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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四章 生恨

    米舅母得知婆婆与丈夫变了卦,忽然不肯把女儿留在京城,而要带回老家去时,顿时急了,立刻就回来问个究竟。

    她儿子米修明还在宛平县附学,并不在她身边,她也没个随身侍候的丫头,家中仅剩的下人都叫婆婆留在身边了,因此她带着同行的,只有建南侯府拨到米省之小院住,又被米夫人借给她用的一个婆子。

    米舅母进了院门,就先去拜见婆婆,正好丈夫就在婆婆屋里,她就连忙问了是怎么回事。

    米老太太一脸漫不经的模样:“我也想过了,莲丫头年纪还小,性情又跳脱,还得放在身边好生教两年,才敢将她嫁出去呢。你要陪着侄媳妇,哪里有空管教她?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况且她素来就与我这个祖母亲近,你跟修明不在家,我也只有这个孙女儿可以承欢膝下了。你就当你的女儿是在为你尽孝吧。”

    她这么说了,米舅母也不好反驳,只是心里老大不情愿,低声问得一句:“那莲姐儿的婚事……怎么办?”本来都说好了要靠建南侯府或是米省之夫妻那边寻婚事的。

    米度之一脸不耐烦地说:“广德也有好人家。咱们米家在广德也是名门,你还怕莲姐儿嫁不出去么?啰嗦什么?难不成你一心想要把儿女都留在身边,就可以不用我和母亲的死活了?我告诉你,你休想!若不想女儿受苦的话,你就得给我乖乖听话。把外甥和二房的人都奉承好了,得了银子就想法子送回家里来。若是有机会,就把我重新弄回京城。我过得好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和你的两个孩子,听清楚了么?”

    米舅母听得目瞪口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两个孩子固然是她亲生,但也 同样是米度之的孩子,他又没有别的孩子了,怎能拿一双儿女来威胁她?!

    米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这话说得不象,轻咳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对儿媳妇说:“修明他娘,你也不必担心了。我是莲姐儿亲祖母,难不成还会害了她?你就放心吧。万事有我呢。莲姐儿养在我身边。只要有我一口气的,就绝不会饿着她。”

    换言之,若是米老太太过得不好了,不高兴了。米玉莲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米舅母心都灰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婆婆和丈夫怕她日后过得好了,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因此特地把她亲生的女儿拿捏在手,威胁她呢。她要是心疼女儿,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呢?

    离开前,她去见了女儿。米玉莲气得要哭,从知道了祖母与父亲的决定后。她就一直在房间里生闷气。她向母亲抱怨:“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祖母和父亲生气了。他们才会拿我出气?我不管!明明说好了的,我要留在京城享福的,凭什么变卦?!”

    米玉莲从来没去过广德州,她是在父亲做了官以后才出生的,就算中间也过了几年苦日子,但近年已经算是养尊处优了。享惯了福,就会特别不习惯清苦的生活。更何况,米老太太与米度之不愿意回老家,一直在说广德州的坏话。米玉莲听得多了,在她的想象中,老家是个比平度州还要差的地方,她怎么肯回去吃苦?

    米舅母只能劝女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祖母和父亲既已拿定了主意,就没法子了。好孩子,你听话些,米家在广德也是大户,日子过得不会差的。”

    米玉莲冷笑:“米家再是大户,过得好的也是别房。咱们家与他们不是一支的,回去了难道还能分一份家产不成?祖母私下跟父亲说,弃了祖宅族田多年,现在回去,也不知道那屋子还能不能住人呢。就凭咱们家剩的那几个钱,吃穿都不够的,叫父亲想法子问侯府要些盘缠。父亲还说没法子,想叫母亲问二房要一些。你当我不知道么?”

    这话米度之确实说过,米舅母没法否认,只能说:“如今惟有见步行步吧。你父亲拿了主意,我还能怎样?”

    米玉莲气得哭了:“别家的娘为了儿女,都愿出力的,为什么就我娘这么没用,从来只会说没法子?你不是哄得二房伯母高兴么?侯爷表哥不是发了话要留你在京么?他们既然愿意给你面子,你就求他们一求好了。只要他们发了话,祖母和父亲又能怎样?我不管,你必得答应了我,否则就别怨我不认你这个娘!”

    米舅母脸都青了:“你胡说些什么呢?!”

    米玉莲冷笑:“我哪里是胡说?事关生死呢。你以为我跟祖母回去,就能过得好了么?你不在父亲身边,父亲本就有个姨娘,回了老家说不定还会多纳几个,那些贱人若生得一儿半女的,父亲眼里哪里还有哥哥和我?到时候说不准会把我胡乱嫁了,那我还不如去死呢!”

    米舅母气得浑身发颤,但也真有些担心,一脸灰败地回了居住的小院,就犯起心口疼来。

    随行那婆子见状就劝她:“舅太太,虽说你这闺女不太懂事,但她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便想法子留了她下来,又有何妨?”

    米舅母凄苦地道:“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侍候,难道还不知道我的难处?我哪里有法子呢?”

    她虽说是去了米夫人处陪伴,但米家中馈有米颖芝掌管,根本用不着她。因米颖芝还未出阁,不清楚如何照看孕妇,需得寻妇人来帮衬,她还以为能搭把手。不料米夫人身边,又有米家和建南侯府两处的得力仆妇在,从衣食住行到喝的补药都全包了,同样用不着她。她在二房处。每日除了陪米夫人说话解闷,说些自家怀孩子时的保养决窍——人家只是听听,未必照办——就没别的可做了。连针线活都有人负责。

    顶多就是在有亲友带着女眷上门道贺的时候,米舅母会出面招呼一下女眷。但别以为她就真的出了什么大力了,米夫人身边的得力人会跟她一块儿出去,告诉她来客是哪一位,跟二房是什么关系,然后还代她招待来者。她从头到尾,除了问一声好。请人喝茶,叫人慢走,就连多一句话都不必开口说。摆明了。人家二房不缺人手,请她去,不过是要借她米夫人妯娌的身份,表示出面待客的不是个下人罢了。

    米舅母只在那里待了一天。就明白了自己的角色。非常配合。可就凭她这样的角色,想要求人答应自己的请求,她又哪里来的底气?

