长的院子,这是新的客院。客院后头才是花园,有单独的门出入。花园里重新布过局了,从护城河的暗渠引了水过来,在花园中央形成一个大池子,围绕着池子建筑各色亭台楼阁,又有假山与游廊。考虑到将来如果有需要,侯府也许会在花园里宴客,样式程还特地设计了一处宽敞的水阁,水阁对面还有戏台。

    花园占地不小。后头紧接着的,是原本张氏祖孙三人在守灵时曾经住过的那个偏院,但如今样式程将后头存放物品的二层小楼推倒。把那一片地连起来,设计了四个小院,呈“田”字形分布,大概是留作以后侯府人口增加时用的。在那后头,便是大厨房了。

    张氏把整张图纸看完后,半晌没有出声。

    赵琇倒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样式程的设计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他打算把原本赵炯、赵玦父子住过的地方变成祖母的住所。让她有些接受不了。赵琇本人是不在乎的,反正房子都要重建了,环境肯定会大变样。人住在那里。绝不会想起从前的记忆。

    再说,牛氏可以将张氏住了二十多年的正院给翻新成面目全非的样子,张氏就不能占了她老公儿子曾经住过的地儿吗?

    赵琇这么劝张氏,张氏忍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这种事。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么?”

    赵琇笑道:“本来是没这么简单。但您只管这么想一想,心里是不是就觉得舒服多了?他们使再多的诡计又如何?到头来,连原本得到的东西都失去了,而我们曾经失去的,却又再度拿了回来,而且将来也会把这些东西握在手中,他们却是永远与之无缘了。”

    张氏淡淡一笑,再次看向图纸。对赵玮道:“要不……让我住东路偏院那块儿地吧?既然挨着花园,我住在那里。闲了就到花园走走,心情也舒畅。”

    赵玮道:“祖母,花园里有水,就怕那地方潮湿。您忘了?在偏院住的时候,您就说过腿上骨头发酸。”

    张氏哑然,又看了一会儿图纸,才道:“花园里一定要有池子么?虽说可以从护城河引水过来,但那是护卫皇宫的,寻常百姓连在河里打一碗水都不许。咱们家虽说不怕,但未免犯了忌讳。万一有人从咱们家的园子里沿水路潜入皇城,那就糟了。”

    赵玮便安抚她:“祖母放心,水渠有闸,那出水口很小,人是断断游不过去的。我原也跟样式程说,不一定非要引活水进园,从前的园子里也有池子,那就是死水。只是换水麻烦,若不换水,日子久了就会发臭。样式程说,死水易招蚊虫,在边上住得久了,人还容易生病。”

    张氏仍旧摇头:“罢了,没得冒这个险。兴许园中没有水,要少了许多景致,但样式程胸有丘壑,建出来的园子怎么也会比原来的好看。戏台就很好,游廊也不错,原来的园子里还有不少湖石堆成的假山,让他再想去。能够不引活水,就不引活水吧。”又顿了顿,“若没有水,后头的院子也就不潮湿了,我住那里想必还使得?”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眼,正色对她说:“祖母,花园里有没有水池子都不打紧,您爱住哪里,也都随意,但您如果一直忌讳那块地,对您可没什么好处。您瞧,照图纸上来说,我还住在那里呢。难不成您将来住了别处,不想到那里去触景伤情,就连我的院子也不肯来了吗?”

    张氏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也罢,住哪里不是住呢?横竖是翻修重建,想必会大变样吧?住哪儿都没有差别了。”

    赵玮笑说:“您别这么说,不如想想,照着样式程画的图纸,您将来住的地方就挨着祖父的旧居,您想什么时候去瞧,就能什么时候去瞧,甚至闲来无事搬过去住两日,也是极方便的,那样不好么?”

    张氏听得笑了:“那倒是,住就算了,但若能常去那里坐坐,也是好的。”心情顿觉好了起来,又问:“内务府那边你可问过了?咱们家从前的东西都收在哪里呢?得赶紧拿回来才是。”

    赵玮忙道:“这件事说来就奇了。我问了那郎中,他回去查了账册,告诉我,当日查抄侯府时,确实收了不少家具、摆设,等国丧过去,他立即就能让人把东西给我们家送来。只是有一样,当日祖父住的院子是拿大铁锁封起来的,正屋里的家具摆设更是一件不剩,屋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府中下人,说是早就把东西撤走了,只有厢房与倒座房的东西还在。因此我们家若想要。就只能把厢房与倒座房的东西领回,正屋里的物件,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赵琇大为惊讶:“这就奇了。难道是牛氏他们干的?可他们把祖父屋里的东西弄走干什么?”

    张氏皱起眉头:“我们离开侯府的时候,我去过那院子一回,虽然只是站在院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但我记得,正屋里的家具摆设都还在,仍旧是你们祖父在世时的样子。”

    赵琇心中一动:“这么说来……祖父是在那屋里去世的吧?”

    张氏顿了一顿:“不是,赵炯与牛氏告诉我。你们祖父是在正院里晕倒的,也是死在正院里。”

    赵琇小声嘀咕:“那他们心还真够大的,祖父死在正院。他们就能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搬进正院,把您和我们一家赶到偏院去住,也不怕祖父在天之灵饶不了他们。”

    赵玮眨眨眼:“所以。祖父才会生气。把赵炯从马上颠下来,摔成瘫痪呀。”

    兄妹俩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张氏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十年了,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赵炯夫妻的话,可是仔细想想,若说牛氏把正院翻新得面目全非,是为了抹去她这个继婆婆曾经生活过的痕迹的话。西院与他夫妻二人毫不相干,他们为何要将正屋里的东西搬得一干二净?那里是老郡公生前住所。又不是当家人住的正院,理当维持原状才是。就算有人要搬进去住,也不该撤走正屋的东西。那都是老郡公的遗物,不能轻易丢弃的。

    张氏心想,也许她该找个时间,把侯府旧仆召来一个个询问,再让汪福来写信回老家问问他老子汪四平,弄清楚当年西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老郡公死在正院里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情形。

    图纸打回样式程那里重画,不过张氏如今满心都在回想当年的事,一时顾不上别的,倒也不再象原本那样抗拒住西路中后院了。赵琇开始翻账本打算盘,算计着这次翻修工程,大概要花上多少银子。样式程出的图纸,工程量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大许多,花的银子就更多了,仔细算算,恐怕两万两银子还不一定够,得看花园的图纸最终出来是什么样子。

    张氏一看,就有些肉疼,忙道:“横竖花园里不修水池子了,那些亭台楼阁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么多?那花园也可以修得小一些,多省点地方出来,多修个院子吧?”

    赵琇赵玮都没有反对,记下了她的意见,然后由赵玮将图纸交回给了样式程,把需要修改的地方都说了。

    又过了两日,样式程送了新图纸过来。这一次他做了不小的修改,给张氏建的院子和后头赵琇的院子又改了设计,变成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里头添了个小花园,可以让张氏闲暇之余散散心的。另外就是东路花园取消了水池,改在假山上作流水机关,面积就缩小了四分之一,多出来的地方就新建一个独立的三合院,这是把赵琇的闺房给转移过来了。后头那四个小院不变。

    赵玮道:“我跟样式程说了,祖母喜欢花园景致,只可惜园中有水,怕犯了风湿,不想他就在祖母的院子里添了个小花园,出门就能赏景,倒也省事。将来园子里也有流水,不是从外头引来,而是运用机关让水流动,其实隔上一个月,还是要换水的。我原本叫他不必做什么水池子,可他坚持说无水不成园。我瞧他这机关还算精巧,也就随他去了。”

    张氏对新图纸还算满意,看到她将来住的院子经过这样的整修,与原先相比,差别就大了,想必住在那里,也不会想起过去的不愉快回忆,只是她对赵琇住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意见:“离得这样远,东路平日又没什么人,琇姐儿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不放心。”

    赵琇笑道:“我不会一个人住的,丫头婆子一大堆呢,而且哥哥住在正院,与我就隔一条过道,往来倒也方便。我觉得住那儿很好,跟花园也就是一墙之隔,平日里闲了正好去玩。”

    张氏皱了一会儿眉头,到底拗不过孙女的意思,还是允了。

    依照修改后的图则,翻修起来,所费的银子少了一大笔,只是在花木上要多花些银子。但建南侯府名下田产颇多,里头也有专种各色花木的庄子,这就省了不少钱。赵琇重新算了一遍,发现只要一万八千多两银子,就能把旧宅翻建一新了。等从内务府将旧年查抄的家具摆设领回来,哪里缺了东西再补上,也不过多花上几千两,正好在两万两的预算之内,顿时松了口气。

    祖孙三人都在高兴着,赵玮立刻起身就要让人把图纸交还给样式程,命他去找工匠、采买土木材料。这时婆子来报,赵演过来了。

    赵演接回了小钱姨娘,又为她请医抓药,看到她的身体有了些许起色,气色比刚回来时好多了,才算是放下了心。他收赎生母用的银子,是张氏所赐,他自己又有些小小的私心,因此今日特地来磕头道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差事

    张氏与赵玮出面见了赵演,赵琇原本也想一起去的,但张氏没让。上一回赵泽赵演兄妹三人过来,赵琇就跟他们闹了一场,说的话有些不大客气。这一次赵演是来磕头道谢的,张氏生怕赵琇的脾气,一言不合又跟人吵起来了,便不许她跟去。

    赵琇有些郁闷,上回要不是赵湘过分,她怎会跟人吵起来?赵泽兄妹既是仇人,又是晚辈,对他们那么客气做什么?她在正屋里坐了一会儿,总有些不放心,就怕张氏又心软,被赵演几句好话一哄,答应了他什么要求。不过想想哥哥就在一旁陪着,他是当家男主人,说话也有份量。如今祖母已经越来越多地把家中大事交给他来做决定了,而不是象从前那样,以长辈的身份帮他们兄妹拿主意。哥哥并不糊涂,也许赵演没那么容易骗到张氏?

    她在屋里坐立难安,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东暖阁里有一尊宫里赐的西洋自鸣钟,那指针也不知是不是坏了,才走了三格,十五分钟的时长,可她总觉得起码过去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自鸣钟的指针走到第四格的时候,张氏与赵玮终于回来了。

    赵琇连忙迎了上去:“赵演走了吗?他今儿又说什么了?是不是来要银子?”

    张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总是怕人来向我们要银子。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若能周济一二,给他些又有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琇姐儿,别那么小气。”

    赵琇争辩道:“每遇灾年,我周济族人乡邻。几千上万两银子说花就花了,怎么会是小气的人?我是不耐烦他们家,成天正事不干,就指望着别人施舍,又不是讨饭的。家里说是有老弱妇孺,可都有手有脚,又有积蓄。只想着靠人家养活,算怎么回事?我实在是看不惯。”

    赵玮笑道:“今儿赵演倒是没直接说想要银子,但他说他把小钱姨娘接回来后。牛氏看他们母子不顺眼,差点儿就要把他们扫地出门。小钱姨娘路上又受了苦,落得一身的病,看大夫吃药补身子。都要花钱。他每日出去找活干。挣些钱回来养活生母妹妹,小钱姨娘身边就只有赵漫服侍。牛氏与赵湘恨不得小钱姨娘死在外头,便不许身边的丫头过来帮忙。本来泽哥儿打发了老仆去,可小钱姨娘嫌那些老仆都是泽哥儿的人,也不肯接受他们服侍。所以赵演每日白天在外奔波,晚上回去还要操心生母的饮食汤药,十分辛苦。祖母可怜他,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拿回去给小钱姨娘治病,别为了挣钱。耽误了小钱姨娘的病情,又拖垮了自己的身体。”

    赵琇大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赵演年纪轻轻的,心计倒深。他不直接说要银子,那就显得太低声下气了。他只向祖母诉苦,反正以祖母的慈悲心肠,肯定会对他起了怜惜之意,然后主动给钱他花的。他若是城府深些,说不定还要推拒两三次,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清高模样,最终还要咱们家求着他收下。”

    张氏瞪了她一眼,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别说话这么刻薄。演哥儿哪有这样做?”

    赵琇笑着往后躲:“所以说他还不至于太过装模作样,城府也浅些,您给他钱,他就立刻收了。这也是他的聪明处。万一他推拒了一次,您真的不给他银子了,他岂不是吃了大亏?为保万一,还是不要冒那个险的好。”

    张氏听了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又瞪了赵琇一下,才坐下来对赵玮说:“演哥儿问的那个事,你觉得怎么样?”

    赵玮沉吟不语。赵琇好奇:“他问了什么事?果然还有后文哪。”

    赵玮笑笑:“也没什么,上回我去他们那儿时,跟赵泽提过,等老家来人了,在京里开铺子,就让他过去帮着做事。虽然有些不体面,但好歹有一碗饭吃,多给些工钱,他还能养活家里人。赵泽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听说自从伤好了以后,一直在外头找活干,只怕一旦找到了,不论是什么活,我们叫他时,他都不会来了。赵演来问的就是这件事,说赵泽不想去老家族人手下做事,若是族人需要可靠的人手,能不能让他去试试?他今年也有十四了,从小读书识字的,小时候跟着他生母,因小钱姨娘管了几年家的缘故,他还打过算盘。他又在京中久住,道路风俗也熟,内城里的官宦人家更是常来常往,说来比赵泽还要更强些。赵泽在南边老家待了这些年,怕是连京中物价都不太清楚。我瞧赵演有些想取赵泽而代之的意思,只跟他说老家族人刚到京城,要做什么生意都还未有头绪,招收伙计是一定的,人数也不会只有一两个,让他先回去,什么时候有了定案,他再来问也不迟。”

    赵琇啧啧地道:“这人年纪轻轻的,倒是精明,只是吃相也太难看了些。若他说老家族人能给赵泽安排差事,能不能也给他安排一个,倒也罢了。他居然直接就上来说赵泽不要那个差事了,把差事给他吧。就算赵泽真的不要差事,那也是他自己来跟我们说,几时轮到他一个庶出的弟弟发话了?如果他们两兄弟关系素来很好也就算了,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又是嫡嫡庶庶争了十几年的,他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张氏叹了口气:“这原也怪不得他。泽哥儿对这个弟弟倒还好,只是听演哥儿的口风,小钱姨娘为鸿哥儿之死,至今深恨泽哥儿。当年的事我心里也明白,只是那时泽哥儿才多大?只怕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赵琇不以为然:“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了还不知道吗?一味说自己没有干。别人证明他干了,他就说人家污蔑他和他母亲。颠倒黑白的话张嘴就能说出来。反正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们家好意给他安排的差事,他不想做就别做了。难不成还要我们求他来干活领工钱不成?”

    张氏都懒得反驳孙女了,只问孙子赵玮:“玮哥儿觉得如何?其实泽哥儿不肯来,是担心牛氏借着他硬攀上咱们家,讨要这个那个的好处,就算是在店里当差,也不得安宁。我本意只是想让他日子过得轻省些,若是他不肯来做事。演哥儿来也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演哥儿,但他母子几个也没什么错处,他若能挣些银子回去。养活生母弟妹,泽哥儿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

    赵玮便道:“祖母若是这样想,那孙儿就去跟启轩哥说。其实赵泽也好,赵演也罢。兄弟俩一块儿来当差也是无妨的。不过是伙计的差事。迎来送往,押运货物,只要别叫他们管账就好。”

    赵琇笑道:“咱们家无所谓这两人的饭,只是他们的祖母见没有油水可抽,又要找个愣头青的御史参我们家了,说我们强迫读过书的犯官之子去铺子里做伙计,是有辱斯文,瞧不起人。”

    张氏“啊”了一声。随即沉思起来。赵琇睁大了双眼:“祖母该不会是当真了吧?我只是说笑而已。”

    张氏白了她一眼,对赵玮道:“琇姐儿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启轩哥他们开的是什么铺子?布店、茶叶店。还有卖西洋货物的,只怕来光顾的客人也不是一般人家。叫他们认出泽哥儿他们,他们脸上恐不好看。”

    赵玮道:“都已是犯官之子了,谁家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什么处境?能有一份伙计的差事做着,已经是他们的福气,祖母还担心他们脸上好不好看么?”

    张氏低头道:“我只是想到,他们往日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泽哥儿若不是有个那样的母亲,演哥儿若不是有个那样的父亲,只怕也到了考功名的时候了。叫他们去做个铺子伙计,确实委屈了些。”她想了想:“要不……叫他们在后头做些抄写对账的事,别叫他们在前头迎客?”

    赵琇哂道:“叫他们管账,还不如开个小文房铺子或书店之类的,直接交给他们兄弟打理算了。赚多少亏多少都是他们的,做读书人的生意,说来也比别的铺子体面些。”

    张氏吃惊地看着她,想了想:“这能行么?”

