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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八章 蠢蠢欲动

    重阳节将近,赵泽看到集市的日子还未到,铺子里生意比较清淡,就寻了个空,带着在附近糕店铺里刚买的几包点心,和一小坛菊花酒,回了张善家胡同一趟。铺子就暂时交给老张头看着。

    他到家时,才发现赵演不知几时已经回来了。早上赵演声称要去见某位熟客,向对方争取下个月的新订单,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他。赵泽没有多想,就问赵演:“朱老爷怎么说?下个月他要订多少纸和墨?都谈好了么?”

    赵演也有些意外他会在这时候回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朱老爷有事,叫我明儿再去找他。我见时间还早,铺子里又不忙,就先回来看看祖母。哥哥怎么回来了?”

    赵泽答道:“快过节了,买了些糕点和菊花酒回来。”他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屋,给祖母牛氏请了安,起身后就看到牛氏身前的圆桌上放着一大堆东西,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两家糕点铺子的重阳节特制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楠木匣子,上头打着城隍庙一带一家颇有名气的银楼的印记。

    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的小钱姨娘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这些都是演哥儿孝敬老太太的。这几样点心都是老太太从前爱吃的,每年重阳都要打发人去那两家铺子买。这匣子里是今年珠宝阁新出的菊花银簪,样式新巧,做工又精致,老太太戴着最合适不过了。”

    赵泽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些东西都是赵演买的?那价钱可不便宜。光是那几包点心,起码就要二三两银子,簪子的价钱就更不用说了。赵演哪有这么多钱?他一个月工钱也不过三两。而据自己所知,他这个月的工钱早就交给小钱姨娘了,他吃住都在店里,平日用度都是靠客人的打赏。

    牛氏看来对庶孙的孝敬感到很满意,瞥见赵泽手里那寻常铺子出产的寻常花糕和菊花酒,就有些看不上眼了。嫡孙明知道她只穿用好东西,怎么就不知道买些象样的吃食回来?每月都有丰厚工钱。账也是他自个儿管着,有的是油水,却死心眼儿地不肯听她的。占侯府半点便宜,还对长辈这么小气,分明就是没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吧?

    牛氏心里生出了不满,又将赵泽数落了一顿。花糕赏给丫头们了。酒则给了小钱姨娘。近来小钱姨娘娘儿仨把她侍候得很好,又老实交出手里的私房钱,看来是已经被她收服了。她也乐得给他们三人一些甜头,知道他们心系着赵氻,便时常将赵氻交给小钱姨娘照看,只是不许他晚上去生母屋里睡觉罢了。

    牛氏发完了脾气,心情还不错,干脆地把几个小辈赶出了房间。赵泽临走前。向她请示:“永光寺西街的院子已经租好了,房屋也打扫干净。随时都可以搬过去。祖母打算哪一日动身?最好是赶在入冬前搬,否则冬天下了雪,地上就更难走了。”

    牛氏脸色不太好看:“搬什么搬?那房子我打发丫头去瞧过,院子虽大,可屋子简陋得很,也没有火墙,居然是靠着烧炕取暖,还只有正房西屋有炕!大冷天的叫人怎么住?况且这里的房东忽然与我们为难,好歹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才是,免得他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讹诈开国元勋之后了!”

    赵泽皱皱眉头,有些沮丧地退出房间来,在廊下叹了口气。

    赵演已经跟生母、妹妹带着小弟赵氻回了房间,里头一片欢声笑语的。赵泽皱着眉,犹豫了一下,便在院子里叫了赵演一声。

    赵演掀了帘子出来,漫不经心地笑问:“大哥叫我做什么?”

    赵泽沉声问:“你买东西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大哥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赵演的笑容有些僵,“我的银子,自然是做事赚来的。”忽然他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觉得那银子太多了么?大哥别见怪,弟弟口齿还算伶俐,有时候为了招揽生意,免不了要拍拍客人的马屁。客人听得顺心了,随手赏弟弟几两银子,也是寻常事。这些钱我用不着交到公账上吧?”

    照规矩,客人私下的打赏确实是归受赏人所有的,不必归到公账上。但赵泽不是傻子,上门的客人买的东西多了,若是心情愉快,找零数额也不大,客人也乐于把钱赏给伙计。但这样的钱一般不多,有个一二钱银子,就已经是飞来横财了。赵演若是才进店里做了那么短的时间,就给自己挣来这么多赏钱,赵泽是绝不会相信的。

    他沉声道:“你别哄我,若真是客人的打赏也就罢了。你招揽大户人家的生意,总叫人家采买东西的人多买一些,买得多了还有另送的物件,买得越多,送得越多,但送出去的东西却不算钱。我发现有好几次,你都说是把东西送给了客人,事实上东西是照原价卖出去的,卖得的钱就装了自己的腰包。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赵演也沉下了脸色:“你说我贪公中的钱?有什么证据么?我给买东西多的客人送别的物件,这事侯府账房是知情的,也没说什么。因我卖出去的东西多,他们还夸我比你伶俐一百倍呢。大哥这是心里妒忌了,就编造些无根无据的东西抹黑我?”

    赵泽急了:“我才没有!你卖出去的东西多,店里的生意好了,我比你都高兴。可你不能贪了公账上的钱!你别忘了,对账若是出了差错,差的银子你我是要包赔的!小二房祖母和叔叔、姑姑对我们兄弟恩情深重,你怎能辜负了他们对你的信任?!”

    赵演冷笑道:“别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你要嫉恨我做生意做得比你好,不如先练练自己待人接物之道?”说完就摔了帘子回房间去了。

    赵泽追上两步,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有些沮丧。当初赵演刚把小钱姨娘接回来时,对他态度还是很和气的,心里隐隐感激着他给银子赎回了小钱姨娘。可如今,小钱姨娘对他一如往昔的怨恨,连带的原本已有些软化的赵演,也回复到从前的态度。赵泽对所谓小时候杀弟的记忆已经完全没有了,总觉得那是假的。是别人编造出来哄他。可小二房的曾祖母与叔叔姑姑这么说,自家小长房的祖母、庶母和弟妹们也这么说,他不由觉得茫然了。莫非……他真是个罪人?因此才不配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

    屋里牛氏已经听见了院中的动静。她没插手,反而还觉得嫡长孙赵泽太过死心眼了,只要账上掩饰得好,叫侯府那边挑不出错来。贪些银子又算什么?她从前在建南侯府管家时。底下的管事们一年至少也要贪上百八十两银子。赵演贪那几两银子的油水,不过是为了贴补家里,时不时给祖母添两个菜,这是他的孝心。侯府霸占了他们小长房的身家爵位,每月还几两银子怎么了?只给个文房铺子,还只许经营,不是给他们家的,这就够小气的了。赵泽还为此责怪亲弟弟。到底分不分得清,谁才是他的亲人?!

    牛氏嘀咕:“若不是小二房只认你。我早让演哥儿替你做了这个掌柜了。没出息的东西,连油水都不会捞。”

    百灵与画眉两个丫头在旁听见了,前者不动声色地添上了热茶,后者则笑吟吟地小声对牛氏说:“老太太既有这个意思,何不想个法子,让演哥儿做掌柜去?演哥儿待老太太孝顺,出手也大方,他做了掌柜,也能多孝敬老太太些银子。”

    牛氏沉吟不语,但看得出来,不是不动心的。

    百灵盯了画眉一眼,没有吭声。当她不知道么?画眉如今跟赵演整天眉来眼去的。她手里多出来的一对玉珠耳坠子和一只绞丝银镯子,都是赵演给的。赵演那里新添的一件夹衣和一双新鞋,是画眉悄悄替他做的。画眉如今也聪明了,知道只靠老太太是不成的,早替自己想前程去了。赵演如今虽不富裕,待画眉却好,也舍得给她置办东西。日后他越发有钱了,画眉给他做个妾,总好过被卖到外头去。

    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百灵心中一哂。她何尝没想过自己的前程?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百灵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掀起帘子出去了。

    这时,一名老仆有些激动地从外头冲了进来:“泽哥儿!泽哥儿!外头人都在说呢,说汪大爷从西北回来了!”

    赵泽还在院子里,闻言愣了愣:“汪大爷?你说的是谁?”另一名老仆也惊喜地从厨房跑了出来,从他的反应可以推测,这汪大爷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报信的老仆笑道:“泽哥儿不记得了?是我们大爷从前的伴读,汪大爷。他在西北做官,都有十来年没回过京城了,但早年两家还有书信来往的。”

    牛氏在屋里也听见了动静,当即扶了画眉走出来:“怎么回事?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了!”声音还有些发颤,显然非常激动。

    那老仆忙将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老奴方才去集市上买米,就听见人说,西北的汪东升将军进城了,家眷也跟着来了,好长的车队呢。他家还是在老地方,就是当年郡公爷帮着置办的,在离侯府不远的史家胡同里。听人说,汪将军这次进京,不是要被派往辽东,就是要留京的!即便他不能留京,家眷总是要留在京城的。泽哥儿,我们这一大家子有指望了!”

    赵泽皱起眉头,他还是没听懂:“这人与父亲交情很好么?可从前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

    牛氏心嘭嘭直跳,只觉得自己在小二房外又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打秋风对象,闻言就不悦地道:“他去了西北十几年,通信不便也是常事。况且他胆子小,你父亲叫他一块儿为颖王办事,他就怂了,后来连书信都断了,我们从前还笑话他没有位极人臣的命,如今看来倒是件幸事。他与你父亲从小在一处长大,情份非一般人可比。知道我们家过得艰难,必然会伸出援手。他是你的长辈,你尽快收拾些礼物,上门给长辈请安去,别怠慢了。”

    赵泽有些迟疑:“若他果真对我们一家有情义,自然会找上门来。如今他一家才到京城,我们就巴巴儿地凑上去……”

    牛氏劈头就骂:“这有什么不行?觉得丢了脸面么?脸面值几钱银子一斤?他才从西北回来,能知道我们住在哪里?若是找不着,就不找了,那叫我们日后如何过活?!叫你去你不去,懒得这样,我今后如何能指望你?演哥儿过来,明儿你去找汪家人,别理你哥哥。汪东升若不在,就找他老娘和媳妇。他一家子都跟我们家相熟,从前他刚娶了媳妇,还带着他媳妇来给我请安呢。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若他们敢怠慢你,我就找御史告他去!他可不同小二房,没有我们家,他母子连活都活不下去,如今做了官,要是敢冲着恩人摆架子,我定要叫他名声扫地!”

    赵演跟小钱姨娘都听到动静出来了,见牛氏吩咐,小钱姨娘悄悄掐了大儿子一把,赵演就连忙答应下来。他看生母脸上发光,就知道那位汪将军说不定真能帮到自家,心里顿时活动开了。

    本来还想着,等筹够了银子,就带着生母弟妹们回奉贤投靠外祖家去。但如果这汪将军愿意接济他们家,能让他们过得好些,那也不一定要依原计划进行。奉贤如何能与京城相比?况且又是他们自幼生活惯的地方。

    牛氏见赵演听话,心里的气就消了几分,瞪了赵泽几眼,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板着脸对他道:“你不乐意跑腿,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只是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你不是租了房子么?咱们家这就搬,搬到你租的房子去。”

    赵泽正低头听训,闻言有些不解:“祖母方才不是说不搬么?”

    “蠢材!”牛氏又骂,“这边临近闹市,房租贵,我们住在这儿,如何能让汪东升相信我们快过不下去了?自然是你新租的地方好。房子打扫干净就行了,先别添什么家具,柴火也别添,就让他以为咱们家快揭不开锅了,才会大方给钱呢。你可别给我漏馅,若是不肯帮忙,就给我滚回铺子去!”

    赵湘出了房子,有些兴奋地问牛氏:“祖母,那汪叔叔会给我们多少银子?”

    牛氏回头看着孙女,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傻孩子,银子算什么?他能给咱们的好处多着呢。若我没记错,他还有两个儿子,年纪都与你相仿,说来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那可是从三品的武官人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

    第二日,赵琇祖孙三人就在家里听到了家人回报牛氏等人的最新动向。

    在牛氏指挥着孙子孙女们正准备搬家的时候,汪东升夫妻俩找上门来了。他们是微服前往,比较低调,只带了几个仆人驾着辆普通的马车就上门了,因此牛氏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被人堵在门口,想要演苦情戏码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至少,汪家夫妇现在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祖孙几个还能呼奴唤婢,住得起闹市附近面积不小的四合院。

    不过牛氏倒是反应快,她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借口,继续上演苦情戏,哭哭啼啼地向汪东升抱怨,说自家生活如何艰难,房租不过略付得慢一些,房东就翻脸赶人,害得他们一家老小要露宿街头。

    就在汪太太信以为真,眼红红地要上前安慰的时候,房东夫妻俩按捺不住了。他们虽然不认识汪东升,但看对方气势,就知道不是寻常小人物,万一是什么达官贵人,岂不是给自家惹了祸?于是他们就跳出来为自己辩白了。接着牛氏的诸多极品表现就曝光在汪家夫妻面前,比如落了魄还以为自己是名门大户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啦,比如把房东当成仆人随意呼喝支使啦,比如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把孙女卖去青楼或是大户人家做丫头啦,比如因为孙子不肯去打秋风而是自己找差事就把好好的孙子打得半死,族人过来救治,她还要勒索钱财啦……

    这些可不是他们编的。而是每日观察得来的结论,当然,里头也有赵漫到房东太太家里做针线时有意无意添油加醋的功劳。加上房东夫妻早得了冯太太的好处。是一心要把牛氏祖孙赶出去的,自然是怎么恶心怎么说。

    汪东升夫妻俩听得目瞪口呆,更让他们惊诧万分的,是牛氏被揭老底后当场变脸,跟房东夫妻对骂的情形。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曾经的贵妇人牛氏,一朝落魄就变得如此不堪。若不是考虑到牛氏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是赵郡公的血脉。也是赵玦的亲生儿女,汪东升恨不得立时就转身走人。

    牛氏是火气上头丧失了理智,但在场的人里。她几个孙子孙女都还清醒。赵泽一个劲儿地劝说祖母熄怒,赵演瞥见汪东升脸色不好看,也跟着上前假惺惺地劝说着,顺便代替祖母牛氏跟房东夫妻争辩。当然。他不会说什么污言秽语。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激动。正相反,他由始自终都表现得斯文讲理,有一种知书达礼的少年人面对草根百姓的责骂,束手无措的无辜感,让汪东升一看就生出好感来。

    汪东升知道这个少年就是赵演,是赵玦最宠爱的儿子。从前他也觉得赵玦宠妾灭妻不好,但想到赵玦正妻蒋氏做出来的坏事,还有其嫡长子赵泽只知道劝说祖母却完全压不住场子的情形。再看看赵演那斯文单纯的模样,就觉得赵玦宠爱庶子。也不是没有道理。换了是他,有这样一个斯文乖巧的儿子,哪怕是庶出的,也忍不住多疼些,更别说嫡出的儿子还是罪妇所生了。赵演虽是妾生的,可这妾好歹是良家出身,又不曾有过恶行。

    这时候,赵湘也没闲着。她一看祖母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再劝也是劝不住的,搞不好还会引火上身。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先把汪太太给哄好了。于是她就主动凑上前去,面露羞愧地向汪太太请罪,请对方不要为牛氏的失态而生气,顺便再黑霍家与冯御史家一把,怒力让汪太太相信,是冯御史的太太挟恩图报,要逼她祖母把她嫁给霍家的儿子,她祖母见霍家子品行不堪,决然拒婚,对方就心怀怨愤报复,才会收买房东把她一家人赶出去的,房东夫妻说牛氏的一切坏话,全都是夸大了,其实她祖母并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云云。

    赵湘的做法挺讨巧的,汪太太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当然,这也跟汪家管家早就打听到赵霍冯三家的恩怨内情有关。他们并不知道霍家曾有意向赵湘提亲,但本来还有来往交情的人家忽然翻脸了,又隐隐约约有霍太太对牛氏愤恨的传闻,这也是不难猜测到的。两家的孩子年龄相当,先前又不是没有过要作亲的风声传出。

    汪太太看着娇花一般的赵湘,心里顿时软成了水。她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闺女,心里就格外稀罕这样娇滴滴又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又因赵湘端起大家闺秀的架子,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汪太太就把牛氏祖孙脑补成了受害者,拉着赵湘的手长吁短叹一番。

    最后汪东升见场面闹得有些不象话了,出面制止,才让房东夫妻愤愤不平地离开了,但他们也留下了话:“早就叫搬了,拖了半个月,一文钱的租金都没交,我们没告官,让官差来赶人,就已经够宽厚的了,如今还要往我们头上泼脏水。既如此,你们今日就给我搬出去!这样的房客,我一日都不能忍了!”

    房东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牛氏祖孙与汪东升夫妇,场面有些尴尬。牛氏总算醒悟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老脸发红。不过她的脸皮已经变得很厚了,迅速就恢复了正常,端起贵妇人架子,仪态万千地微笑着请汪东升夫妇进屋用茶。

    牛氏与江东升夫妇进了屋子,小辈里头,只有赵演、赵湘两人得以入内,赵泽被打发回铺子去了,小钱姨娘被分配了看孩子的任务,端茶倒水的是画眉,其他人都未能进屋。因此,他们到底在屋里说了些什么,百灵没办法报告过来。只是最后汪东升夫妻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两个仆人帮他们收拾东西。听那口风,似乎是要牛氏祖孙先搬去汪家小住些时日。等找到了新住处,再搬走不迟。

    牛氏没有提起赵泽已经租好了房子的事,赵泽本人又不在。旁人更是没有多嘴。因此,当家人报到二房小宅里的时候,牛氏祖孙已经坐上汪家后来派来的马车,往汪家位于史家胡同的宅子里去了。

    赵琇听得目瞪口呆:“汪东升居然把人接到了家里?牛氏一家好十几口人呢!”

    张氏叹了口气:“汪家宅子是从前你祖父帮着置办的,前后也有四进,房屋不少,挤一挤。应该还是能住下的。”

    赵玮则皱眉道:“论对汪家的恩情,自然是祖父与祖母为重。汪将军回京,居然不先来给祖母请安。却跑去见牛氏祖孙。这是否暗示了在他的心里,与赵玦的交情远胜于对祖母的敬重呢?”