    那婆子却劝她:“我们家侯爷总有用舅太太的时候,舅太太去求一求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欠下一个人情,日后没法再求侯爷在表姑娘的婚事上出力罢了。其实那也没什么要紧,舅太太若是留在了京城,只要在亲家夫人跟前得了好,我们侯夫人念你的情。总要给娘家亲眷一点脸面。高门大户不敢肖想,一个殷实人家总还是能求得的。不是小的说话难听。就凭舅老爷如今的身份,表姑娘本来也嫁不着什么好人家。若是能留在舅太太身边,舅太太亲自替她看亲事,总归比别个挑的可靠些,是不是?”

    米舅母想了半日,又想了一晚上,想得有了黑眼圈,才下了决心,必须要把女儿留下来不可!她本来还在犯愁,不知该怎么向米夫人开这个口呢,如今倒能下决心了。

    米夫人可不想留下米玉莲,就冲着这丫头差一点坏了她女儿的亲事,她就不能容!只是米舅母开了口,她不好直接拉下脸来,便淡淡地说:“弟妹也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如今身子不好,身边才需要人来照看罢了。等这胎怀得稳了,原也用不着弟妹再操心。弟妹若不放心侄女儿,只管回去与家人团聚。侄女儿年岁尚小,倒也不必急着定亲。”

    米舅母脸绿了,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若实在不行就算了,好容易才哄得米夫人的脸色好转。

    米舅母事情不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赵琇坐了车过来看望米夫人与米颖芝。她便眼巴巴地看着赵琇,想要求后者。但赵琇对她淡淡地,打过招呼后,便直入后堂见米夫人母女去了,并没有坐下与她说话的意思。

    赵琇探望过米夫人,问候了她的近况,得知她这几日一切都好,虽有些害喜,但症状也不是十分严重,心里也就放心了。她这回来还兼着信使的任务,为祖母张氏捎来了一封信。

    信里说的不是别的,就是赵玮与米颖芝婚期的事。米家如今的情形,张氏不好时时过来打扰,赵玮那边来得多了,也不合适。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定下的,否则两桩婚事的准备工作也没法开展了。张氏心急,想尽可能在二月十五赵玮十八岁生日之前,把婚期议定。

    这事儿要米省之夫妻商量着办的,米颖芝就得回避了。她羞红着脸,拉了赵琇去她房间小坐。经过游廊时,瞥见米舅母在花厅里坐着,米颖芝顿了一顿,进了房间后便先向赵琇陪不是:“因我一句提议,倒累得你我两家都不得安宁。我看叔叔一家终究还是靠不住的。婶婶虽然性情还好,可太容易受家人调唆了。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些。”

    赵琇笑道:“早前我们家就想到会这样,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不管亲戚情份的话,我们家若连一个丢了官的亲戚都无法压制,我哥哥这侯爷就算是白做了。表姐不必操心,他们再蹦跶,也成不了气候。”

    米颖芝叹道:“就算府上有法子压制他们,平日里看得多了,也是烦心。先前只有婶婶与弟弟还好,如今婶婶似乎还想将她女儿也一并留下来。那位堂妹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只怕留下来了,会后患无穷。”

    赵琇却道:“没关系,一个小丫头,留不留的有什么要紧?只要舅母拎得清就行了。”

    从米颖芝房间里出来,赵琇就特地去寻了米舅母说话,问她平日生活起居,又问了她娘家的事。米舅母受宠若惊,只是她与娘家人久不来往,只知道父母都已亡故,两个兄弟多年不见,也不知近况如何,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她趁机提了想要留女儿在身边的事,还再三保证,会把女儿教好了,绝不让她闯祸。

    米玉莲从前能嚣张,能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不过是仗着祖母和父亲的宠爱罢了。离了他们,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米舅母知道事情轻重,为了达到目的,她必须得拿出点什么能让侯府满意的。

    赵琇笑眯眯地道:“这事儿也容易,只要舅母答应,别再让表妹多话惹事,留她下来也没什么。以舅母每月用度,多一个人吃饭也少不了多少钱。我明儿就打发人去接表妹,只是舅母别忘了今儿说过的话才好。若是表妹不乖,我可是随时都能将人送走的。”

    米舅母吓了一跳,连忙小心地说:“我一定把她管好了!”

    赵琇第二天果真打发人了婆子去接米玉莲,要将她送米舅母小院里去。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怎么可能答应?死死拦着不许米玉莲出门。米老太太还大声嚷嚷:“建南侯和米省之把我媳妇与孙子抢走就算了,如今为什么还要打我孙女的主意?若是有心要纳我孙女做妾,好歹要写封婚书来!”

    赵琇派来的人本也不是真心要把人接走,听到她这话,立刻就收了手,回头一五一十地跟米舅母说了,把手一摊:“我们侯爷可经不起这样的胡说八道。实在是没法子了,舅太太见谅。”

    米舅母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关上门,眼里就流露出对婆婆与丈夫的恨意来。

    都是他们在生事!若不是他们拦着,她又怎会与女儿分离?明摆着女儿留京会有更好的前程,他们却只想着要借女儿来拿捏她!以往打她骂她也就罢了,她自己吃苦没什么,可儿女却是她的命根子!

    米舅母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明摆着建南侯府与米家二房都比婆婆丈夫更好说话,只要这两家愿意照拂她,她就不怕婆婆与丈夫真敢亏待了她的女儿。

    转眼就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是米度之母子出发的日子了。建南侯府准备了二十两盘缠,又派了家丁相送,临上船前,又送来了两个婆子和一房家人,美其名曰是赵琇派来照顾“外祖母”的。

    只是看那两个婆子的气势与言行,摆明了是精明人。米老太太看着她俩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了。

    再看米度之那边,身边也有两个人跟得紧了。他上哪儿,那两人就跟到哪儿,与其说是来侍候人的,倒不如说是来监视看押的。

    难不成,这些人不但要送他们回广德,等到了老家,他们还得继续留在母子二人身边不成?