    “为什么不能行?”赵琇是真的懒得再理会那一家子了,“城隍庙那边就有书市,咱们在那边花一点小钱,盘下一个小铺子,然后让启轩哥他们每次从南边运货北上时,捎带些江南出产的笔墨纸砚,再添些诗集文集什么的,就够那铺子卖的了。咱们把铺子交给赵泽兄弟俩打理,最初只给一百两本钱,无论是赚还是赔,都不再往里头投钱,要货也是跟启轩哥他们明算账,不能赊欠。另外按月给他们五两工钱,兄弟俩加起来就是十两银子,足够他一家子吃饱穿暖了。我们家的账房每季过去对一次账,若是账没有问题,那一切好说,若是出了问题,就叫他俩包赔。若他们能把铺子经营好了,到年下归账到公中,扣除成本,赚得的利润匀三成出来给他们,算是打赏。若是赔得厉害,不能再支持下去了,那就把铺子关了,店面转手,他们两人就给我滚吧。没有用处的东西,我还要白养活他们一辈子吗?有多的银子,我还不如去接济穷人,好歹还能得个好名声。”

    张氏与赵玮面面相觑。

    张氏细想,觉得这主意倒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经营一家文房铺子,说出去也体面些,,不必受掌柜的气,若是赵泽赵演兄弟经营得好,也算是一份产业。

    赵玮则觉得,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接济赵泽兄弟,倒不如说是让他们为建南侯府做事,况且一年下来,也不必再另外给他们银子了,省了好些事。若那牛氏再想闹,也没了理由。只是要把账查好,店面的契约也要把在手里,不能叫他们吞了去。

    祖孙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就这么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捷报

    赵玮寻赵启轩来,把事情跟他说了。赵启轩听了就叫好:“这样确实省事许多。若真让他们兄弟来铺子里做伙计,我心里还直打鼓呢。他们说是族人,其实已经出了族,分明是外人了。可若当成是外人般对待,又不太合适。若是对待他们太严厉了,未免伤了旧日与泽哥儿的情份,若是对他们太宽仁,他们说不定就不好好干活了,落在其他伙计眼里,又是一番是非。再有工钱的事,也不好办。本来就是有意要照顾泽哥儿才让他来的,工钱肯定不能少给,他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可若是给得多了,旁人心里又会怎么想?我原想着给泽哥儿安排去茶叶店里做个验货盘货的小伙计,既然叔祖母说要给他们兄弟一家铺子打理,我也算是松一口气了。”

    赵玮笑着对他说:“你这口气别松得太早,他们兄弟年纪还轻,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知道怎么做买卖?自然还需要你派人去教导。文房铺子确实清贵些,但也一样是生意,总要能赚到钱才好,否则这铺子也难以长久开下去。你先去找赵泽,把事情说一说,让他知道,这是叫他给我们家做事,别以为是在施舍他,若是赚不到银子,他一样要给我滚蛋。况且铺子也不是他的,店面仍是侯府所有,向你要货,也要付钱,不许赊欠。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能赚得多少,就看他自个儿的本事了。他也不是蠢人,只要想明白。必定会答应的。等他点了头,赵演肯不肯,我就不管了。叫底下人去外头盘个小铺子,不必太大,最好是有地方能住人的,但又不能住下太多人。这样日后赵泽就可以离了他那祖母,带个老仆住过去,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赵启轩听了抚掌赞道:“玮弟想得周到。他家住在外城,若是铺子开在内城。离得远些,每日来回费事,泽哥儿住在铺子里就顺理成章了。可铺子地方小。他家老太太断不肯屈就的,他祖孙俩就能分开住了。就算那牛氏想要贪店里的银子,货物都是我们卖他,数目多少是有账的。成本多少。我们心里也有数,若是账对不上,泽哥儿就得赔钱,一样是从牛氏口袋里掏银子,想来她也不肯答应。我还有一个主意,既然侯府出了店面,又出了一百两的本钱,第一批卖的货物。货款也该从这一百两银子里扣,整顿店面、开张茶酒、雇佣伙计。都要算进去。等年下归账的时候,无论利润多少,都要先把这一百两的本钱给还了,才说打赏的事。横竖每月赵泽有五两银子的工钱,怎么也够他使了,就算年下没有打赏,也饿不死他。免得那牛氏拿了一百两,就扣在手里不肯拿出来,以为侯府给银子,是白贴补她的。”

    赵玮笑着点头:“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过了两日,赵启轩寻了个空档,便带着一个长随,买了些果子糕饼,坐了马车去外城张善家胡同寻赵泽。他到的时候,牛氏正在屋里大声数落赵泽,赵泽就耷拉着脑袋跪在院中听她数落。

    赵演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抱臂看着赵泽的样子,既不开口落井下石,也不帮他说话。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妹妹赵漫,一脸得意的样子对同胞兄长道:“我就知道,他连哥哥的一半儿都比不上。哥哥已经能挣到钱回来了,他还在家吃白饭呢。成天说要出去找差事,也没见找着,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其实每天是上外头玩儿去了。”

    赵演瞥了妹妹一眼:“姨娘的药你可熬好了?这是请有名的大夫来开的药,一定要让姨娘一滴不剩地喝完,知道么?”

    赵漫不以为然:“知道了,就算我不说,姨娘也一样会把药喝完的。”说完就往厨房那边走,猛一抬头看见赵启轩站在外门,就歪着头问:“你是谁?”

    赵启轩笑笑:“你是漫姐儿吧?我是六房的赵启轩,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我了?”

    赵漫的脸一下红了,跺脚道:“你是哪儿来的混账,竟敢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来调戏我?!”

    赵启轩哑然失笑,赵玦这一支,素来很少与族人来往,但就算再陌生,也该知道族人的存在吧?他都已经明说自己是六房的人了,赵漫竟然还没想起他是谁。当年牛氏与赵玦把赵泽送回了老家,赵漫他们就没想过老家除了二房还有什么人在么?居然说他这个族叔调戏她,也不瞧瞧自己才多大年纪。

    赵漫不知道赵启轩是谁,赵泽却是一清二楚。他连忙站起身迎上来:“启轩叔怎么来了?原来这一回是您上京。”赵启轩笑道:“没错,以后我还要在京城长住呢,咱们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赵泽听了心里欢喜,正色对赵漫说:“妹妹不得无礼,这位是六房的族叔。我在老家养伤时,多得启轩叔照应。”

    赵漫闹了个大红脸,草草向赵启轩行了个福礼,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族叔好。”就扭头跑进了厨房。

    赵启轩也不在意,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赵泽:“你随叔祖母离开奉贤时,分明瞧着气色已经好多了,怎么如今又这般憔悴起来?我在二房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好了?”

    赵泽支支唔唔地,赵演那边反应过来赵启轩的身份,联想到先前去二房说的那件事,便知道这定是二房那边在京中开铺子找的掌柜人选了,没想到竟与赵泽相熟,怪不得会叫赵泽去做伙计呢。他眼珠子一转,就热情洋溢地迎上来:“原来是六房的叔叔,快请屋里坐。前儿我去给曾祖母与叔叔请安,听说您来了京城,就一直想拜见您的。无奈您不在家。”

    赵启轩笑笑:“我不住二房那头,一家子如今在鼓楼斜街赁了个院子。你去二房,若不是恰巧碰上。是见不到我的。”如果赵演真的打算见他,二房的人不可能不说起这件事。

    赵演被人揭穿谎言,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还薄,面色一下涨红了。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继续谄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打听清楚。您快请屋里喝茶。大哥。祖母在叫你呢,族叔这边就交给我吧。”

    赵泽其实明白赵演想做什么,无奈牛氏那边确实在叫他。只得将赵启轩交给赵演,自己则进了正房。

    牛氏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来的是谁?六房的?六房什么人?是赵珲么?”

    赵泽答道:“不是,珲叔是六房家主,家大业大的。怎会上京来?是旁支的启轩叔。他如今在替二房打理几个铺子。”

    牛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六房从前那个败家子,她那时压根儿就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如今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只记得他老婆曾经跟着妯娌们一道上门巴结她。她便不以为意地说:“他是来跟你说差使的事的?既然你与他相熟,就跟他说,要个肥缺,工钱也要多给些才行。你与旁的伙计不同。是正经赵家嫡支血脉,不能跟旁人似的。一个月就拿那点工钱。若是这回差事好了,你也能给家里挣些银子,不用吃白饭。若是遇到好时机,给自己添点私房钱,也是极容易的。”说着她心里就嫉恨得不行了,六房做生意,积下好大一副身家,小二房那边如今也是财主,这掌柜的好差事,怎么就落到个败家子头上呢?若是她管家,断不会犯这种错误!

    赵泽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在门外深吸几口气,才转道去了客厅。

    赵演正拼命向赵启轩推销自己。他还是有些资本的。自打接了生母回来,祖母不管,积蓄花光,有生母看着,他又不能象以前那样问赵泽要银子,只能靠自己出去挣钱。他如今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就去找往日那些同窗,找交情好的,或是脸皮薄的,也有功课不好总是被先生罚的。他帮他们做功课、抄书,给人代笔做些文章诗词,给他们做伴游,偶尔还客串一下出气筒。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个个出手大方,他每天最少都能挣上几百钱,多了也有二三两,只交很少一点给牛氏,剩下的都偷藏起来做私房钱。眼看着钱包一天一天鼓起来,他心里就安心许多,这都托了他能说会道的福。赵启轩开铺子做生意,不也需要能说会道的人么?

    但赵启轩对他一直淡淡的,没有直接应承,等到赵泽来了,才将赵玮的意思说了出来,然后道:“你们好好考虑吧。文房铺子油水有限,但一来货源不愁,又是南边出品,在京城素来热销;二来这种生意总比卖米卖面的体面些;三来你们自个儿做掌柜,不必受旁人的气,赚得多了,还有分红。况且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足够一家子吃穿了。若是不懂做生意,我也会派人教你们。只要你们肯用心,日后总能过得富足安稳。”

    赵演一听说月钱只有五两,心里就先打了退堂鼓。他如今十天半月就能挣得比这个多了,还能将五两银子放在眼里?况且他本是打算等生母身体好了就带着母亲弟妹脱离这个家的,怎会将自己绑死在一家铺子里?若是二房给了门面,又另给一百两银子,他还能打打主意,可惜门面房契不能落到他们手中,那一百两也不是借了就不用还,还要用在开铺子拿货等琐事上,他还不如继续从旧日同窗处挣钱呢。

    但赵泽却有几分动心。连日来求职失败,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短处。虽然读书识字,但字写得并不十分好,年纪又小,力气不足,脸皮薄,嘴巴笨,哪里比得上别人能说会道,会讨人喜欢?若是能得了这文房铺子的差事,能过上安稳日子尚在其次,至少,他也有能为二房出力的时候了……

    赵泽又想到了牛氏方才的话,如果自己接了一家文房铺子来做,照二房的安排,油水也是有限的,祖母想必也没办法打中饱私囊的主意了吧?他向赵启轩郑重点了头:“我愿意做,日后还请族叔多多教导。”

    赵启轩满意地笑了,又看向赵演。赵演吞吞吐吐地道:“姨娘还有病在身,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还是等姨娘病好了再说吧。”赵启轩也不多说什么,嘱咐几句,跟赵泽约好了再见面的日子,就告辞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牛氏在屋里指桑骂愧,说有些外地来的人,就是不如京城人懂礼数,见了长辈也不来请个安,诸如此类的。赵启轩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可就算牛氏曾经是他的长辈又如何?赵玦出族,是连他老子赵炯一起出的,牛氏是他哪门子的长辈?

    他抬腿坐上马车,便施施然地离开了。马车穿过胡同,拐进前门大道,正要往内城进发。

    忽然从远处奔来一骑,一路吆喝着急驰入城,嘴上还在大喊:“辽东大捷!辽东大捷!范本章将军率兵大败清军,生擒四员敌军大将,辽东大捷!”

    赵启轩慌忙从车窗里钻出头来,可惜只来得及看到那骑士驰入城门的背影。(未完待续。。)

    ps:  感冒了,昏沉沉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果

    赵启轩急忙赶回二房小宅时,正碰上赵玮骑马出门。他忙问:“玮弟这是上哪儿去?”

    赵玮道:“启轩哥回来了?一路辛苦。方才听闻有辽东捷报,祖母让我上外头打听去。启轩哥先上家里吃茶,弟弟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拍马走了。

    赵启轩进了宅子,就看到宅中下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知道这赵家毕竟还是将门作派,听说辽东大捷,便关心得很。有婆子过来迎他:“四爷来了?老夫人和姑娘都在正院上房哪。”赵启轩在六房兄弟中排行第四,因此下人都叫他四爷,二房子嗣单薄,也不担心这叫法会跟旁人混淆了。

    赵启轩既是族人,也不必避讳些什么,直接就在那婆子的带领下去了正院上房。赵琇这边已经得了信,迎出门来:“启轩哥一路辛苦了,方才过来时,可曾听说辽东大捷的消息?”

    赵启轩笑道:“我在前门大街上就看见了,传捷报的人一路急驰进城,我只看到个背影,还吃了些尘土,在市面上向旁人打听,谁都说不出详情来。我想这是才从边城传回来的消息,想必民间还未传开。叔祖母这里是侯府,又是将门,理当比外头的消息灵通些,因此还特地赶过来问呢。不成想到了门口,才遇上玮弟要出门去打听,原来你们也不知道。”

    赵琇笑说:“若是从前祖父在的时候,这种事自然是我们家先知道的。但如今家里无人出仕。哥哥虽有爵位,但无官职,每日也是在家读书。哪里知道这些消息?他若不出门交际,只怕还不如外头的老百姓消息灵通呢。”

    赵启轩笑着,给张氏磕了头,坐下方道:“这话也太妄自菲薄了些。叔祖母家虽然无人出仕,但交好的人家里多有权贵,总能有法子探听一二。瞧,玮弟不就出门打听去了么?”

    张氏微笑着说:“他能有什么法子?定是上柱国将军府去了。曹将军在宫中当值。朝廷上的消息还算灵通。只是这会子他还未回家,能打听到的也有限。我已经嘱咐了玮哥儿,若是在曹家打听不到什么。就上他秋叶姑姑家问一声去。辽东如今的守边大将,说来也是熟人,从前是广平王府的亲卫统领,名叫范本章。这一回立了大功的。他秋叶姑父就曾在这位范将军手下当差。一向还算相熟,兴许知道得多些,也未可知。”

    赵琇有些兴奋地问张氏:“祖母,辽东此番大捷,敌军会不会损了元气,以后东北就能安宁许多,不用再打仗了?”

    张氏笑道:“若果真能如此,就是我大楚的福气了。”

    晚饭前赵玮回来了。也带回了辽东大捷的具体消息。

    兴许是因为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京城那一场乱子,大行皇帝薨了。新皇登基,朝廷伤了元气。而又因为颖王与洪文成之故,军中不少将领被卷入逆案中,受到牵连,砍头抄家的不在少数,幸运的也革职流放了,连辽东那边的守将中,也有人被撤职或是贬职的,这还是没有直接参与到谋逆中去的结果。范本章本来只是副将,因为这件事,被提拔上去做了正职。他虽然在辽东多年了,但行事很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意思,本身是王府亲卫出身,凭关系升任边将,也没有立过什么显眼的大功,落在敌人眼中,未免小看了他。

    大楚换了新皇帝,辽东守边大将也换了人,清国那边就有些心动了。三年前那场大战,他们损了元气,但如今也稍微有所回复,听闻边城夏收丰收,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没想到范本章平日虽然低调,却是个有本事的,行事也细密严谨。他打造的警戒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秘密发回警报,通知边城有敌来袭。范本章立刻就召集部属,给来人设了个圈套,把敌军包了饺子,然后趁夜反袭敌营。不但杀敌过万,俘虏了三万多人,还把五名领军的敌将给生擒了四个,砍死了一个。敌军最终只有几百人的残军狼狈逃回。范本章还为放走了这部分敌人而上书请罪,点明这几百残军中,据传还有清国的王长子。

    不过那被生擒的四员敌将,身份也不可小觑,里头有一位是清王的亲兄长,一位是清王的嫡子,也是清国太子,剩下两位亦是八旗权贵之后。传闻中清王对唯一的嫡子十分宠爱信重,元配妻子难产而亡,他立刻就将她所生的这个儿子立为太子,从小放在身边亲自抚养教导,其他王子都要退避三舍。若不是清人习俗,要想成为称职的继承人,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清王还未必愿意把宝贝儿子送到战场上来冒险。也许是因为清人普遍小看了范本章这位新上任的守边大将,把这次突袭当成是捞军功的好机会了,因此派来的人里头,倒有好几位身份贵重的王亲国戚。

    范本章把人擒住后,一问明他们的身份,就立刻派人严加看守,以免俘虏逃走,又或是寻死,同时写好奏本,命亲信连夜急送入京,再派出心腹干将,押着那四名敌将随后踏上南下回京的路程。他带兵继续骚扰敌营,绝不让清兵有机可趁,把俘虏给救回去。

    范本章看得明白,一但这四位身份贵重的敌将进了大楚京城,清王如果不想丧兄丧嫡子,就得乖乖和谈了。大楚军队受颖王叛乱拖累,确实伤了元气,需要时间整顿,暂时还奈何不了清国。只要他们不打过来,至少十年八年里,双方都能相安无事。过了十年八年后,大楚已经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自然不惧敌侵。

    更要紧的是,范本章在奏本中夹了一份密折,里头说明如今清国国王膝下有十几个儿子。有不少都十分出息,长子就是逃回去的那一位,次子却是嫡出。各自背后都有实权外家,随着两位王子年纪渐长,储位之争也越发激烈了。此番清兵大败,太子被擒,王长子却逃走了,底下年纪更轻的王子们又纷纷长成,清国说不定要爆发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又是一番内乱。等事情平定下来,清国国力也要伤筋动骨了。

    赵玮说完后,忍不住对祖母感叹:“孙儿小时候也见过范统领。那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他这般精明能干?”

    张氏笑道:“你也太小看他了,更小看了广平王。若是范将军当真平庸,王爷又怎会把他留在身边?更不会将他荐到边城去了。”

    赵玮感叹万分。又道:“只是他想得好。却不知事情到了朝廷里那些官儿手上,能不能奏效。他这折子明明是密折,可不知怎的,到了中书,竟然泄露出去了。如今六部堂官,宫中当值的将领,甚至是京中勋贵里有些头脸的,都知道了这主意。皇上正发火呢。把几个中书舍人都革了职,还敲了板子。”

    张氏连忙收了笑容。严肃地说:“这可不得了,若是中书有人泄密,是要出大事的。这一回倒也罢了,就算范将军不曾上奏,旁人也会想到,清国那头该乱的还是会乱的,可若换了是别的机密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玮道:“这是新皇登基后头一次大捷,正给皇上长脸呢,中书就出了这等漏子,幸好发现得早,及时补救,也能免去后患。若是将来出了别的大事,方才显露出来,那就来不及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这被生擒的清国王爷太子,都叫什么名字?”

    赵玮摇头:“这种事我哪里知道?奏报上大概有提,我是找鲁叔打听的,但他并没有说俘虏的名字,倒是说了那清王之兄的封号,好象是叫什么恭王的。”

    赵琇心里就思索开了。那两个身份贵重的俘虏的身份,还有清国如今王子争储的局面,怎么听怎么耳熟,也许现在东北那一片正在上演九龙夺嫡的好戏?不过清军被太祖皇帝赶出了关外,清王也算不上什么真龙天子了,若他的儿子还要再为那王太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国力肯定会受到影响。在这件事上看,范本章确实料事如神呢。

    就是不知道清王会不会为了这个爱如珍宝的嫡子,暂时放下野心,与大楚议和了。

    事实证明,如今在位的那位清王确实是个好父亲,他出手镇压了蠢蠢欲动的长子,以战败失利、抛弃同袍逃走的罪名将他圈禁起来,并主动派出使者,向大楚递交了议和的国书。大楚刚刚赢得大捷,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议和?新皇将国书驳回了。清王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就再一次命人送来了国书。这一回,他代表清国,愿意成为大楚属国,世代奉楚帝为主。

    事实上,清国经历这一次战败,也损失了大批青壮,战死的士兵且不论,被俘的三万多人叫范本章扣下了,也要不回来。新皇有旨意,命他将这些俘虏送去山西开矿,除非清国出钱来赎,否则一个人都不许放回去。这些都是清国的八旗精兵,折腾几年再放回去,早成了残兵。清国行八旗之制,清王虽为国主,但那些八旗旗主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的子弟若是战死还罢了,可既然还活着,只是被俘,若是不和谈,岂不是要丢了性命?就算清王愿意忍痛舍弃兄长与嫡子,八旗权贵也不肯舍了自家的骨肉。清王若是一意孤行,引起反弹,他那王位也未必坐得稳。

    而王长子虽被圈禁,他背后的人却不肯消停。太子既然被俘,多半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不配再坐在储位上,除了王长子还有谁能接替这储君之位?有这种想法的不光是他这一方,几位年轻的王子也纷纷起了些别的想头。嫡子若是丢了太子之位,其他人全是庶出,谁说就只有长兄能做太子?