    张氏淡淡地道:“他已经表了态,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我是那起子挟恩图报的人?他既无心,就由得他去吧。当年助他。不过是你们祖父怜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才让我多照应些,原也没指望他们母子会有报答的一日。如今汪东升功成名就的,我们家却是刚刚才得回了爵位,还未恢复元气呢,非要人家报恩,未免落了下乘。这种事,总是你情我愿才好。”

    赵玮与赵琇都看得出来,祖母心情很不好。但此时又还能说什么呢?祖父已经去世多年了,汪东升跟小二房也有十来年不曾来往。人家更看重昔日伴读的情份,愿意亲近牛氏祖孙,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们不跟汪家人来往也就是了。

    赵琇努力宽慰张氏:“祖母别生气了,我倒觉得汪家将来日子恐怕不好过呢。汪将军和汪太太大概还不知道牛氏的性情为人。我觉得牛氏祖孙这一搬进汪家,只怕就很难再搬出来了。”

    赵玮也配合地笑道:“泽哥儿明明已经租好了房子,牛氏却早早把人打发走了,在汪将军面前提也不提。明明泽哥儿才是嫡长孙。牛氏这么做,分明是早就打着要搬进汪家的主意呢。汪家只怕不能安生了。”

    张氏苦笑着摇头:“汪东升也是糊涂了,这么做跟引狼入室有何不同?他老娘本就是个软弱省事的性子,否则当年也不会立不起来,叫人担心他们孤儿寡母的难以度日。他媳妇又是他舅家表妹,婆媳两个都是小户出身,在边城那等民风纯朴之地住惯了,没见识过牛氏这样大宅门里的泼妇。让她进了家门,恐怕不是能不能过安生日子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客为主呢。”

    汪家日子会不会难过,赵家人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晌午过后不久,汪家管家却再次上门了。这次他是来送帖子的,汪东升夫妻明日要携母来拜,因此特地先跟赵家打声招呼。

    赵玮接见了那管家,拿着帖子淡淡地说:“真是不巧,明儿我们一家约了柱国将军府,要到城外庄子上过重阳节,因此一大早就要出门。将军就不必客气了,好意心领。”

    那管家忙道:“不知小侯爷与老夫人、大姑娘几时回来?我们将军十多年来一直将老夫人的恩德铭记在心,早就盼着要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赵玮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哦?是么?你们将军如此感恩,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一家的仇人接进府里么?还真是让人吃惊。”说完就沉下脸,让那管家把带来的礼物再次带回去。

    汪家管家一听就知道不妙,也不知赵家二房是如何知道这事的,连忙回家禀报去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汪东升就亲自骑马来到了赵家小宅门口求见。张氏让门房跟他说,天色晚了,日后再来吧,他也不肯离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恩人。

    张氏气得笑了:“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事情还是他自己做下的,如今又要做什么?传令下去,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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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老太太们

    汪东升来的时候,赵琇正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练字。她的习惯是,练字的时候,若无大事,是不许旁人来打扰的。因此直到她练完了三百字,放下笔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碧莲才告诉她,汪东升来了。

    赵琇猛然站起,差点儿带倒了坐的椅子:“怎么不早说?现在他人呢?在跟祖母哥哥说话?”

    碧莲无奈地替她扶好椅子,道:“姑娘稍安勿躁。那人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老夫人与小侯爷原也没打算叫姑娘一块去。我娘说了,他是忽然间上门的,厚着脸皮也不知打算说什么。但若前脚接了咱们家的仇人进家门,后脚就来跟老夫人说,自己有多么感激老夫人的恩德,那也未免太恶心人了。今儿让他进门,不过是看在他早死的老子份上,等他把话说完,就能送客了。谁还把他当正经亲友一般,让家里的哥儿姐儿都去拜见呢?我见姑娘正在练字,索性就没提。”

    赵琇渐渐冷静下来,想想也确实如此,便笑道:“那好吧,不见就不见。我就是有些好奇,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过一会儿问祖母和哥哥也是一样的。时间不早了,厨房可都预备下了?等天一黑就该吃饭了。如今夜里冷,热饭菜端出来,风一吹就凉了,比不得夏天的时候。让厨房的人注意些,拿提盒往前头送饭菜的时候,别耽搁太久。”

    碧莲应声嘱咐小丫头去了。赵琇做了做舒展运动,扭扭脖子手腕,觉得时间还早。索性在晚饭前再多写一百字好了。

    不过她才写了几十字,碧莲就回来了,看到她在伏案练字,就住了嘴,只在一旁帮着收拾些书本纸笔。但赵琇瞥见她脸上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着实记挂着前院的事,便索性放下笔。问她:“怎么了?”

    碧莲忙道:“姑娘,那姓汪的走了。我方才到前头去,瞧见小侯爷送老夫人回屋。老夫人脸上好象很生气呢。”

    赵琇有些吃惊,连忙叫了碧菡帮自己把写的字放起来,自己去了前头正院寻张氏和赵玮。

    张氏坐在正屋暖阁里,确实在生闷气。赵玮就在一旁安抚她:“听那汪东升说话。您就知道他不是个明白人。何苦跟他一般见识?等过几个月,他知道了牛氏的厉害,看他还说不说风凉话了。”

    张氏听了,虽然气消了些,但仍忍不住抱怨:“我对泽哥儿他们一家已经很不错了,还不都是因为心疼几个孩子?你们兄妹俩每每与我生气,我都不肯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觉得我冷心冷情,不肯看顾郡公爷的子孙!”

    赵琇忙问:“是哪个这样说祖母?汪东升么?他算哪根葱?既不姓赵。又不是亲戚,更是小辈。不过是承了祖父的恩情,吃穿不愁地长大,又有了好前程,如今倒来指手划脚说恩人遗孀的不是了?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张氏见是孙女来了,便笑着让她到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屋里练字么?”

    赵琇挨着她坐下,追问兄长:“哥哥,是汪东升对祖母无礼吗?他怎么敢这样做?!”

    赵玮笑道:“无礼倒也说不上,他表面看来还算是谦恭的,只是他再谦恭,语气再和缓,也掩不住他话里话外潜藏的意思。正是因为听懂了,祖母才这样生气。”他对张氏道:“我瞧他糊里糊涂的,根本就不知道咱们两房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怕牛氏说了不少谎,赵玦生前也编了不少话来哄他,他才以为我父亲母亲的死真是意外,不过是我们怨恨赵炯见死不救,方才把罪名安在他们一房人头上的。他甚至对蒋氏为何入狱之事也不清不楚的,却来与我们说这些,真是笑掉了人的大牙。明明他也懂得先派家人回京打点,顺道探听我们两房人的动静,怎么就没让家人再打听打听当年的真相呢?”

    张氏叹了口气,摇头道:“京中离得远,那时又是牛氏当家,只怕没少在外头花功夫,把事情压下去。京中官宦人家对当年之事知道得清楚的也没几家,大多数人不过是听个大概罢了,细节如何,有几个人关心?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到处嚷嚷。至于民间百姓,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大多数人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汪东升先行派回京的只是个管家,打扫房屋,四处送礼,这些事还能做,却上不了台面,谁家会跟他说这些?那件事说来并不光彩,虽然两房人早已分了家,赵炯赵玦后来又出了族,但毕竟都是郡公爷的子孙,自家人内斗出了人命,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家风不正。外人议论得多了,也是丢了你们祖父的脸面。何苦让他死了,还要被不肖子孙连累了清名呢?因此我也懒得与外人多说,横竖皇上和朝廷知道谁是谁非就行了。”

    赵琇深觉祖母的这种想法,才是牛氏一家能嚣张到今天的关键原因。不过涉及到去世的祖父,祖母有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固执,做小辈的也不好多劝,只能说:“别人糊涂是别人的事,人家不问,我们不会主动提,免得连累祖父的名声,但如果人家问了,那当然要说清楚,不然人家真以为我们污蔑了别人,又或是叫人议论哥哥的爵位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那不也一样连累了祖父的清名吗?咱们家好歹是嫡支,赵炯那一支是庶出的,如今还被出族了,早就不是祖父的儿孙了。”

    张氏沉默不语。赵琇便问赵玮:“后来如何?那汪东升胡说八道,哥哥就没驳回去?”

    “我自然是驳回去了。”赵玮道,“不但说了当年真相。当他说那都是蒋氏做的孽,长辈行事不当,不与几个孩子相干时。我还说了赵泽杀弟之事。因为证人都死光了,赵泽本人也不记得有这回事,因此没人追究他,但小钱姨娘母子几个总不会无缘无故恨上他吧?牛氏与赵玦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冷待了嫡长子嫡长孙吧?若是因为蒋氏之故,他们对赵湘可要好多了。蒋氏入狱,总有个缘故,她无缘无故为何要害我们?不就是为了掩盖爱子杀弟的真相么?汪东升是大吃一惊。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张氏看了他一眼:“其实你再提这事儿又有什么意思?泽哥儿当年还小,能知道什么?这原是蒋氏没有照顾好孩子的过错。况且鸿哥儿就算死了,我们难道会将自家孩子的丑事随便往外说?蒋氏要杀我们灭口。本就是她自己心不好。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恨蒋氏便罢,泽哥儿却是可怜孩子。”

    赵琇抿了抿嘴,没有吭声。赵玮则平静地说:“祖母仁慈。孙儿怎会不知?因此方才当着汪东升的面。孙儿也跟他说了,祖母对赵玦的儿女还是十分慈爱的,故而先是将他们从狱中收赎出来,又多次接济银两,后来还给赵泽兄弟安排了差事,让他们有个进项,不至于生活拮据。是我这个做孙儿的小气,不让祖母做得更多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杀我父母的虽不是赵泽赵演,但他们是我仇人之子。也是逆臣之后。我瞧着他们,心里就有气,不乐意接他们进家门过活,玷污了赵家清名,更不乐意让他们锦衣玉食,叫外人误以为我在厚待大逆罪人的家眷。我年纪再小,也是一家之主,是堂堂建南侯。祖母自然是以我的话为先。若汪将军有什么异议,只管在外头败坏我的名声。横竖牛氏也没少在外头编排我们,如今不过是多加一个汪家罢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翘起嘴角,冲妹妹眨了眨眼睛:“结果汪东升就落荒而逃了。”

    赵琇听得好笑:“哥哥说得好!就该这么说!什么族人之义呀,什么仁善之名呀,我管别人怎么议论呢。我家自有好族人需要看顾,分了家出了族的就给我滚一边儿去吧。我还可以施钱施米去救济穷人,一样有好名声,比养活几个罪臣家眷还要被人算计强得多了。”

    兄妹俩达成了共识,心情都很愉快。张氏看看孙子,再看看孙女,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再提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祖孙三人就带上行李与仆人,坐上马车往德胜门外去。曹家马车长队已经先一步到达。柱国将军曹泰和今日特地告了假,护送老母妻子与儿女出城,见了赵玮骑马而来,相互问了声好,又关心地问起张氏近日的身体安好。

    曹太夫人的马车是特制的,又宽大又舒服。不过曹太太带着女儿曹萝另坐一辆马车,她带着丫头坐在车厢里,就有些无聊。本来还有曹大力家的给她解闷,无奈今日曹大力家的先一步到庄子上打点去了,未能与她同行。听闻张氏坐着马车来了,她立刻就让人把张氏请了过去,两位老太太一起坐车,路上还能有说有笑的打发时间,自然比一个人待着强。

    赵琇见曹太夫人的马车比自家的马车还好,就亲自扶了祖母上车。曹太夫人见了赵琇也十分欢喜,笑眯眯地问:“琇姐儿也一起来吧?”赵琇干笑几声,道:“不用了,我在自家马车上,还能替祖母看着东西。”曹太夫人夸奖:“真是个好孩子。”赵琇干笑着退下。

    其实她是不想被老太太们念一路啊。如今不用跟祖母一起坐车了,她带上碧莲坐一辆车,后者素来是随她心意的,她这一路上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了?想吃零食也好,想躺下来也好,想掀起车帘看风景也好,都不会有人说她呢。

    张氏并不知道孙女正为路上没人管束而欢喜着,她有一件烦心事,想要请教曹太夫人这位忘年交的意见。曹太夫人听了,就问:“是不是汪家的事?汪东升一家子回了京城,我也听说了。他好象是跟赵玦那一家子更亲近些吧?听说昨儿他还上你们家去了?怎么?闹得不太愉快?”

    张氏叹了口气:“何止是不愉快?我都没想到,玮哥儿会直接拿话把人给撵走了。”她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问曹太夫人:“我虽然知道两个孩子对那一房人素有心结,也不喜欢我接济赵泽,可只当他们恨的是蒋氏,对牛氏、赵玦只是有些怨愤,但没想过,他们对赵泽兄弟几个也能记恨到这个地步。我从前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接济赵泽么?可那孩子也不是坏人,瞧着他过得那样,亲人没一个待他真心关怀的,我瞧着实在是不落忍。”

    曹太夫人皱起了眉头:“你好糊涂!”(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秋景

    张氏听得一惊,心下惴惴的:“我果然做错了,是么?”

    曹太夫人叹息着摇摇头:“不是说你不该接济赵泽,先前朝中有御史拿这件事说嘴的时候,我还劝过你,多少周济些,别叫人家说闲话,如今又怎会说你不该这么做呢?我说你糊涂,是你不该做得过了。赵泽那里,不管牛氏与他弟妹们待他如何,那都是他的亲人。你们两家即便不说有仇,不说他那一房已是出了族,是外人了,十年前也是分了家的。他家人对他是好是坏,都不与你相干。况且他如今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有差事,也不愁温饱,你还要接济他什么?”

    张氏想起自己跟赵琇提过房子的事,默然不语。

    曹太夫人又继续道:“若说你孙子孙女与跟你一般想法,怜惜赵泽,愿意拉他一把,那你多帮他一些,倒也无妨。又或是那牛氏不是这般贪婪无礼,赵泽几个弟妹是知礼懂事的,你多帮他们一些,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可如今牛氏祖孙是那个德性,你孙子孙女又有了怨言,你又何苦再为赵泽操心?你就不怕帮得多了,叫牛氏再顺着藤儿爬上来,给你孙子添麻烦?赵泽再可怜,他也跟你隔着血脉,是你孙子孙女与你亲些,还是赵泽与你亲些?怎能为了赵泽,惹得两个亲孙子亲孙女不快呢?我看你家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心里再不乐意,也依旧让你随心意行事。实在是孝顺得很。可孩子孝顺,你做祖母的也该明白些,别一再让他们生气才是。”

    张氏低头叹服:“是我想岔了。我一见泽哥儿那孩子。想着当日在南边,他被他老子打得半死,还拼死抱住他老子的腿,不让他老子冲上来伤了我,我就忍不住多心疼他些。说来他是我的重孙子,郡公爷还在的时候,他娘也是时常带着儿女来给我请安问好的。我也算是看着他出生长大。他小时候长得好,跟玮哥儿在一块玩耍,一样粉雕玉琢的跟小金童一般。我看着就喜欢,对他就跟我自个儿的重孙子一样亲。哪里想到会有后头的变故?当年他也是侯府的哥儿,金尊玉贵地长大,后来却被祖母父亲嫌弃。又叫妾室庶弟庶妹们欺凌。连同胞亲妹妹都不把他当一回事,亲爹为私利就要活生生将他打死。别说是我这样从小就疼他的,即便是不认识的人,看了也难免要心疼。这一心疼,就忘了分寸了。”

    曹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你知道了,日后该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说真的,你要是真心疼孩子。想法子叫他与他祖母弟妹分开就好了。那时你即使对他再好,也不过是费些银子。不愁牛氏祖孙会缠上来。对你孙子来说,也就没了后患。”

    张氏听得笑了:“瞧您说的,那是泽哥儿的亲祖母,亲妹妹,哪怕是庶母与庶弟庶妹,也是血脉至亲,我怎能叫他与他们分开?如今也没什么,有文房铺子的差事,他衣食无忧,顶多不过是多给他祖母些银子,他日子过得略拮据些罢了。我本来还想再周济他些,但如今想来,他对他祖母那般孝顺,我给他再多的东西,最后也是便宜了牛氏,他本人仍旧拮据,那我还不如不给呢。横竖有铺子在,他总不至于饿死。如今汪东升回来了,他总惦记着旧时与赵玦的情份,必然会照看赵玦的家眷。没有我,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的,我就不必多事了。”

    曹太夫人微笑着摇摇头:“你这个人哪,就是太正派了些。当然,人正派,是件好事。”

    张氏心中有些疑惑,曹太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对方只是笑而不语,她只好不再问了,两人又叙起了家常。

    赵琇不知道老太太们刚进行了一段谈话,主题是她所感兴趣的,她正兴致勃勃地扒在车窗旁,欣赏窗外的风景呢。

    本来碧莲还劝她:“姑娘要看风景,就掀起一角窗帘悄悄儿地看,别把帘子整个掀起来,仔细叫外头的人瞧见了你的模样。”

    赵琇心里郁闷,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怕什么被外人看到模样?更何况她如今是在行进的马车上,马车两旁都有曹赵两家的仆役骑马护送,哪里有这么容易被人看到?不过碧莲会这样提醒,代表着祖母若知道了,也会提醒的。如今并不是赵家自己人行动,而是跟曹家同行,她还是要注意一下言行比较好。

    想来想去,她索性将自己的轻纱帕子拿出来,蒙在车窗框子上,透过纱帕往外瞧,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朦朦胧胧的也能看到些景致。而外头的人往里看,却只能瞧见一片白蒙蒙,这样总不怕会被人看见了吧?

    碧莲还有些不放心,赵琇索性叫了哥哥骑马过来瞧,从车窗外头往里看,能不能看到她们主仆的样子。赵玮骑着马远远近近打量了一圈,确定无论距离远近都看不见,碧莲才不作声了,还帮着赵琇一块儿蒙纱帕子,跟她头碰头地看窗外的风景。

    其实她也对外头的景致很感兴趣的。她虽比不得赵琇是个深闺小姐,但小时候顶多就是在侯府后街或者鼓楼一带走动罢了,几乎没有出城的机会。后来做了赵琇的贴身丫头,顶多就是跟在赵琇身边看看江南的风光,可京城郊外的秋景,还真没见过,如今也感到很新鲜。

    京郊的秋天,与江南大不一样,远远望去,是一片秋收后的田野,褐黄相间,远处的山峦却有着层层的鲜艳颜色,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与春天时的勃勃生机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丰富。

    赵琇看着美丽的秋景,心中赞叹不已。忽然觉得不满足了。这么美的景色,她为什么要隔着一层纱去欣赏呢?幸好曹家的庄子听说就在西山脚下,西山的红叶也是极有名的。想必在那里能欣赏到更美丽的秋景。她的行李中也有水墨颜料纸笔,不知她练了这几年书画,能不能将这美景的百分之一留在画纸上?

    原野上秋高气爽,赵玮骑马跟在妹妹的马车旁,时不时跑到祖母与曹太夫人的马车那里,弯下腰陪着说几句话,便又操纵着缰绳跑开。看得赵琇羡慕不已。她叫了赵玮过来,小声问他:“哥哥,到了庄上要是地方开阔。能不能让我也骑骑马?”