    米老太太顿时觉得前程灰暗,整个人都不能好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章 婚期

    把米度之母子连带一个小女儿一起送走了,赵琇也能松了口气。

    多派几个人跟去“侍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这对母子回到了广德州,打着建南侯府姻亲的招牌四处诳人,给赵家惹来麻烦。他们要是在老家对着族人说米省之一家的坏话,也是不好的。那些话赵家人是不必放在心上,可米省之一家将来还得回家族生活。留几个人看着,也能避免米度之母子俩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如今米舅母带着儿子留在京城。赵玮与赵琇兄妹俩有心要拿他们牵制米老太太和米度之,但仔细一想,万一他们反过来利用米玉莲牵制米舅母,不是更糟糕吗?索性就为米舅母解决了这个后患吧。这个时间也不算长,只要等到米省之一家不再需要米舅母时为止。到时候米舅母回了老家,跟婆婆丈夫要如何相处,就跟赵琇他们没关系了。她的儿子若是个可堪造就又心性正直的,提携一二也没什么。她的女儿就让她自个儿操心去。

    赵琇甚至还事先嘱咐了自家在杭州那边的茶行,让蔡掌柜帮着买个小点的田庄,五六十亩地也就够了——当然不是送给米度之一家的,那也太便宜了他们。米度之如今身上不剩什么钱了,将来回了老家,日子太过拮据,族人肯定要过问,还少不得三天两头送东西过来,也许还要非议建南侯府几句。赵琇就预留了这几十亩地的出产,专供米度之一家的日常用度。足以保证他们吃穿不愁,勉强维持个乡绅人家的体面,却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财积存。而且钱粮都是交到米老太太身边侍候的那两个婆子手里。绝不过米家人的手。他们不想受穷,就乖乖听话吧。一旦不听话,赵家派去的仆人随时可以截留这份供给,反正那地契还在赵玮手里呢。就算别人知道了,肯接济舅家,那是建南侯厚道,什么都不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谁说做外甥的就一定要养活舅舅呢?

    米氏族里不必因为担心米度之一家会饿死而伸出援手。米度之一家也没有了上门打秋风的理由。如果他们还要厚着脸皮求上门去,知机的族人就该知道要如何回绝。要是还回绝不了,赵玮赵琇也帮不上忙。

    为防米度之一张口颠倒黑白。往旁人头上泼脏水,赵玮还特地写了信给米家长房族长呢。当然,那信写得极有技巧性,既告了状。为米度之拉了仇恨。又不叫人抓住了话柄。赵玮在官场见识了一番,已经历练出来了,笔杆子功力大涨。

    也不知米舅母是不是明白了赵玮赵琇兄妹的一番苦心,自她婆婆丈夫离开后,她整个人就好象摆脱了无形的枷锁一般,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她对米夫人这个妯娌十分上心,样样照顾得周到,什么汤水补身体。什么小菜可开胃,她就给米夫人做。二房中馈她不插手;需要她出面待客。她就客客气气尽到礼数;太阳一下山,她就立刻回自己住的小院去了,直到次日用过早饭再过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特地让女儿买了一个小丫环和一个书僮,书僮直接送去了宛平,照看米修明起居,小丫环则送了米舅母,省得她身边只有一个借来的婆子,跟着出门,帮着打扫,还得端茶倒水做饭洗衣。

    米舅母越发感米夫人的情,更用心的几分。招待来道贺的女眷时,有些也曾听闻过传言的,得知她是米度之的妻子,丈夫婆婆先前才来米省之家闹过一回的,见米夫人请她来待客,都暗暗吃惊。有眼色的人就不提了,没眼色的却忍不住要八卦一番。若是换了从前,米舅母定会拿话搪塞过去。如今她却不是这么做的,反而哀声叹气一番,也不明说,只道是自家的不是,又夸米省之夫妻仁厚,顺便还感激了一番他们提携自家儿子读书,最后还要说几句建南侯府的好话。谁可疑心建南侯对外祖母与舅舅不睦,她必要跟那人好生辩上一辩的,摆足了爱护小辈的好舅母模样,处处维护赵家兄妹。

    来人一听,便知道先前那事儿是米度之理亏,如今连米度之的妻儿都承认是自家错了,那所谓的谣言里,谁是谁非就一目了然了。建南侯府与米省之夫妻都得了赞誉,米度之却越发名声扫地,从前与他同榜的进士们私下提起,都不耻得很。虽然也有人连着米舅母都觉得不耻,叹米夫人太过仁厚,但米舅母都忍了。只要建南侯府与米家二房愿意帮她的儿子,这点儿闲话又算得了什么?如今她过得舒心,吃穿不愁,又不用被朝打暮骂,儿子还有了前程,可比从前好得多了。若说有哪里不足,那就只有她儿女的婚事还未定下这一点。

    对此,米夫人已经给了米舅母一个定心丸。二房总有回老家过年祭祖的时候,在广德也有不少亲友,与长房的关系还挺好。在广德为米修明与米玉莲姐弟寻个门当户对的姻缘,并不是难事。再者,如果米修明读书不成,在庶务上还有点长进的话,米省之也可以带着他在任上见识见识,到时候还怕说不着好亲么?