    想要压制住这些风波,清王就已心力交瘁,实在没有余力去想别的。暂时做大楚属国也没什么不可以,至于等清国恢复了元气后,是否还这么老实,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新皇深知这一点,也不着急,派了两员心腹大臣前往边城,与那清国来使商讨议和之事。不是说认了属国就行的,归顺的程序和仪式一样都不能少,甚至清国国主还要亲自到大楚国都来伏首参拜,大楚派谁去清国做使臣,清**队要不要裁撤?还有属国冠服、名号、臣属等诸多事宜,都要议。清国想要赎回他们的太子、恭王与将领,也要好好讨论一下条件。如此多的细节,都要仔仔细细地商议定,可不得花上一年半载的?

    新皇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日大行皇帝梓宫出殡之事上了。

    死去的承庆帝,最终定谥号为楚惠帝,庙号太宗,即将移梓宫于保定北面的皇陵。

    百日国丧,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店

    大行皇帝梓宫移入皇陵,太后、新皇、皇后、皇子等一干人等自然是要亲身恭送的,文武百官、宗室皇亲、勋贵世爵,也要随行。赵玮是建南侯,张氏也是建南郡公夫人,身上有朝廷诰命,皆要参加送灵仪式。赵家早就提前几天开始准备了。

    此番出行要穿戴什么衣裳冠服,坐什么车,骑什么马,带什么人去侍候,携什么行李,一路上都在什么地方落脚打尖,等等等等,都要事先做好功课。赵家二房人口少,若是主人都出了门,家里就没个能压住场的了。虽然有卢妈在,但卢妈目前还是下人,有些事没办法代替主人出面,张氏祖孙商议一番,就定了留赵琇在家看家。

    张氏与赵玮这一去,至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回转,赵琇独自在家,家务都熟,又有卢妈与汪福来等人帮衬着,并不麻烦,闲时便练练字,习习拳,做做衣裳,实在无聊了,还可以把家里的账簿拿出来,私下盘一盘。

    家里几个新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

    一个茶叶铺子,主打江南出产的茶叶,当然也有赵家自家茶园出产的辉白茶,走的是精品路线。目前生意不温不火的,但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这种生意,本来赚的就不是暴利,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赵启轩亲自坐镇,货源没有问题,又有建南侯府作靠山,铺子经营得还算顺利。

    一个绸布店,卖的也是江南出产的各色衣料。绫罗绸缎一应俱全,当然也少不了赵家松江织场出的细棉布。这家店的生意,虽然也是赵启轩看着。但日常经营则是另选了一个掌柜,乃是苏州人士,几十年的老资历了。刚开业那几日,因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比较吸引人眼球,新店在短时间内就已经打响了招牌。如今虽然已经过了促销期,但生意额依然很高,掌柜的已经连日打发人回南边运一批新料子过来了。免得卖到月底就断了货。赵琇算算这个铺子近两月报上来的收支,估计明年春天就差不多能把开店花出去的前期成本给赚回来了。

    洋货铺子是内务府派人打理,六房派了一个嫡支的堂兄在南汇港口支应。平日店铺的经营,赵家二房是不过问的,有麻烦才会出手,此外就是等着年下分红。

    因为赵家原本是跟柱国将军府合作做洋货生意的。可如今有了内务府介入。柱国将军府占的股份就缩减成了一股。赵玮考虑到两家的交情,为了弥补柱国将军府的损失,便示意六房,与柱国将军府合开了一家船行,专作漕运买卖。柱国将军府有漕运衙门的人脉,六房每月都要运几船货物北上,或是从北边运一些土产到南边去卖,来回都要用船。自家有了船行,就省了好大一笔开支。还可以做别人的生意。柱国将军府发现这门买卖的利润也高,而且除了要借用他家名头打点运河沿线各地衙门外,几乎不用他家费什么心思,具体的经营都由赵家六房包了,他家几乎是坐等分红,于是两厢欢喜。赵家与曹家的交情也更好了。

    这漕运的生意,赵家二房不怎么沾手,但运送货物时也会借用,自然是开的内部优惠价。严格来说,新建南侯府其实名下铺子并不多,主要的产业都是田庄一类的。随着秋收来临,各处庄子上也都有喜讯传来。汪福来已经打点好行李,只等张氏与赵玮回归,他就要去庄子上查账收粮了。赵琇算了算自家今年的大概收入,发现不必动用老本,也能把侯府旧宅给修起来了,心里就松了一大口气。

    家中银钱不紧张,她祖孙三人在京城过年都能舒服些。眼下也是金秋时节了,冬衣该做起,取暖用的炭也该采买了,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张氏如今越发不爱理会家中的庶务了,平日都是交给赵琇打理,再派卢妈从旁协助。若遇上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又或是重大节庆礼仪,她再出马。哪怕是赵琇管家出了什么小差错,她仅仅是指出来,却由得孙女自行想法子补救。赵琇如今是稍微马虎一点都不敢。

    把账盘了一遍,赵琇轻轻吁了口气,正要将账簿叠好,又发现底下还有一本薄薄的小账,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交给赵泽打理的那家新开的文房铺子的专用账册。

    赵启轩在京城搜寻了一圈,终于定下在内城西边都城隍庙一带买了间小小的铺子。那里是繁华商业区,每逢初一、十五和二十五都有集市,长达三里的大街上十分热闹兴盛,店铺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他选定的店面位于街道中部偏西,并不临街,而是要往里头夹巷走上十来步,算是闹中取静,不过作为买卖文房用品与书籍的小店,这地址已经很不错了。店面连后头的院子在内,赵启轩足足花了三百两才买下。契约第一时间送去衙门上档,然后交到赵玮手中。赵玮又转交给妹妹赵琇保管。

    店面很小,赵琇去看过,估量着也就是十来平方的样子,跟赵家小宅里的门房屋子差不多大,摆上几个货架,再加一个不大的柜台,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柜台后方有门直通后院,后院中有个小小的天井,天井以南是院墙,紧挨着隔壁香料铺子的后屋,东、西、北三个方向共有四间房,每间都不大,一间靠近前头店面的用来做仓房,一间做厨房,只能煮煮茶水,做些简单的饭菜,剩下两间收拾一下,大的那间可以给赵泽做房间,小的那间勉强能挤下一张床,正好给他的老仆使。店面交割的第二日,赵泽得了信,便带着老张头住过来了。地方狭小,环境也不如张善家胡同那边的宅子舒服,但他住着。却觉得比在家里要轻松许多。

    六房的掌柜们考察过京城的市场后,最终决定不开粮行了,改做南北杂货生意。每月从江南老家运两船货物到京城,各种衣料脂粉、酱菜土产甚至是文房用品都有,其中文房用品里中高档的产品留下自家铺子销售,中低档的就卖给赵泽的文房铺子,并不费事。赵泽也没挑剔,只是到底是要为二房经营铺子,所以也认认真真地挑选了货物。认认真真地布置了店面,寻个良辰吉日准备开张。

    他这铺子开张得也不容易。牛氏行事,还真被赵琇赵玮还有赵启轩三人猜中了。一听说二房给了赵泽一百两银子做本钱。她就立刻让孙子将钱交给她保管,然后无论赵泽说什么,都不肯再拿出来。她原本计划的是让赵泽赊账将货物买下,等卖出去了。再补上货款。甚至是不补了,继续欠下去,横竖都是姓赵的,自家人何必讲究这么多?店面装修就让赵泽自己带了兄弟仆人去做,叫个丫头去打扫打扫,伙计也不必雇了,赵泽自己有手有脚的,老仆中也可以派一个人去帮忙。寻个好日子,买一挂爆竹在门口烧了。就算是开张了。就连这爆竹,也可以挑最便宜的,几个大钱就解决了。赵泽自个儿有,就算没有,难道赵启轩不会帮衬一下?不必她掏腰包,算盘打得无比响,完全就没打算往外掏一分钱。

    幸好赵启轩有言在先,不得赊账。若是不给银子,就没有货物,这店自然也就开不起来了。店开不起来,谈何工钱?更别说之后赚得的利润,还有年下的分红。牛氏听赵泽一说,心就疼了。她虽然对这么一家小铺子非常不满意,却也知道,往年还在建南侯府帮着管家的时候,负责采买的管事都能沾不少油水,哪怕是仅负责采买纸墨笔砚的。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百两。如今这铺子虽小,却是位于内城繁华地段,卖的还是紧俏的江南文房,生意一定好。难道她要为了一点小钱,就舍弃日后的厚利么?最终她还是不甘不愿地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货物,连那个小店面都还没未填满。但赵泽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张头两人把铺面规整好,买了一挂爆竹烧了,正式开张做买卖。他虽然嘴笨,却是个有墨水的,常来都城隍庙一带逛书市的读书人上门看货,他样样产品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提供自己亲身使用的经验给顾客参考,顾客就信服他,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就看轻了,因此生意还不错。时间长了,也渐渐做出些口碑来。也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好奇来围观,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但他涨红着脸皮忍了下来,始终温文有礼地招呼着客人,旁人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个月下来,生意额竟然还不错。赵启轩派去指点他的老伙计只在店里驻守了半个月,也就放手了。

    牛氏见赵泽生意好,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抠门了,第二个月就多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去进货。不过她总是把这铺子当成是自家的,赵泽平日住在店里,隔上五六天,没有集市时才能抽空回一趟家,她就总是抓着他追问经营店铺的细节,得知他卖的产品价格,立时恼了:“怎么卖得这般便宜?怪不得你生意好呢,原来是叫别人占了便宜,不过是虚火罢了!”然后就一样一样货物地列下来,说了她心目中的价格,要他去改。

    牛氏倒也不是没根没据地要改货物价格,她从前管家时,家中采买文房用品的下人,就是用这个价格来报告她的。不过这当中自然掺了不少水份,否则采买上的人又如何能在一年内攒上二三百两私房呢?牛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只让赵泽照着这个价钱卖东西。

    赵泽怎么可能答应?若铺子是自家的,也许他还要念叨一声孝道为先,听了牛氏的话,但铺子是二房的,他不可能由得牛氏乱来。就算江南货紧俏,在京中也不是独门生意,那些都是中低档的文房用品,卖得比中高档的还要贵,谁会上门?把铺子名声给做坏了,大家玩完。他不顾牛氏的咒骂,顶住了压力,坚持在六房给出的成本价基础上,薄利多销,铺子的名声很快就打响了。牛氏再不情愿,也是无能为力。赵泽与老张头都不听她的,她还能跑到铺子里客串伙计不成?

    文房铺子的生意上了轨道,赵泽每月有工钱,交四两银子回家,留一两自用,跟老张头主仆二人住在店里也省心。二房这边就更是轻松了。在赵琇的提醒下,赵玮也好,家中下人也好,都有意无意地把建南侯府把一家小铺子交给赵泽打理的事传了出去,小铺子不值什么,却是建南侯府的厚道处,这下就连冯御史,也承认新任建南侯不是个刻薄之人。牛氏再想找愣头青的御史去参赵玮,就再也没人搭理了。张氏与赵玮都得了仁善的好名声。

    赵琇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牛氏祖孙几个也没了上门纠缠打秋风的借口,想必能安分下来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张氏与赵玮出了门不过三四天,还未回转,赵演就忽然找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赵演的小心思

    赵琇不想理会赵演,就让婆子跟他说:“祖母与哥哥不在,我是女眷,不好见外男,有什么事,等我祖母哥哥回来了再说吧。”

    赵演听到婆子传话,立时噎了一下。若没有出族之事,他就是赵琇正经堂侄儿,血缘还很近,怎会是外男?可如今他却没办法反驳这种说法,只能央了传话的婆子,如此这般向赵琇禀报。

    那婆子便把他的话转告了赵琇,赵琇一愣:“房东逼他们搬家?那他们就搬呀,来找我做什么?”

    那婆子说:“演哥儿说,家里没银子,他祖母又不肯把体己拿出来,若真的被赶出如今的房子,一家大小就要露宿街头了。”

    赵琇冷笑:“这话只好去哄三岁小孩子,当我不知道外头租房子的什么行情吗?他家如今住的那一带,离前门大街没几步路,因此租金贵些,一个月也要七八两银。可他们有必要住那么好的地方吗?若是换了偏远些的街区,一个月三四两银子,就能租一整个四合院了。若是往城外去,二两银租个农家大院子,也是常有的事。赵泽一个月就往家里送四两银子,赵演手里也不是没钱,他们会露宿街头?当我是傻子呢。他们祖母不肯拿钱,他求他祖母去,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他们租房子住?”

    那婆子出去把话传给赵演了,不一会儿又回转:“演哥儿说,姑娘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不是想让姑娘帮他们寻住处,而是想请姑娘出面跟那房东说一声。叫他继续把房子租给他们家。他祖母在那里住惯了,不想挪动,他深知这样不妥当。但祖母有令,他也不敢违。”

    赵琇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倒不知赵演原来是这样孝顺祖母的好孙子。你替我对他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一个女孩儿,年纪又小,怎么好出面跟个房东说话?那房东既然不愿把房子租给他家,他们勉强赖着不走,又有什么意思?那是人家的房子。不是他们的。若是租期未过,而租金已付,就让他们找官府说理去。若是租期已过。房东不肯再租了,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们另找房子搬了就是。牛氏平日出入内城往富贵人家打秋风,跑得那么勤快。搬个家就累到她了?若真不想挪动。直接把人家房子买下来呀。”

    婆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转,赵琇见了就笑了:“这是做什么?赵演把妈妈当成是传声筒了?”边说边让人给她搬了个小凳,好犒劳她来回辛苦。

    那婆子笑着千恩万谢,坐下了,心里其实对赵演也有些不耐烦,不过对赵琇自然是殷勤得很:“可不是么?小的一再说,姑娘都发话了。他何必还在那里纠缠个没完,通没个爷们的样子?他却拉着小的袖子不肯放小的走。周围人都看着呢,他也是快成人的哥儿了,闹得小的怪不好意思的。”还用袖子捂了一下发红的脸。

    赵琇呆了一呆,随即忍住笑意,转回正题:“他这回又说什么了?”

    婆子忙道:“演哥儿说了,他也想要搬家的,只是他祖母不舍得花银子,若挑了便宜的房子,她又嫌不好,还不肯搬去城外。原想着叫泽哥儿拿银子回来,但泽哥儿说,上个月的工钱已经送了四两回去,留下一两,如今已经用剩五六百钱了,还要撑到月底呢。店里账上的银子是断断不能动的。即便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也只有五两。如今外头租房子,都要一次付清两三个月的租金,还要置办家具,没个十两银子,都不好说话。因此演哥儿问,能不能让他也到铺子里帮忙去?他能说会道,一定能帮得上忙的,不为其他,只为再拿一份工钱,贴补家里。”

    赵琇挑了挑眉,想必这一句才是赵演上门的真正目的吧?不过他不是看不上这份差事吗?当初叫他来时,他就嫌钱少推托了的,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赵琇对那婆子道:“请妈妈出去跟他说,这种事他直接问他哥哥。铺子交给赵泽打理了,府里就不会过问,我们只看账。账没有问题,自然由得赵泽决定要雇几个伙计。”她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碧菡:“叫人包几个新打的月饼,再装几个果子,让他拿回去,钱是没有了,眼看着就是中秋,让他别空手回去,也好叫看见的人知道,咱们家不是不知礼的人。”

    碧菡与婆子领命去了,这一回,婆子也没再回转传话,碧菡过了一会儿回报说:“人已经走了,瞧着那篮子月饼果子,双眼瞪得老大,好象在嫌弃似的。”

    赵琇笑笑,他当然会嫌弃,这大概是他头一回上门却没拿到钱离开。她可不是祖母,没那么好心肠,让人一再地上门打秋风,理由还越发多花样了。

    不过赵演忽然改变想法,打算到文房铺子里工作,想必也有原因。因出了冯御史那一回意外,赵家二房便长时间打发了人暗中留意赵泽家中动静。赵琇今日生疑,就让人去传那家人来问话。

    那家人夫妻俩都是侯府旧仆,自打领了这个差事,就挖空心思去做好。他们与其他人相比,没什么背景人脉,又从未在张氏手下干过,若想将来在新侯府里混得好,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表现。起初他们只是跟赵泽手下几个老仆打交道,后来做老婆的更是跟牛氏身边一个叫百灵的丫头混熟了,还认了干女儿。

    百灵也是大丫头,只是在牛氏跟前,不如另一个叫画眉的受宠,但她能混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是蠢货。她早就察觉到牛氏气数将尽,万一将来后者没了钱,把主意打到她们这些丫头身上,她这个没那么受宠的大丫头很有可能会第一个被卖出去。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就刻意偷偷跟二房的下人亲近,也乐于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于是她的干妈到了赵琇跟前,就向赵琇回禀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张善家胡同那边近日也无甚大事。就是房东跟老太太闹起来了。前些日子湘姐儿在厨房给老太太做个补汤,不知怎的烧了半边墙,幸好救得及时,房东就说他们家糟蹋他的房子,眼里没人,不肯续租,要他们搬出去。老太太不肯搬。又不肯给钱修厨房,嘴里说着续租,却要等泽哥儿下月领了工钱再付。两边就僵住了。不过泽哥儿曾经回来问过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付了房东修房子的钱,私下还嘱咐湘姐儿,让准备银子。又寻了熟悉的中人在看房子呢。想必是准备要搬的。倒是听说湘姐儿知道了他叫人看的是哪里的房子,有些不大乐意。”

    搬是肯定要搬的,房东都不肯租了,如果不想到时候不体面地被人赶出来,就算牛氏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另找地方落脚。不过她居然在自己住的问题上,也这般抠门,实在不象她。她不是一向对自己的吃穿住行非常讲究的吗?

    赵琇问了那媳妇子:“牛氏手里没钱了吗?怎的这般小气?”

    那媳妇子便压低了声音:“大姑娘猜得不错。这事儿就算是演哥儿他们娘儿仨,只怕也未必知道。那边老太太自己收银子。连贴身丫头都不许拈手。只是百灵那丫头,眼利得很,无论多少金银,她扫上一眼,就能估出个数来,**不离十。她说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手里装银钱的匣子,里头只有四个二十两的银元宝,三个是整个儿的,一个已经绞去了一角,剩下的都是些银锞子,想必是往别家打秋风时得的。再有,就是几个金银镯子首饰。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百两。”

    牛氏如今已经很难打到秋风了。二房宣传得力,京城里十家人就有九家知道她的孙子如今做了大掌柜。牛氏再跟人哭穷,就没人信了。有时候上了人家家里,门房一句太太奶奶不在家,就能拦着不让她进内宅。若她还要厚着脸皮非要等着人家女眷“回来”,那包管能喝上一天茶水去,连顿饭都捞不着。她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如今已经很少再往内城跑。可生活上她讲究惯了,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下来,顶多就是减少了浪费,吃用的东西降低了一个等级,再克扣丫头仆人们的吃穿,但花费依然很大。这般只出不进,那钱可不就渐渐少了吗?赵泽又不肯听她的话,贪墨店里的银子,她只有越发小气,只用赵泽给的四两银子支撑日常用度。象租房子之类的大项支出,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愿意掏自己腰包的。

    赵琇听得直摇头,这牛氏果然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当年秦氏太夫人瞧不上她呢。赵泽掏钱,跟她自个儿掏钱有什么区别?