    赵玮犹豫了一下,瞧瞧前后的马车,也压低了声音:“这回是在曹家庄上,就算了。你若喜欢。改日咱们到自家庄上去,随你爱骑多久。”

    “好吧。”赵琇有些沮丧地放下了车帘,赵玮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可又不好意思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做不太合规矩的事,想了想,便纵马跑到路边,下马采来一小束野花,再问田间的农人买了两包用宽大的叶子包裹住的果子。又再骑马跑回来,递进了妹妹的车窗:“别沮丧了。如今咱们是去别人家里做客,自然比不得咱们在家自在。哥哥答应你,若是曹家也让他家姑娘去骑马玩儿,哥哥一定把你带上。”

    赵琇早就把那点沮丧抛开了,瞧见他采来的野花与买来的果子,又惊又喜,连忙接了进来:“这是打哪儿来的?”

    野花儿小小的,有紫色,有黄色,也有白色,不知是什么名字,但透着一股子田野的清香,与赵琇平日见惯的大宅门里有专人精心培育的盆栽花卉大不相同。果子则是大枣,还带着点儿青色,但一口咬下去,却是清脆香甜,叫人吃了还想吃。

    赵琇忍不住又掀起帘角要与哥哥说话,只见赵玮不知几时又纵马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这次带回来的却是几扎用红绳儿系起来的茱萸,连枝带叶,上面还有红通通的小果实。赵玮笑着将苵萸丢进妹妹车窗里:“我见有人在路边叫卖这个,说是佩戴在身上的,倒也应景。妹妹拿着玩儿吧。”

    赵琇拿起一扎细看,只觉得那苵萸果红得十分可爱,连枝带叶的也很新鲜。碧莲也拿了一扎看,笑说:“原来外头的人是这样用红绳把茱萸扎起来,就佩戴在身上的,咱们在家里都是用上等的大红实地纱做了纱囊,把茱萸装起来,连着珠儿串和流苏一起戴在身上,比这个可讲究多了。”

    赵琇笑着:“这习俗类的东西要的是应景,那么讲究有什么?我倒觉得这样戴着更有意思呢。”

    她把一扎茱萸别在襟口上,又拿了另两扎,叫过兄长:“哥哥给祖母和曹太夫人也送一份过去吧,若是路边还有小花儿,也采一束送去。”

    赵玮接过茱萸,有些不解:“送这个倒罢了,送花儿做什么?”

    赵琇白他一眼:“哥哥真不懂女儿心,你难道不知道,下至三岁,上至八十,女子都是爱花的么?”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放下车帘由得他自想去。

    赵玮摸摸鼻子,果然去采了一大束野花,送到祖母马车窗口:“妹妹说,让曹太夫人与祖母也赏一赏这秋景,只不知二位长辈是否喜欢。”

    张氏自然是喜欢的,接过花束和茱萸,又有些不好意思:“你听你妹妹胡闹呢,好好的送什么花?我都是老婆子了。”

    曹太夫人却哈哈笑道:“谁说老婆子就不能喜欢花儿了?我还敢戴花儿呢。”说着果然折了一朵深红色的不知名小花戴在了头上,丫头连忙替她整理了头发,张氏看上去,还真挺好看的。

    不过曹太夫人性子爽朗才敢这么做,张氏还是不好意思:“我都一把年纪了……”曹太夫人白了她一眼:“你这是笑话我老太婆发骚么?谁说我们上了年纪就不能打扮了?来来来,我来打扮你,若有谁笑话,只管叫他来跟我说话。”说着就硬拉着她,亲手替她簪上了一朵小黄菊。

    簪完了,曹太夫人打量张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不是挺好看的么?我还真羡慕你,瞧你孙子,多么伶俐呀,还懂得要送花来孝敬祖母,真讨人喜欢。哪里象我那些呆头呆脑的儿孙,只会孝敬我老婆子补药!我哪里就老到那个地步了?”

    曹泰和将军骑马在前头,风送来了他老娘的劳骚,他听了个话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当啥都没听见。(未完待续。。)

    ps:  更新晚了,对不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居

    曹赵两家的一行马车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有两位老太太,又有许多女眷,途中还可以顺便赏赏秋景,这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等到他们达到曹家庄子门口时,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曹将军的儿子曹冉先一步到达庄上,为祖母和父母姐姐的到来做准备,此时早已得了信儿,迎出庄子来,先给父亲请了安,便跪倒在祖母马车前拜见。

    曹太夫人疼爱这个孙子,乐呵呵地让他也给张氏请安问好,还让孙子与赵玮见了礼。赵玮与曹冉打过多次交道了,早已极熟,反而是赵琇,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世交家的公子。

    此时还在大路上,有些不便,赵琇就坐着马车没下来。她只是透过纱帕,打量了车窗外的曹冉几眼。曹冉跟她原本设想的形象有些差距,本以为是个直率的少年,没想到他长得又高又壮,明明只有十一二岁,看起来就象是十四五似的,五官也长得十分端正,不说话时,眉眼与他父亲非常相像,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只要他一笑,嘴一咧,那什么威严呀端正呀就全都被破坏了,脸上透着一种憨傻憨傻的感觉,让人不由觉得,他大概是个很容易糊弄的人。

    怪不得小哥哥赵玮会说,曹冉在京里,时常会被其他官宦子弟戏弄呢。

    曹冉正跟赵玮在离赵琇马车不远的地方说话:“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我爹一会儿吃了午饭。歇一歇,就要回京城了,明儿他还要当值。家里人都来了。却只有我一个男主人,除了陪祖母和我娘到山上寺庙上香,我也没什么可做的。说实话,连上香我都不想去,谁乐意去瞧和尚呢?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可我若不去,我爹知道了定要捶我。”

    赵玮听得笑了:“陪长辈去上个香罢了,还能赏一赏山景。也是件美事。”

    曹冉耸耸肩:“我比不得你,还爱看个什么景。这几日我在这里早已看得烦了,这东西看一回就是了。年年看有什么意思?如今你来了就好了,有你做伴,我在山上也不会觉得闷。祖母用不着我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去跑马吧?我们家庄子很大。随我们爱怎么跑都行。我住的院子那边还有个校场。咱们可以切磋武艺,也可以练射箭。我刚学会了一套枪法,我爹说我练得还行,回头咱们比试比试如何?”

    赵玮笑道:“行啊,只要有空闲时间,你爱怎样,我都奉陪。只是不知道你家庄子上的马多不多?”

    “多呀,庄子西边有个马场。我们家平日用的马都是从那儿来的。”曹冉大手一挥,“随你挑!”

    赵玮顿了一顿:“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咱们两家是住在一处么?”

    曹冉答道:“是在一处的。我们家在庄上的宅子是三进三路,我爹要回京,我就一个人带着随从住东路的两进院子,校场就在我院子前头,地方大着呢。中路是我祖母、我娘和我姐他们住着。西路给你们家,那是个两进的院子,地方有点小,后院种了许多果树。院子都有夹道相连,你要来找我,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庄上都是我家的佃户,不过他们不能靠近宅子,你若是担心家中的女眷,只管放心。我姐姐那般害羞,到了庄子上都敢只带着一个丫头到处走,你妹妹那般厉害,自然更不会害怕了。”

    赵玮神情一松:“那就好,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带妹妹去骑马玩玩呢。”

    曹冉笑了:“这再容易不过了,随时都能去。我还叫人扎了好几只风筝,打算跟姐姐放风筝玩呢。你跟你妹妹也一块儿来呀。”

    赵琇在马车里听得高兴,小哥哥真是个信人,答应带她出去玩,他就真的做到了。骑马似乎很有趣,放风筝也不错。这个曹冉还是挺有眼色的嘛。虽然看上去憨憨的,但人挺聪明。不必哥哥提,他都能猜到哥哥问那些问题,是为了自己这个妹妹。不过,他说“你妹妹那般厉害”是什么意思?难道哥哥在外头经常说自己厉害?

    赵琇竖起了耳朵继续听外头的动静,赵玮却有些心虚地瞥了马车一眼,摸摸鼻子,迅速转换了话题:“冉哥儿,曹将军叫你呢。”曹冉转头去看,果然是父亲在唤他,却是叫他一路护送祖母的马车进庄了。一行人于是便浩浩荡荡地向庄里进发。

    曹家庄子很大,算来足有两百多户人家,许多人都是曹将军的旧部,因年迈或是受伤而退役,便在此安家落户了。有柱国将军府看顾,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曹家的山居宅子位于庄子北面,离其他住家都有一段距离,最近的邻居都相隔近百米了,占地很大,说是三进的院子,远远瞧去,修上五进都够地方了。

    进了宅门,各人下了马车,进屋歇息用茶,赵琇这才有机会正式与曹冉见礼。她如今对这位世兄印象不错,向他行礼的时候,脸上笑眯眯,曹冉吃了一惊,然后耳根就红了。

    赵玮看了他一眼:“你脸红什么?”曹太夫人、张氏与曹太太三位长辈听见都笑了。

    曹冉慌忙摆手,结结巴巴地道:“没……天热,我是热着了。”

    赵玮嗤笑:“别拿这种傻话来搪塞,我妹妹就跟你妹妹是一样的,即便是头一回见,你也用不着慌了手脚吧?”

    曹冉一怔,挠了挠头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慌乱了。以他跟赵玮的交情,赵玮的妹子可不就是他的妹子么?怎么他一瞧见人家妹妹笑得那般可爱,心里就慌了呢?

    他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地向赵琇作了个揖:“世妹安好,方才是愚兄失礼了。”

    赵琇笑着还他一礼:“世兄不必客气。”说完就去寻曹萝说话了。曹太夫人还在笑话孙子:“这傻小子。”

    曹冉看着赵琇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背部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差点儿没痛得喊出声来。回头一看,却是赵玮:“走吧,带我瞧瞧你的校场在哪儿。”

    曹冉有些糊涂:“我爹说,大家先去房间里歇息一下,一会儿在一处用饭。你不先去你房间看看么?”就算赵玮不在意,他也该先送了他祖母回房吧?

    赵玮咬了咬牙:“房间什么时候看不得?我家下人自会料理妥当。你先领路带我去瞧瞧校场,还有你住的地方。省得我回头要找你,却不认识路。”

    曹冉一想这话有理,连忙跟祖母、父母说了。曹太夫人便道:“去吧,时辰还早呢,去耍一阵子再来吃饭,今儿有新鲜的野猪肉。”曹冉欢呼一声。就把赵玮带走了。

    众人坐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住处去了。赵琇扶着祖母,在曹家婆子的带领下去了她们准备下榻的西院。那是一处两进的院子,后院的果园其实是这处宅子的花园,跟她们的院子并不是一体的。不过她们住的两进院子地方也不小了,前头一进,正开三间房,两侧各有厢房一间,都带了耳房。正好让赵玮带了仆人住下;后面那一进,一排六间房屋。赵琇与张氏各分了三间,丫头婆子们住厢房,还多出一间净房来。院子前后都种了许多树,窗下还摆放着好几盆盛开的菊花,院角也有两株金桂,散发出阵阵幽香。

    赵琇站在院子当中,打量周围的场景,就忍不住吐嘈:这么大的院子,占地都不止一亩了,曹冉居然说它“有点小”?!他住的是多大的院子?

    庄里的房子,都很高大宽敞,用的材料寻常些,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只上了清漆,可衬着大房子,还有大房子窗外的景致,却给人以开阔舒朗之感。赵琇看着那一间就有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心里就喜欢,小声对张氏说:“咱们家也有庄子,不知庄上的房屋有没有这么宽敞?住在这里,可比住城里要舒服多了。”

    张氏笑道:“咱们家庄子上自然有宽敞的屋子,只是咱们很少去住,如今只怕都不能住人了。再说,城里的房子就未必不好。如今咱们住的是小宅,因此你觉得局促,等侯府翻修好了,你再住进去,就不会这么想了。房子也不是大就好的,夏天住这样的屋子,固然凉快,可到了冬天怎么办?”

    赵琇想想也是,屋子空间大了,到了冬天,要取暖就得耗费更多的燃料,还真挺麻烦的。

    不过……她回头打量这宽敞的房屋,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住大房子的。等侯府翻修好了,她搬进了完全属于自己的院子,可得把屋子收拾得利落些,别弄太多零零碎碎的,看着才舒心呢。

    时间还很早,她看着祖母张氏在榻上躺下,伸展着腰腿,丫头也把行李安放好了,茶水都是热的,便也放心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间房三十多平方米,三间加起来就有一百平方,中间只用屏风隔断,这样的空间真是太棒了。赵琇伸手推开后墙上的窗,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是果园里的累累硕果散发出的迷人味道,再望向远方,山峦层层,色彩缤纷,景色美不胜收。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开窗就有好景致,后园的果子闻着也都熟了,不知能不能吃?”

    碧莲抢先一步说出了赵琇心里的话,她回头对碧莲笑道:“闻着这香味儿,我肚子都饿了。”碧莲掩口笑道:“小侯爷在路上买的几个枣儿,还有两个没吃完,姑娘若实在馋得厉害,先拿那个垫垫好了,我可不好意思去摘人家的果子。”

    正说笑着,门口传来曹萝怯生生地话语:“赵妹妹?”

    赵琇连忙回身迎上去:“姐姐怎么来了?我们刚过来,还没收拾妥当,屋里乱糟糟的,姐姐别见怪。快请坐,碧菡快倒茶来。”

    碧菡连忙放下手中的行李,应声去了。曹萝忙阻止道:“不必麻烦了,我……我是来叫妹妹去玩儿的。”她小脸一红,很是不好意思:“祖母累了,要歇一歇,母亲又要料理事务。我闲着也是闲着,弟弟提议去放风筝,我问过母亲,她已是允了,我便来邀妹妹,只不知妹妹……”

    “那还等什么?”赵琇连忙拉着她起身,“咱们走吧。在哪儿放风筝?”

    她们去了东院的校场。那里地方极大,足有六亩地,场子里空空的,黄土铺地,只在场边放着兵器架,马棚里有几匹马,另有两间供主人歇息的小屋子。

    跟这边相比,赵琇祖孙住的院子果然是“小了点”。

    赵琇早从两位哥哥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个地方,只当他们会来这里练武骑马,万万没想到,他们在这里做的头一件事,是找来各自的姐妹,一起……放风筝。

    曹冉解释说:“这里地方大,又开阔,外头还有围墙围着,你们只管在这里玩,不用担心会叫外人瞧见。先放放风筝也好,把风筝放了,祖母、爹和娘就不会生病了。明儿上山,正好向佛祖求个长命百岁哩。”

    赵琇不知该如何评论这个歪理,但有得玩还是很开心的。曹家事先准备了不少风筝,她挑了一个燕子的,跟兄长赵玮合力,将它放到了空中。她牵着线在风中奔跑着,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邀请

    曹家庄子上的生活比赵琇想象的更愉快。

    这里房屋高大宽敞,天气晴朗凉快,吃的瓜果蔬菜都极新鲜,是在后院的果园、菜地里现摘下来的;吃的肉食也都是佃户家精心喂养;鱼则是从附近永定河里捞上来的,送进曹家宅子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着。赵家带来的厨子还用庄子上的新鲜材料做了各色花糕,搭配着菊花酒,应景又美味。

    曹家人都非常和气。曹太夫人每日拉着张氏去西山上香,一天能逛两三家寺庙,吃的素斋也十分美味。若是不出门,她们就在果园菜地上转,两位老太太象是有说不完的话,还不乐意小辈们陪着,只留了丫头婆子们搭把手。曹冉就带着姐姐,拉上赵玮赵琇兄妹去跑马。赵琇觉得自己几年没什么长进的骑术,在这短短两三天时间里有了大大的进步。

    不用处理家中琐事,也不用埋头做针线,连祖母那儿都不必操心了,哪怕是每日仍在练字练画,赵琇的心情也是舒畅的。这里推开窗子就是迷人的秋景,她不再满足于拿水墨画山水,偶尔点缀几色秋花,而是用朱砂、胭脂、赭黄、石黄、石绿等颜料,调出各种鲜艳灿烂的色彩,力求贴近真实的景致。一幅西山秋景,上头满满的是各种红、橙、黄、赭,简直就象是整幅画都快要烧起来了。

    张氏见了便忍不住笑道:“你要画红叶,也不能画得整张画上都是。山在哪里?你画的可是西山秋景呢,如今倒象是大火烧了西山似的。”

    赵琇便道:“这是我练笔用的,不是正式画。等我把颜色调一调,看哪种颜色画起来更漂亮,我再正经画一幅。”她顿了一顿:“祖母,我画得这样五颜六色的,会不会很奇怪?”她平日见过的山水画,其实都是水墨为主,即便用了别的颜色。也都只是点缀而已。象这样整幅五彩缤纷的,大约不多见吧?

    张氏笑了:“这有什么?你平日画个花儿、鸟儿、工笔楼台、美人行乐的,也用过五彩。只是不如你今日画的这个鲜艳。实景如此,你照着画也没什么,只是略直白了些。不过你小孩子家,这么讲究做什么?只管画去。”

    赵琇暗暗擦了把汗。正经画的时候。就略收敛了一点,没再画成火烧西山,倒是将西山秋景的层层色彩给画出来了,山景也画得很漂亮,还在山脚下添了几处农舍竹屋,暗示着自家如今住的地方。

    画完了,拿去给张氏看,她瞧着还算满意。又指出了十几处不足之处,赵琇老老实实地听着。

    正品评间。曹萝来了。她虽是将门千金,受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影响,平日也多是跟文官家的女孩儿结交,因此从小就喜欢弄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只是天资有限,并不精通,可是每每见了,心中还是十分向往的。平日她跟赵琇都是在曹太夫人那里见面,便是偶尔到赵琇房里来,也只见她练字,画画还是头一回,一瞧见眼睛就挪不开了,说话的语气里就透着艳羡:“画得真好,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画得这样好了?瞧着就象是见着了真景致一般。好妹妹,你把这画儿送了我吧?我拿回去,照这个样子绣一幅绣屏出来,送给祖母做生辰礼。”

    赵琇大方地把画往她手上一送:“姐姐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曹萝高高兴兴地把画收下,又忍不住展开来看了又看:“我要是也能象你一样画得这么好就好了,可惜怎么也画不出来,虽见了山景好看,也想要画,可是手里提了笔,却又不知该从哪里画起。”

    赵琇笑道:“这有什么?自小从石头小鸡花儿草儿的画过来的,学得几年,有了基础,再把各样人物花鸟楼台山水的笔法学一学。想专攻山水画时,把古人名家的画临上几百幅,细细揣摩着,笔法自然就会了,布局也能知道个大概,接下来只要多看真山真水,多练练,也就好了。不敢说画得出色,至少大致上不会出什么差错,剩下的就看各人天资和用不用功了。若能有位好先生指点,更能少走些弯路。我是占了个便宜,我祖母就会画,因此平日里还能指点我些。不过我年纪还小,统共也没学几年,如今的火候还差得远呢,可不敢说画得好,得再画上十年八年,才敢说这话。”

    曹萝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若照你这么说,学画竟这般难了。我便是心里想学,又上哪儿找这许多古人名家的画儿去?出门的机会也少,自然也就少见真山真水了,更何况还要找好先生?”