    当然,这都是作为后备手段留着的。米舅母还是想在京城为儿女寻亲事,眼下已经暗暗在打听左邻右舍可有殷实知礼的人家,有适龄儿女了。如今她没脸去求建南侯府,只能找这种她可以接触得到的人家。

    米舅母这点心事,赵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如今也挺忙了。

    出了正月,赵玮又回衙门里办差去了。礼部拟了广平王世子婚礼的章程,送到广平王府去,偏偏王爷带着世子去了温泉庄子上避寒,还不曾回城。王府总管往温泉庄子上递了信,世子就回信说,叫把章程拿去给建南侯看。礼部只得将文书又送到建南侯府来。赵玮不得空,赵琇只得代劳了。虽有张氏从旁参赞,但自个儿决定自个儿婚礼章程的闺阁千金,她还真是本朝头一位呢。

    张氏却还念叨着,要赶在孙女儿下定礼前,先把孙子的婚事章程给议定下来。她特特请了不止一位得道高僧为孙子和米颖芝合八字,都说是大吉大利的上等婚,喜得她笑逐颜开,立时就命人准备小定礼,看好了吉日往米家小院那边送过去了。

    建南侯府送来的小定礼,定然也是丰厚的,虽比不得大定礼,却也有十六抬。什么果饼酒茶一应俱全,金银首饰、各色衣料,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儿,热热闹闹地抬到米家去,左邻右舍都来道贺,远亲近友纷纷上门。

    过完小定礼,就得议定婚期了。米家这边想要尽量推迟些,张氏那边想要尽量提前办好,两家虽然相处融洽,但还是免不了有所冲突。

    赵玮想了想,就劝张氏:“祖母,他们家也是为难,过得两日,岳父就得回杭州去了,年底才能任满回京,下一任官还不知要去哪里做呢。颖芝是他长女,养了这么大,如珠如宝,总要让他看着女儿出嫁才好。况且那边虽有舅母帮衬,到底是隔房的女眷,名不正言不顺。平日里招待几个不甚亲近的人家女眷也就罢了,嫡生女儿出嫁的大事,总不能还叫妯娌操持。岳母想来也盼着能亲手去办吧?等到她分娩,坐完了月子,明儿春天再办喜事,也是一样的。”

    张氏便道:“你道祖母为什么急着把你媳妇娶来家?你妹妹明年出嫁,总不能真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筹备自个儿的婚事吧?你又不得闲,祖母年纪大了,家里有谁来出面管事才好?你媳妇早一日进门,就能早一日将这些事担起来,说出去也体面。若你明春才娶亲,今年这许多事,难不成真要你妹妹去办?到得明年你媳妇过门,离你妹妹出嫁也就是三两月功夫,万一她学不完怎么办?你别以为她在家里帮着她母亲管家,就是个能为的了。咱们堂堂侯府,规矩跟他们书香人家不一样。别的不说,京中亲友总要领着她去见,宫里太后那儿是定要请安的,老家的田地产业,京中各处庄田,难道不用叫她都熟悉一遍?你妹妹管了这几年的家,会的东西多了,可不是旁人随便说学,就能学得起来的。”

    赵玮听得一呆,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有这许多讲究,连忙去看赵琇。

    赵琇抿嘴笑道:“这个也无妨,要是哥哥放心,大不了咱们现下就把家里的产业提前透露给嫂嫂知道,让她早些熟悉起来。”

    张氏断然否决这个提议:“不成。她还未过门,就算不得咱们家的人,怎能将咱们的家底告诉她?”

    赵琇一哂:“那也没问题,如果她真的来不及学会,哥哥就亲自教她嘛。在那之前,我先教给哥哥好了。”

    赵玮听得一呆。他平日里有公务在身,若是还要花功夫去熟悉家中庶务,哪里挤得出时间?

    张氏又再次否决了:“你哥哥哪里受得了?他光是忙公务,就够劳累的了。”

    赵琇眨眨眼,凑到张氏面前:“要不……祖母就勉为其难,帮孙子孙媳妇一把吧?您年轻时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呀,是不是?”

    “啊?”张氏愣住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真的很晚了,抱歉,中间写完小定礼之后,才发现每本都写一回,太繁琐,索性删掉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请期

    张氏在老郡公在世时,是建南侯府的主母,虽然小长房牛氏与蒋氏也曾插手家务,但大部分事务还是要靠张氏来管着的。虽说她管家也说不上十分出色,但也称得上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最大的纰漏,大概就是没有发现赵炯夫妻中饱私囊,贪了公中的银子去资助颖王这件事了。

    老郡公横死,事实上也是由此事引起的。

    自从赵琇日渐长大,张氏与赵玮听闻广平王中毒而去了京城之后,赵琇便开始接受家中庶务,年复一年,手中权柄日重。到得最近这几年,家中中馈就几乎都是赵琇执掌了。张氏虽说还挂着主母的名头,但也就是陪着孙女听听管事报账,时不时从旁指点一番。遇上赵琇从来没办过的事,没听说过的人,她在旁充当一个顾问,把背景情况和相关章程说一说,后面的事就不必她多操心了,赵琇自会料理妥当。

    因此张氏这些年,名义上说是参与了管家,其实悠闲得很,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看看账册,出几个不一定被采用的主意,然后在孙子孙女们需要的时候,出面做个招牌。说到家中具体的庶务,她已久不接触了。

    可如今若要把中馈重新接回去,帮着孙子孙女筹备婚礼,在孙媳妇进门后充当教导之责,这千头万绪的,就令她有些抓瞎了。

    孙女的婚礼还好,嫁的是宗室亲王世子。自有宗人府与礼部操办一应事务,建南侯府照办就好,就连嫁妆。那都是有定例的。张氏只需要为孙女儿添私房就可以了。也许琐事不少,可有个框架在,宗人府又是办熟了的,不怕会出什么差错。

    可孙子成亲,却有些麻烦。张氏本来是想照着当年儿子娶媳妇时的规格来办的,问题是当年赵焯不过是建南侯之子,如今的赵玮却是正经的建南侯。婚礼的规格自然不可能等同。京中也有不少侯门子弟娶亲的先例在,打听一下,做个参考也行。但有侯爵在身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娶元配正妻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就算可以打听得他们当时的做法,也早就过了气。照办不是不行,就是容易叫人笑话。

    张氏只有赵玮一个孙子。他的婚事。自然需得办得尽善尽美。家里又不缺银子,只要不是过于靡费,张氏很舍得花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