    不过牛氏虽然小气,赵泽却明白事理,哪怕没什么钱,也还是直接找人看房子去了。以他如今的收入,大不了就是预支两个月的工钱,在外城租个院子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赵湘为何不乐意?

    赵琇便问:“可知道赵泽叫人寻的房子是在什么地方?”

    那媳妇子道:“泽哥儿挑中了两处,一处是在宣武门外的茶食胡同,另一处是在离那儿不远的永光寺西街,都是四合院,地方不小,但价钱便宜,租钱少的房子旧一点,只要二两四钱银子,多的也不过是三两二钱,况且离店铺也近。泽哥儿说,这样他要回家照看家里人,也方便些。从城隍庙大街过来,沿大道出了宣武门,就能到家了。”

    赵琇听着,虽然觉得赵泽未免多事,自家想法子让他跟牛氏离得远些,他还不领情,又要牛氏搬到离他近的地方。不过他的眼光倒不差,那两处房子都在宣武门外,交通便利,也不是非常偏僻,附近治安也过得去。赵湘为什么要嫌弃?

    那媳妇子对此倒还有些了解:“湘姐儿身边的丫头曾经向百灵提过,说是茶食胡同的房子离驴市近,湘姐儿嫌气味难闻。至于永光寺西街那边的房子,则是旧了些,邻居又多是贩夫走卒,湘姐儿觉得不够体面。她在那边老太太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因此老太太已经否了,叫泽哥儿再找房子,就在如今的房子附近找,地方不能小了。如今这院子,其实不太够住,若真要搬,就搬去一个大些的院子。”

    赵琇听得好笑,这样的要求,赵泽如果真答应,那就是真傻了。一旦他给家里赁到了合乎牛氏心意的房子,她这边也该准备查账了。

    赵琇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道牛氏祖孙面临眼前的境况,不过是自己作的,也就懒得再多问了,倒是赵演为什么会改变最初的想法,她有些兴趣。

    那媳妇子便说:“这事儿百灵还真给小的说过。小钱姨娘如今身体养好了,时常做些好饭好菜,或是做些针线,孝敬老太太,好跟氻哥儿多聚些时候。老太太心知肚明,安心享用,却从不提将氻哥儿交回给她抚养的事,知道她母子几个有私房钱,甚至还让她接手家务,要她掏银子贴补公中。演哥儿原在外头给从前的同窗做功课,或是替人捉刀写文章诗词,还能挣些银子,因此小钱姨娘还能支撑。可雇演哥儿的其中一家少爷叫先生发现他的功课是别人替做的,告到家里,家里派了人时时守在那少爷身边,演哥儿就再也没近过他的身。又有另一家少爷上月病了,往学里告了假。因此如今演哥儿生意少了许多,三五日间,也就是挣个一二百钱罢了,跟从前不能比。兴许是他觉得铺子里的差事更稳当些,才改了主意。”

    赵琇道:“当初叫他他不来,如今想来却晚了。文房铺子才多大?赵泽跟老张头两个足够了,再添一个他,在店里连转身都难。就看赵泽聪不聪明了。”

    赵泽大概是真的不大聪明。赵演去寻了赵启轩,得知赵启轩也无意干涉文房铺的运作后,便直接向赵泽要求进店工作。赵泽竟然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他!

    幸好赵泽还没糊涂到家,没照自己的标准,给赵演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只给三两,但这已经不少了。赵演也确实伶牙俐齿,拉客争生意十分积极,还擅长搞各种推销花样,比如有客人买了上好的文房回去,他就多送一两支笔,一刀纸什么的,充作搭头,吸引那客人下次还来买,多买些。没几日功夫,店里的销售额就翻了一番,把赵泽给比下去了。赵泽还在为他高兴。

    赵琇听闻后,啧啧了两声,嘱咐账房:“对账的时候,让他们把送出去的东西数量都记录清楚,别叫人钻了空子。”她就不信,赵演会不搞小动作。

    圣驾送灵归来,张氏与赵玮都即将要回家了。赵琇将赵演的事丢到一边,忙碌着指挥人准备饭菜热水,打扫房间,迎接祖母与兄长回归。(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五仁月饼

    张氏虽然还不满五十岁,但已经算是上了年纪了,常年养尊处优的。这一回出城送灵,可累得不轻。回到家里,立刻就要躺到床上去叫丫头揉肩捶腿了。不过她还没忘记同样受累的孙子,嘱咐赵琇记得给哥哥送些上好的药酒去,再让丫头明儿不必叫他早起了,让他好生歇几日。

    赵琇有些心疼地替祖母揉着肩膀:“这么累吗?您身体就算是好的了,都累成这样,那些上了年纪的怎么办?”

    张氏叹了口气:“只要不是实在爬不起来的,就算再累也要硬撑下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咱们家这药酒是极好的,一会儿你打发人给柱国将军府送一瓶子过去。曹太夫人这一回也累得不轻,回来的路上,中午吃饭打尖,我们两家恰好遇上了,我瞧她累得连车都不想下,饭都不想吃,还是曹夫人亲自端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到车上侍候她用的。不过用得很少,想必也跟我似的,连吃饭都打不起精神来了。”

    赵琇答应着,又道:“您要是胃口不好,我就叫他们准备米粥,熬得糯糯的,配上老家那边带来的小菜,您觉得怎么样?好歹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体怎么撑得住?”

    张氏笑了:“那就依你,粥不必做得太稠,也别搁香油。这天气虽说晚上有风,但白天里还是热得很。”

    赵琇应了,出去吩咐了厨房一轮,又回来继续为祖母揉肩。张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就一人一边。拿着美人锤替她锤腰腿。如此锤了足有半个时辰,张氏才觉得缓过气来了,在孙女和丫头的搀扶下缓缓坐起。卢妈亲自端了小桌来。上了粥和小菜。张氏就着小菜吃了大半碗粥,又喝了两口茶,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她开始问起离家这几日的家务,赵琇一一回禀了,细节之处,卢妈还会顺势补充,并没有出什么漏子。连中秋节送出去的节礼,也都没出差错。张氏觉得很满意,笑道:“琇姐儿是越大越能干了。这样下去。明年开始,我就能松泛许多。曹太夫人前儿还劝我,上了年纪就好生保养着,该吃的吃。该玩的玩。闲了就到处串串门子,给玮哥儿好生相看个媳妇。等孙媳妇进门,我就什么都不必愁了。我那时还跟她说,哪里有空相看孙媳妇?如今可不就有了么?”

    赵琇暗暗抹汗,小哥哥赵玮今年还不满十五周岁呢,初中都没毕业的年纪,这么早娶老婆,简直就是在摧残祖国的幼苗啊。

    家务回禀完了。赵琇看着卢妈退了下去,忽然想起了赵演的事。忙跟张氏说了,又笑着道:“赵演明明是个男孩子,说话却扭扭捏捏的。先跟我说房东要赶他们走,我叫他们直接搬走了事。他又改口说其实是想让我出面跟房东说说情,让他们能留下来,不然没钱搬家。等我揭破他们手里不缺那点钱了,他又改口了,说牛氏不肯掏钱,他想要多赚点银子贴补家用,问我能不能到文房铺子里干活。其实这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目的,偏拐弯抹角了半天才说到点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让他问他哥哥去了。前些天回来的消息,赵泽收了他进店里做事,一个月给他三两银子的工钱,他做得倒还可以,就是总给人感觉不太踏实,说不定要在账上做点手脚,好贪银子呢。”

    张氏一路听,一路皱眉头,听完后叹了口气:“那孩子是自小养在生母跟前的,钱家教养如何,看老钱姨奶奶就知道了。因此连赵演赵漫这些孩子,也被教得小家子气,上不得台盘。凡事都只看自个儿的好恶,连表面功夫都不懂,才会惹出收赎时不赎祖母,又或是苛待嫡兄嫡姐这样的事。还好如今他们已经落魄了,只要挣些钱养活一家人就行,不必到官场上挣前程,否则迟早要闹出笑话来的。”

    赵琇又把家人打听到的事也告诉了张氏:“赵演其实攒下不少私房钱了,若不是亲弟弟落在牛氏手里,断不可乖乖掏钱出来的。如今也是不得已。不过他找差事干没什么,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干活。我已经叮嘱过账房,查账的时候要好好查清,要是他贪得多,一定要他赔出来。”

    张氏叹息着道:“他们母子也不容易,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那铺子又小,就算他贪墨了银钱,又能贪得了多少去?”

    赵琇不以为然:“我也没亏着他呀。工钱不算少了,前儿他来,我还给他包了一份节礼,算是对他很不错了。他还要再贪墨银子,未免太过分。祖母别在这种事上轻纵了他。他如今给咱们家干活,有些什么不好的,咱们就算指了出来,顶多就是叫他赔银子,不会把他怎么样。若将来他给别家做工,贪习惯了,也是这么着,人家老板指不定要打断他的腿的!他才多大年纪?就这样不学好,咱们应该给他养成正确的做人方法才对。”

    张氏张张嘴,又觉得孙女说得有理,又叹了口气:“罢了,就依你吧。若他们实在过得艰难,大不了我私下贴补些就是。”

    赵琇不赞成地看了祖母一眼,没有吭声。

    祖母真是太容易心软了。从前因心疼赵泽,处处照应也就算了,毕竟如今赵泽的为人还算明白,不象他父母那么极品。但如今连赵演这样的人,祖母也怜惜起来了,将来是不是还要再可惜一下赵湘和牛氏?

    赵琇心里嘀咕着,又听到张氏道:“那个叫百灵的丫头,既然给咱们家递了这么多消息,你嘱咐底下的人,别亏待了人家。赏她些银子,让她悄悄儿收好了。若将来牛氏当真要卖她,记得立时把她买下来。别叫她吃了亏。”

    赵琇连忙道:“我已经嘱咐过她那个干娘了,她自个儿说的,让找个生面孔的人。装作是她老家的亲戚,到京里寻她呢。只要有人愿意把她赎出去,她就用不着担心了。”

    张氏缓缓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别叫牛氏看出来了,不然她故意抬高价钱,又或是不肯卖,转过身却把人往死里搓磨。就太委屈了那丫头。”

    赵琇答应着,张氏又起身回到卧室里躺下了,伸展着腰骨。她心里有些担心赵泽:“泽哥儿那孩子。虽然每月有五两工钱,可租房子这么大的事,都要他一个人担着,实在太辛苦了。他每月也就给自己留下一两银子的日常用度。若是真要靠他租房。少说要预支两三个月的工钱,那钱花出去后,他吃什么,用什么?中秋将近,天气渐冷了,入冬后还得买柴薪炭火取暖,否则人都能冻死。牛氏实在太过分了,她又不是没钱。难不成因为泽哥儿有一份差事在,就要把亲孙子往死里逼不成?”

    她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自己买一处宅子,低价租给赵泽,这样好歹能给他减轻一下负担。

    赵琇有些无语了,不想发表什么见解,只是提醒她一句:“您要是真想这么做,千万别让牛氏知道,否则这租金就真的收不回来了,指不定她还要赖死不走,把那宅子当成是她自个儿的。”

    张氏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张氏如何操心赵泽租房子的事,中秋一天一天近了,今年赵琇主管家务,很快就把一应事务都安排好了。城郊庄子上送来了时鲜花卉供主人赏玩,自然还少不了果子与螃蟹,赵琇便决定要来一顿螃蟹宴,又指挥着厨房的人做月饼。

    京中如今的月饼都是大糖大油,味道也不如后世的。赵家祖籍奉贤,吃的是江南的苏式月饼,今年虽是在京里过节,厨子却是从南边带来,因此月饼也是以苏式为主。赵琇选择了新鲜的馅料,除了老样子的玫瑰月饼、鲜肉月饼外,还添了松子枣泥馅儿的,栗蓉馅儿的,干果仁馅儿的,豆沙馅儿的,都是庄子上新收获的材料,更添了几分风味。

    张氏吃着这几样新鲜月饼好,就让她特地给广平王府与柱国将军府各送了一份。赵琇去王府时,问起高桢中秋节怎么过。

    高桢说:“往年都是进宫去过的,宫宴过后,方才回家,一家三口围坐赏月。今年母妃不在了,父王又行动不便,我本来想着,自家在府里吃一顿饭就得了。若是参加宫中大宴,父王要如何用膳?只是太后与皇上一再说,叫我们父子进宫去过节。让父王别担心大宴上有什么不便,皇上会打发人来贴身侍候着。太后祖母好说歹说,都哭起来了,父王只得答应下来。我们父子明儿一早就要入宫去了,怕要过了十七才回王府呢。”

    赵琇心里有些惋惜:“今年我们家庄子上出的螃蟹好,我本来还想着问问你们要不要,没想到你和王爷要进宫去。”那自然就用不着自家送的螃蟹了,宫里必定有更好的。

    高桢瞥了她带来的那几个大篮子一眼:“这送的是什么?若有螃蟹,我今晚就吃了。”

    赵琇笑道:“这些是月饼和鲜果,没有螃蟹。那东西性寒,我祖母也不敢多吃,我不知道王爷的身体是否适合吃这个,就没带来。你若真想要,回头我就叫人送。”

    高桢不置可否:“谁家没有月饼?宫里赏了好些下来呢。你还要巴巴儿地给我送。”

    赵琇听得不乐意了:“我送的是我送的,宫里赏的是宫里赏的,那能一样吗?今年的月饼,因庄上丰收,我还特地挑了些新鲜的干果做成馅料,外头未必有得卖呢,不信你尝尝。”

    高桢还真的从篮子里寻了一个出来尝尝,只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是果仁儿?倒是不甜,还有一股子果仁香,里头都放了些什么?”

    赵琇看了一眼,抿嘴笑道:“这个呀,这是五仁月饼,里头放了核桃仁、花生米、松子仁、杏仁、瓜子仁什么的,是岭南那边的做法,我还改了配方,绝对独家出品。怎么,你喜欢?那就多吃点儿。”

    高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看手里的五仁月饼,虽然不知道她笑什么,但还是皱着眉头,把那块五仁月饼给吃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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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回礼

    赵琇回到家的时候,想起高桢皱着眉头吃了一整块的五仁月饼,还是有些想笑。

    坦白说,她叫自家厨房做的五仁月饼,跟后世的五仁月饼已经有了不少差别,吃起来要爽口许多,外头还是酥皮的,还是挺好吃的。不过里头还是少不了冬瓜蜜饯这种东西。她在现代时,从小留下了阴影,总觉得那是大肥肉,所以不爱吃。大约高桢不会有这种烦恼吧?相比起京城人惯吃的月饼,这酥皮五仁月饼至少不会太甜腻。

    赵琇一边这么想,一边叫人去厨房那边传话,把庄子上送来的螃蟹专挑大的装上一筐,预备给广平王府送去。至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今晚上一顿饭能不能吃完这一筐,她就不管了。反正他们不吃,自有人吃。

    张氏那边知道她回来了,打发了人来叫。她便去了祖母屋里复命,又把王府的回礼单子拿给张氏看。张氏看了一眼,叹了句“王爷太过客气”,就摆在一边了,得知螃蟹的事后,还连声说:“多送两筐去。咱们家人口少,庄上送了四大筐来,又不能久放,若是不吃了,过几天就该坏了。”

    赵琇说:“送一筐就够,他们父子俩能吃多少?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去,听说要在宫里过节,过了十七才回王府。送得多了,倒便宜了底下的人。”

    张氏有些惊讶:“王爷和世子要进宫去过节么?往年虽说一向如此,可今年他家有热孝在身。仍旧进宫过节,难道不忌讳?”

    赵琇被她一言提醒了,所谓热孝在身。其实对于广平王这位鳏夫来说,问题不大,他身份放在那里,除了一些道德君子,谁会挑剔他?但高桢却不一样,他是丧母,又才过了百日。若跟广平王一道出席宫宴,定有人去指责他的。她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呢?

    张氏道:“他也有难处。虽然广平王府有丧事,可百日已过。又是夫丧妻。若是中秋宫宴不请王爷去,定有小人在私下议论的。王爷既是皇上亲兄,又曾为皇储,身份与五王爷他们不同。皇上未必有怠慢他的意思。旁人却要挑皇上的错。因此这次宫宴,太后与皇上是无论如何也要让王爷出席的,这也是让天下人看到皇家和睦的意思。王爷去了,他目不能视,行动不便,世子不跟在身边侍候,如何能放心?可他若跟着去了,只是住在宫里倒还罢了。只要太后与皇上、皇后不在意,外臣也不好说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事。但他要是真的出席宫宴。那些人自然要挑他的礼。若是可以,还是让他回避一下的好。跟着进宫去,却不出席宫宴,又或是在宫中另开一桌素席,与众人不在一处,也就解决了。王爷那里,自有宫人侍候。”

    赵琇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麻烦。现代人没了这些繁文缛节,真是要轻松多了。

    她打算亲自再往王府走一趟,顺道把那筐螃蟹给送去。张氏便道:“你又跑去做什么?打发个人捎句话就得了。若是担心家人说不清楚,就写个条子。眼看着就快到午时了,你这一去,王爷与世子还吃不吃饭了?”

    赵琇没法子,只好回屋去写了一封信,把张氏的提醒与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拿信封装好,让送螃蟹的人一道捎去了广平王府。

    高桢看到信的时候,正陪着广平王用饭。广平王听说是赵琇捎来的信,笑道:“怎么?你们如今都开始通信了?”

    高桢原也有些意外,面上却半点不露:“儿子也不知道,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把信打开看了,更加意外。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到了,起初还以这个为理由婉拒了太后。但太后无论如何也要他们父子进宫,看不得儿子和孙子孤零零在王府里过中秋节,广平王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不过答应归答应,进宫后的安排却要依他的意愿的。广平王身为新皇胞兄,不可能不在宫宴上露脸,到时候自会带一个贴身用惯的内侍出席,不动筷子,不吃什么菜肴,自然不会出丑。吃个月饼,喝杯果酒,对广平王来说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但高桢不会出席,到时候他会留在宫中的住处,独享一桌素宴。太后、皇上与皇后自然不会冷落了他,到时候必然还要赐膳赐酒赐饼,但外臣却无从挑剔了。

    高桢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很是熨贴。有人如此关心他会不会受人指摘,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立刻写信提醒他,这难道不让人暖心么?