    赵琇便道:“你娘是书香门第出身,难道就没几幅字画陪嫁?若真没有,找相熟的亲友家借了来也使得,或是上人家家里去临摹。实在没有,自家有几幅是几幅,多临几遍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的。那些古代的名家能成名家,自有人家的独到之处。至于真山真水,你家每年都要到西山来避暑登高,这西山也是山,景儿还这样漂亮,走上几步就换了一个景儿,还怕没得画去?如果哪一日你能把这西山给画得好了,画别的山水也再难不着你。”

    赵琇说这话十分有底气,张氏祖上出过书画大家,娘家虽然不十分富裕,却有许多祖上传下来的字画,于外人是值钱的古董,于张家人来说,却是祖宗先人的笔墨,只要不是穷到没饭吃,都不会把东西卖掉的。当年张氏被许给老郡公,张氏之父想着这是门高攀的亲事,为了脸面,倾尽半副身家在老家附近买了一百亩水田陪嫁,再备上二百两压箱银,两副金头面,一副银头面,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后来张父又陪上了六大箱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字画和名贵文房,才勉强撑住了书香名门的脸面。没让张氏进门后被满京城的世家笑话死。张氏后来的私房,有的东西说是陪嫁,其实是婚后老郡公悄悄帮着置办下的。他疼爱年轻的妻子。虽然自己不懂什么诗书字画,却有财力去收罗那些东西,还能厚着脸皮往朝中做官的书画名家或是他们的长辈那里讨了墨宝来,送给妻子。因此张氏的字画收藏,在京城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只不过外人并不清楚罢了。

    虽然这些收藏,有不少毁于运河翻船之祸。但留下来的也不少了。赵琇想要临摹古画,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曹萝听了羡慕不已:“妹妹真有福气,家里收藏丰富不说。还有祖母指点。”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祖母就不喜欢我学这些,不许请女先生到家里来。我娘又忙着管家,没空教我,只得让我去外祖家上学。我跟表姐妹们一处学才艺。却处处比不上她们。母亲嘴里虽不说。心里却怪我没给她挣脸呢。”

    曹萝生于将门,祖母与父亲都是泥腿子出身,不爱诗书,对这方面并不看重

    。母亲虽然是书香世家出身,但娘家姐妹多,那些古人名家的字画,方家能分给女儿几幅做压箱底的就不错了,有好的自然是传给自家后代子孙。因此曹太太在这方面帮不上女儿什么忙。仅有的两幅古画,也是精心收起。等闲不肯拿出来给人瞧的,更别说让女儿临摹了。

    本来曹太太年轻时候也学过些,可以教一教女儿,可是她如今家务缠身,哪里空得出手来?只能等女儿大一些,就让她三天两头去娘家跟着方家的女先生学些皮毛。方家的女先生是为方家女儿们请的,教学时自然是以方家千金为先。曹萝入学晚,基础薄,又不能天天去,学得就慢些,女先生便不耐烦细教了,她的成绩自然好不了。可曹太太心气又高,见女儿天资平平,样样都拿不出手,心里就急了,忍不住催她多学多练,别叫表姐妹们比下去。曹萝夹在中间,越是学,越是学不好,心里的苦闷却无处与人分说。

    赵琇听了曹萝的苦水,心里同情万分:“这些东西要学得好,非得下苦功不可,如果你连兴趣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练,那肯定不好过的。”

    曹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心里是很喜欢的,只是天资不够,所以学不好……”

    张氏便说话了:“你是哪一样学得不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学得好些?你该不会是全都一起学吧?”

    曹萝迟疑了一下:“姐妹们都会的,我若是缺了哪一样不学,岂不是叫人笑话?”

    张氏便摇头:“你琇妹妹是专攻书画,诗词上却不行,琴只练熟了几首曲儿,棋艺也只能算平平,但要勉强说是琴棋书画皆通,也说得过去。她这点年纪,哪里就能样样精通了?自然是学完一样到一样。你去方家上学,本就不是天天都能去,又比别人学得晚,先生又不肯用心教你,你怎么可能学得好呢?倒不如先专心学一种,等学好了再学其他也是一样的。你娘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儿?”

    曹萝低头不说话。张氏想起曹太太也是个要强的人,亲姐妹几个,独她嫁到了书香门第素来看不起的武将人家,丈夫是粗人,生的儿子又不通诗书,更没法考科举挣功名,她要在姐妹中争脸面,也不容易。张氏叹了口气,便对曹萝说:“我们两家素来交好,你与琇姐儿又亲近。若是平日有空,只管家来,与琇姐儿一道读书练字。我虽不敢说有才,指点你们两个小丫头些皮毛,还是可以的。等我们家大宅修好了,合家搬回去,我便给琇姐儿正经请位先生过来,你到时候禀明了你祖母,也可以过来上课,省得跟你表姐妹们挤去。”

    曹萝大喜:“谢过老夫人!”高高兴兴地便要去跟母亲说,走到门边又转了回来,拉着赵琇道:“我们表姐妹几个在一处上学,约好了要轮流做东道,开茶会诗会赏花会的。大家聚在一处,或是吟诗作词,或是说笑玩耍,都要小露一手才艺。下月正好轮到我的东道,我去年就没落着好,今年再来,心里就直发怵。好妹妹,你今年一定要来,给我添些底气。”

    赵琇与她交好,自然不会拒绝:“好啊,什么时候?”(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置庄

    赵琇爽快地答应了曹萝的邀请,不多时,曹太夫人与曹太太便知道了。曹太夫人素来是不喜欢孙女儿掺和文官家千金这些诗呀词的聚会,可是儿媳妇非常支持,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没想到孙女会把赵琇给带上了。

    晚饭后众人坐在暖阁里吃茶说话,曹太夫人便对张氏提起这件事:“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过闹着玩儿罢了,谁家姑娘把这诗呀词的当正经营生?会弹琴画画下棋也没什么稀奇的,吃不得喝不得,也就是那些文官家里的女孩儿会拿这些当一回事。因萝姐儿跟她娘一样爱这个,我想着她平日在家也没甚消遣,她兄弟更是不着家,只当她去玩儿了,就让她去她外祖家上这个学。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烦到你头上。”

    曹萝听得脸色都白了,忧心忡忡地看向张氏。赵琇见了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张氏对曹太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顺口指点几句的事。不怕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这个,姑娘家在闺中能有什么消遣?学这个不但能打发时间,也可以陶冶情操。若诗书学得好了,将来教养儿女,就不必劳烦别人。若是书画学得好了,描个花样子也能比旁人别致些。”

    张氏了解曹太夫人的性情喜好,故意这么一说,曹太夫人听了,果然就把平日的不耐都去了几分,脸上还带了笑意:“你说得有理。冉哥儿小时候。他娘给他开蒙,就没借助别人的力,全是她自己教的。教得极好。冉哥儿虽然自小淘气,但说到孝顺长辈,礼数周全,那是没说的。”她以前真的很不喜欢书香人家的那种作派,但如今张氏劝了,她又觉得孙女去学那些诗书才艺,也不是全无用处:“除了这诗书画画。还有弹琴下棋,若是都学得好了,将来萝姐儿嫁个读书识字的女婿。小两口也能举案齐眉呢。”

    张氏笑而不语,当着两个小女孩的面,这话就有些不妥当了,因此她不接话。不过曹太夫人素来言语爽利。说的也是大实话。她也无意阻拦。

    曹萝听了,脸上飞红一片,低着头绞着帕子不吭声,心里害羞不已。赵琇则是仍旧笑嘻嘻的,并不把曹太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曹太太心里先是怨了婆母一句,回头看到赵琇这模样,心里又不由得称奇,不知她是小孩子家没听懂。还是真的脸皮够厚,听到这种话。都不会象其他小姑娘似的害羞。

    赵琇是真没把曹太夫人那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有了她的话,曹萝将来要学才艺也有了理由,便拿手肘碰了碰曹萝,压低声音说:“姐姐听见了?太夫人说了,学诗书才艺也是有用的呢,有了她这句话,你以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曹萝的脸又红了,羞恼地轻轻推了她一把。赵琇笑着,决定暂且放过这脸皮奇薄的小姑娘:“好了,先前问姐姐的事,姐姐可想好了?先学哪一样?”

    曹萝忙把神情一正:“想过了,妹妹如今正练字画,那我也跟着练字画好了。”横竖诗词琴棋两道,她也不怎么精通。

    曹太太听了关心,忙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曹萝便把先前张氏与赵琇关于她功课的看法告诉了母亲,曹太太听得眉头直皱:“若你多用功些,也不会象如今这般。你本来就学得比人家晚,平日又少练,再一样一样地学起来,得学到什么时候去?真等到你说亲嫁人,就没这功夫了。况且你本是去你外祖家附了学的,若只单学一样,那其他的功课怎么办?”

    曹萝听得母亲反对,胆气就消了一半,嚅嚅地说:“赵老夫人说我贪多嚼不烂,专注学好了一样,倒比样样都学不好强。她还让我去赵家,与琇姐儿一起习字练画。赵家有许多名家字画,赵老夫人也是行家,我正好可以多学些东西,若有什么地方在学里没听明白,也可以问赵老夫人。”

    曹太太还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人家了:“赵老夫人哪里有空来教你?况且你跟着学里的先生学得好好的,忽然跑去烦赵老夫人做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何不问先生去?我送你去外祖家,也是给了束修的,先生原该好生教导你。你自己脸皮薄,不敢开口,先生又怎会知道呢?外祖家里又不是外人,你在那儿都要思前想后的,不敢与人说话结交,到了外头又如何?”她就不明白女儿是怎么了?明明在外祖家应该比外人家里更自在才是。

    曹萝低头听训,不敢再说什么。赵琇虽觉得曹太太的话有道理,但又觉得她太过想当然了,她是方家女,在方家女学跟着女先生学诗书才艺时,自然没有问题。可曹萝又不姓方,还是叫方家看不起的出身,去了方家附学,人家女先生能把她放在眼里?

    曹萝功课不好,张氏建议她一样一样地学,别什么都混在一起学,把学习时间和精力分散了,反而样样都学不好,这是非常合理的建议,也是为曹萝着想。可曹太太居然认为这样用时太长,要女儿继续象先前那样所有东西都一起学。虽然她是慈母心肠,可也未免太不为女儿着想了。

    张氏听见,也有这种想法,但她为人厚道,自然不会当面说出来,只是微笑着对曹太夫人道:“不过是件小事,也是叫孩子们在一处作伴的意思,哪里就累着我了?老姐姐,我们两家有通家之好,本不是外人,你也别与我客气。我是见萝姐儿性子斯文稳重,心里喜欢,就想多见见她。她想知道什么,但凡是我会的,也乐意指点她几句。其实孩子们学习这些才艺,不必样样都要精通。每一样学个意思,有一两样擅长的,也就够了。官宦人家的姑娘们。能知书达礼,懂得正经学问,就已经极难得了。除非真的天资过人,有望成才的,否则大家都不过是拿这些当个消遣罢了。”

    曹太夫人也笑道:“这话很是。别说咱们年轻那会儿,就算是从现在往上数,十年前京城里能称得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也不过是四五个,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但也没人取笑别家的女儿就有什么不好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玩儿罢了。”

    曹太太心里并不十分赞成这话,不过曹太夫人与张氏都是长辈,她便敬着些,并不出言反驳。

    她不说话。曹太夫人便与张氏约好了。每三日让曹萝去赵家一回,与赵琇一起学习才艺,有不懂的地方,张氏会指点她。等到明年赵家有了新的先生,就让曹萝辞了方家的馆,改到建南侯府上学去。当然,这个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年。等明年一过,曹萝就要及笈。是该说人家的年纪了,自然不可能再到处乱跑。

    曹萝听了。心喜之余,又再次害羞地低头绞起了帕子,半天都不肯吭声。赵琇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心里暗叹一声古人就是扭捏,暗地里还有些发愁。这位朋友如此腼腆,以后可怎么相处呢?

    在曹家庄子上的生活很是惬意,不过曹家只是到庄上小住,顺便应个重阳节的景,登山礼佛罢了,过了十二,仍旧要回京城家里去。赵琇祖孙三人在庄上住了几日,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回去,心里就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张氏在自己的房间里对孙儿孙女感叹:“咱们家从前在西山也有个园子,夏天就要去那儿消暑。那时园子里还种了瓜菜呢,就象如今这后院栽种的那些似的。你们祖父就喜欢到瓜棚里亲手摘了瓜果来吃。不过那时咱们家的园子地方不如曹家庄子大,也没那么大的地儿跑马。你们祖父手痒了,就会叫上几家勋贵与旧部,骑马去后山打猎。我那时还总是怨他,山上就是庙,他怎么能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杀生呢?他被我念得多了,只得把活的野物放了生,死了的也都赏给了山下的农户,回头陪我吃素菜去。”说着她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如今回想起来,我那时也太多事儿了。”

    赵玮倒是爱听这些:“这是祖父敬重祖母,才会听祖母的劝说呢。可惜咱们家那园子叫牛氏与赵玦糟蹋了,又落到旁人手里,不好拿回来。孙儿一定会想法子的。”那园子如今的主人也是做官的,世代显赫,在朝中有些实权,却跟赵家没什么往来。不过那家名声还算好,若是正经与他家商议了,用银两赎回园子,并不是不可能的。

    张氏却只是叹气:“罢了,我也听说过,园子转了几手,又改建过,就算回来,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何苦费那银子?”

    赵琇道:“祖母若是不想看到园子变了模样,那咱们就不赎它。但城里夏天热,咱们还是该在西山这边也置个庄子才好。等明年重阳,我们就可以到自己家的庄子上小住了,还能请了曹太夫人一家子来做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张氏笑道:“却不知哪里寻好庄子去。大小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景致得好。我们家也有几处庄子,可惜都不在西山这边,离得最近那一处,也不过是看到个山影儿罢了。那个是种花儿的。”

    赵家的庄子并不都是种粮食的,还有种花儿的,种瓜菜水果的,养鸡鸭猪羊的,除了供给主家一年四季的用度,庄子上还把出产的东西卖了出去,收入很不错。不过也因为几个庄子都各有营生,都不是休闲的好去处,所以之前张氏祖孙就从没想过要到任何一个庄子上避暑。如今再添一个避暑用的庄子,也算是补上了空缺。

    赵玮听得祖母与妹妹都有此意,便起身说:“我去寻冉哥儿问问,看附近有没有庄子出售。若是能就近买一个,日后两家来往也便宜。”

    赵玮这一去问,还真问到了一处要找买家的庄子,就在曹家庄子往北不到五里远的地方。庄子占地不过百亩,田地勉强也算得良田,带着一处半旧的三进院子,就位于田地西面地界上。前任主人是个爱风雅的乡绅,还在院子旁边修了个一亩大小的荷塘,有两个亭子,可惜如今都荒废了。乡绅原有秀才功名在身,身家也还算丰富,只可惜没得个好儿孙,他去世后,儿女守不住家业,没几年就败得七七八八,如今为了还赌债,连这最后一点家业也要变卖了。因钱要得急,他家宁可压低些价钱,若是赵玮立时交付,原本作价八百两的庄子,六百五十两他就愿意卖了。

    赵玮自然不会有便宜也不占,虽然手头银子不够,但回城取也不过是多费几个时辰。没想到曹冉为人大方,立刻就让账房先支了一笔银子来垫上。赵玮感激,仍旧打发了人回城,拿了银子还他。曹冉哈哈一笑,就收下了。

    赵琇看着兄长出去转一圈,原本不过是去打听的,没想到转头就把地契给带了回来,心中惊讶不已。不过庄子这么快入手,她也很高兴,便缠着祖母张氏,想要到庄子上看看去。

    赵玮笑道:“我方才已是骑马过去瞧了一回。那败家子平日住城里,把好好的家都抛废了,房屋建得倒还坚固,只略作修整就可以,但荷塘里都是死水,臭得厉害,蚊子也多。妹妹过去也是扫兴。不如先回家去,等我叫人把地方收拾好了,明年开春天气暖和,再请祖母与妹妹来赏春景?那里不如这边地方大,但景致更漂亮。祖母和妹妹瞧了一定喜欢的。”

    赵琇听了,便打消了去参观的主意,改而问起哥哥,那宅子荒废到了什么地步,又要怎么修整了。建南侯府的大宅如今就在修建中,调几个工匠过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容易得很。

    祖孙三人商量了半日,直到第二日回城,还没有商议定该如何修房子。进了德胜门,赵曹两家便相互告别,分道而行。赵家祖孙直接回了鼓楼西大街的小宅,才进门坐定,还未得空喝一口茶,便听得管家来报:“从前侯府用过的几房家人,原都散到京郊诸县寻营生去了,如今听闻主家回归,前来投奔。小的来请老夫人、小侯爷、大姑娘示下,该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仆们

    赵琇听闻是旧仆,有些诧异:“先前不是都安置了吗?怎么还有?”

    管家便道:“先前内务府归还的,是抄家时在府里侍候的。如今投奔来的这几房家人,是在抄家前就出了府的,因此并未受牵连。”

    赵琇听说是抄家前就出了府的家人,就不吭声了。在赵炯失去爵位前就被撵出府去的家人,多半是跟牛氏不和的,极有可能跟他们这一房更亲厚些,也许祖母愿意照拂也未可知。

    果然张氏便露出了关注的神色:“都是哪几家呢?”

    管家报了那几家男人的名字上来,张氏便点头:“有几个从前是在我手下做过小管事与采买的,品性还算正派,只因掌了肥差,倒叫牛氏手下的人当成了眼中钉。分家时,他们没有跟了我走,倒是躲过了一场大劫。后来又早早离了侯府,不必受那抄家之苦。虽说在外头寻营生不容易,但也比其他人关在内务府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吩咐管家:“你去问问他们,这几年都在外头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方才投奔了来?”

    管家领命去了,赵琇便问张氏:“祖母是不是对他们不大放心,所以打算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收他们回来?”