    原本这些事都是赵琇帮着拿主意,拿了去年一位公府嫡长子娶元配的婚礼,以及另一家侯爷续弦的婚礼,作为参考,把自家哥哥的婚礼规模定在两者之间。略作修改,再叫赵玮出面。找了尚琼请教,把礼仪给打听清楚了,确保万无一失。

    张氏原还嫌赵琇这法子太过轻忽。那公府子弟虽是嫡长,又是初婚,却还未被册封为世子,娶妻的婚礼自然比不得公府世子的婚礼隆重。赵玮既是侯爷,婚礼又怎能比一个寻常公府子弟寒酸呢?那侯爷续弦的婚礼,就更没有参考价值了,续弦而已,还是第四任填房,能跟侯爷娶元配正妻相比吗?就连用的物什都是不同的。张氏将孙女的提议打回,赵琇还未想出新主意呢,如今前者就要接手中馈,没法再让孙女代劳了,张氏一想,就觉得压力山大。

    幸好她觉得为难的,也就是这一桩婚礼而已。建南侯府早被赵琇管得井井有条,事事都有规矩可依,男女仆妇也都顺服,并没有什么大毛病。那些寻常高门大户里常见的吃酒赌钱、争闲斗气等事,在建南侯府并不多见。主要是赵琇管得严,规矩又早就定死了,谁立功谁受赏,谁犯事谁受罚,多少年的老资历都不管用。就算有亲戚儿女在三位主人身边侍候,也没法帮着说情,因为一开口,说不定就连自家都要倒霉了。若是老老实实认罚,反倒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从前有人不信邪,见张氏心软好说话,又是长辈,便想着法儿求到张氏面前。张氏初时也曾帮着说过情,让赵琇御下别太严苛了,尤其是对那些积年的老仆——不是受召重回侯府的那些,而是从奉贤老家就开始服侍他们的人。这些人可以算是跟赵家祖孙共过患难的,这么多年不容易,多少给些脸面。若只是犯些小错,就饶了他们吧。若是犯了大错,略作责罚也就是了。没必要撵人,还要连家眷一起撵。

    赵琇一概不听,还道:“老资历的仆从,得的赏都比旁人多些,在人前也更体面,平日说话,更得人信服,就连给他们安排的差事,都比旁人的好。既如此,他们就该做得更好,给别人做个表率才对,方对得起我们祖孙三人的重用。可有人倚老卖老地不干好事,挖起主人家的墙脚来了,我为什么要饶了他?难道我信任他、重用他,就是为了叫他来坏我规矩的?”

    张氏不至于为个仆从跟孙女争吵,笑一笑就作罢了。既然赵琇连张氏的账都不买,下人自然不敢再奢望有人能求情,只能认罚。从此之后,家下人等便老实了许多。

    张氏从前还嫌孙女严厉,如今真正重新上手管家了,才发觉其中的好处。赵琇列下了条条框框,手下的人只要不是傻子,无论是精明还是平庸,照着规矩做,就出不了大差错——当然,精明能干的人,会做得更好,主人家也是能看出来的。照这个做法,张氏管家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底下还有几个颇为能干的管事在,她就更省力了。

    这回张氏心里终于信服了孙女的管家本事,心道:“琇姐儿这孩子从小儿就喜欢自作主张,没想到这自作主张,也有自作主张的好处呢。她这法子虽严苛些,用起来倒便宜。事事皆有章程,就算孙媳妇进门了,无人教她。照着办也不会出错。”

    想到这里,张氏不由得欣慰地看了孙女一眼,觉得赵琇总算是历练出来了,也不枉她这多年的用心教导。

    赵琇正低头看历书呢,若真要把哥哥的婚礼推迟到明年春天再办,那能挑的吉日可不多。看着看着,她察觉有异。抬起头来,见祖母张氏微笑着看她,只觉得有些莫名。便还了个笑回去。

    赵琇的管家办法好,早已跟家下人等磨合好了,张氏也就懒得更改了,只管萧规曹随。

    然而。就算规矩一样。管家的人不一样,效果也是会有所不同的。

    赵琇执掌中馈时,底下人都要绷紧了神经,务求不出差错,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但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清楚,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了,该得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也不愁没门路往上爬。

    换了张氏来执掌,她是出了名的心软好脾气。底下人偶尔犯了点小错,她觉得没什么要紧的,顺口就饶了。旁人见了,便知道这位老夫人好说话得很,又见大姑娘赵琇为了备嫁,对一些琐事不怎么理会了,就渐渐松懈起来。又有人发现若自己说话讨喜吉利,哄得张氏欢心,她顺手就会赏些好东西,安排差事时,也爱用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众人便心思松动起来。

    大家想着,大姑娘明年就要出嫁了,日后不会再管侯府的家;新奶奶还未进门,虽不知是个什么脾性,但新嫁娘管家,总要腼腆上两年。眼下可不就是他们最逍遥的好时候了么?这时候不求上位,什么时候求上位?这些人有一大半是从前旧仆,新来的人也多在高门大户里头混过,本就擅长巴结讨好。没了赵琇弹压,众人竟又有几分故态复萌的趋势了。

    张氏又不是真傻,身边也还有几个忠心婢仆,赵琇那儿更是时刻留意着提醒她呢。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心中暗悔,很是斥责了几个想挑事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深知自己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却又狠不下心来改了。眼下孙女还在家,倒也罢了,等到孙女出嫁,她真能应付得来么?