    广平王虽然看不到儿子嘴边的笑意,却能察觉到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便笑说:“琇姐儿在信里说了什么事?父王觉着你好象看得很开心哪。”

    高桢连忙收起笑容,将信小心叠好揣进怀中,干巴巴地回答说:“没什么,就是提醒儿子,最好别出席宫宴,免得叫人说儿子不守礼。”

    广平王笑了笑:“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想得到这些?早上她来时也没说什么,必定是她回家后,赵老夫人提醒她的。”

    高桢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儿子知道,无论是赵老夫人,还是琇姐儿,都是对儿子的一番好意。”

    广平王满意地笑了,又问他:“琇姐儿给咱们家送了中秋节礼,你可回她礼了?”

    高桢怔了一怔:“回了。”

    “回的什么?”

    高桢心里纳闷,父王今儿怎么忽然对这些庶务感起兴趣来?他回答说:“是我们王府自制的两盒糕点,两盒宫制的月饼,两坛子御酒,四匹上造的衣料,还有一套上造的文房四宝,两匣新书。”这其实是烟霞和曹妈妈帮着拟的。一般有交情的人家或是宗室皇亲,都照这个规格来,但赵家多得了新书与文房,比别人都要丰厚一些。

    广平王笑了:“蠢材,蠢材,琇姐儿平日听你说想要她做衣裳,她就亲手做了送你,今儿知道你想吃螃蟹,就特地回家后再命人送一筐来,又写了信提醒你进宫后的忌讳之处。你心里一定觉得熨贴吧?可怎么就没想过,要给琇姐儿也单送一份礼呢?你回赵家的礼,大多都与别家一样,多出来的文房与新书,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给玮哥儿准备的。那琇姐儿的份呢?”

    高桢如梦如醒,噌的一下站起身,冲出门去叫人:“赵家派来送螃蟹的人可走了?没走就叫他稍留一下,我还有话要吩咐。”

    不一会儿外院传话回来说:“人还没走呢。因捎了他家姑娘一封信来,怕世子还有回话,故而还在前头等着。”

    高桢松了口气,就想回房去给赵琇准备礼物,但看到父亲这里饭还没吃完,就犹豫了。

    广平王心里对着亡妻叹了句儿子实在不伶俐,就开口指点他:“你别慌慌张张地想回院子里备礼,我只问你,你打算送什么给琇姐儿?”

    高桢想了想,还真想不出什么来:“送女孩儿东西,不外乎那几样,衣裳首饰脂粉……”可他没有啊,衣裳料子倒罢了,已经送了一份,就是花色更适合张氏那样上了年纪的长辈。今年王府有丧事,内务府送来的料子大都是素淡颜色花样的,不适合拿来送赵琇这样的小姑娘。至于首饰……从前王妃还在时,内务府按季送新品过来,她名下的银楼也会为她打造各种新鲜花样的钗环,可如今王妃去世了,王府中没有身份够格的女眷,无论是内务府还是银楼,都不会再送了。脂粉这种东西也是同理。

    况且,若要他自己去挑,他也不知道该送哪一样。因为记忆中,赵琇几乎不怎么涂脂抹粉。她一向给他的印象都是清新的,淡雅的,就好象是春风中挂着一滴晨露的嫩芽儿。

    高桢有那么一瞬间走神了,但很快就醒过神来,干巴巴地对广平王道:“儿子想不出来,她好象也不怎么喜欢打扮,倒是喜欢吃些新鲜美味的东西。”要不要把王府几个糕点秘方抄一份送过去?想必赵琇一定很会喜欢吧?

    广平王有些无语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投人所好是好的,可吃的东西吃完就完了,要送礼,难道不是送能保存得长久一些的东西比较好么?这样收礼的人每次看到这东西,就都能想起你的好处来。”

    高桢想了想:“那……把王府针线房的绣谱送一份给她如何?她平日也时常做针线的,还喜欢做些别人没有的新花样。”

    广平王木然:“你这是打算让人家小姑娘给你做衣裳时,能用上绣谱里的花色么?我要是琇姐儿,收到那样的礼物,一定捶你。”

    高桢有些不自在:“那……父王,儿子该送什么好?”

    “无论送什么东西,贵不贵重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心意。”广平王打消了指点儿子的念头,有些事情如果不能自己想明白,就算帮了他一回,日后他还是会无措。

    广平王其实也有些沮丧,想当初,他还未做太子时,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政事也不太忙碌,每逢年节,还有王妃生日,他都会精心准备礼物送给妻子。小到一盆她喜欢的花,或是他亲手做的木梳,大到避暑庄子里新修的荷塘与水阁,样样都令妻子惊喜不已。如此会讨人喜欢的他,妻子也是七窍玲珑之人,为什么会生出个如此蠢钝的儿子?

    广平王心塞塞的,饭也吃得半饱了,便叫人将碗盘都撤了下去,喝了口茶,自顾自地去歇息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赵家的人还在前头等回话呢,你要尽快决定。”

    高桢目送父亲在内侍搀扶下走远了,开始发起愁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中秋夜

    赵琇直到快天黑了,才等到派去广平王府的家人回转,心里还担心是有什么事。没想到那家人回禀道:“世子亲自来跟小的说,谢姑娘送的螃蟹了,也多谢姑娘的提醒。姑娘好意,他铭感于心,却不知该如何报答。有心要送姑娘一份回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只有请姑娘担待些,容他多想几日。”

    赵琇觉得奇了:“我也没说要回礼呀,况且他不是早就回过礼了吗?怎么会这样说?”

    那家人也说不明白,赵琇便让他下去了,自个儿想了想,也始终想不明白高桢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没纠结多久,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第二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赵家小宅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打团圆饼、祭祖、布置院子,全家的人都忙得腾不出手来,还特地从侯府旧宅那头抽了一批手脚麻利的男女仆妇过来帮衬。

    赵启轩一家人都在京城过中秋,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儿就过来了。起初只是陪着张氏他们说话,后来见赵琇和卢妈在前院指挥家人做事,还时不时回来问张氏的意见,赵启轩之妻马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主动要求要帮忙。

    中秋晚宴的准备工作早从两天前就开始了,今日正日子,要忙的不过是布置院子罢了。点缀院子用的时兴花卉全都是自家庄上出的,一盆一盆儿整理得漂漂亮亮才送过来,只需要照一定的次序摆放好。其实并不是很麻烦。家里挂的各式彩灯、花灯都是早就买回来的,拿竹竿挑着挂到了廊下,只等天黑了一点亮就好。祭祖的事张氏亲自带着赵玮料理。赵琇就去厨下看今晚的菜单和材料。马氏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就挤进厨房,非要亲自下厨做两个拿手菜,好孝敬一把叔祖婆婆。

    赵启轩看着这番忙碌的景象,就觉得自己不可以把自己当成是外客看待,便主动带着儿子出门去。到集市上买了几盏彩灯回来,又买了几包酱牛肉和酱鸡酱鸭。他儿子赵淮看到街边店里卖的“兔儿爷”,也买了几个。打算带回去给小姑姑和妹妹玩。

    所谓“兔儿爷”,其实是一种泥塑的玩偶,因为中秋节的主角是月亮,而神话传说中。月宫中还住着玉兔。所以就有了中秋祭月必用兔儿爷的习俗。不过本朝以来,兔儿爷渐渐成了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各种花色都出来了。赵淮带回赵家小宅的几个兔儿爷,有坐麒麟的,也有坐着葫芦的,甚至有一个穿戴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座下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老虎额头上还顶着个“王”字。

    赵淮买的兔儿爷一回到家就立刻成了女孩子们的新宠。赵沅抱着一个大的。咯咯笑道:“早上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街边卖这个了。南边没有这东西,我早就想要一个,又怕娘不高兴。如今哥哥买了,我就可以玩儿啦。”

    马氏却有些埋怨儿子乱花钱:“有一个就行了,拜月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位兔儿爷?”从前家里经济窘迫,母子三个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三瓣花。如今家里有了钱,丈夫出手又大方,儿子兜里从没少过零花,她又要开始担心儿女会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尤其是在京城这种花花世界,她实在是有操不完的心。

    赵启轩便笑着对她说:“虽然儿子买了好几个,但每一个寓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这坐老虎的兔儿爷,合该送给玮弟,因老虎是百兽之王,就寓意着得他的人将来会是大元帅、大将军,家业必定兴旺发达;而这坐麒麟的呢,因有麒麟吐书的典故,谁家生了儿子的,常有人说那是麒麟儿,就意味着这家的儿子将来读书科举,是有大出息的,岂不正配咱们淮哥儿?”

    马氏听说这玩偶还有如此吉利的寓意,倒是改了态度:“当真?那咱们可得把这坐麒麟的兔儿爷迎回去好生供奉才是。”倒把赵淮给臊了个大红脸。坐麒麟这一尊兔儿爷,其实他是打算送给小叔叔赵玮的。赵玮也读书科举。可如今母亲这么一说,倒叫他不好送出手了。

    赵琇在旁听得有趣,便问:“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那这个坐葫芦的呢?难不成是指福禄双全?”

    赵启轩抚掌笑道:“正是福禄双全的意思!妹妹真个心思玲珑。”

    一旁的赵沅玩着手里的兔儿爷,忽然惊喜地道:“哥哥快看!这个兔儿爷的嘴是可以动的,还会招手呢!”赵琇忙凑了头过去瞧,果然,那兔子嘴巴上上下下吧唧吧唧的,可以开合,肘关节也可以活动,还真是别有心思。

    几个人围着兔儿爷就研究上了。赵玮走出正屋时,看到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有些无奈:“吉时到了,快来祭祖吧,一会儿再玩笑不迟。”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涌进屋中,在张氏的带领下祭拜祖先。

    中秋祭祖的仪式很简单,磕了头,上了香,也就差不多了,但晚上的祭月仪式却要隆重得多。

    天刚擦黑,院子里各处的彩灯就亮了起来,把院子照得明晃晃的,映衬着周围摆放的一盆盆鲜花,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真是说不出的好看。马氏瞧见月亮出来了,连忙进屋向张氏禀报,张氏就下令女眷们齐齐到院子里拜月。

    院子当中,祭案早已朝着月亮的方向摆好了。上头高高挂着“月宫码”,其实就是月神像,是文房铺子里特地送过来的,另外还有一尊兔儿爷,另有月饼、桂花酒、切成莲花瓣状的水果等各色供品。其中祭桌正当中摆放的,是一个直径足有一尺长的大大的“团圆饼”。其实也是月饼的一种,只是个头特别大,上头还有大红色的福寿印记。

    京城有习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先是张氏领着马氏、赵琇与赵沅以及家中上下丫头婆子媳妇子们上了香,叩了头,过后,赵玮与赵启轩、赵淮才过来向月神行了拜礼。赵玮还事先作了一篇祭文,当众读了,等祭月仪式结束后。连同月宫码与千张、元宝等物一并焚毁,轻轻放进祭案旁的铜斗内。

    祭月完毕,家宴也可以开始了。

    今日天气极好。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中,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凉风习习,冷暖适中。赵家的家宴就摆在正院树下。也不必分男桌女席。六人团团围坐,抬头就能欣赏到月色,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宴席上的菜色也非常丰盛,除了月饼外,还有鸡鸭鱼肉与螃蟹,水果也有莲藕、西瓜、槟子、沙果、虎拉车、海棠果等时令果子,还有九小碟各式干果,什么瓜子仁儿、核桃仁儿、松仁儿、杏仁儿、炒花生、葡萄干、桃脯、蜜饯等等。酒水则有赵启轩带来的陈年好酒,自家酿的桂花酒与庄子上送来的果酒。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饱喝足。连张氏都小小地抿了半杯桂花酒,脸上添了几分红晕。

    赵琇笑着替她剔蟹肉,又教赵沅怎么使蟹八件,马氏一边吃着其他菜,眼角却瞥过来也跟着学,不一会儿也拿了一个螃蟹开始试着剔,却怎么用都用不熟手,不由笑道:“这螃蟹顶着这么硬的壳子,抓它还要当心被它蛰着,吃起来又这般费事,却不知世人为何还是爱吃它。”

    赵琇笑道:“它壳子虽硬,但肉还是挺好吃的,没吃过之前,谁知道这丑陋坚硬的外壳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一种美味呢?可见任何东西都不能仅凭外表就对它的内在下定论,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是位勇士呢。”

    众人听得笑了起来。赵启轩便接过妻子手里的螃蟹,替她剔了一个。他是常年在外头吃喝应酬惯了的人,在这上头比妻子要拿手得多。马氏见他剔得好,索性就由得丈夫侍候起自己来。

    张氏嘱咐众人:“这螃蟹虽好吃,却是性寒之物,别吃多了。大人都喝一点烧酒吧,孩子也可以喝一点果酒。那是庄子上的人家自酿的,甜甜的并不醉人。若是实在醉了,索性就在这里睡一夜得了。”

    众人齐声应着。赵沅又提议:“吃得差不多了,怪闷的,不如我们来做游戏吧?”

    张氏问她:“你想做什么游戏?可不许乱跑乱跳,刚吃完饭呢。”

    赵沅便道:“猜谜如何?哥哥买了一本谜语集子,我特地带过来了。”

    赵琇觉得有些意思:“那就猜谜。”

    赵淮却道:“我们兄妹俩都已经看过了,知道谜底,猜起来没意思。我们住的院子隔壁是一家泉州人,我早上遇见他家儿子,说他兄弟几个晚上要玩卜状元呢,说是拿月饼玩儿的,规则我也听他说了。不如咱们也学着卜一卜谁是状元,可好?”

    这回是赵沅不乐意了:“这是你们男孩儿玩的游戏,难不成我和小姑姑还能考状元么?卜了来也没意思。”

    赵启轩也道:“家里并没有卜状元用的月饼,如何卜得?人家泉州人卜状元,要用全盒月饼,足有六十三个呢。骰子也没有。”

    张氏便笑道:“骰子未必没有,若问家中下人,兴许还能凑几副出来。不过这个游戏我从没见过,也不知怎么玩,倒是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方才祭月的团圆饼,也该拿来分了吃才是。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方才美满。”

    马氏连忙去取团圆饼,赵琇过去帮她,正忙碌间,前院忽然有人来报:“宫中来人了,老夫人、小侯爷和姑娘快去迎接。”

    赵琇很是吃惊,回头望张氏,张氏忙问:“中秋宫里赏的月饼与御酒早就赐下来了,怎么今晚上又来人?难道是皇上在宫宴上想起了我们这些老臣遗眷?”

    等他们祖孙三人收拾了到前院去迎接宫中来使,那来使却说:“咱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替广平王世子送礼给府上大姑娘的。请赵大姑娘领旨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喜

    赵琇惊讶极了,高桢虽然说过要补给她回礼,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期盼过这份回礼,万万没想到他会给了她这一个惊喜。

    不过说实话,她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惊,暂时还没感觉到喜。

    她送礼时也好,写信时也好,都没把这件事想得太认真,就是朋友间随口说说的。高桢闹得皇后都知道了,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关键是,皇后亲自下旨赐她东西,她还得下跪接旨,歌功颂德一番,大节下的,未免有些扫兴。

    心里腹诽着,但赵琇知道这话绝不能说出口,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儿端倪,封建社会的皇权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自家亲祖母、亲兄长,也不会同意她的看法。她便跟着张氏、赵玮他们一起露出欣喜的神色,摆开了接旨的架势。

    她自幼跟着张氏学礼仪,又经历过兄长袭爵那一回的接旨仪式,也不着慌,正正经经提了裙摆,就要跪下。不料那宫中来使却又笑着拦住了她:“皇后娘娘说了,这并不是正经旨意,赵大姑娘不必下跪。”

    赵琇糊涂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张氏,既然要接旨,怎么又不用跪了呢?

    张氏低声问来使:“这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请天使别笑话。只不知她该怎么做才好?”

    宫中来使笑意吟吟地打量了赵琇一番,见她虽然有些懵懂,却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脊背依然挺直,站在那里,仪态也不差。便笑得更深了:“赵大姑娘只需要站着听就好。”

    赵琇便照着他的话去做,恭恭敬敬地立在当地,头微微低垂。宫中来使也就将皇后的旨意颁布出来了,原来他传的是口谕:“皇后娘娘说,广平王世子自打进宫后,就常常在烦恼,皇后娘娘问他是怎么了。他又不肯回答。后来皇后娘娘传了他身边的丫头来问话,方知是赵大姑娘送了中秋节礼去广平王府,其中有一样要紧东西。是世子早就想要的,赵大姑娘委实帮了世子一个大忙。世子感激,有意要单回赵大姑娘一份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这样的事。原该由广平王妃替世子操办。只是王妃早逝,皇后娘娘身为婶母,理当为侄儿出力。如今赐下三份礼,权当是替世子回礼了,还望赵大姑娘喜欢。”

    赵琇恍然大悟,接着又有些糊涂,她什么时候送过高桢他早就想要的东西?难道是螃蟹?还是他吃过一次五仁月饼,俨然发觉那是他毕生吃过的无上美味。所以特地回她一份厚礼,感谢她帮他找到了美食的真缔?

    赵琇被这个想法雷了一下。立刻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宫中使者念完口谕后,已经命人将礼物送上前来,给赵琇过目。她连忙凑过去瞧,皇后娘娘到底为高桢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宫中使者带来的是三个盒子,第一个是楠木镶玉嵌银丝的如意盒,做工十分精致,打开盖来,里头却是十二枝内造宫花,堆纱为瓣,珠玉为蕊,端得是精巧,远远看去,竟象是真的一样,还带着香气。

    第二个盒子,是个紫檀木长方盒,上头雕着福寿纹样,做工同样精巧,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一本厚厚的洋文书,还有几个小册子。赵琇一眼就发现,那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的是拉丁文的《新约》字样,至于几个小册子,一本讲的好象是西方天文学方面的内容,另外几本居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手抄本。也不知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第三个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也是紫檀盒子,表面上嵌着百宝花蝶图案,打开盒盖,里头堆着丝绒,当中放着一只小小的银怀表。

    赵琇看到先前第一件礼物时,还没怎么着,看到第二件礼物,还小小地惊喜了一下,但并不是非常明显,直到看到这怀表,眼睛才一下就亮了起来。

    家中虽然有自鸣钟,但只能放在祖母房里,无论做什么事,想要看时辰,都得特地往正房走一遭,或是叫丫头去看,实在太不方便了。如果有一只怀表,能时时带在身边,那以后可不就随时都能知道时间了吗?赵琇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那宫中来使是人精子,惯了察颜观色的,见状便笑了:“皇后娘娘准备礼物时,世子就说了,赵大姑娘性情为人,对那宫花定是无可无不可的,就算喜欢也不过是看几眼,对这洋人的书和怀表,才会是真喜欢。不瞒赵大姑娘,皇后娘娘说了要帮世子准备回礼后,备的东西除了这一盒宫花,还有另两件首饰,却不在这里。是世子说,姑娘不喜欢脂粉钗环那等俗物,若要送,不如送些新奇物件。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又另备了两个珍玩。世子却都否了,后来还是他从清单上看到有这几本书,就硬是讨了来,加进礼物中。又因皇上另赏了世子一只怀表,世子就把这个往日用惯的送了过来。皇后娘娘还说呢,再没听说过送礼还特地送自己用旧的东西的,世子只不听。咱家还在心里嘀咕呢,生怕姑娘见了东西就恼了,万万没想到,还是世子知道姑娘的喜好,选的东西样样都合乎姑娘心意。”

    赵琇听得笑了,对那宫中来使道:“倒不是世子熟知我的喜好,只不过是上京的时候,一起在船上待着,他见我看西洋人的书,又跟船主人说洋话,知道我有兴趣,才会挑了这些东西送我罢了。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一看那匣子宫花,心里就喜欢得不行,只是不敢露出来,怕公公嫌弃我没见过世面。待看到后面这两个盒子,心里喜欢更甚了,就没忍住。让公公笑话了。”

    宫中来使笑着捂了嘴:“赵大姑娘真会说话,皇后娘娘听了,一定欢喜。”

    张氏那边示意卢妈带人将礼物接下。又让汪福来端着一个托盘上前:“天使一路辛苦了,差使办完了,喝杯茶再走吧。今儿是中秋,月色正好,家里人正好饮宴,还有几道小菜与糕点,公公不尝一尝么?”