    张氏微笑道:“怎么会呢?都是旧仆,他们既有心来投,我也不能怠慢了他们。只是家里仅有我们祖孙三个主人,能用多少人服侍?原本男女仆妇就有些多了。如今再添几房人,未免花费太大。若是那些旧仆里,有过得不错的。只是眼下有了难处才赶来投奔,我赏几两银子,助他们度过难关,仍旧让他们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两全其美?其他人真心想回来的,我也不会少了他们这一碗饭。”

    不一会儿管家来报,几乎每一家这几年都在打零工或做小生意过活。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宁愿投奔旧主。只有一家,原是他家男人能干。会做木工活,寻常在家做些活计,又或是给别人修房子,都能赚不少。已经置下了二十亩地的家业。谁知他老娘病了。看病抓药费银子,又把那二十亩地给卖掉了。他老娘的病还没好呢,又要吃独参汤,实在支撑不住。张氏从前做主妇时,就是个慈爱怜下的。若有哪家仆人病得重了,只要不是偷奸耍滑之辈,她都会命人请了好大夫用心治好,钱花了多少都不在乎。因此这位孝子就想带着一家子重回旧主门下。好歹要把老娘的病给治好了。

    张氏听了就说:“瞧他行事,倒是个有志气的。当年他出府。已是放了籍,如今又要回来,虽是为了老娘,也有些委屈他了。既如此,我们家新买的庄子那里,正需要修整房屋,叫他与工匠们一处做活,工钱不会少了他的。他老娘既然病着,还是在外头住吧,药钱我就当是赏了他。”

    那孝子得了赏的药钱,感激涕零地在外院向张氏重重磕了三个头,让老婆扶了老娘家去,自己带着儿子和一个徒弟,在赵家仆人带领下,往西山的庄子去了。那些投来的旧仆们瞧见,就知道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想到日后又有一位仁慈的主家,大家日子都能好过了,脸上都露出了笑模样。

    就连侯府宅子里那些旧仆听说,心里也在庆幸,还有些后悔。当年若是没有对侯府小长房对小二房排挤算计的事视若无睹,早些把赵炯一家不孝不悌的丑事宣扬出去,兴许先皇震怒下来,会直接把炯大爷的爵位撸了,赏给焯二爷也未可知。那样侯府就仍旧是张氏与米氏这对好脾气的婆媳当家,不会被抄,大家自然也就不必受这些年的苦了。可惜现在说这话已经太迟,主人家也与他们离了心,只能收起从前那些小心思,老实做活吧。

    赵琇便跟祖母张氏商议,投回来的这几房家人该如何安置。她们祖孙都不是爱呼奴唤婢的,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也不多。内务府归还的旧仆,除了将来侯府修好后,大宅子里必须安排的职司上要用的人,就有不少人被送去了庄子上做活。如今再多几房人,又要如何安排?虽然家里添了个庄子,但不过是个百来亩地的小庄,放一房家人过去看房子顺便管理佃户也就够了。等到主人过去避暑时,自然会带服侍的人。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好呢?

    这时卢妈一脸心事地走进屋来,瞧着张氏,欲言又止。

    她们母女都爱这副作派,赵琇见了便笑问:“妈妈可是有话要说?只管说来,不必有什么顾忌的。”张氏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了?”她方才让卢妈去安排那些旧仆的住处,难道是有谁生事,叫卢妈为难了?

    卢妈犹豫了一下,把丫头们都打发了,自个儿搬了小杌子往张氏与赵琇面前一坐,便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去见那些人,问了一句,好象还有几家人不见踪影的,是去了哪里?咱们家从前府里侍候的人,都是有数的,除去死了的,跟着那边走了,后来又被发卖掉的,还有内务府里送回来的人,以及这几家离去自寻营生的,还差着几房人呢。因那里头有我家男人一个远亲,我就多嘴问了问。才知道,还有几家,是投了别的主人,又或是去了外地谋生。但其中有一家,却有些蹊跷。老夫人可记得柳泰?”

    怎么会不记得?柳泰从前管着老郡公的马,虽然差事辛苦,但说来也极体面的。老郡公见几匹爱马精神,就没少赏柳泰。只因他这一手绝活,人又低调,牛氏当家后就把人留下了,却不知是为何缘故又将人撵了出去?

    卢妈苦笑:“这话说来就长了,老夫人可还记得高成?”

    张氏怔了怔。赵琇倒是很快想了起来:“是赵炯身边那个高成吗?我记得,他是蒋氏的心腹吧?”当年赵炯眼睁睁看着亲弟一家主仆落水,却见死不救。少不了这个高成的调唆。这人当年自然是不得好死,没想到死了还不肯消停。赵琇便问卢妈:“这事儿与高成有何干系?”

    卢妈道:“高成的老婆与柳泰是两姨表亲。高成死后,他妻儿被撵出府,就是这个柳泰接济的。柳泰自个儿有差事,赏赐多,又没有妻儿,手头有钱。为了给表妹看病,银子水一样花出去。有人看不得他的差事工钱多,一状告到牛氏跟前。牛氏便把柳泰也撵出府去了。听说后来高成的老婆带着儿女嫁给了柳泰做续弦,连儿子都改姓了柳。起初他一家还与其他同样被牛氏撵出去的人家住在一处,没多久,就听闻他投到另一家大户为仆。连家眷一起搬走了。”

    张氏不由得感叹万分。但她有些不明白,卢妈忽然说起柳泰做什么?卢妈听了这个疑问,又露出了苦笑:“老夫人不知,柳泰投的这家新主,不是别人,正是汪家啊!”

    张氏吃了一惊,赵琇忙问:“妈妈问清楚了?是汪东升家?”

    卢妈点头:“可不是他家么?他家原有宅子在京城,还是当年老郡公帮着置办下的。这些年也就是留一房老家人在京中看宅子而已。说来也巧。这房老家人与柳泰是旧识,从前还承过他的人情。见他丢了差事,便想了个法子,给西北汪将军那里递了信去。汪将军年轻时在侯府住的时候,就曾与柳泰打过交道,彼此也相熟,十分佩服他调理马的本事。这不,一听说他离了侯府,就立刻写信回来,把他收到自家去了。柳泰一家原是去了西北侍候的,听闻极得主人看重,连汪家两位少爷都跟着他学养马,年节里的打赏,他家只比汪家管家次一等。这趟汪将军回京,他们也跟着回来了。前两日才去探望过故友,因此那几房家人知道他的去处。”

    赵琇与张氏听得面面相觑。后者眉头一皱,想了想,道:“罢了,柳泰投了汪东升,也是他们的缘份。汪家是将门,更需要他这样调理马的好手,倒比他在我们家埋没了强。倒是他妻儿是那样的身份……”她顿了一顿,“偏牛氏祖孙几个,如今又往汪家去了,但愿别发现了他们,在汪家人面前说什么谗言,又害得柳泰丢了差事。”

    赵琇不认识这个柳泰,想来他与从前的小二房也没什么香火情。况且他娶了高成的遗孀,认了高成的儿女做儿女,那高成可是害死赵焯与米氏的帮凶之一,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他的儿女会有什么下场,她才不关心呢,便对张氏道:“牛氏他们跟高成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一个是主使,一个是爪牙罢了。都不是好人,祖母理他们做什么?”

    卢妈却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高家人却未必这么想呢。他们只觉得自家老子是奉命行事,却没个好下场,蒋家又不肯抚恤,牛氏还把他们一家妇孺赶出门去,心里必然记恨。姑娘可知道,那高成的儿子高荣,如今已经改叫柳荣了,一回京就差媒人去提了亲,说的媳妇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蒋氏身边大丫头青缃的妹子青绮。那年老夫人与小侯爷上京,她曾经与涂婶子一道来过我们家的。”

    赵琇面露古怪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记得……青缃在奉贤老宅的时候,就供出了蒋氏干的坏事,但后来押回京城后,又改了口供,没多久就死在牢里了吧?”

    张氏也慢慢回过味来了:“她的家人亲友不是在蒋家人手里,就是在牛氏手里,蒋氏娘家要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后来她会改口供,也是因此缘故吧?至于她的死……她妹妹当年能理直气壮地找上我们家,只怕心里也是恨着那边的。”

    柳泰的立场暂时不知,但他过着好好的日子,忽然被撵,心里对牛氏必然也是心存怨恨的。他老婆、继子继女,还有继子即将娶进门的新媳妇,都与蒋氏有仇。他一家子如今投了新主人,日子过得正红火呢,偏偏牛氏又带着孙子孙女搬进了他新主人的家……

    赵琇忽然对汪家宅子里发生的事感起兴趣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汪家宅中

    汪家后宅中,汪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身后的大丫头香兰见状,连忙问她:“太太累了么?先歇一歇吧?您都看账本看了两个时辰了。”

    汪太太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歇?只是一想到如今家里账上的银钱用得这么快,却没有多少进项,就没办法安下心来,就算丢开账本,也一样是心烦的。”

    香兰是主母心腹,对家中的财政状况多少有些了解,也忍不住叹气:“怪不得别人说,京城居,大不易。咱们家在西北几时缺过银子?才回京城几日,就觉得手紧了。往日只觉得咱们汪家已是富贵之极,连总督府也未必比得上。可在这京城中,比咱们家富贵的高门大户多了去了。我随着太太出门做客,看着人家的穿戴,还有房子的气派,心里也惶恐起来。”

    汪太太苦笑:“你是西北人,没见识过京城繁华,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当年刚嫁给你们将军时,就曾几次出入建南侯府,见识过真正的贵人是什么样子的,这次回京后拜访的人家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因此我还不至于惶恐。只是为了将军新职位的事,咱们家到处送礼打点,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上头却始终没个声响。原本还听说是要进大内禁军任职的,如今也没了声息,倒把守外城的一位将军调进了大内。将军前途未卜,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汪家在西北多年,其实积攒的身家很不少,不会因为多送了几份礼就把家底掏空。但礼送了出去。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又不能从此就不送了。前路无着,汪太太心里自然没底。这才是最让她煎熬的。

    正叹息间,婆子在外头报说:“赵姑娘来了。”这是说的赵湘。

    汪太太忙打起精神:“快请进来。”说着就将账本合上好起,放到一边。香兰已经亲自迎了出去,叫小丫头掀起帘子把赵湘请了进来。

    赵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缠枝莲暗纹织锦袄子,藏蓝嵌银丝的马面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做工十分精巧的菊花银簪,耳垂上戴的是花生粒大的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着白玉双镯,清脆轻响,腰间垂着羊脂白玉佩。这一身打扮,既素雅。又富贵。哪里还是那个混迹市井的犯官之女?若不是要戴孝,穿戴得素淡了些,相比公侯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她向汪太太缓缓拜倒:“给婶娘请安。”汪太太忙将她扶起:“又不是外人,何必这样多礼?”拉着她到炕上坐下。香兰侍立一旁,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刚沏的茶,放在赵湘身边的小几上,然后恭谨退下去。与小丫头站在一处。

    汪太太拉着赵湘的手,问些家常话。她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因此待对方格外亲热,又是个热心肠,就显得啰嗦了些。赵湘脸上始终维持着温柔和顺的表情,面带微笑,偶尔还要小害羞一下,对汪太太的态度既恭敬,又透着亲呢,还时不时露出几分怀念与伤感,让汪太太记起她是个自幼就远离了母亲的人,生母也很不靠谱,心里对她更加怜惜了。

    寒暄了半日,赵湘方才提起今天的来意。她细声细气地说:“祖母忽然犯了老病,连累得叔父婶娘也跟着操心,实在是罪过。昨儿大夫还开了独参汤的方子,要婶娘花钱抓药,又说要多吃滋补之物。祖母跟我说了,她这是旧疾,原是年轻的时候保养不好,遗留下来的病症,几十年了都不见起色,就算不吃那独参汤,不吃补品,也不过是在发作时辛苦些,她身体弱一些,短命几年罢了,原也没什么大碍。家里这样的境况,一草一纸都要仰仗汪叔父,这参汤和补品还是免了吧?”

    牛氏住进汪家之后,本来说好是小住几日,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搬走的。但她一直没提这件事,又不见她打发二孙子出门找房子,汪太太原本以为她是叫大孙子去办的,也没多问。但赵泽上门拜访,想要接祖母弟妹离开时,牛氏又说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先不要搬。赵泽说已经找到了,牛氏又驳斥说他找到的房子是别人为了哄他银子,故意高价租给他的劣等房屋,根本住不得人,租金却贵得离谱,不想让孙子花冤枉钱。赵泽无奈只好打消了主意。

    汪太太当时就提议了,她可以让自家管家帮牛氏找房子,牛氏表示不想麻烦汪家,汪太太一再表示没关系,非常热心地想要帮忙。没想到第二日,牛氏就病倒了,说是犯了旧疾。赵湘哭着请汪太太把牛氏用惯的那位大夫请来看诊,得出的结论是她心事太重,才会犯了旧疾。汪东升夫妻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心事,问牛氏,牛氏又不肯说,赵湘也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小钱姨娘母子几个直接说不知道。后来还是牛氏身边的丫头私下透露了她的心事:她觉得汪太太这样热心帮她找房子,是想要她早点离开汪家,免得汪东升受了她们这些犯官家眷的拖累。

    汪太太顿时愧疚万分,再三表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帮忙而已。汪东升私下也埋怨妻子不会说话,在牛氏病床前起誓,就算她祖孙几个在汪家住一辈子都没关系,他绝不会赶人,如果有违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祸延子孙——他发的都是重誓,汪老太太听得脸都绿了,汪太太也觉得不妥。但牛氏始终觉得汪东升是在搪塞她,迟早会把他们祖孙扫地出门,直到汪东升发了这样的毒誓,她才放下心来。看到牛氏这样的反应,汪家婆媳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于是牛氏祖孙正式在汪家落脚了,女眷带着孩子独占一个院子长住,赵演跟着汪家二子住在一起,只有赵泽因为有铺子要照看,是在外头住着。牛氏祖孙身边除了带来的三个丫头外,汪氏又另给他们添了使唤的丫头婆子,几个老仆只留下一个在汪家外院听候吩咐,其他两人都被牛氏打发去了文房铺子与赵泽老张头做伴。

    汪家夫妻对牛氏祖孙的安排一点怨言都没有,供给的衣食用品都是上品,有些甚至比汪太太用的还要好,只是没超过汪老太太的标准罢了。牛氏看病吃的药和平时进食的补品,自然也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当然,价格也低不了。汪家入京后的大笔银钱支出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用在这方面。今日赵湘特地一副心中不安的样子来跟汪太太说话,汪太太当然不会听从:“这怎么行呢?你祖母是病人,病人当然要用最好的,不然病情怎么能有好转?这话不许再提了,再说,就是与我见外的意思。”

    赵湘柔柔地笑着不再提,其实她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不过是看出了汪太太的性情为人,故意说这样的话讨她欢心罢了。这原是牛氏教导的法门,现在看来,果真有效得很。

    赵湘抿嘴掩住了嘴角的一丝得意的笑容。

    汪太太没有发觉,又跟她说:“只是……我们家虽不缺这点药钱,病人病情一直没有起色,也不是好事。虽说人参燕窝都是滋补的东西,但吃得多了也要上火。我瞧给你祖母看病的那位大夫,不象是什么医术高明的人,否则这方子吃了几日,怎么也不见你祖母有好转?不如拿你叔父的帖子,去请一位太医来,仔细瞧一瞧。哪怕是多花些银子,只要能把你祖母的病治好了,也是值得的。”

    赵湘面上一僵,连忙笑道:“婶娘不知,从前我家还富贵时,其实爹爹也请过太医来给祖母瞧病,还不止一位呢。可是方子开了无数,药喝了许多,钱也花了,祖母的病始终不见好。想来那些太医的医术固然是高明,可开的药不对祖母的病症,也是无用。如今瞧的这位大夫,原是亲友介绍来的,虽然声名不显,但治祖母的这个病,却十分有心得。他开的方子,祖母吃了,就会觉得好些。虽然始终不能根治,但比起别人开的方子,却要强多了,因此祖母才一直找他看病。”

    汪太太恍然:“原来如此。看来先皇整治太医院还真是有道理的,太医里头也有本事稀松平常的呢。”她没有多想:“既然这位大夫开的药,你祖母吃着好,那就先吃着吧。我再让人细细打听,有没有擅长这种病症的名医,再请来给你祖母诊治。”

    赵湘柔顺地答应了,与她聊了一会儿家常话,方才起身温柔告退。汪太太目送她离开,心里只觉得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可惜这样可人疼的女孩儿,却受了父母连累,落得如今这个境地。若是她祖母牛氏的病不能好,庶母庶兄庶妹又与她不亲近,据说胞兄的人品也很有问题,叫她日后怎么办?汪太太越想就越觉得赵湘可怜,希望能帮一帮她。

    香兰与小丫头一路送赵湘出了正院的门,赵湘还十分和气地对香兰说:“劳烦姐姐了,姐姐请回吧。”才转身离开,却扫都没扫小丫头一眼。

    香兰连日受到赵湘的客气对待,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回正屋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但她身后的小丫头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她穿过重重院落,到了汪家宅子角落里的仆从居处,左右望望,迅速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坐着的人抬起头看她,她神色阴沉地对他说:“哥哥,我又遇到仇人的女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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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露馅

    柳泰脸色变了变,沉下脸来:“我这几日跟着大爷、二爷出门,也没少见演二爷。不过他并不是仇人的亲生骨肉,反而还一向与那人不睦,因此我懒得说罢了。”

    他看向妹妹:“香环,你在内宅,比不得我在外头,只要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避开赵家小长房的人些,他们就不会知道我在汪家。内宅里通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你成天在赵家小长房的太太姑娘们眼前晃,尤其里头又还有赵大太太与小钱姨娘这两个认得我们爹娘的,说不定哪一日你就会被她们认出来。你行事千万要小心些,别叫她们发现了身份。虽说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待我们一向和气,但我们只是下人,跟老爷的恩人身份是没法比的。”

    香环答应着,还有些不服气地道:“他们算老爷哪门子的恩人?真正的恩人是老郡公,他都死这么多年了,郡公夫人和建南侯才是正经的老郡公嫡脉呢。这几个听说都已经出了族,早就算不上老郡公的子孙了。”

    柳泰淡淡地说:“老爷决定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要听从吩咐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管。若真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老太太与太太也会劝他的,想来老爷迟早会想明白。”

    香环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哥哥放心吧,她们认不出我来的。当年我们家被撵出府的时候,我才三岁大,模样儿早就变了。况且那几位主儿也没把我这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她们只盯着老太太和太太,还有太太们跟前得脸的姐姐和妈妈们。一样是赏钱,给她们的都要格外丰厚些;给我们的不过是几个铜钱。一样是说话。跟她们说时,又客气又温柔又亲切,姐姐妈妈的叫得甜;跟我们说话,连正眼都不看,却还要让身边的丫头到处跟人说,他们姑娘待底下人有多么的和气,出手多么的大方。真是膈应死人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柳泰冷笑:“她们手里没银子罢了。若有银子,你当她们不会收买你们这些小丫头?这原是大宅门里用烂了的手法,拿银子开路。下人们得了好处,成天在主人面前说客人的好话,主人听得多了,也就觉得那客人是好的了。多少祸事都是因此而来。从前我没少听爹娘说。那时只当是听故事,如今可算亲眼见着了。你也别露出嫌弃的嘴脸来,免得她们生出疑心,且悄悄儿留意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才好。”

    香环咬牙说:“我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知道,那个刘大夫开的药一定有问题。昨日我奉了太太的命去西院送果子,因正好是午间,院子里没人。我沿着抄手游廊去正屋的时候,正好看见赵大太太的丫头端着一碗药站在窗前。把药倒进窗下的花盆里了。我进去送果子,赵大太太却叫我回来谢我们太太,说她刚吃了药,觉得好多了。我心想赵大太太那药可是我们太太花了大钱抓来的,一帖药就要两钱银子呢,竟然叫人糟蹋了,赵大太太还装作已经喝了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是在装病?总不会是嫌药太苦了,所以不想吃吧?”