    她只得私下对孙子说:“还是早些把你媳妇娶进门来吧。有些事儿,我没法教她,还得叫你妹妹来做呢。不是我做祖母的爱偷懒,我就怕我的性子容易坏事,把你媳妇也给教坏了。”

    赵玮想了想,便拿起礼部送来的章程道:“米家那边,日子实在没法提前太多,总不能叫岳母挺着肚子操办女儿婚礼,也得留够让她坐月子的时间。今年内是来不及了,明年春最合适,可以定在二月。我与表妹都是二月过生日,过了生日便嫁娶,春光也正好。倒是妹妹的婚礼日期,可以往后推些日子。礼部选了几个吉日,六七月里有,八|九月也有,不如定在八月如何?过了中秋,再让妹妹嫁过去,咱们一家人也好团团圆圆地过中秋节。”

    这么一来,两桩婚礼之间便隔了半年的时间,怎么也够米颖芝向赵琇讨教管家之法了,也足够让米颖芝参与准备赵琇的嫁妆,为张氏分忧。

    张氏想得明白,当即大为赞同。祖孙俩细细商议一番,便给米省之与米夫人送了信。米省之夫妇见赵家定的婚期在明年二月下旬,十分照顾亲家方便,心里也很感动,立刻答应了。米省之还想着,等年下任满回京,新官职怎么也得拖上些时日,等女儿出嫁回了门,才好领差事离京呢经。

    米家既然答应了,张氏与赵玮这边便就此定下了婚期,接着,又将礼部的章程还了回去,言明他们选定了明年八月二十二为吉日。礼部的人早前得了广平王世子高桢的话,说要先看建南侯府的意愿,便把侯府的意思转达给王府的人知道,王府总管立刻派人往温泉庄子上送信。

    高桢接了信,二话不说,当日就快马赶回京城了。连广平王府都顾不上回,他直接就上了建南侯府的门,找到赵玮问:“这婚期也定得太晚了吧?不是说好了,等明年六月就办我与赵妹妹的婚事么?”(未完待续。。)

    ps:  杮子表示他不干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大舅哥

    赵玮看着来势汹汹的高桢,一脸的镇静,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淡淡地道:“婚期有什么问题么?我又几时跟你说好了是明年六月嫁妹?明明当时说的是,婚期需得在明年六月我妹妹及笄之后。如此说来,定在八月里,已经算是快的了。若不是担心冬天太冷,冻着我妹妹,我还想把婚期定在十月里呢。”

    高桢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来:“玮哥,你我也算是总角之交,自幼相熟,这么多年下来,总比旁人亲近些。那些虚话,我也不必跟你提。这婚事我早就盼着了,你也是要娶亲的人,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

    赵玮听了,不由得笑了笑,也不再维持原先摆出的架子,反而露出无奈的表情,对高桢说:“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再想早日娶亲,也要受诸多掣肘。世子与我原是一样的。八月当真不算早了。我本来还想要在今年以内娶妻呢,如今直接推迟到了明年春天。我又向谁抱怨去?”

    高桢无语了,感情赵玮是想拉他一块儿下水呀?可这怎么能比呢?赵玮婚期要推迟,完全是岳家情况特殊,与他有何相干?

    他不由得向赵玮低头拱手:“哥哥,你就饶我一回吧。”别因为自个儿倒霉就非得拉着别人一起倒霉呀。

    赵玮听得想笑,但心里还是挺爽的。好吧,就算这位世子爷身份高贵,还要抢走他的妹妹。到头来还不是得在他面前低头,尊称一声“哥哥”?

    赵琇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呆完了,她又有些害臊,高桢怎么也叫赵玮“哥哥”了呢?就算是跟着她叫的,这日子还早着呢。

    高桢见赵琇来了,双眼顿时一亮,视线就粘在她脸上了。仔细说起来,两人都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呢。他心里实在想得紧。

    赵玮本来都有几分心软了,瞧见妹妹来了,脸上带着羞意。还跟高桢偷偷对视,顿时又硬起了心肠。他重重咳了两声,警告般瞪了高桢一眼。高桢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乖收回了视线。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恼大舅哥为好。来日方长。等他把赵妹妹娶回去了,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必争这一会子。

    赵琇知道哥哥那两声咳是什么意思,脸上更烫了,嗔了赵玮一记,便大大方方地笑问高桢:“世子怎么来了?王爷身体可好?在温泉庄子上过得还舒心吗?我也有心要陪祖母到温泉小庄上住几日,无奈家里事情太多,实在无法分|身。只好打消了主意。”

    高桢笑道:“温泉庄子比城中要舒服多了,即使府上眼下有事。不能赶在这时候去庄上避寒,也可以等到有闲的时候再去。叶大夫也说,体弱之人时时在温泉休养,对身体有好处呢。”

    赵玮眼看着他俩就要聊起来了,又重重咳了一声。赵琇不高兴地瞄向兄长:“哥哥,你喉咙不舒服吗?是不是上火了?”

    赵玮瞪了她一眼:“冬春之交,最容易生病,妹妹也得小心别吹了风。祖母那边正忙着呢,妹妹过去瞧瞧她吧。世子交给我来招呼就好。”顿了一顿,又忍不住多添了一句:“你俩收敛着些吧,就算是订过亲的未婚夫妻,也别不把外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赵琇脸又是一红,匆匆一礼,扭头走了。

    高桢目送她远去,又是一叹。不过今日来建南侯府,能见上赵琇一面,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心里早就清楚,一旦正式订了亲,两人见面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今日只不过是他偷跑,才挣得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却不能再强求更多了。

    他有些恹恹地回头对赵玮说:“玮哥,你跟我实说了吧,到底能不能把婚期再往前提一提?你婚期虽然推迟了数月,但也只需等上一年,就能抱得美人归。我想赵妹妹想了好多年了,至今才算有了准信,还得再等上一年半呢。我比你要可怜得多啊。”

    赵玮冷哼一声:“这日子已是我千挑万选过,才定下来的。六月太早,天气还热呢,叫我妹妹穿着喜服顶着盖头,在大热天里出门子,也未免太辛苦了些。七月没甚好日子,只能拖到八月。你也知道我们祖孙三人这些年相依为命,过得不容易。妹妹即将出嫁,总要让她在家里过完中秋节了再走。定在八月二十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既定了这个日子,自然是有一堆理由的。高桢听着,只觉得每一条都在为赵琇着想,似乎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他考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也罢,赵妹妹若看中了这个日子,我也只能答应了。本来还想着,明年中秋应该可以让我父王享用儿媳孝敬的月饼呢。他盼着这一天盼了许久了。”