    宫中来使笑着婉辞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老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也惦记着老夫人,老夫人什么时候闲了,只管进宫陪娘娘说说话。老夫人与侯爷、姑娘对皇家有恩。与旁人不同,不必太过拘泥于俗礼。”

    张氏笑着听了,却不敢真的这么想,又让汪福来给对方塞了个荷包。那宫中来使捏了一下。见荷包薄薄的。里头似乎放着纸质类的东西,就知道定是银票,这比金银还要值钱些,笑得更欢了,亲亲热热地向张氏行了一礼:“老夫人真疼我们,您客气了。”方才带着随从走人。

    宫中使者一走,赵琇就抹了把汗。她倒是不怵宫里来人,就是这位宫使那亲亲热热的作派让人有些发毛。不过她对皇后送来的这几样礼物还是非常喜欢的。立刻就跑到卢妈面前,将那装怀表的盒子打开。把怀表取了出来。

    这是一只素面的银怀表,表面光光的,并没有什么纹饰,银链子也有些粗,看得出来,不是新的,打开表盖,上盖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桢”字,看来还真是高桢用过的东西。赵琇便笑道:“奇怪了,我从前没见世子用过这玩意儿。”

    赵玮凑过来看:“这还真是他的旧物,我见过好几回了。他原有两个怀表,这个银壳的,是几年前先帝赏赐宗室子弟时得的,在京中好些人都有,并不算稀奇,他也就是家常用用。另一个则是镏金的,上头还嵌了宝石,却是先帝单赏给他一个的,上头还有御赐的字样。前两年广平王退位,世子在外头走动时,就只带那个镏金镶宝的,别人瞧见了,即便想要说几句风凉话嘲笑他,看到那只御赐的怀表,也不敢太过造次。他去江南,带的就是镏金的那个,在川沙堡遇险时弄丢了。他回来后,除了王府与宫里,也很少出门,后来居丧,更不可能把这些首饰类的东西明晃晃地露在外头。即便你见他的时候,他正戴在身上,也是收在衣裳里头的,你自然看不见。”

    赵琇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她想要一只怀表都不行,高桢居然有两个!不过现在她也有一个了。看在这份礼物这么合她心意的份上,她决定给他再做一身新衣,作为酬谢。这回就不用他先开口了。

    她回到正院席面上时,还美滋滋地拿着那只怀表摆弄。赵玮忍不住笑她:“可见世子是拿准了你的心思,否则送的礼物怎会这样中你的意?那边还有小姑娘家们最喜欢的宫花,这边也有你往日喜欢翻看的洋文书,妹妹你好歹把目光往那两样东西上停一停啊。”

    赵琇被他打趣了,也不生气:“宫花我自己也有,平时又很少戴,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又不是世子挑的。至于洋文书,那本《新约》我早就看过,并没有什么稀奇,况且又是拉丁文的,我还没那水平,不翻字典就能看懂呢。几本戏剧倒有些意思,过后慢慢看就是了。只有这只怀表,我想了好久,只是没处寻去,今日终于得了一个,怎能不开心呢?”

    赵玮笑了,也不在意。张氏倒是拿着那匣子宫花,一朵朵看了:“做得真个精致,琇姐儿平日就是不爱戴这些,其实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她指了指坐在一边正盯着宫花瞧的赵沅:“象沅姐儿这样,看着多标致呀,你却总喜欢穿得这样老成,不用脂粉,又不戴花。”

    赵沅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绣花袄,配着葱绿色的百褶裙,绾着双鬟,又戴了几朵绢花,插着金钗,戴着珍珠耳坠,脸上还涂了薄薄的脂粉,打扮得水灵灵、娇艳艳的,猛一听到张氏夸奖自己,脸就涨红了,不好意思地往母亲马氏身后躲。

    马氏笑道:“沅姐儿哪里比得上她姑姑标致?不过是学着别家女孩儿那样妆扮罢了,就算是涂了脂粉,也不如她姑姑清秀又气派。”

    赵琇抿嘴笑着,拉了拉赵沅的手:“你喜欢那些宫花?这是皇后赐的,不好给你,不过我自个儿也有好多宫花,多是别人送的,虽不如这个精致,也很漂亮。一会儿你到我屋里去,两大匣子呢,随你挑!”

    赵沅十分惊喜:“真的?谢谢小姑姑!”

    赵琇笑着,小心把怀表揣进了袖袋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在表链上弄个小夹子,每日都挂在襟前才好。不过又想到如今弹簧不易得,若是换了别针,又怕会把衣裳戳坏了。可要是放到荷包里随身携带,又觉得掏出来放进去的麻烦。

    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还真是个让人欢喜的烦恼呢。要不……等高桢回家了,她过去道谢时,顺便问问他,通常都把怀表放在什么地方?从前见他出门,都是利利落落一身衣裳,腰还显得特细,也不见身上挂着什么东西,到底是把怀表藏在了何处?她得好好向他取取经才行。(未完待续。。)

    ps:  晚上出去吃饭,回来迟了,更新晚了很抱歉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笑

    “把怀表藏在了何处?”高桢听到这个问题时,忍不住呆了一呆。

    赵琇点点头,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我哥哥说,你从前常常在身上挂怀表的,尤其是在出门的时候。可我在外面见你,就没看到你身上挂了什么东西。你到底把怀表藏在哪里了?”她有些沮丧地晃晃沉甸甸的袖子:“我只能揣在袖袋里,要是冬天穿的衣裳厚还好,现在衣裳料子还是软的,人人都能瞧见我袖子坠了一块,祖母说不好看。”

    高桢听明白了,他看着她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玉雪一般的纤细手腕,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有需要时,我会把它揣在怀里,或是别在腰带上,但一般我都是丢给身边侍候的人揣着,想知道时间时,问一声就行了。”这绝对是真话!要不是因为这样,当初先帝赐他的那只镏金镶宝的怀表就不会消失在海中了,当时它就放在他小厮的身上。

    赵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吐嘈一句封建社会贵族阶层太罪恶什么的。高桢的做法对她简直没有参考意义,她才不会把怀表交给随身侍候的丫头婆子呢,这种东西当然要随身携带才够方便。

    她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在衣侧或是衣襟下摆内层多缝一个小口袋,专门用来放怀表?不然就做个方便取物的荷包随身带着好了。

    高桢看着她,心情变得很好:“送你的礼物,你都很喜欢么?怀表喜不喜欢?”

    赵琇笑着点头:“喜欢呀。特别是怀表,我最喜欢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带着它!”

    高桢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那是我从前用过的东西,有些旧了。也不精致漂亮,你不嫌弃么?”

    “怎么可能会嫌弃?”赵琇叫道,“我早就想要一个了,只要用着好,是新的旧的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是你用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肯定也很喜欢吧?你愿意割爱,我还要感谢你呢。”

    高桢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皇上知道我在川沙堡时,把原来皇祖父赐的那只怀表弄丢了。恰好闽粤送上京的供品里,就有几个怀表,便顺手赏了我一个。我想着这个旧的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送给你使。你不是一向很喜欢西洋物件么?”

    赵琇笑道:“我也不是只喜欢西洋物件。只要是新奇、实用又方便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家上房里摆着一个自鸣钟,我每日做事,总是要去那里看时间,才能定下章程,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若能随身带一个怀表,就方便得多了。只是这个想法我只能闷在心里,不敢开口。虽然家里也有铺子做洋货生意。但我们家熟识的西洋商队很少贩卖这种东西,顶多就是运了一两座钟来而已。价钱都太高了,若有,那一定是送到宫里去,绝不敢留下自用。你会送我这个,我真的非常惊喜。”

    高桢嘴角翘得更高了:“是么?那几本洋文书如何?宫花……今儿你倒是没戴。”

    赵琇摸摸自己的头发,笑道:“我在家偶尔也会戴花,只是那一匣子十二朵四季宫花,都十分精巧,一月一款,上头的香味还跟花的香气相对应,实在是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戴。况且我也不好穿红戴绿的来你家,就照往日的打扮来了。至于那几本书,倒还有些意思,一本拉丁文的《新约》,我以前看过英语版本的,内容都还记得一些,拿来温习一下拉丁文好了,不过那几本戏剧挺好的,居然是莎士比亚的作品,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桢微笑道:“这个姓莎的人我听说过,他写的戏在英吉利国很有名,但我不清楚他写的都是些什么戏。这几本书,原都是宫里收藏的。太祖皇帝时,有传教士晋见,给太祖皇帝留下了两本《圣经》,除了这本《新约》,另一本大约是《旧约》,还有一些杂书。太祖皇帝并不信洋教,收下书后,随手就让人放进书库了。在宫中几日,我镇日无事,央了皇上恩典,进书库寻几本有趣的闲书,想读给父王听来解闷的,不想就看到了这几本书。那本《旧约》已经残了,里头的字也糊了一些,几乎不能看。我当时想起你爱看这些洋文书,不知可看过这几本。念头一闪而过,等皇后娘娘问起送你什么礼好时,我就立刻想起了这些书来。你若是看着好,我再进宫找找,记得那日在书库中,我还看到几本别的洋文书,瞧着跟你熟悉的英吉利话非常相象,好象是讲算术与格物的。”

    赵琇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宫里的书不好拿出来的吧?”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看到这些书,她愿意手抄一份,就把原件送回去。

    这对高桢来说却只是小事一桩:“这有什么?宫里没人看这个。书放在库里也是白白霉坏了。皇后娘娘还说,若你懂得这个,不如就译成本国文字,也让她知道书里讲的都是些什么。”

    这个任务有些艰巨,不过赵琇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尽我所能把这几本书的内容译出来的。”

    高桢听了,又有些后悔方才这么说:“若是太难,你也不必勉强,若是累坏了自己,就不值当了。”

    赵琇摆摆手:“我当然不会这么傻,皇后娘娘又没规定时间,我慢慢儿翻译就是了。”她还饶有兴致地跟高桢说起那几本莎翁戏剧:“有一些讲英吉利国王的,象是《理查三世》、《亨利四世》这两部,可能翻起来比较难,故事也比较严肃,《麦克白》还是悲剧,不过还有一本《威尼斯商人》,一本《无事生非》。都是挺有趣的喜剧,大约翻出来后,给皇后娘娘做个消遣。是不成问题的。”

    高桢见她颇有兴致,也就不再劝她:“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实在为难,就算了。京城里又不是没有通晓汉文的西洋传教士,让他们译也是可以的。只是太祖皇帝时曾留下口谕,叫皇室后代子孙不要让传教士涉足政事,除了钦天监或是伎术官之职。不许西洋人担任军政要职,也不许朝臣与宫妃信教。因此宫里素来很少与传教士打交道。”

    赵琇倒是隐隐明白太祖皇帝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口谕,笑了笑就算了。她对高桢说:“那我自己译好了,若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找京城的传教士问,只问语言。想必不妨事。”

    洋文书的话题结束了。赵琇又将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件乳白底灰色细线方格纹的夹里半袖比甲,递给高桢:“这是我新做的,就当作是谢你的回礼,你瞧瞧合不合身?”

    高桢看到那包袱时就有过猜想,如今猜想成真,他也觉得非常欢喜:“怎么忽然给我做这个?我并没有跟你提起要做新衣裳呀?”

    赵琇笑说:“你是没跟我提,只不过我得了称心如意的礼物。心里欢喜,就想着格外酬谢你罢了。这个是松江那边新送过来的棉布。比一般的棉布略厚些,是夹了绒线织的,里布用的是最细软的料子,秋天穿起来舒服又暖和。衣裳料子我特地挑了颜色花纹都很素淡的,但又不是全白,无论你里头穿黑衣白衣,这个应该都可以搭配起来。家常穿着,无论读书还是练武,行动都能方便一些,又能御寒。”

    高桢翻来覆去地看了新衣,瞧了赵琇一眼,起身往里间换上了,重新出来时,家常的石青夹袍外头多套了件乳白色的比甲,腰间系着灰色的腰带,确实行动方便,穿着又暖和。高桢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做得真不错。”顿了一顿,“你的针线越发好了。”

    赵琇得意地翘起了嘴角,眼睛又忍不住往高桢腰上瞄去。虽然她现在的身材也挺瘦的,但毕竟还是小孩子,等将来发育了就难说了。高桢比她大三岁,又是男孩,成天练拳,饭也不少吃,是怎么长成这么细的腰的呢?是她的错觉吗?她居然觉得他比她还要苗条些,这真不科学!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火辣了,高桢似有所觉,疑惑地转头去看她:“你在看我什么?”

    赵琇连忙收回视线:“没有啊,我只是看一看你穿着比甲合不合身而已。上回量你的尺寸都有几个月了,说不定你又长高了许多。我来之前还担心这衣裳你穿着太小呢。”

    高桢顿了一顿:“不合身也没什么,再做就有了。况且你给我做的衣裳,就从来没有不合身过,一向做得很好。”

    赵琇得此赞誉,脸上又有了笑模样,假仙地客气一番:“没有啦,这是运气好,碰巧的。我的针线活还差得远呢。”

    高桢居然点点头:“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就多做些,多练练吧。就这么一身,多做一件镶毛皮里子的好不好?”

    赵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些:“天气冷了,如今做针线活,用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冷下来,整个人都要僵掉。前儿祖母才叫我少做些针线呢。”才怪,张氏明明是叫她秋冬季节少出门,多在房间里练练针线!

    高桢不知实情,信以为真,面露失望之色:“哦,那就等来年天气转暖了再说吧,你的身体要紧。”

    听到他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赵琇又内疚起来了:“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应该还能做……”看到高桢双眼一亮地望过来,她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她居然主动送上门去,她是有多笨!

    赵琇最后垂头丧气地告辞了,高桢送她出二门时,忽然对她说:“其实你生得并不胖,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赵琇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高桢笑笑:“你不是在羡慕我长得瘦么?所以总往我腰身上偷瞧,脸上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明晃晃的,谁看不出来?曹妈妈她们总是嫌我太瘦,劝我多吃些东西。你羡慕归羡慕,可别犯糊涂,也学外头的人那样故意不吃饭或是少吃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其实你如今的身段挺好的。女孩子就该有一点肉才好看。”

    赵琇面红耳赤地抬袖掩面:“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桢又笑了笑:“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可看他的表情,他分明就不信!

    赵琇恼怒地放下袖子,试图最后一次努力澄清他的“误会”:“我真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对身体不好。男孩子要这么纤细干什么?男孩子应该长得壮实一点才好看!你这样看上去风吹吹就倒了,有什么好的?”

    高桢挑了挑眉,傲然道:“那是我如今还没长开呢。我迟早会长得又高又壮的。你等着瞧!”决定了,今天就开始加练!

    赵琇只把这话当成是少年人的意气,并不当一回事。高桢在她印象中,一向是又高又瘦的少年形象,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壮起来是什么样子。反正只要高桢别误会她在羡慕他的身材就好了。她瞄他的腰身,不过是类比一下,其实她也很瘦,平时也没缺少锻炼,就是跟在奉贤时相比,她确实稍微长胖了些,谁叫京城的饮食都重油重酱呢?况且她又是处于长身体的年纪,只要控制一下就好了。天哪,她就算还是个豆芽菜,也不可能羡慕男孩子的身材!这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送走了赵琇,高桢心情很好地往回走,打算趁天色还早,先练练箭法。没走几步,就看到曹妈妈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见到是他,立时停住了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桢挑了挑眉:“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妈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钟家人如今在大门外求见。钟大老爷的判决下来了,抄没家产,革职还乡,也算是保住了一家平安。钟家人决定明日起程离京,今日就想求见王爷与世子一面,拜别王妃。王爷与世子都吩咐过,再不许钟家人进王府大门,门上不敢擅自做主,求到我头上。我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正要问问王爷的意思呢。”

    高桢皱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诛心

    王妃百日已过,也入土为安了。无论是广平王还是高桢,心中的丧亲之痛也已经平复下来。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若是久久沉浸在悲痛中,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但这并不代表,高桢对外家的怨恨,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有所减弱。

    他始终不会忘记,在父亲广平王从东宫退位之后,一向最亲近的外家态度所发生的转变,以及在下江南的行程中,钟家人明知道他在皇叔身边随行,还执意帮助姨父与一众逆贼谋害皇叔,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他更不能忘记的是,当谋逆案发,先帝与皇叔都看在父王面上,有意对钟家从轻发落,可钟家却不甘心放弃自己的野心和妄想,诡计百出,将他母妃生生气死了。

    若不是外家,他不会年少失母,父王不会盛年丧妻。可钟家居然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仍旧将母妃钟氏当成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连上门祭拜一下,都是别有用心的。这样的外家,若说他们还念着与母妃的骨肉亲情,知情人谁会相信呢?