    牛氏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因为药苦就不吃了呢?若是真嫌药太苦了,大可以叫大夫开些没那么苦的药。何苦让汪太太请了大夫来,花银子抓药,费事地熬好了,却一倒了事?

    柳泰觉得有问题:“莫非她真在装病?”

    香环就啐道:“谁家银子是风吹来的?太太这几日正为家里银子不凑手发愁呢,自家不做新衣裳、不打新首饰,也要先紧着赵大太太祖孙几个添置新行头,她们却这般糟蹋银子,活该天打雷劈!”

    柳泰比妹妹年长,自然比她想得远些:“她一定是在装病,而且必有所图。否则好好的,装什么病,请什么大夫?那大夫原是他们自个儿请回来的,并不是我们老爷太太打发人去请,说不定跟他们是一伙儿的,都在合伙骗老爷太太呢。正因为赵大太太病了,原说要找房子的事就没再提起。我跟着大爷、二爷出门,演二爷也成天跟着,听他的话头,压根儿就没有搬走的意思。”

    香环冷笑道:“就算他们能在汪家住久一点又如何?不过是多享几日福罢了。但这个家姓汪,不姓赵,也不姓牛。日子长了,叫太太发现她们是装的,扣她们银子,难道她们还能告官?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应该把赵大太太倒药的事告诉太太!一天两副药,就是四钱银子,十天就四两了,一个月就是十二两,我们太太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这个数。那些人这样糟蹋钱,谁家供养得起?”

    柳泰提醒她:“别特特地去告状,反叫太太疑你,最好是让太太或是太太身边的妈妈姐姐们发现赵大太太的丫头在倒药。虽说当年我们家改投汪家时,娘怕节外生枝,特地瞒下了我们亲爹是谁,老爷太太都以为你我是柳叔的亲生儿女,只当柳叔是因为得罪了赵大太太的心腹管事才丢了差使,不过是小恩怨,并不知道这里头有生死大仇,因此仍旧放心让我们在宅里侍候,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朝一日,老爷太太知道了我们的来历,就算知道赵家小长房那些不是好人,也只当是我们在进谗言,那倒不好了。我们自家的仇,是你我兄妹的事,万不可连累了柳叔。”

    香环信心满满地说:“哥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叫人抓住把柄的,更不会害了柳叔。”

    她从家里寻了几个自己绣的荷包、几块绣花帕子,预备送礼打点用,又取了几钱碎银。半吊铜钱,裹成一个小包袱回内宅去了。临行前对柳泰说:“我打听得太太月中就要给家里下人发新的冬衣,每人发一匹布。五斤棉花。我跟香兰姐姐说好了,要一匹大红的细棉布,到时候给哥哥娶嫂子用。哥哥把得的棉布匀一半给我做新棉袄就行。”

    柳泰笑了,摸了摸妹妹的头:“我得的布不是青的就是灰的,女孩儿穿着不好看。你就不必操心了。办喜事用的红布,娘会准备的。爹娘带着小弟住在城外庄子上,那边的布比城里便宜。”

    香环小嘴一撅:“娘备的是娘备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哥你跟我客气什么?那布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嫂子的,你可不许拒绝。”

    看着妹妹离开。柳泰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兄妹和乐的场景,虽然母亲为继父所生的小弟弟也非常可人疼,但说到亲近。他还是跟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更亲近些。接着他自然也想起了父亲死后的情形。父亲做了坏事。他心里清楚,但父亲是奉了主人之命去做的,最终却落得了那样的下场,连尸首都不全。若不是继父冒险相救,也许他连母亲也要失去了。这个仇,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他还有母亲、妹妹、弟弟和继父,还有未过门的妻子,心里就算再恨。也不能冲动,况且仇人正主儿都死了。留下来的不是帮凶就是仇人的儿女,难不成要为他们葬送了自己一家么?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但如果赵家小长房的人以为他们能在汪家安享荣华富贵,那就想错了。给仇人添点儿堵,他还是能做到的。

    柳泰是个机灵人,他如今在汪家两位少爷身边当差,虽然只是个长随,但天天跟着出门,倒也看出了几分端倪。赵演成天跟汪家兄弟在一处,言行皆有巴结讨好之意,还借口他们兄弟头一次回京城,不熟悉京中风物,带他们四处游览玩耍,介绍热闹有趣的去处。若不是他还有理智,知道不能惹恼汪家的长辈,说不定连那些烟花聚赌之地都要带他们去了。几日功夫下来,还有点成效,汪家大少爷汪渭生对他和气了许多,二少爷汪潼生直接把他当成了知交好友。赵演终于可以开口向他们诉说自己的“烦恼”了,言谈间自然免不了有意无意地踩赵泽赵湘几脚,为自己庶出的身份和处境而难过,为生母小钱姨娘与妹妹的处境而难过。

    柳泰便寻了个机会对汪大少爷汪渭生说:“演二爷说的话好生奇怪,小的听妹妹提过,太太十分喜欢赵家大姑娘,说她是个再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了,待下人也十分和气。怎的演二爷会说,他妹子总是被嫡姐欺负呢?”

    汪渭生怔了怔,皱起眉头:“你妹子怎的把客人的事随便乱说?”

    柳泰忙道:“大爷恕罪,原是小的妹子得了赵大姑娘的赏赐,心里高兴,才会跟家里提起的。小的知道规矩,绝不会往外说。只是听了演二爷的话,心里纳闷,才忍不住跟大爷提一句。这里头也不知道哪个说的才是真话,但小的妹妹无端跟小的撒这个谎做什么?若是演二爷撒了谎,他这般说自家妹子的坏话做什么?虽说这嫡嫡庶庶的,总难和气相处,但他也不该无端诓大爷、二爷呀。小的只是为大爷、二爷担忧。”

    汪渭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说什么,等回到家,就去给母亲请安。小丫头香环笑吟吟地给他行了礼,掀了帘子请他进屋。

    他才一进门,就觉得今日母亲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汪太太一脸生气的模样坐在炕上,香兰就立在炕边,地上是一盆菊花,一个粗使婆子跪在花盆边,正向汪太太回话:“小的看清楚了,确实是赵大太太身边的画眉,她把药倒完了,还回头跟赵大太在复命,说已经把药倒了。”

    汪渭生不解:“什么药倒了?赵大太太把药倒了么?”

    汪太太抬头看着儿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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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蒙混

    牛氏坐在床上,享受着画眉的按摩,百灵的捶腿,简直就象是老封君的模样。

    赵湘有些疑惑地站在窗前往外张望了半日,回头对牛氏说:“奇怪了,往日这个时候,汪家婶娘都会过来给祖母请安,再陪祖母说一会儿话的,今儿怎么到这会子还没过来?”

    牛氏不以为意:“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呢?一会儿她就来了。”接着吩咐画眉:“替我按按腰,尤其是左边。如今成天躺在床上,累得我腰都酸了。”又骂百灵:“没吃饭么?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慢腾腾的,你敲木鱼呢?!”两个丫头连忙照着她的指示行事。

    赵湘只当没看见,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婶娘平日事情多,这个时辰,是她刚料理完家务,又还没到厨房开伙做饭的时候。她过来陪着说一会儿话,回去时正好赶上厨房采买的人回来复命,就可以准备做饭了。再往后,汪家两位少爷也回家了,婶娘还要去陪汪老太太说说话,再没有空闲。今日她到现在还不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饭了,她哪里抽得出空来?”

    “一定是有事拖住了。少来一两天又有什么要紧?”牛氏闭着双眼,一脸享受的模样,“若不是如今我们都要指着汪家过活,我还不耐烦陪她说话呢。乡下妇人一个,没有见识,不通礼数,说的话简直笑掉人的大牙。我每日要忍住不发笑,都不知道有多辛苦。她不来。我还乐得轻松呢!”

    赵湘看了祖母一眼,没有吭声。她觉得祖母如今是被这几日的富贵安闲给迷住了眼,倒把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汪太太还没答应娶她做媳妇呢。她甚至连汪家两个儿子是什么性情都没弄清楚,也就是初见那日瞥见了身影,知道有多高,长得什么样,大约是什么年纪,其他性情为人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订了亲事。这叫她如何能安得下心来?趁如今汪太太正是喜欢她的时候。若不能早早把亲事说定,万一后头有什么波折,岂不是把她的终身给误了?那就算她祖孙二人在汪家能多享几日富贵。终究还是不能长久的。

    院子里传来喧闹声,却是侍弄花草的婆子在骂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声音高得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牛氏把眉头一皱,一脸嫌弃地说:“到底是西北那种穷地方回来的。做下人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百灵。去教训两句,不许她在屋外吵闹!”

    百灵应了一声,放下美人锤,掀了帘子出去了。她倒是没真的听牛氏吩咐,教训那婆子,只是和气地说:“妈妈要教导小丫头,能否略小点儿声?我们老太太正病着呢。”

    那婆子也不是真的不懂规矩,只是一时火气上来就没顾上。见百灵和气,她也就和气了:“真对不住。是我错了,我这就把人带下去。”百灵微笑着点点头,正要转身入屋,却瞥见西屋窗下的几盆菊花,不知几时少了一盆。她脚下顿了一顿。

    那婆子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便拍了拍大腿道:“大姐也看见了吧?真是邪了门了,早上我来浇水时,明明瞧见这里有四盆菊花,如今竟然只剩下三盆了。问了院里当差的小丫头,她竟然说没看见。她成天在这院里,怎么可能会没看见?一定是偷懒了!这丢了的花可不是寻常品种,太太特地吩咐搬过来给赵大太太和姑娘赏玩的。如今平白丢了一盆,叫我如何跟太太交待?”

    百灵脸色变了变,问:“早上我也看见这里有四盆花的,不知是几时丢的?我竟没发现。”

    婆子说:“我哪儿知道?浇完水,除了草,我就到别处去了。这宅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是我料理的呢,等回转已是不见了那盆花。约摸只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吧。”

    百灵算算时间,转身进了屋。屋里赵湘已把院里的对话听得分明,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脸色煞白:“祖母,这可怎么办?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发现了药的事!”

    药是画眉倒的,如果被人发现了,也一定是她的疏忽。她瞬间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在牛氏面前。

    牛氏抿紧了嘴唇,这种时候,她什么享受按摩捶腿的心情都没有了。

    汪太太吩咐了午饭的菜色,虽然心里有无数的委屈和怨言,她还是没忘记丈夫的嘱咐,给牛氏祖孙安排了最好的菜色。可她心里还是堵得厉害。

    长子方才问她:“母亲觉得赵家大姑娘很温柔和气么?赵演却跟我与二弟讲,他妹妹长年受嫡姐薄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本来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可是倒药的事却让她迟疑了。这件事赵湘知不知情?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事情与赵湘无关,完全是牛氏搞的鬼——这正好跟传言相符了——那她就得劝一劝丈夫了,报恩是一回事,但对方把汪家当傻子耍弄,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事情最后被证实与赵湘无关,赵演的话也暗示了另一个事实:赵湘与庶出的手足不和,嫡庶之间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否则做兄长的赵演也不会对着汪家兄弟中伤亲妹。这么一来,赵演的人品就很有问题。赵玦死后留下的三个儿子,除了最小的赵氻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以外,长子赵泽据说只是表面看上去谦逊知礼,实际上心狠手辣品行不端,赵演的人品又出了问题,竟无一人可用,还真是让人伤感。汪东升本来指望赵家有一个男丁能支撑起家业来,他只需从旁帮扶,其他的就不用太过操心了,如今看来却似乎是妄想。

    汪太太胡思乱想着,香兰进来报说:“太太。赵大姑娘过来了。”顿了顿,压低声音说:“瞧着好象眼圈红了,似乎刚刚哭过。”汪太太愣了愣。抬头向门口方向的赵湘望去。

    赵湘果然红了眼圈,不过本人行止还是非常端庄优雅。她先向汪太太见了礼,问了好,坐下寒暄两句,方才进入正题。

    她这正题的第一句话,就让汪太太惊得差点儿摔了茶碗:“方才我瞧见祖母吩咐丫头,把刚熬好的药给倒了。”汪太太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心想难不成赵湘是要大义灭亲,对亲祖母的行为也看不下去了?

    可惜赵湘接下来说的话没有照她的思路去走:“这两日我心里已经觉得奇怪了。明明前几日祖母吃了药,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怎的这两日瞧着病情竟又重了呢?因意外瞧见画眉将药倒进窗前的花盆里,我才明白了,祖母这都是为了我。只因我没了父母,与兄弟姐妹们都不亲近。祖母又生了病。若是有个好歹,我便成了无依无靠之人。如今在府上,得叔父婶娘看顾,日子过得还好些,一旦搬离府上,我们兄妹几个便又要受穷。因此祖母宁可不吃药,也希望我们能过得好些……”赵湘说到这里,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没有办法。我们家如今这个模样……祖母担心我的亲事,日夜不能安。这回冒险不吃药,也是觉得,若是她病得重了,兴许叔父婶娘会瞧着我们祖孙可怜,替我安排一个去处,也未可知。”

    她抽答答地低泣起来:“这都是我的罪过。若是为了我,连累得祖母病重,我宁可一辈子不嫁!”

    汪太太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心里对赵湘更添了几分怜惜,对牛氏的做法也没那么抵触了。她拉过赵湘,揉在怀里,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祖母今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才会这样费尽心思。不过我们家不比别家,承了郡公爷的恩德,便要护着他的后人。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们赶出去的,你叔父绝不会允许。只是有一样,你祖母的病不能拖,既然她是悄悄儿断了药的,那就赶紧请大夫来重新开方,把你祖母的身子调养好了,日后想做什么不行?她把你托付给我们夫妻,又哪里比得上她亲自替你挑选亲事呢?”

    赵湘一脸娇羞地低下头不说话,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已经成功混过去了,还让汪太太更加相信,她是个孝顺贴心的好孩子。

    确认了汪太太对牛氏和她再没有怀疑之后,赵湘放心离开了。汪太太跟香兰留在屋中,门外是香环在守着。

    汪太太思索片刻,有了个想法。晚上汪东升回来了,她就跟他商议:“你说……我给湘姐儿说一门亲事怎么样?”

    汪东升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什么亲事?她现在不还在守孝么?父母双亡,她可是至少要守足三年的。”

    “当然是等孝满了之后再成亲。”汪太太忙道,“先订亲也没什么,湘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她家里不反对,她便前程有靠。我是瞧赵大太太病得不轻,一把年纪了,病了也不能安心休养,担心病情痊愈了就要离开我们家,怕几个孙子孙女会在外面吃苦头。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她真有个好歹,湘姐儿跟庶母、庶兄庶弟妹俱是不和,亲兄听你说的又不是个靠得住的,叫她一个弱女子依靠谁去?若是有了夫家,好歹还能有人照看她。”

    汪东升沉吟片刻,才问:“你打算把她说给哪一家?”

    汪太太笑了:“我心里想到的,还真不是外人,却是我的娘家侄儿。他无论文武,都比不上他两个表兄弟,身份地位也配不上老郡公的血脉。可如今赵家小长房已经成了罪眷,湘姐儿一个犯官之女,要嫁进好人家,实在太难了。若叫她嫁给贩夫走卒,又太委屈了她。因此我就想到了我那侄儿。他如今在兰州府衙做个捕头,好歹也是公门中人,有些体面,长相性情也还好,小时候读过几年书,有些学问,家里也有几百亩良田,想来不会配不上赵大姑娘。你觉得如何?”

    汪东升沉默不语,但他没有一口否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误会

    汪太太起了这个做媒的念头,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第二日赵湘再来给她请安,她越看赵湘就越觉得满意。

    她本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只因姑姑嫁给了一个小军官,跟着郡公爷打仗,职位也升高了,连带的娘家也沾了光,家里有房有地,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在家乡也是很有脸面的。她家里见这条大腿够粗,就恨不得抱足两辈子,从小就给她和汪东升订了亲。没想到汪父死得有点儿早,粗大腿没了。她姑姑性子软,带着儿子被夫家亲友欺负得有点惨,娘家虽然时不时帮衬些,但没了大腿,底气也不足,能帮的有限。还好郡公爷出手,把汪家母子拉出了困境,从此就真的过上了好日子。靠着郡公爷的面子,她娘家又沾了一次光,渐渐的也有了几百亩良田,两个铺子,宅子也有五进,在县城里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汪太太的哥哥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娇惯,读书不成,练武也是平平。因汪东升去了西北驻守,汪家人想给这个儿子挣个前程,便把他送到西北去,想让姑姑姑父给他弄个小官做做。汪东升却是不爱徇私的,见内姪不堪大用,就把他丢进了军营,让手下训了整一年,看着他有点人样子了,不再象过去一般纨绔,才算放过了他,却没在军中给他寻什么好职位,反而是扔进了兰州府衙,做了捕快。这也是公门职位,但算在“吏”里头。却是绝了科举路了,将来要升也升不了多高。汪太太娘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不料他家儿子倒是喜欢。两年做下来,居然有模有样的,今夏已升了捕头。以他的年纪,算是少有了,看着前程大好,平日油水似乎也多。汪太太娘家这才不再说什么。

    汪太太想给赵湘说这一门亲,其实真是好意。

    如果赵湘家里没坏事。她是建南郡公的曾孙女,嫡亲的爷爷曾经做过侯爷,父亲又是个六品武官。汪太太的娘家侄儿是断断配不上的。可如今赵家不是已经坏了事吗?赵玦已死,赵湘是犯官之女,这辈子想要说一门好亲事是不能够了,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嫁个家境殷实的富商子弟。但读书科举、有心仕途的人家,都不会娶她进门的。汪太太的侄儿好歹也是公门中人,虽然绝了科举路,但家境不错,身份也挺体面的。本人还不满二十岁,尚未娶妻,身高体壮,脑子也不笨。还是很有前途的捕头。赵湘若嫁给了他,将来总有一个富足而安稳的未来。况且兰州天高地远的。不知京中事,赵湘嫁过去,也不用担心总是会有人嘲笑她是犯官之女了。汪太太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至于她侄儿那头,能娶到这等才貌双全、性情又好的女孩儿,即便身家上差了些,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据汪太太的了解,她侄儿正好就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孩子,要长得好,又要知书识字,最好是学过琴棋书画的。若不是要求太高,他哪里会长到这个年纪,还没说定一门亲事?