    听到这话,赵玮倒有些不安起来。对高桢他是有些心结,但对广平王,他是绝对敬重信服的。若这真是广平王的愿望,那么……

    赵玮迟疑起来:“其实……八月初八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高桢立刻抓紧机会:“这日子确实不错,皇祖母先前替我看历书时,也说过这个日子最好,只是我那时嫌太晚了些。”

    若连太后也是这个意思,赵玮倒不好再坚持多等十几天了,便道:“既如此,那便定在八月初八吧。”

    虽然只把婚期提前了十几日,但高桢心里还是很高兴,他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他走后,赵玮细想了想,疑心自己可能是上了高桢的当,但又拿不准高桢是不是真的算计了他。想了半日,他自己就先笑了。起身往张氏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与赵琇。

    张氏正为孙儿孙女的婚事烦恼了,一听婚期又提前了十来日。就叹气了:“但愿来得及吧。虽说还有一年半,但要做的事多了,还有你娶妻的事儿,也不知忙不忙得过来。”

    赵玮连忙问妹妹:“真有这么难为么?”

    赵琇只是笑笑:“也不算很麻烦,就是琐碎些。该做些什么,一条条列出来,分派人手去做就行了。我们不缺人。又不缺钱,还有足够的时间。只要不出意外,也没什么难为的。”

    张氏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象被打脸了。不过她没露出半点异样,只对孙子道:“你的婚事在前,虽然还有一年,但该办的也要办起来了。你那屋子才修了没两年。也不必翻修了。重新刷刷灰,里里外外打扫过就好。只是你日后有了媳妇,这屋里的格局就跟现下不一样了。你暂时搬到外书房来住,待我替你重新收拾一下屋子,再换了新家具。之后你就先住厢房,正房等办婚事时再住进去。”

    赵玮连忙答应了。

    张氏又对赵琇说:“你兄妹二人一嫁一娶,需要用什么东西,也该采买起来了。尤其是大件的木料。更应该提前订好货,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有银子也买不着。还有各色衣料、珠宝、脂粉、酒水等等。都需要准备起来。虽说咱们家有六房帮衬,但这种事还是要自家派人去办更妥当些。回头我们细细定下需要采买的名册,让汪福来带了人下江南去办。还有人手,你们二人都需要添侍候的人。若家里这些不够挑,就得再上外头买去。等买了人,还得调|教上半年,才能使唤呢。”

    赵琇想了想:“人手应该没问题,咱们自家就有人,先紧着家里的挑,挑不到合适的再往外头买。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方便。还有其他要采买的东西,除去木料这种需要事先订货的,其他衣料、酒水、脂粉等等,最好是先找了可靠的老字号订货,等到快办婚礼时,再进行交易,也省得早早买了东西回来,放得不新鲜了,衣料花色也不是最时兴的。”

    张氏想想也对,就答应下来。

    祖孙俩又开始算各项开支,张氏看着赵琇列衣料单子,忽然想起一事:“琇姐儿,你的嫁衣开始做了么?那是要你亲手绣的,还有孝敬太后与广平王的鞋子,也需要你亲手做。”

    赵琇轻咳一声,道:“嫁衣宗人府会帮我预备的,不必我亲自绣,不过孝敬太后和广平王的鞋子,我早就画好花样了,只等过些时候闲了,就开始做。我还打算给太后多做一条抹额,回头画好了式样,先给祖母过目。”

    张氏听了还算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赵家祖孙讨论婚事筹备工作的时候,高桢返回了广平王府。他今日心情正好,打算要在王府过一夜,明儿再回温泉庄子上去。因此刻正得闲,他一进自己的院子,就想起了一事,命人去工部催问,翻修院子的图纸可得了。

    工部那边还未画好图纸呢。刚开始春播,前些时候为着趁农闲时兴修水利,他们才忙过一轮,刚歇了口气,尚未有闲心忙这个。但高桢都打发人来催了,他们也只能一边说“快好了”,一边再催底下的人赶工。

    高桢正有些郁闷呢,宫里便忽然下了旨意,太后听说他回了京城,命他赶紧去慈宁宫相见。

    高桢只得进了宫,太后一见面就开始埋怨了:“这一去就大半个月了,虽说三天两头的有信来,可你也不见时常回京看望皇祖母,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高桢连忙道:“皇祖母冤枉孙儿了。叶大夫在温泉庄子上为父王用药,孙儿一刻都不敢轻离呢。到得这两日停了药,方才敢走开一阵。”

    太后早在孙子的信里得知了这个情况,不过是白抱怨一声罢了。她叹了口气:“若是你父王身边有别人相伴,你也不必寸步不离地留在你父王身边照顾了。”她看向孙子,“桢儿呀,你觉得……你父王是不是该再续一房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劝孙

    高桢愣住了。

    关于广平王续弦一事,太后确实早有前言。但自从他们父子从江南返回后,高桢定下了与赵琇的婚事,广平王府即将迎来主妇,广平王便明言不想再娶。太后当时虽难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怎的忽然间又重提此事了?

    太后看着高桢的神情,就叹了口气:“皇祖母也不是不明白你父王的想法,只是你母亲去了这么久了,你父王现下不过三十多岁,还年轻,他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难不成这辈子剩下的几十年,都打算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即使有儿子儿媳孝敬,也始终有不足之处。”

    高桢低头不语。

    太后见状,又叹了口气:“皇上和你父王两个,都是一样的牛脾气,爱讲究个一夫一妻。说来这也是因为他二人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皇祖母得宠失宠,为先皇宠爱旁人而怅然若失、悲伤难过的情形,皇祖母知道他们孝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如今你母妃去世多时,三年孝期都满了,你也将要娶妻了,你父王便是有再深的情意,如今再娶,也对得起你母妃了吧?相比之下,还是你母妃有亏欠你父王之处。她生前还算贤惠,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着你父王一辈子受她拖累,孤苦终生。”

    高桢知道,到了这一步,若他还不说话,太后对他去世的母妃只会怨意更深。

    他对太后道:“皇祖母让孙儿说什么呢?孙儿既为人子,怎好妄评父母之事?又怎能开口劝说父王忘情于母妃?这不是人子之道。”

    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她心里太着急了。好好的长子。从小就优秀过人,一路平安顺遂,哪里想到活到三十岁。就会遇上这样的祸事?衰弱的身体可以慢慢补回去,失明的双眼如今也有望复明,可心气若丧了,今后长子又要如何过日子?他还不满四十岁,将来还有好几十年可活呢,难不成就这样孤零零的,闲散虚度大好时光?