    钟家参与谋逆是事实,钟大老爷在任上贪墨也是事实,从前靠着广平王府,他们得到了多少好处,逃避了多少次律法的惩罚,如今只不过是承受他们该得到的罢了。况且这已经是从轻处置后的结果了。若不是有皇家这门姻亲的面子在,钟大老爷如今哪里保得住性命?只怕连母亲妻子儿女,都要被发卖。能一家子平平安安回家乡去。还能做个耕读人家,日后若是子孙后代有出息,未必不能东山再起。高桢觉得。高家对钟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即便是母妃在世,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挑剔的。

    想当初,如果钟大老爷肯听从母妃劝言,老老实实辞官,如今他家还是体体面面的书香世宦人家,儿子日后科举出仕。家业便又兴盛起来。如今钟雅卓成了犯官之子,真想考科举,还得看朝廷愿不愿意开恩。就算考了,也不能点元,将来入朝更不可能受到重用。这一切都是钟家人自找的,高桢真是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可怜。

    如今事情已是尘埃落定。钟家人还要来做什么?高桢完全不相信。他们是单纯想要来祭拜一下王妃钟氏而已。

    曹妈妈还在等待高桢的吩咐,高桢看了看她,便淡淡地道:“父王今日心情不错,妈妈还是别拿这些扫兴的事惹他不快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父王与我都已经说完、做完了。设法让钟大老爷保住性命,就是我们父子为钟家这门姻亲做的最后一件事。如今姻亲情份已尽,相见争如不见。还是不必见了吧。”

    曹妈妈听着眼圈都红了:“我也不是替旧主人说话,他们确实做得太过了。只是老太太今日也来了。她摆起长辈架子,王爷与世子都不肯见,万一他们又在外头说些什么闲话可怎么好?况且……他们要给王妃上一炷香,也是应当的。王妃去后,他们一家子还没正经祭拜过王妃呢,每次想来,都是一堆夭蛾子……”

    高桢扯了扯嘴角:“外祖母对亲生的女儿这般无情,对儿子倒是心疼得紧。若她老人家真要往外头传闲话,只管让她传去。只是妈妈别忘了替我提醒她一句。钟大老爷的官职是丢了,性命还在呢,他还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外祖母若是真有这么大的气性,难不成连子孙的前程都不顾了?至于上香之事,母妃故去已逾百日,灵堂都撤了,娘家亲人才说要来拜祭,有什么意思?王府里只有母妃灵位,钟家若是有诚意,何不直接到皇陵去拜?那里离母妃还要更近一些。哪怕是在皇陵之外遥遥上一炷香,只要是真心实意,母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挑剔一点俗礼。”

    曹妈妈犹豫地看着他:“真不让人进来了?”她有些担心,外人不会说王爷什么,却要指责世子这个做外孙的对外家太无情。

    高桢满不在乎地笑笑:“不让,随钟家人爱说什么。我也是不敢,天知道让他们进了王府大门,会做出什么来?可别又来个不要脸的女眷,冲上来缠着父王与我不放,硬说自己被轻薄了,要我们父子娶她。钟家不顾祖宗的脸面,我们高家人还要脸呢!”

    这话说得诛心,但曹妈妈实在无言以对,她虽然是钟家旧仆,但对旧主还真是没脸去出言维护。

    高桢又想了想:“也罢,他们好歹是最后一次来了,跟账房说一声,包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吧。王府对他们已是仁至义尽,若他们真要在外头败坏父王与我的名声,有这二百两,旁人也不会信他们。再问他们打算如何回乡,若是坐船,就替他们雇船,若是坐车,就替他们寻家可靠的镖行。王府索性一并替他们操心了,也省得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迟迟不肯启程。”

    曹妈妈听了,暗暗松了口气,世子看来还未对钟家完全绝情,这就已经够了。她当下便领命而去。

    高桢目送曹妈妈远去,原本的好心情没了大半,想了想,他决定去陪父亲,只是说说话也好。父亲从前数落他不会送礼,这回中秋节礼,他挑选的礼物让赵琇满意极了,想必父亲不会再嫌弃他了吧?不过中秋过后就是重阳,赵琇已经答应了要给他做新衣,那他是不是也该再备一份节礼?这回他该送什么呢?不知能不能请教一下父王。

    高桢的步履重新变得轻快,直往后院去了,钟家人却在听了曹妈妈转达的话后,失望无比。连她手里那包银子,也失去了吸引力。区区二百两,怎能跟一门高贵的姻亲相比?

    钟老太太更是从没受过女婿与外孙这样冷淡的拒绝,连门都不许进。外孙给这二百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呢吧?当即就想发作。幸好钟雅卓没糊涂,及时劝住了她:“祖母好歹为父亲与孙儿多想一想。世子那话说是实话。又何尝不是威胁呢?父亲的官职已是丢了,您再骂也是无用,再得罪了皇家,又与我们钟家有何益处?”

    钟大老爷近日也在牢里吓破了胆子。虽然有人特别关照过,他在牢里没有受过刑,可牢房与牢饭却是与旁人同样待遇,每日还要听到罪行跟他差不多的犯官被杀头流放的传言。起初那点心气和傲慢早就丢光了。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与广平王一家是至亲,怎么也不至于被问罪的。可他妹妹死了,还是被他妻子女儿气死的,当中也有他的功劳,妹夫与外甥怎么可能愿意护着他?能够逃得性命。他都觉得自家祖上烧了高香。此刻再听到高桢**裸的威胁。他更是吓坏了:“娘,您别说了,什么也别说!咱们今儿来王府,可不是来结仇的。不是说好了么?只要王爷与世子能消气,随他们如何打骂,我们都要认了。如今他们也不过是不肯见我们而已,好歹还送了二百两盘缠,也是知道咱们家如今囊中羞涩。才特地贴补的。这就很好了,王爷与世子真是宽厚仁慈!”

    钟老太太被儿子的话噎住。半天没吭出声来。

    曹妈妈趁机说起雇车船之事,说王府可以代为出面,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把路费也给包了。钟大老爷更是惊喜:“世子想得真是周到!”他当然高兴,他的家产尽被抄没入官,发还的不过是些四季衣裳与亡父遗物,还有他母亲的一部分陪嫁,陪嫁的东西扣在他母亲手里,他不好动用,剩下的衣裳还要穿,只能把亡父遗物当了,但也不值几个钱。若王府包了他一家子的路费,他能省下好大一笔开支呢。再加上那二百两,回到老家后,省吃俭用些,也能宽宽裕裕地过上两三年。

    钟老太太却没那么容易被哄住,她忍不住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外孙,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样的好心计?替我们雇车船,包路费,这是生怕我们明日不走吧?若他当真这样周到,恰好我这个外祖母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丫头服侍,他把他娘陪嫁的烟云丫头还给我如何?我看那丫头还算伶俐,应该能把我侍候得不错。”

    曹妈妈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忍了忍气,才道:“真对不住了,老太太,世子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

    钟老太太怒道:“难不成我这个外祖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害死他母亲的贱婢尊贵?!”

    曹妈妈淡淡地说:“老太太何出此言?烟云是个丫头,您是王妃的母亲,怎么把自个儿跟个丫头比了?我说世子不可能将烟云给您,是因为烟云已经死了。王妃出殡那日,她披麻戴孝跟着送葬,到了皇陵,便一头撞死在王妃墓前,以身殉主,留下话说,要追随王妃到九泉之下,生生世世侍候王妃。王爷怜她忠心,就开恩允了她陪葬。只是这人殉之事毕竟有伤天和,因此王府并未对外张扬。烟云既已死了,自然就不能侍候老太太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还微微作痛。烟云是自作孽,却害了王妃,死不足惜。可她苟且偷生到王妃百日,才做出殉主的决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她家里人久久得不到她的音讯,又不知道内情,得知王妃去世了,托人来问她日后会在何处当差,又问能不能让家里人在王府名下的庄子里领个正式的差事?因为他们如今的差事是临时安排的,月钱福利都不能跟正式的仆妇相比,孩子也不能象其他佃户、仆从的孩子那样认字、学规矩,日后还能安排去处。烟云这才想起,自己闯下如此大祸,家人将来要怎么办?王爷也好,世子也罢,也许不会对她下重手,却也不会对她太好了。她若只是单身一人,怎么样都行,可她的家人才入王府,就受了她的连累,跟当初被卖去做苦工相比,又能强到哪里去?烟云最终决定以身殉主,换取一个“忠婢”的名份。而广平王与世子也会因此对她少恨几分,善待她的家人。曹妈妈深知烟云的苦心,此刻见钟老太太满心不知反省自家的错处,却只想报复那可怜的丫头,心中也有些恼怒了。

    她们下人也是人哪!(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落荒而逃

    钟老太太不知曹妈妈内心的想法,听说烟云死了,还哈哈大笑:“死得好!若不是那贱婢,我们钟家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这样还觉得不足,又问曹妈妈:“那她的家里人呢?曹家的,你不必推托,我打听过了。烟云家人如今就在王府!”

    曹妈妈的脸色更冷淡了:“烟云殉了主,王爷自会妥善安置她的家人,这些就不劳老太太费心了。”

    “你说什么?”钟老太太对广平王的处置深感不满,“那贱婢害了我的女儿,王爷怎么还能善待她的家人?很该把人直接拉到院子里活活打死才是!”

    曹妈妈简直听不下去了,钟雅卓一见不好,连忙劝住钟老太太:“祖母,您少说两句吧。那丫头既已死了,也算是受了惩罚。她家人入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您怎能管人家王府如何处置下人呢?”

    钟老太太冷哼一句,闭上了嘴。她是看在孙子面上,才不再追究的。若换了是她女儿还在世时,她要发落王府中的婢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怎么就不能管了?

    曹妈妈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点,记起王妃从前对娘家人的厚待,却没能落个好下场,神色又冷淡了几分,直接道:“世子的吩咐就是这些了,却不知大舅老爷明日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我也好叫人安排。”

    钟大老爷忙道:“正打算走水路呢,路上没那么颠簸。”

    曹妈妈点点头:“知道了。您先回去等消息吧。”又将那包银子捧到钟大老爷面前。钟大老爷连忙接了过去。钟老太太见儿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简直没眼看,摔袖转身就要走人。

    钟大太太眼见势头不好。婆婆竟然打算走了,暗暗焦急地看了眼圈红红的女儿一眼,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对曹妈妈道:“就不能让我们给王妃上个香么?王妃从前一向疼爱我们雅致,我们雅致说,若不能见王妃最后一面就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的。”

    曹妈妈瞥了她一眼,再看一眼钟雅致一身娇俏的白衣妆扮。鬓边别着一朵素色纱花,淡扫峨眉,感觉比平日更我见犹怜。顿时没好气地说:“原来钟大姑娘还记得王妃的疼爱?那怎么王妃临终前的遗言,还是为了姑娘好的,姑娘却不肯听从呢?王妃是姑娘的亲姑母,姑娘要来祭拜。穿得素净些也就是了。这般重孝打扮,却着实太过了些。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还活着呢,姑娘戴什么白花?!”

    钟雅致顿时涨红了脸。她也知道自己今日的打扮太过了些,可是临出门前,母亲再三要求她这样打扮,说是瞧着更惹人怜爱,说不定表弟就心软了,哪里想到连门都没让进。昔日老仆曹妈妈还这样落她的脸。至于姑姑的遗言,先前她为了逃避嫁给山阴侯。还真的想过照着做,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后来婚事没了,她自然就不必出家了,曹妈妈此时提来做什么?

    钟老太太脸上也掌不住,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拉上孩子走人?!”

    钟大太太已经感受到婆婆与丈夫那边射过来的埋怨的目光了,咬着牙道:“雅致原是打算在京中出家的,只是我们一家都要回乡,留她一人在京中不好,才想着回了老家再说,并不是要违背王妃的遗命。雅致也是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她姑姑,才穿了这一身来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家老太太与大老爷都答应了的。”

    曹妈妈懒得听她解释,只是道:“我们世子说了,大太太若有心要祭拜王妃,就不会等到王妃出了殡,灵堂都撤了才来,真要拜,为何不到城外皇陵拜去?倒离王妃更近些呢。世子如今实在是不敢让您母女二人进府……”她顿了顿,就把高桢那一段诛心之言一字不改地复述了出来,才微微笑道:“我原本还觉得世子只是多心,见了大姑娘这一番打扮,方明白世子目光如炬。这世上总有些人,是需要小心防备的。”

    钟雅致一张脸变得煞白,再也承受不住了,低头掩面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跑。钟大太太脸上也同样红一阵白一阵的。钟老太太气得直发抖,也不知是气外孙与旧仆说话刻薄,还是气儿媳孙女不要脸。她跺了跺脚,冲儿媳妇大骂:“还不赶紧走?我钟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这个破落户给丢尽了!”她大声喝令儿子:“今天就给你媳妇写休书!连同你那丢尽钟家脸面的闺女,都给我赶出门去!”

    广平王府门前这一场闹剧,自有人报到广平王面前。广平王此时正坐在廊下,听着儿子在院中射箭。他用的箭靶是特制的,射中哪一环,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广平王一听便知。箭靶是日前王府总管孝敬上来的,广平王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见儿子来陪自己,就让他射箭试用一下。

    听了回报,广平王连眼眉都没挑一下,只是微微一笑:“世子做事倒是越发周到了,今日就做得很好。”给了钟家丰厚的盘缠,又安排车船,就是高桢身为晚辈的应尽之义了。钟家大老爷是因贪腐才被革职的,与其他犯下同样罪状的官员相比,他只是抄家革职,真真算是从轻发落了,但又在国法规定的范围内,不算出格。钟家再到外头说些什么闲话,谁都不会相信他,反而还要赞一句王府仁义。不过是花费些许银子,比起对钟家完全不闻不问,结果叫人非议,真是要好得多。广平王心知自己一辈子都要做个闲散宗室,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绝不希望儿子被人泼上半点污水。

    他还低声吩咐王府总管:“你叫人上外头打听一下,钟家人自打得了发还的东西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若是有变卖任何物件,尤其是钟家老大人的遗物,就让人无论如何也要买回来,买得张扬些也无妨。”

    王府总管愣了一愣,迅速心神领会:“王爷放心,小的明白该怎么做。”当初官府会发还钟家众人的四季衣裳、钟老太太的部分陪嫁与钟老太爷的遗物,完全是广平王私下关照的结果。尤其是钟老太爷的遗物,他毕竟是王妃之父,曾经的私物若是流落在外,未免让人心疼。钟老太太的那部分陪嫁,也是同理。可惜钟家人显然不能领会这份好意,得了发还的东西,明明卖几件体面的大衣裳或是三两件首饰就可以换得不少钱,他们却选择了卖钟老太爷的遗物。要是让外人得知,钟家的名声就更坏了。到时无论他们说王爷与世子什么闲话,都不会有人相信。钟家原本还可以撑起书香名门的牌子,经此一事,这牌子就真的倒了。

    广平王因为王妃之故,不能对钟家做什么报复之事,还得处处维护,也只能用其他的办法出心头这一口恶气。

    高桢射完一轮箭,回头正好看见王府总管从广平王身边退开,转身匆匆而去,似乎是领命办什么事去了。他有些好奇地走回广平王面前:“总管来做什么?”他早就吩咐过,府中若无大事,都不许下人来打搅父王的。

    广平王只是微微一笑:“没事,不过问我晚上想吃什么罢了。我叫厨房做了山药,你多吃一些吧。”

    儿子不想让他烦心,因此把外头那些琐事都拦了下来。这是儿子的孝心。他只要领了儿子的孝心便是。

    赵琇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广平王府后,王府门前还上演了这么一场好戏。她坐马车从侧门出来的时候,倒是看见有人站在大门前,不过并没有用心留意。她满脑子都在为高桢的话而懊恼,同时还下了决心,一定要控制饮食,别再吃那么多油腻的食物了,否则再发胖下去,等到她身体开始发育,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开始盘算着,要把祖母张氏藏书里那些养生食谱都翻出来,好好研究一下秋冬时节的新菜单,务必要让全家吃得又健康,又不失营养。若是家里的厨子只会做京城菜色,那就再找一个会做南方菜的。

    马车回到家门前的胡同口,车夫忽然报说:“姑娘,前头有车挡着,咱们过不去了。”

    赵琇怔了怔,掀起车帘一角张望了下,果然,自家门前堵着三四辆马车。车倒算不上华丽,却辆辆宽大结实,是载货的马车,看车轮陷入泥地里的印子深度,就知道车里头一定载了不少东西。这是谁呀?看起来不象是六房的做派。

    赵琇低声吩咐跟车的婆子去问是怎么回事,那婆子才走近了一辆马车,就有个寻常富家仆役打扮的青年迎上来,与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跟在她身后来到赵琇车前,作了个揖:“见过赵大姑娘,小的是汪家的仆人,汪家从前素来与侯府交好的。我们家将军小时候还是老郡公养大的呢,不知大姑娘可听说过?我们家将军马上就要回京任职了,管家与小的们奉我们家将军、太太之命,回京打扫房屋,特来向老夫人、小侯爷与大姑娘请安。车上那些辽东土产,是我们家将军特地吩咐了,孝敬老夫人的。老夫人客气,不愿意收下,管家正在府上劝说老夫人呢。不想马车笨重,挡了大姑娘的路,还请大姑娘恕罪。”

    这人说话倒是口齿清晰,赵琇也听明白了,只是她有些糊涂,这汪家是哪家?他们家将军又是谁?居然是老郡公养大的?怎么她从前就没听祖母和卢妈说起过?

    而赵家二房离京十年,也从未听说有什么汪家人联系身在奉贤的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东升

    赵琇走进自家宅门,在前院里就听见祖母张氏在客厅里说话了:“你们将军的好意,我都明白了,但东西还是收回去吧。他一家子在西北多年也不容易,何必这样大包小包的?难不成他不送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念他的情义了?既然要回京任职了,这也是好事,在京城做官不比在西北的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有好东西,他还是留着做更大的用处吧。”

    赵琇心中惊讶,原来这汪家还真与自家有旧?那她怎么从未听祖母提起呢?论起有交情的武将人家,最亲近的当然要数柱国将军曹家,此外还有镇江总兵等数位地方上的武将,以及几位辽东的守将,都是祖父旧部,这些人家都与赵家二房有通信或直接来往,逢年过节也有走礼。可姓汪的武将,还真从来没听说过。

    客厅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年纪挺大了,大约是汪家的管家,但跟平日常见的大户人家管事相比,似乎有些不够圆滑。张氏的婉拒让他有些无措,一个劲地说,这是他们家将军嘱咐,一定要送到侯府来的,代表了他们将军和太太的一番心意,如果张氏不收下,那一定是他家将军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请张氏多多恕罪,云云。

    赵琇在外面都听得无语了,心想这汪家是什么来头呀?怎么送个礼还强要人家收下的?讲的话听起来似乎很谦卑,但总透着一股牛逼哄哄的架势。如果不是这位管家说话时。语气透出的无措清晰得连院子里的她都听出来了,一定会误会他仗势欺人的。建南侯府如今在朝中没有实权,靠的只有圣眷。那些真有权势的高门大族对着建南侯府的人仗势欺负一下,并不出奇,可汪将军是谁呀?那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张氏看来对这汪家也不怎么待见,无论那管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收下礼物。那管家无奈之下,只得告辞了。

    赵琇在外头听见,便回头向身后的碧菡使了个眼色。然后快走几步进了二门。汪家管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们主仆一行,而是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张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客厅。赵琇连忙迎上去:“祖母,刚才那是汪家派来的人?汪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张氏看到她回来了,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就在孙女的搀扶下往正院里走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赵琇的问题:“你这是刚从王府回来?怎么去了这样久?可见着王爷了?王爷今儿气色怎么样?”