    汪太太立刻就给娘家哥哥写信。她娘家离京城不过三百来里,派仆人快马赶路,没几天就把信送到了。她哥哥又很快给她回了信,对这门亲事还挺看好,只是有一点——担心赵玦是谋逆罪人,如果儿子娶了赵玦之女,会不会受连累,坏了前程?如果不会,那他们还是挺乐意结这门亲事的,也不必问身在兰州的儿子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老郡公的亲曾孙女儿!老郡公的孙子,如今也是侯爷了。

    赵家两房人反目之事,京城和奉贤两地的人都清楚,但外地的人就未必知道了。汪东升又从不跟舅家的人提这些事,以致人家至今还以为那仍是一家人,顶多就是分家久了,情份淡了些而已。因此,他们觉得这门亲事也许能助自家攀上侯府,那可不是大好事么?

    汪太太看了信,倒也欢喜,至于哥哥嫂子的顾虑,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赵玦再不好,他人也死了呀。正主儿都伏了法,皇上都饶过他的家眷了,让他们能在外头自由过活,还有奴婢使唤,可见皇恩浩荡,是不在意这些的,更不会再因此牵连任何人。建南侯府兴许只是因为两房有仇,才不愿接他们进府。但汪家把人接回家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个人来拦,想必是无碍的。只要他们夫妻小心些,别太张扬了就行。侄儿是在兰州府当差,离京城千里之遥,又只是区区一个捕头,能有什么可忌讳的?朝廷难道还管得着一个小小的捕快娶了谁做老婆?只要日后赵湘过了门,别到处跟兰州府的人说她是什么来历就行了。

    汪太太便去寻汪东升,让他瞧自己哥哥的信:“我哥哥嫂子已经答应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先去寻赵大太太探探口风?说来湘姐儿年纪还小,真要过门,至少要三四年,总要及了笈才好。但婚事一旦定下,外人若是问起,咱们也有理由多帮衬湘姐儿家里了。”

    汪东升看了信就皱眉:“你怎么这么快就写了信去提这事儿?湘姐儿才多大?赵大太太未必愿意现在就把她许出去的。况且你侄儿别的还好,就是身份上差了些,也许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捕头已经不错了,但还不大配得上郡公爷的曾孙女呢。我原还想着,若两家当真有意,等湘姐儿大两岁,就使点银子,托托人,把你侄儿从兰州府调到富庶些的府城去,至少也要升个总捕头,办喜事才能更体面,也不至于太辱没了湘姐儿。”

    汪太太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瞧你说的,如今湘姐儿的出身大不如前,咱们侄儿配她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就辱没了她?难不成你能给她寻个更好的亲事去?”

    汪东升看了看妻子:“我自然知道她如今是犯官之女,不比从前,但无论她身份如何变,于我而言,始终是老郡公的亲曾孙女。单说老郡公对我们一家的恩情,难道我还能明知侄儿配不上,也要把湘姐儿配给他么?”

    汪太太小声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侄儿虽然身份配不上老郡公的曾孙女,可你要寻一门比这更好的亲事也不容易。侄儿都快二十岁了,还能再等几年?不早早定下,也许就要另寻别人了。咱们自家孩子还好说,性情、人品都是信得过的,日后也不会亏待了湘姐儿。但若是换了外人,你怎能担保他能对湘姐儿好呢?可别到时候害了孩子。”

    汪东升沉默了。妻子这话也有道理。她的侄儿,其实也是他舅家表哥的儿子,从小看到大,虽然小时候有些纨绔,但人品是信得过的,心里也知道感激郡公爷的恩典。如果赵湘嫁给了他,他一家都不会亏待了赵湘。赵湘毕竟是犯官之女,谁能担保她将来的婆家不会因此而看低了她?也许如今他得势,还能护着她些,但他又不可能护人一辈子……

    最终他只能跟妻子说:“你先去探探赵大太太的口风。”

    汪太太知道丈夫这是应允的意思了,心里一喜,连忙答应下来。

    然而牛氏这时候正在装病。她心知自己倒药的事已经被汪太太知道了,为了不直接面对对方,她就故意装作病情加重的样子,整天精神不济,说上两三句话就要晕倒,这样汪太太就不好跟她多说什么了。汪太太信以为真,见她似乎真的没办法好好说话,就想派人把赵泽给请过来。赵湘父母双亡,她的婚事,除了祖母可以做主,同胞兄长同样也有决定的权利。

    不过汪太太对赵泽的印象不是很好,丈夫似乎从张氏祖孙那里听说了些关于赵泽的不好的事,虽然他不肯明说,但言谈间总透露出赵泽曾经有过大逆不道之举,因此才会不受父亲祖母弟妹们待见。她平日聊天时提起赵泽,赵湘也是淡淡带过,不想多言。汪太太就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请他来。这一犹豫,就不免念叨,她身边的丫头们就知道了,无论是香兰还是香环,都隐隐绰绰猜到了些。

    香兰去给赵湘送东西时,抿着嘴看着她笑,话里含含糊糊地露了些口风,说赵湘“好事将近”,又说以后就不是外人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肯说。赵湘心里又惊又喜,再瞧见汪太太看着自己时,那一副怜爱有加的模样,心里就有了个猜测:莫非汪太太已经决定了,要聘她做儿媳妇?

    这个猜测让她既欢喜又羞涩,又有些惴惴的,不知汪太太打算把自己说给汪家兄弟中的哪一个?其实说来汪家长子汪渭生更好,为人稳重,年纪又大些,已经可以直接出仕了,是汪家日后妥妥的继承人。不过汪渭生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岁,也许等不到她及笈就要娶妻了。这么一来,应该是汪家次子汪潼生的可能性更大。汪潼生跟她年纪相仿,性情跳脱,却跟赵演交情更好些。赵湘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认为汪潼生不是自己的良配。

    赵湘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为何世事总难两全?可惜,汪潼生再不好,她也只能屈就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提醒

    赵湘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就把事情私下告诉了祖母牛氏。牛氏是又惊又喜:“你确定么?汪东升的老婆真的决定向你提亲了?!”

    赵湘难掩羞涩地道:“孙女儿也不知道,她并未明言,只是她身边的香兰透了点口风,说是有孙女儿的好事,又说将来就是自家人了。若不是汪家婶娘有了提亲的意思,她身边的丫头怎敢说这样的话?”

    牛氏拍掌叫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枉我费了许多功夫,在他们夫妻面前做戏!成天躺在床上装病,我腰都快躺断了。”不过叫完了好,她又有些疑惑:“汪东升老婆既有此意,怎么不来寻我说话?既要作亲,总要来探我的口风才是,又或是叫她儿子来给我请个安,叫我瞧一瞧日后的孙女婿是何模样。难不成她觉得她一开口,我就一定会应下?那也未免太小看了我们家。”

    赵湘知道她这是又开始挑剔了。说实话,若还是从前,汪东升不过是侯府门下,若要提亲,就是妥妥的高攀,要不要应承,自然是看牛氏的心情。汪家还要毕恭毕敬地求娶,不敢有一丝倨傲处。可如今汪家是三品门第,赵家却已经败落,还是犯官家眷的身份,汪家肯提亲,已经是抬举,牛氏如果再端着旧恩主的架子,就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赵湘当然不会让祖母的不合时宜毁了自己的前程,连忙说:“汪家婶娘并无此意。她素来对我们一家都是极周到的。此番未来探听,不过是以为祖母病重罢了。”说到这里,她就有些小埋怨:“汪家婶娘每次来看您。您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装晕,这叫人家怎么开口说亲事呢?”

    牛氏有些讪讪地,心里也有些懊恼,但她却是受不得孙女说这种话的:“你这是怨我了?当初要不是为了促成你的亲事,我也犯不着装这个病,好让汪东升夫妻以为你日后无依无靠,必须得为你寻一门好亲。如今事情能成。还是我装病的功劳呢,没想到亲事还未说定,你就先埋怨起我来了。”

    赵湘连忙赔笑:“祖母说什么呢?孙女儿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孙女儿听香兰的口风。似乎是因为祖母装病,汪家婶娘误会您无法决断,才转而去寻哥哥探口风,也许不日就要把人请过来了。祖母也知道。哥哥的性子古怪得很。又反对我们住进汪家,谁知会不会坏孙女儿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先给他递个话儿啊?”

    牛氏略一沉吟:“咱们家在汪家外院留了一个老仆,叫他去给你哥哥送个信,也是常事,不会有人疑心。只是这桩婚事,叫外人知道了定会说嘴。若贸然跟你哥哥说了,就怕他沉不住气,泄露给侯府那边知道。那就不好了。”

    赵湘微微色变。她们祖孙住进汪家,赵泽一直是极力反对的。只是碍于祖母坚持,他才不敢多说什么。可他却不肯跟着住进来,整天待在文房铺子里,连上门给汪东升请个安都不肯。除了头一天曾经来过劝说祖母搬离外,他就没再进过汪家的门。这样的赵泽,难道还能遂了她的愿,让她嫁进汪家享福吗?

    她有些不安地说:“大哥想必还不至于如此……两家结亲,又不是我们家硬要攀附别人,原是汪家主动求娶。有祖母在,他凭什么反对呢?”

    牛氏便道:“咱们先别跟他说什么,汪东升老婆要找他提亲,总会把人叫过来的。我还在,他就不可能对你的亲事自作主张,必定会跟汪家人说,要来问我的意思。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替你出面应下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难道他还能违了我的话?”

    赵湘顿时放下心来,笑吟吟地撒起了娇:“那一切就拜托祖母了。祖母的恩情,孙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若孙女儿能成功嫁进汪家,必定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叫您也得以重享富贵安荣。”

    牛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百灵悄悄地从窗下走开,离得远了,见周围无人,才暗暗地啐了一口。

    汪太太那边仍旧有些拿不定主意,再问丈夫,汪东升则是说:“还是把泽哥儿请过来问一声吧。他不能越过他祖母,决定他妹妹的亲事,必要问过他祖母的意思的。有他在中间,即便赵大太太有意回绝,也有个缓冲。否则我们两家岂不是尴尬?”汪太太觉得也对,最终下了决心要请赵泽来说话。

    此刻的赵泽正在盘账。这个月因为赵演缺席了好些日子,生意没有之前好了,收入也减少了三成。赵泽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自己没用得很。想起明日侯府的账房就要过来对账,他就觉得很羞愧。

    老张头便劝他:“哥儿不必担忧,这个月虽挣得比上月少了,但净利其实没少多少。没了演哥儿,许多东西没有白送出去,咱们亏得也少些。你瞧着我们挣少了,也不瞧瞧库房里还存着多少货?那些货难道不是银子?侯府开了这个铺子,交给哥儿掌管,原也不指望你替侯府挣钱。这是想给你寻个营生,哥儿能做到不亏本,还小有盈利,已经很难得了,不必沮丧。”

    赵泽苦笑了下:“张爷爷何苦哄我呢?我原比不上二弟精明能干。他才走了几日?铺子里就冷清了许多,往日来寻我们订货的客人也不上门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无能么?”他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即便曾祖母和叔叔不见怪,我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呢。”

    话虽如此,他第二日还是如常迎来了侯府的账房。账房看到收入数字减少了许多,也不动声色。只对了账目,确认没有大的问题,才指出几条记录道:“这几样东西都是值钱货色。怎的演哥儿又白送人了?先前姑娘不是才提点过么?要送东西做优惠促销,送些中下等的就够了,为何要动用上等货?上等的笔墨纸砚,利润更高,白送出去,亏得也更大些,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谁家为了卖芝麻。还附送一个西瓜?”

    赵泽自然知道是赵演搞的鬼,却又不好说兄弟的不是,脸涨得通红。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

    那账房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不是哥儿的手笔,只是你何苦为别人背黑锅?听说演哥儿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笔银子又该向谁讨去?别的账目倒还清楚,只这几条说不过去。小侯爷和姑娘都有言在先的,我可不敢装没看见。还请哥儿随我回去说个明白。”

    赵泽垂头丧气地答应了。收拾了东西,换了衣裳,跟着账房出门。老张头和另两名老仆都担心地追出来,他吩咐说:“爷爷们替我看着铺子吧,我去去就来。不必担心。”老张头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目送他离去。

    到了赵家小宅,账房直接去跟管家汪福来说明原委,求见小侯爷赵玮。汪福来将两人带到赵玮的书房,将事情说了。赵玮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账房:“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汪福来赏他一个二等封儿。”

    二等封儿也有五钱银子,这就是赞许的意思了?账房心中暗喜,恭谨行了礼,随汪福来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赵玮和赵泽两人,赵泽有些不安,低头垂手不语。赵玮的态度却很平和,随意指了指下手的交椅:“坐吧。”赵泽小心挨着椅边坐下,想了想,主动说:“账上的亏空……是演哥儿糊涂了,也怪侄儿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生约束他。侄儿会敦促演哥儿把银子填上的,还请叔叔宽限些时日。”

    赵玮不置可否:“不过几两银子罢了。”他看了看赵泽:“听说你反对你祖母弟妹搬进汪家,却挨了一顿训?”

    赵泽脸一红,低头不敢回答。他心里有些奇怪,他挨骂是在汪家给牛氏祖孙安排的院子正屋里,当时屋中连汪家的下人都没有,汪东升夫妇都未必知道他因此被祖母教训了一顿,还被弟妹们抢白了,小叔叔是什么知道的呢?

    赵玮问他:“你为什么反对他们搬进去?”

    赵泽犹犹豫豫地说:“汪世叔原是好意照拂,只是我们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又不是没有屋子住,为何要住进去?若是小住几日也就罢了,祖母似乎打算长住下来,那跟打秋风有什么不同?叫外人知道了,未免嘲笑我们家攀附汪世叔。况且汪世叔乃是朝廷命官,这次回京,是要高升的。可他回京多日,至今未曾听闻要任何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把我们一家接过去,犯了上头的忌讳。我们是犯官家眷,本是不祥之身,何苦连累了旁人?有叔叔赏赐的差事,一家人已经足够嚼用了,不必羡慕旁人富贵。”

    赵玮听得笑了:“你倒是个有志气的,只盼你日后也别忘了今日的志气才好。”然后又仿若无意地提起:“汪东升本来是要领禁军的,只是近日发生了一些事,上头又打消了主意。不但因为他与罪人家眷亲厚,亲自接到家中照拂,还听闻他两个儿子和你兄弟成天出外闲逛,有不少官家子弟都瞧见了。你兄弟还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为他们引见汪家二子。汪家二子多半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引见新朋友吧?却忘了以赵演如今的身份,哪里配跟那些官家子弟结交?这是他在借汪家的势来给自己添威风呢!不过几日,从前与他断交的几家子弟又与他称兄道弟起来,还有人借了他一笔银子,与他合伙做买卖。这都是打着汪家旗号行事的,你可知情?”

    赵泽脸色都变了。

    赵玮只是提了一提便罢,起身道:“我本无意管这些闲事,只是汪东升好歹与我们家有些旧谊。他与我意见相左,执意要照顾你祖母弟妹,那是他的事。我心中虽然不喜,但也不会因此就恨上了他,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算计了。你也去劝劝你祖母弟妹们吧,抱上了粗大腿,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那大腿被你们弄断了,你们又上哪儿去寻一根更好的?做人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的好。”

    赵泽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房铺子里,心乱如麻。难道汪东升真的因为他们一家连累,连仕途都受阻了么?这叫他如何去面对汪家人?!

    就在他心中愧疚无措的时候,汪太太的帖子送到了。

    他瞪着那帖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老张头只当他是在二房那边受了训斥,连忙接下帖子,另一名老仆则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送帖子的小厮,笑着一路把人送出去了。

    老张头轻声叫赵泽:“哥儿?汪家太太请你明儿过去呢,不知有什么事要相商。”

    那送人的老仆这时候回转,咂巴咂巴嘴:“我倒是听那小厮透露了些口风,似乎是汪太太想给我们湘姐儿说门亲事。”

    “亲事?”赵泽抬起了头。(未完待续。。)

    ps:  今天好象完全不在状态……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丫头

    赵琇晚饭时听说赵泽来了,哥哥赵玮还跟他说了好些提点的话,有些不解,便问赵玮:“那汪东升不识好歹,自以为是,哥哥理会他做什么?由得他叫牛氏祖孙拖累得了。一再提醒他牛氏一家子不是好人了,他还不肯信,将来就算下场不好,那也是他自找的。”

    张氏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听了忙问是怎么了,赵玮便把事情说了。她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提醒一声,原也是好的。汪东升并不是坏人,只是糊涂些罢了。既然他厚待牛氏祖孙,把原本的好职位都弄丢了,咱们也不必落井下石。他是外头回来的,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兴许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咱们知道的,就提点他两句,听不听是他的事,却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家明知道内情也不告诉一声。”

    赵琇不服气了:“凭什么呀?他也做官做到从三品了,难道就不知道牛氏祖孙是大逆罪人的家眷,跟他们亲近是要倒霉的?西北官场又不是没人了,他在那边就没跟人勾过心,斗过角?如果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得做官的道理,糊里糊涂犯了忌讳,那真是要笑死人了。做到这个品阶上,还能心眼儿直又不擅长跟人争斗的,不是高门大户出来,有家族庇护,有帮手帮着收拾烂摊子,就是上头有人关照。汪东升的出身离高门大户远着呢,唯一说得上会关照他的也就是祖父了。可祖父去世这么多年了,咱们家都没得几位贵人关照。更何况是他?还是说他格外会打仗,因此上面的人稀罕他?可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赫赫威名呀?”

    没有倚仗,没人关照。凭自己本事和运气升上去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犯糊涂。既然不是犯糊涂,那就是故意为之了。明知道那是犯忌讳的事,仍旧照做不误的,那就是自己找死。汪东升既然执意作死,旁人又何必替他担忧?

    张氏苦笑道:“西北那边原有两家人与你们祖父交情不错,还有几个武将。都与他父亲相熟。有他们照看着,汪东升在西北其实也不必费什么心。他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处,又重情。人不算精明,又从来都不必为了揣摩上意而费心,没想到也是有的。其实这有什么呢?不管他明不明白,咱们知道了。提醒他一声。就是我们的心意。不为别的,只当是看在他亡父份上了。”

    赵玮则抬头对妹妹说:“祖母说的有理,我让赵泽去提醒他,并不是为了汪东升这个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祖父的旧部何止一个汪东升?近日调回京的就有好几个,在京中当差的又有几个,其他与他们时有通信的,与我们家有通信的。就更不用说了。汪东升虽糊涂,对祖母有不敬之举。但我们家还是念着旧情份的,不象牛氏那边,明知道会害了他,也视若无睹。别人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决断。即便如今这些旧部已经不再听从建南侯府命令行事,他们对我们家也仍旧有一份香火情。我们家势单力薄,虽有爵位,也有圣眷,但跟其他勋贵人家不能比。但若是祖父的旧部们都能念我们的好,外人想要欺负我们家,也要先掂量掂量。”

    赵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笑了:“哥哥想得周到,我只想自己高兴,倒忘了别人了。”

    张氏就有些嗔怪地说:“我们家原是好意,你怎的说得这般功利?别叫人听了去,当心人家笑话你。”赵玮微笑着低头不语。

    少年袭爵,家中俱是妇孺,要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为了不让外人小看,有些能利用的,当然要利用上,即便功利些又如何呢?

    赵玮的这一番用意,赵泽一无所知。他惶然过了一晚上,第二日依约去了汪家。

    进门后,有内院的小丫头带他去见汪东升夫妻。那小丫头扎着双丫髻,脸圆圆的一团孩子,说话声音也很显小,言行举止间带着天真烂漫。赵泽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就想向她打听一下,汪家是不是真的有意要给赵湘说亲?要说的又是哪一家?

    他先问那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笑眯眯地回答说:“我叫香环。”

    “你几岁了?”

    那小丫头伸出双手数了数手指头,似乎是数到了第十个上,就歪了歪头:“泽大爷,您问我这个做什么?”

    赵泽却以为她是十岁了,心想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呢,想必很容易套话,便问她:“我妹妹比你大不了两岁呢,不知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我祖母过得好不好?”

    香环一脸天真地说:“很好呀,不过赵大太太病了,请大夫吃药,花了很多钱呢,听说一服药就要二两银子!”

    赵泽脸色变了变:“我祖母病了?怎么不见有人给我送信?”

    “我不知道呀。”香环懵懂地看着他,“演二爷没告诉你吗?赵大太太以前病得还不重,现在却越来越重了,但赵大姑娘说,她们原本找的刘大夫医术好,赵大太太只有吃他的药才见效,不让换太医呢。不过我听西院的人说,赵大太太不肯吃药,还偷偷把药倒掉。”

    赵泽脸色又变了。他知道刘大夫,这是祖母从前熟悉的刘太医的兄弟,医术远比不上他哥哥高明,但不知怎的,赵家长年都用银子供着他,却又另寻别的大夫看病。他早就猜想过,刘家兴许知道自家的把柄。但祖母若是真的病重了,绝不会坚持请他来看,却不要太医,更不会把贵重的药倒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祖母牛氏在装病!且不说她为何要这么做,二两银子一幅的药。居然说倒掉就倒掉了。即使汪家再豪富,做客人的也不该如此。看来自家连累汪家,不仅仅是在汪叔父的仕途上。

    赵泽面色苍白地走着。香环又回头偷偷看他,前方来了个婆子,向香环招了招手。香环眯了眯眼,有些莫名地问:“妈妈有什么事?”

    那婆子偷偷看了看后头,香环就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花丛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牛氏跟前侍候的百灵。她略一沉吟。就知道这是牛氏派来给赵泽递话的,顿了顿,对那婆子说:“老爷太太等着见泽大爷呢。”

    那婆子忙道:“放心。只说两句话。这是赵大太太担心孙子不懂说话,得罪了我们老爷,不放心,才特地打发人来传话的。”

    百灵低头匆匆走了过来。因香环催得紧。她只来得及低声叮嘱了赵泽几句:“老太太说,汪太太若提亲事,你只管说要问过祖母才能回复,然后就去见她,别的不要多说。”

    赵泽看着她,面无表情。

    百灵匆匆走了,她也是奉命前来,但汪家内宅外宅管得还是比较严的。她出来递话,其实不大合规矩。不过是收买了二门上的婆子,行个方便罢了。但她又不指望牛氏能给她个好前程,所以不愿太过冒险,只要完成了份内之事,别的就算了。

    赵泽心情复杂地跟着香环继续往里走。

    香环环视周围没人,抿嘴笑着对赵泽说:“泽大爷是害怕见我们老爷吗?别怕,我们老爷人很好的,今天老爷太太是要提亲,一定不会对你凶。”

    赵泽勉强笑了笑,忍不住问:“你们老爷太太是想给谁提亲呢?”

    “我不知道呀。”香环一脸天真地说:“不过早上赵大姑娘来向我们太太请安时,遇上了二少爷,她还冲着二少爷笑呢。我们太太把赵大姑娘夸成了一朵花,非常喜欢她,常说要是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赵泽脸都绿了。汪东升夫妻对他们一家何等宽厚!竟然还打算娶赵湘为媳!虽然看起来配的是汪家次子,但那也是正室嫡出。汪东升夫妻为了他亡父赵玦的那份情谊,不顾自身前途就算了,难道连儿子的前途都不顾了?

    他心情复杂地走进了汪家正院上房,香环早已不再开口了,规规矩矩地将他引到主人面前,便低头退下。

    赵泽给汪东升夫妻行了礼,战战兢兢地说了许多问候的话。汪太太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印象也好了些,让他坐了,又叫人上茶。汪东升便开始问他生活上的事,差使做得如何之类的。赵泽一一答了,略一犹豫,便将从赵玮那里听来的话说了出来,道:“侄儿惶恐。叔父婶娘对家祖母与舍弟舍妹们的恩情,侄儿实在无以为报。只是叔父仕途要紧,还请二位让我将祖母与弟妹们接走吧。”

    汪太太脸色有些发白,无措地看向丈夫。这种事她可没听说过呀!

    江东升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赵泽:“这真是小侯爷让你转告的么?连你弟弟带我两个儿子在外头闲逛的事,也是他说的?”他有些疑心,这是赵泽在刻意打压庶弟。小时候就能杀死庶弟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还真不稀奇。至于自己的职位,他好歹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堂堂从三品的武将,还能因为这种小事而被人抢了位子去?那位被调入禁军的武官他也认得,资历比他更深,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年,能得皇帝青眼,并不出奇。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赵泽见他猜疑自己,脸色一下就白了,咬着牙关道:“侄儿所言,句句属实,叔父若不信,只管让人去打听。”

    汪东升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婶娘今儿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的意思,让你婶娘跟你说吧。”

    汪太太此时心乱如麻,见丈夫开口,也只能收拾心情,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不过此时她心里已经没有了原本那种欣喜期盼的感觉,反而还担心,如果丈夫的仕途真的是因为收留了牛氏祖孙而受到了影响,那娘家侄儿娶赵湘,真的不会妨碍前程吗?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捕头,将来说不定可以升到推官、通判的位上,若是因为自己说的亲事而毁了前程,那她这个姑姑就太对不起侄儿了。

    她这副表情落在赵泽眼中,则成了“汪家本无意结亲,却为了要接济牛氏祖孙,才特地提了这门亲事”的证明。虽然提亲的对象不是汪家次子,让赵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汪太太的表情,他又觉得,就算汪太太的侄儿比不得她儿子条件好,这门亲事也依然是赵湘高攀的。结了亲,汪家与赵家仍旧会成为亲戚,那岂不是更加连累了汪家?还要再捎带上另一家无辜的人。

    若不是牛氏先打发人来给他递了话,赵泽也许立刻就要回绝了,此刻却只能照着祖母吩咐的,对汪东升夫妻说:“事关妹妹终身,侄儿不敢擅专,还得先问过祖母的意思。”

    汪太太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便命小丫头带他去见牛氏。

    香环再一次出现在了赵泽面前。

    赵泽此时心里正乱糟糟的,正不知该如何跟妹妹说,看到香环,他又想起香环说的,赵湘对着汪潼生笑的事,心情更差了。

    他心知妹妹为人,猜想她断断瞧不上汪太太的侄儿,若她肯嫁一个捕头,当初霍太太给儿子来提亲时,她早就答应了。霍知良虽然也是犯官之子,但霍太太的妹夫却是官,已经答应了让霍知良拜他的幕僚为师,也学着做个师爷。只要能力足够,做师爷可比做捕头体面得多。赵湘连未来的师爷都不肯嫁,又怎会甘心嫁个小捕头?

    香环却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说话透着天真,跟他讲赵湘一日能见到汪潼生几次,一点都不知道其中忌讳,听得他苦笑连连,只能小声叮嘱她,这话绝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汪太太会打她的,把香环给唬住了,白着脸摇手说不敢再提。看着她这模样,赵泽越发相信这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

    到了西院,香环将他领到正屋前,就转头寻这院里侍候的小丫头玩耍去了。远远看着赵泽进了屋,她回头对着熟悉的另一个小丫头笑笑:“你昨儿还笑我长胖了,我今儿特地穿了两年前的旧衣裳给你瞧,除了长高以外,我哪里长胖了?”

    那小丫头上下打量她一番,服气地点点头:“果然不胖,你是怎么长的?只长个子,却不长肉?不过你今儿梳这样的头,倒显得起码小了两岁,哈哈。”

    香环笑眯眯地:“咱们上后院里说话吧?”

    那小丫头却摇头:“不行。”她将手里的扫帚拿给香环看:“我还要扫厢房的地呢,叫妈妈知道我偷懒,就该打我手板心了。”

    香环自然知道,西院每日在这个时候扫地,她是故意这么说的:“那我在这里等你扫完了再说。太太让我给赵家泽大爷领路,一会儿我还得领他出去呢,暂时不用走。”

    那小丫头高兴地答应了,自去扫地不提。香环往正房西屋窗前廊下一坐,秋风轻拂,屋里的对话声都传到了她耳朵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乌龙

    赵泽迈进屋中,迎面就闻见一股浓郁的熏香味。他记得这是从前自家还住在建南侯府,以及父亲还做着六品官时,祖母爱用的一种香料,相当名贵。自家败落后,就再也用不起了。没想到如今祖母在汪家,居然又用上了它。

    他心里就先一沉,知道这定是汪家供奉的,但祖母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牛氏还在西屋里头装病人,留着孙女儿赵湘站在正屋中,双眼紧紧盯着他,一脸的期盼。赵泽从来不知道,一向待他冷淡的妹妹居然也有如此恳切盼望他到来的时候。

    赵湘瞧着他独个儿进来,汪家的丫头没有跟着,心下大喜,咽了咽口水,便扑到门边去往外头张望,瞧见领路的小丫头跟这院里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在说话,离正屋远着呢,顿时放下了心。她转身就抢进了西屋,还不忘叫上兄长:“大哥快进来,祖母就等着你呢。”

    赵泽心情沉重地迈入祖母卧房,见她坐在床上,额上勒着抹额,两边太阳穴还贴着膏药,脸刷白刷白的,一副病人的样子,可惜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出卖了她:“怎么这会子才过来?等得我着急。”她给床边的画眉与百灵使了个眼色:“上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

    画眉答应了,出了卧室,却站在外间不动了。事关赵湘的亲事,赵演那边也很关注呢,毕竟他有一个妹妹,比赵湘小不了多少。过一两年,也该是议亲的时候了。汪家二子都是非常理想的对象,他特地托了她打听。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百灵见她这样,也站在外间不动了,只不过比她稍强些,是站在了门边,却不掀帘子迈出门槛外头去。她身上也是有差使的,当然要把事情打听清楚。侯府那边已经给了她准话,等到明年。就找人冒充她爹娘,把她赎出去,然后随她高兴。是嫁给外头的好人家,还是在侯府的下人里头选择婚配,也可以安置到侯府名下的庄子上当个闲差,反正她从此是再不必看牛氏祖孙的脸色了。为了将来。她也要拼了。

    两个丫头各怀鬼胎地守在正屋外间。各有各的打算,因为自己心虚,便也不开口叫对方出去,于是两人就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西屋里的牛氏祖孙三人,根本不知道两个心腹丫头没有守在门外,更不知道窗下还有一个人在偷听。

    西屋中,赵泽给牛氏行礼请安,然后便问起了她的“病情”。却对汪太太提亲的事提都不提。赵湘见他这样,有些着急。迫不及待地问:“哥哥,汪家婶娘叫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呀?”

    赵泽抬头看了看妹妹那急切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牛氏也开始催促他了:“说吧,汪东升两口子是不是有话要你带给我听?是关于你妹妹的吧?”

    赵泽听了哪里还能不明白?牛氏与赵湘分明是对亲事早有预料的,但赵湘是怎么回事?她既然知道汪太太要提亲的是自己的侄儿,又为什么要冲汪太太的儿子笑?好象对汪潼生有意的模样?难不成她是误会了?

    赵泽便问:“祖母和妹妹莫非都知道了?汪太太她……她想为妹妹做媒,只是那桩亲事,你们真觉得满意么?”

    “为什么不满意?!”赵湘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一脸娇羞地低下头说,“汪家婶娘早跟我露过口风的……”

    牛氏也点头:“这么说,是真的准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后头的事,泽哥儿就不必过问了,我会跟汪家娘子说的。”

    赵泽忍不住再确认一遍:“祖母和妹妹确定是愿意的么?汪太太的侄儿虽然也是年少有为,但他年纪太大了些吧?妹妹还要过几年才能嫁过去呢,又是西北那么远的地方。”

    牛氏和赵湘双双愣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赵湘尖声问:“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呢?!”牛氏也说:“什么侄儿?说的是汪家二少爷,汪潼生!”

    赵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苦笑着说:“祖母和妹妹都误会了,汪太太说的是她娘家侄儿。年纪快二十岁了,如今在兰州府衙做捕头,端得是前程似锦,家境也殷实。对妹妹来说,确实是桩好姻缘。只可惜年纪大了些,又是远嫁。”

    赵湘脸涨得通红,猛然站起身来:“怎么会这样?明明香兰她说的是……”话未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汪家人无论是汪太太还是香兰,都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要将她许给汪潼生,她们只是暗示,有她的“好事”,还说将来就是自家人了。若她真的嫁给了汪太太的内姪,确实不是外人,可这跟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啊!

    她眼泪汪汪地扑到牛氏身上:“祖母!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应该是汪家二少的……”

    赵泽听了,顿时着急起来:“莫非你跟那汪家二少有了什么首尾?还是他跟你说了会请他母亲来提亲?若你认定汪家打算促成你与汪潼生的亲事,如今却换成了汪太太的侄儿,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叫人家知道了,故意这么做的?”

    赵湘只能一个劲地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却没说有没有。赵泽急得直跺脚,想到香环所言,他心都凉了。婚事能不能做成,并不要紧。赵湘无论跟汪潼生还是汪太太的侄儿都不相配。可如果没有了清白名声,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牛氏却很快回忆了一下汪太太的娘家。她是汪东升母亲的娘家侄女,她的娘家,也就是汪老太太的娘家,记忆中,那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乡下土财主,有百来亩地,却什么本事都没有,汪老太太守寡后,带着个儿子被夫家亲友欺负,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后来汪家母子抱上了郡公爷的粗腿,他们反而跟着沾光了。这样的人家,如何配得上她孙女?更别说议亲的对象只是区区一个捕头了。

    她沉下了脸:“汪家欺人太甚!没有我们赵家,他家早就死光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风光?我孙女是堂堂郡公之后,侯门千金,汪家婆娘怎敢如此欺辱她?!简直不知所谓!这是打量着我们家败落了,不如从前风光,所以就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了?我倒要给他们两个耳光,问问他们有没有良心!”

    说着她就要推开孙女下床来,赵湘还没糊涂,慌忙将她抱住:“祖母熄怒,咱们如今寄人篱下,不能得罪了他家啊!”牛氏便啐她:“你怕得罪他家,难道就要嫁给那小捕头了?我告诉你,若你真敢应承,你从此就别再认我这个祖母,我没你那么自甘下贱的孙女!”赵湘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赵泽被她俩闹得有些头疼了,忍着气道:“祖母先别生气,妹妹也先别哭闹。汪家不过是提亲罢了,他们既然瞧不起妹妹,咱们厉声回绝了便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咱们一家人搬出去,再不与汪家来往。即便因此得罪了汪家,也是不碍事的。”

    牛氏与赵湘闻言都齐齐停下了动作,刷地转头看他。他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牛氏便又重新坐回床上,赵湘也低头拭泪,抽泣着站起身来。

    赵泽见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赵湘对他说:“汪家婶娘只是问问罢了,又没逼着我嫁。大哥替我去回绝了吧?只说不愿意我这个同胞妹妹远嫁就是,旁的都不必多说。”

    赵泽眉头一皱:“你就这么不乐意搬出去住?难道是舍不得汪潼生?还是贪图大宅子里的富贵享受?”

    赵湘听了就不乐意了,板着脸道:“大哥说的什么话?祖母如今正病着呢,在汪家养病,自然比外头强得多。我总不能丢下祖母不管吧?自然是要留下来侍疾的。”

    赵泽半信半疑:“真的么?你不是因为不死心,还想嫁给汪潼生,才故意要留下来的?”他心里清楚,祖母那样子根本就不象是有什么病。

    赵湘又一次哭着扑到牛氏怀里:“祖母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

    牛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厉声斥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不知道为妹妹着想就算了,还要污蔑她?亲事是汪家人不知感恩,趋炎附势,她为了我的病,受了再大的委屈都忍下来了。你不骂汪家,怎的还要怪起你妹妹来?你若有本事,我们祖孙也用不着寄人篱下。如今我住在汪家,给你省了好大一笔用度,你怎的就不明白长辈的心?!”

    赵泽听得脸都红了,羞愧地低头道:“是孙儿错了。孙儿只是担心妹妹。若她当真与汪家二少有了什么首尾之事,汪家二少允婚,汪太太却为她娘家侄儿提亲,可见汪家都知道了。妹妹再住下来,也只会受人白眼罢了,这又是何苦?倒不如搬出去,好赖都能自家做主。”

    牛氏当然不会听他的。婚事摆了个乌龙,没成就没成,但这只是汪太太的侄儿这边没成罢了,汪家还不知道她们祖孙盯上了汪潼生。汪太太如今那么喜欢赵湘,赵湘未必没有再拼一把的机会。

    她瞥了瞥大孙子:“我这病还要在汪家多养些时候,搬出去的事,过些日子再说吧。你现在就去前头,跟汪东升夫妻说,舍不得妹妹远嫁,然后把婚事回绝了,但切记不可以得罪了他们,要守礼,知道么?”

    赵泽只觉得荒唐无比,却不知道窗外的香环,抿嘴低头偷偷笑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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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