    赵琇只得回答道:“王爷精神好着呢。今儿我陪他足足聊了半个时辰,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若不是世子一再提醒他别劳了神,他还想继续聊下去呢。刚好烟霞姐姐端了药过来,王爷吃了药就去歇息了,我才告退的。”

    张氏听了就奇了:“既是只陪王爷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你怎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赵琇笑道:“离开王爷的院子以后,我到世子院里坐了一坐。上回中秋节时,蒙他费心。送了我那么多好礼物,我样样都喜欢。自然要向他道谢。世子还说呢,如果我对那些洋文书真的这么感兴趣,宫里书库收藏的洋文书,他都可以帮我借出来。我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真是高兴极了。如果真能把宫中藏书借到手,也不必拘泥于洋文书,把每一本都抄一遍,咱们家也能多好多书呢。”

    张氏有些担心:“这样合规矩么?宫中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万一世子这么做是犯忌讳的,你岂不是害了他?依我说,本国古往今来的书就够多的了,家里的这些藏书,你都还只读了不到一半,何苦又盯上了洋文书?即便真想收集,也用不着从宫里借。威家商行与咱们家那么熟,你让他们替你回英吉利国捎带几本就是了,一小罐茶叶,管拉十箱八箱来。”

    赵琇笑了:“那不一样,我哪儿知道威尔斯家商行的人能从英吉利给我带什么书来呀?捎一次就要一年功夫,太麻烦了,两管齐下不好吗?放心,世子还没糊涂,他既然能把书借出来,自然是问过上头的。况且我又不会丢失或弄污了书本,只是抄写一遍,就还回去了,大不了我去王府抄,这样宫里就不会知道他曾经把书借给我了。不是我盯着洋文书,而是本国的书虽说多到读不完,但洋人的书也不是全无用处。有些东西,是外国人研究得比咱们深的,多学着人家点不好吗?就算不学,也要知道人家都做了些什么,万一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张氏叹了口气:“你这理儿虽是对的,只是外洋之人,能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学的?也罢,就当是个消遣吧。只是你也要有分寸,虽说咱们家跟王爷和世子不是一般的情份,但你一天天大了,也当注意男女有别,别总是往王府跑。虽说你与世子都是坦荡荡的,但架不住世人非议。你自己名声受损,还要连累世子清名,就不好了。想要借什么东西,就让你哥哥去借。若把书借过来抄写也无妨,那让你哥哥转交也是可以的,也不愁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赵琇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心想让哥哥赵玮出面传递东西,确实是可以的,就是这么做,总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高桢……

    还有,她给高桢做了新衣裳,要是托哥哥送过去给他,为了不让哥哥吃醋,莫非还要给哥哥也做一套?

    赵琇心里哀嚎一声,等回到房间里,才反应过来。她问汪家的事,张氏好象根本就没有回答?当时张氏提醒她别老是去王府,到底是真的想提醒她,还是只想转移话题?

    晚饭时。她忍不住再问了一次。这回张氏顿了一顿,同样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赵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汪家?哪个汪家?是汪东升家么?”

    赵琇没想到原来哥哥有料,忙问:“汪东升是谁?我问祖母的这个汪家。今儿他家管家给咱们送礼来了,好几大车呢,好象他家主人是在西北做将军的吧?说是快要回京来了。”

    赵玮眉头一皱:“居然真是他家?好好的,他不在西北待着,回京城做什么?”

    赵琇更好奇了:“哥哥,这个汪东升到底是什么人呀?咱们家跟他有恩怨吗?”

    赵玮叹了口气:“有没有恩怨很难说清楚,我也是听家中老人们说的。事实上,咱们家应该对他有恩才对。他原是祖父下属之子,十一二岁上。他父亲战死沙场了,只留下孤儿寡母的,家里也不宽裕。祖父便让祖母派人将他母子接过来,就在府后头找了个院子安置他们。这汪东升读书习武。都是从侯府习得。后来满了十八岁,要正式入军中任职,也是祖父替他安排,亲自带着到军中各处打点。他的名字还是祖父替他取的呢。祖父与他虽无血脉之亲,却与父子无异。”

    赵琇疑惑了:“既然是这样的关系,他跟咱们家不应该很亲近才对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他也从不与咱们家通信呢?”

    赵玮看了张氏一眼,张氏苦笑:“因为他从前在侯府时。曾经给赵玦做过伴读,素来与那边亲近些。”

    赵琇恍然大悟:“他是赵玦那边的人?”她忍不住冷笑了:“照这么说。这个人的人品也不怎么样。祖父和祖母对他有恩,照顾他们母子生活,又安排他的仕途,结果赵家出事,他就只凭着私人感情,把祖母对他的恩都抛诸脑后了,明知道赵玦一家都做了些什么,也装作不知道,十年来都不与我们这边联系。他现在一反常态地给咱们家送东西,莫非是因为赵玦栽了,他怕会受到连累,所以特地来巴结我们?”

    出于对赵玦一家的厌恶,她下意识的就把跟他家亲近的人都打成了反派,但张氏却摇头:“他虽与赵玦一家更亲近些,但并不是糊涂人。谋逆这种事,他是断然不敢的。况且他一直在西北任职,立下军功无数,却少与京中权贵结交,名声也很不错。新皇既然特地召他回来,必是有大用。他若有谋逆之嫌,新皇又怎会下此旨意?”

    话虽如此,赵琇对这个汪东升的印象还是好不起来:“那也很难说。瞧他往咱们家送的那几大车子东西,要是他两袖清风,正直无比,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是用俸禄买的,又或是他家传下的祖产。”汪东升曾经因为家贫而依附侯府,当然不可能有大笔祖产,那就只能是做官以后积攒的钱财。武将想要发财,那猫腻可就多了去了。

    但张氏还是摇头:“做边将的,都有来钱的门路。比如你们祖父从前守辽东时,军中就有私下贩卖东北人参毛皮入京的暗路子生意。这个朝廷也知道,是让军中贴补军费的,只是从不摆到台面上讲。西北想必也同是如此。汪东升在西北边疆镇守多年,不过是拉了几车东西过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们祖父从前往家里拉的,比这更多呢。”

    赵琇有些不乐意了:“祖母,那汪东升既然更亲近赵玦牛氏他们,您都拒了他家送来的礼了,怎么如今倒一再替他说起好话来了呢?”

    张氏愣了愣,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虽然有十来年没见过我们了,可他性情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不是我替他说好话,而是他这人确实不是赵玦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只是略有些……”她顿了顿,“等他回来,你们自然就知道了。他既然要入京任职,今后也不用愁没有见面的机会。”

    赵玮问她:“祖母不怨他这些年来对我们祖孙三人不闻不问么?那他家送来的礼,您为何要坚拒呢?”

    张氏淡淡地道:“他离京多年,我虽清楚他的为人,却不知他对赵玦一家是否依然亲近。当年我们家出事,在他一个外人看来,是自家人内斗,他不好插手。赵炯与你们父亲,无论哪一个都是你们祖父的骨肉,他该帮谁呢?你们祖父那些旧部,多一半是这样想的,只是瞧不起赵炯赵玦为人,便与咱们祖孙更亲近些。汪东升却是本来就与赵玦交好的,自然不能跟其他人一样。但我曾听旁人提过,他与那边也没有来往,连书信都没有。可见他对那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无怨言的。”

    赵琇觉得祖母这个想法可能稍为乐观了点:“也许人家私下有来往呢?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张氏笑了笑:“也许吧。如今他要回来了,牛氏祖孙还在京中。我要瞧他知道此事之后,如何对待牛氏祖孙,才能决定日后与他家是否来往。拿人东西手短,吃人东西嘴软。若他仍旧与那边亲近,我得了他的好处,又怎么好再指责他呢?可要我对牛氏忍让一二,我又吞不下这口气。只盼着汪东升别令我失望才好,否则我就不会再奉他为上宾,他也不必来向我请什么安了,送什么礼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归来

    过后赵玮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原来汪东升在西北镇守多年,一直做得不错,虽然与赵玦关系曾经很好,但近几年也很少再来往了。谋逆之事,他就没有参与的动静,亲近颖王那边的一名西北将领,平日还跟他有些矛盾。综上所述,汪东升就成了新皇与朝臣眼中可以信得过的武将。

    颖王与朱丽嫔的双重叛乱,因为洪文成与赵玦的存在,牵连了不少军中将领。无论辽东、西北还是各地驻军,都有武将被牵连在内。幸好大部分只是中下层的武官,而且人数不算太多,才不至于造成军队大动荡,但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辽东边城可以算是其中的重灾区,接连有好几位不同级别的文武官员落马。清人会选择在今年秋天南下入侵大楚,其实也是瞅准了这时候的辽东边城防守空虚。若不是有范本章这位原广平王府亲卫长坐镇大局,出人意料地把清兵打垮了,后果也许会不堪设想。

    新皇不是个心存侥幸之人,江南遇险让他更加认识到,发现了别人的敌意却不及时加以防范,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因此他马上就开始调兵遣将,从其他地区调来信得过的武将补充到辽东的缺口上。西北平静多年,又还有其他将领镇守,只调走一个汪东升,影响不大。再从其他省份调来另两名将领,凑成三个人,恰好能补上辽东三个空出来的军职。不过,并不一定是三个人都要调到辽东去。禁中也有忠于皇室的武将,也许会派一个过去,顺便充作帝王耳目。而外地调来的人之一刚好补上这个缺。至于三个人中,哪两个要去辽东,哪一个要留守京中,还未有定论。根据路上的距离,这三人都已经各自出发了,应该会在腊月前抵达京城。他们还带了家眷和许多行李,赶路速度自然会慢一些。

    说来倒也巧。这三名将领多少都与赵老郡公有些联系,汪东升是他旧部之子,也算是他的旧部。还受过他的抚养之恩,另两位,一人是他旧部的亲兄弟,另一人则是武举出身。刚好那一届武举。是赵老郡公做的主考官。

    张氏听了孙子的回禀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日听汪家管家的口风,他们似乎很笃定,江东升会是留京的那一个。”

    赵玮想了想:“那孙儿再去问问鲁叔。他在禁中当值,消息想必比别处灵通些。”

    张氏点点头:“这样也好。说来自打老郡公去世后,汪东升就没再跟咱们这边来往了,跟赵玦那边似乎也在明面上断了联系,还有其他老郡公的旧部们。都曾写信跟我提过,说汪东升如今待他们也冷淡得很。连年礼都不送,别人送了礼去,他们虽回了礼,可都是些寻常物件,还连封问好的信都不捎,直接让送礼过去的家人带声好就算了。旧日故人里头,就只有两人还跟他每年通信,四季年节走礼。那两人,正好一人在五城兵马司,另一人在大内当值。”

    赵琇听了,心里不由觉得,这个汪东升也挺有心计的。其他人都断了联系,只留下这两个通信对象,在五城兵马司的那位可以让他知道京中形势,在大内的那一位,则可以透露皇帝与朝廷的动向,他就算远在西北,也不会对朝中的格局一无所知。

    那么他家管家笃定自家主人会留守京中,莫非也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又过了两日,赵玮从鲁云鹏处探听到一点内部消息。新皇如今对范本章十分信任,决心再调人过去填补辽东边城缺口时,一定要先征求他的意见,不会调个与他唱反调或是处不好的人。范本章是广平王府亲卫长出身,新皇本就自幼与他相熟,对他是素来信任的。他本人家世不显,姻亲平平,在朝中除了广平王,就没跟任何势力有所勾连,而广平王又是皇室公认的新皇拥护者。比起其他高级将领,范本章无疑更值得信任。他本人的能力又出众,有军功,有威望,更重要的是,在边城数年,他已经不显山不露水地收服了赵家旧部,直接把这一支军中力量给收归到皇室手中。

    赵家旧部虽然有洪文成这匹害群之马,但参与谋逆的人并不多。洪文成会生出谋逆之心,原因除了他本人的野心之外,也是因为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阴差阳错地进了颖王府做丫头,后来又被颖王收了房,做了侍妾。他为了这个唯一的亲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其他赵家核心旧部,没有一个犯糊涂,参与到谋逆中,只有两名四五品的外围将领受到了牵连,但因为涉足不深,最后只是革职了事。原本赵郡公的人马,很大程度上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如今赵家当家人是赵玮这个少年,又是从小读书识字,打算要走科举仕途的,与旧部们几乎没有亲近的来往,将来接手这部分势力的可能性不高。新皇平顺地接手了这支力量,自然是意外之喜。

    新皇希望派去辽东的人不会与范本章产生矛盾,同样的,也不希望派去的人跟赵家旧部产生矛盾,因此才会特地挑选与赵家有旧之人。赵家旧部的忠诚可信,范本章本身就是皇室的人,再派一个禁中武将去辅佐他,便可保万无一失。新皇可不希望,守将们在提防外敌之余,还要分心应付内部的权利斗争。

    汪东升出身赵家旧部,但在赵玦的事情上,他与其他赵家旧部有所矛盾,近十年来又与后者疏于来往。如果新皇因为这个原因,不打算派他去辽东,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氏听了孙子的话后,就叹了口气:“皇上用心良苦。我得给辽东那几个人都写封信去,让他们好生辅佐范将军。听朝廷命令行事,御敌于国门之外。”

    赵玮与赵琇对视了一眼,都顺从地应了一声。然后一人奉上信纸,另一人磨墨,侍候着张氏写起信来。

    其实他们都清楚。从他们离开建南侯府,南下回老家奉贤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可能再接手祖父留下来的那支力量了。与其被皇室猜忌,还不如乖乖摆出谦恭的态度,赵玮的才干。本来就不在行军打仗上头。

    赵玮看着祖母写信,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在广平王救起他们祖孙三人。送还奉贤老家时起,范本章就离开了广平王府亲卫长的职位,北上辽东任职边将。难不成当时广平王就有意让他去笼络赵家旧部吗?当时广平王还是皇储的大热人选,他这么做。是不是也打算将赵家旧部收归皇室呢?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就算广平王真的这么做了,也不是坏事。当时继承祖父爵位的是赵炯,如果没有范本章,赵家旧部被赵炯父子利用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坏了祖父一世英名?赵家更有可能大祸临头。广平王当年的安排,实在是用心良苦,不仅仅是救了他们祖孙三人而已。如此大恩,他还有什么可猜忌的呢?

    信写好就很快发了出去。转眼间就进了九月。没过几日就是重阳佳节了。柱国将军府的曹老夫人让人送了帖子到赵家来,邀张氏祖孙三人重阳去曹家在西山的庄子小住。顺道赏秋景,品尝菊花糕、菊花酒,还可以去西山礼佛。

    张氏大为心动,但还免不了要问赵琇与赵玮的意思。赵玮笑道:“祖母做主就是,听起来似乎很有趣。”赵琇也觉得出去玩玩也好,不过她还想知道,高桢重阳节怎么过?便派人给他捎了封信。高桢回信说,重阳节照皇家惯例,是要登景山观秋景的,他们父子又要进宫去了。

    赵琇便对张氏叹道:“广平王父子俩虽然很受太后皇上重视,但每逢过节都要进宫去,参加那些大典仪式,也怪惨的,连清清静静吃顿饭都不行。”

    张氏瞪了孙女一眼:“不许胡说。这是太后与皇上的恩典,王爷与世子都圣眷极隆,怎么会惨呢?”

    赵琇抿着嘴笑而不语。

    曹家定了九月初八一大早就出发,两家约好在德胜门外会合,如今已经是初六了,赵家人得先准备行囊。到时候祖孙三人预定要在西山住上三四日,到了九月十一日方才回城,要预备的东西不少。

    就在赵琇祖孙三人忙乱之际,汪东升一行人也抵达了京城。汪东升抬头看向前方高高的城墙,心中一阵激动。离京十几年,他终于又回到了家乡!

    汪家管家早就在城门外等候多时,见到主人来了,激动地迎上去请安问好,又说:“房子都打扫干净了,也预备下了酒菜,就等将军、老太太、太太、少爷们回来呢!”

    汪东升点点头,说:“你辛苦了。”

    那管家眼圈红了:“小的不辛苦,将军和老太太、太太、少爷们路上才辛苦了。等回了家,先好好洗洗,吃饱喝足,歇上一夜,明儿还要去给老太爷上香呢。”

    汪东升感叹道:“十几年没回来看过父亲了,如今我衣锦还乡,父亲在九泉之下,不知会不会感到欣慰?”

    这时从后头女眷的马车那边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将军,老太太问,是不是管家来了?前些日子送去侯府的东西,赵老夫人可收了么?”

    管家顿时面露难色:“这……”他悄悄地看了汪东升一眼:“小的好说歹说,赵老夫人就是不肯收,说是在京中做官,开销比西北大,让将军留着自个儿用。小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都拉回去了……”

    汪东升冲那小厮摆了摆手:“去让老太太安心,我会尽快带着礼物去给赵老夫人请安的。这些年多有怠慢之处,我定要去赔个不是。”

    小厮领命去了,老太太听了回报后,没说什么,也没再派小厮过来跟儿子说话。

    汪东升知道母亲心中不豫,只能让人通知妻子过去安抚,自己则下令家人赶车入城。但他本人却示意管家凑近了自己,压低声音问:“赵家小长房那边……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你可曾打听过?”

    “是。”管家小声回答,“赵家大太太带着五个孙子孙女,还有玦大爷的妾室小钱姨娘,如今就住在前门大街外头张善家胡同里,房子是租的。当日他们在大牢里,是赵老夫人命小侯爷把几个小的赎出来了,其中玦大爷嫡出的湘姐儿出来后,又筹了银子,把大太太给赎了出去,只留下小钱姨娘。后来是演哥儿把小钱姨娘在流放路上赎回来了。小侯爷给了泽哥儿一家文房铺子,每月给五两银子工钱,此外再不管别的。近日演哥儿也进了铺子,每月领三两工钱,因此他们日子还算勉强过得。不过最近房东要收回房子,要他们搬走,两厢里正闹着呢。看情形,泽哥儿是打算要退一步了,已经在永光寺附近租了房子,只是大太太还不肯搬走。小的打听过,那房东忽然翻脸,似乎是朝中冯御史的太太指使的,因大太太惹恼了冯太太的妹子霍太太,冯太太帮着妹妹外甥出气呢。”

    汪东升只觉得乱七八糟的:“一个月有八两入息,他们还只是勉强过得?”

    管家的声音更小了:“他家除了大太太与五位少爷、小姐,还有三个丫头,四名老仆,都是旧日婢仆。大太太和湘姐儿……在吃穿用度上又讲究了些……”

    汪东升顿时头痛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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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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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