    太后苦口婆心地劝着高桢:“你父王一向最疼你的。你若肯劝他一句,他怎么也会听进去半句。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父王过得舒心一点么?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素来孝顺。也不想看着你父王继续孤寂下去吧?即使有你和你媳妇在膝下承欢,终究比不得贤妻爱子,一家团圆的福气。”

    高桢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他母妃早已去世了,即使父王再娶。又哪里来的什么贤妻爱子。一家团圆?

    太后又说:“皇祖母也明白,你父王不肯续弦,一半儿是因为无法忘情你母妃,一半儿是担忧你日后吃亏。你是皇祖母第一个孙子,又是嫡长,皇祖母自然也是疼你的,不愿意叫旁人亏待了你。这样好了,若你父王执意不肯续弦。那就纳一位侧妃吧。侧妃的身份地位比正妃差得远了,即使将来生下子嗣。也无法撼动你世子之位。但有一位侧妃在,广平王府日后中馈就有人打理,与人交际时也有人出面了。你正要办喜事,有个侧妃,也可以帮着操持,免得你父子二人还要为庶务操心。等到你媳妇进了门,再把中馈接过去,让那侧妃专心侍候你父王,岂不两全其美?”

    高桢直起腰道:“皇祖母容禀,孙儿从来就没有顾虑过自己世子之位的得失,并且因此期盼着父王不再续弦。”

    太后笑道:“皇祖母知道,你是个最孝顺不过的孩子了,怎会有那种念头?只是你父王素来疼你,总会为你设想周到。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出奇。”

    高桢知道,太后今日既然提了这样的事,还把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也说了出来,就证明她是下了决心,定要把这件事做成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回答:“如此大事,孙儿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要禀明了父王。等父王点头,孙儿才能给皇祖母一个答复。”

    太后笑了:“傻孩子,这是当然了,只是到了你父王面前,你记得多劝劝他,让他答应。”

    高桢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心里却十分不自在。

    看着太后心情不错的模样,他忽然心中一动:“皇祖母,若是父王答应纳侧妃,那您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太后笑道:“近日为皇上选人,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只是还拿不定主意。皇上说明了只要一个就够了,其他的闺秀都得落选。皇祖母瞧着实在可惜了。当中有年纪稍大些,贤良温厚知礼的,容貌也不错,家世差着些,做个侧妃倒是够了。等你父王点了头,皇祖母就把人选告诉他知道。”

    这莫非是要防着广平王父子用别的法子拦下此事?

    高桢拿不准太后是不是会想得这么多,不过听她的口风,似乎是因为皇帝选妃一事,让她有了这样的想法。莫非太后是觉得,原本同样坚持一夫一妻的皇帝都松了口,答应纳妃了,丧偶三年的广平王就更加没有理由为亡妻守下去?

    高桢心里有些郁闷。皇帝下决心要纳妃的时候,他只想到皇后终于作死了自己,以及拉拢皇长子正是良机,却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会对自己家产生影响,真是世事难料。

    太后又问起广平王在温泉庄子上治眼睛的进展。虽然高桢隔日就会写信进宫报告详情,而且进展总是缓慢的,有时候几封信报告的都是同样的情况,太后还是十分关心。

    高桢便告诉她,广平王的双眼恢复速度虽然缓慢,但依然卓有成效。双眼是极为脆弱娇贵的部位,叶大夫不敢轻忽,因此宁可慢些,也不能鲁莽地下虎狼药。比起刚开始治疗的时候,现在广平王的恢复速度虽然放慢了,但并未有所停滞,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广平王还说,不必这样隔日就向宫里汇报一次,等到有明显的好转了,再告诉太后和皇帝,也好让他们高兴。

    太后无奈极了,她其实也知道这种事不能着急,只是现在她不象之前那样,可以天天见到长子,天天问叶大夫进度,所以急躁了些。她没有追问什么,只嘱咐高桢一定要把广平王照顾好了,等到天气暖和些,就回京城来吧。温泉庄子虽好,到底比不得城里方便。叶大夫那里,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院要。太医院没有,就叫内务府采买去。

    高桢应下了,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接着皇帝召了他过去,也问了广平王的近况。他用同样的话回禀了,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好生侍候父王。

    不过高桢准备退下的时候,皇帝多说了一句:“你皇祖母一心要找个妥贴的人去侍候你父王。长辈一番好意,不好辜负了她的心。若是你父王担心侧妃的娘家会如钟家一般不安份,叫他不必忧虑。朕会为他挑选合适的人,不叫不相干的人给他添麻烦的。”

    高桢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躬身一礼应下了。但迈出殿门的时候,他心中却凛然:“莫非皇帝打算在父王身边安插自己人?若果真如此,那就真的比皇祖母的旨意还要叫人难以抗拒了。”

    出了宫,先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高桢想了想,就悄悄吩咐了心腹之人,在京中打听近期曾出入慈宁宫的官家女眷,有哪几家得了太后青睐,其中又有年纪稍长、性情温厚的待嫁闺秀的?

    高桢在京城逗留了两日,期间也曾再度入宫向太后请安,旁敲侧击着那可能的侧妃人选。但太后一个字都没透露,只拉着孙子说些广平王日常保养之事,再来就是高桢娶妻的安排。高桢只能扼腕。这时温泉庄子上来信了,广平王疑惑儿子一去不回,不知是不是婚期又有变故?高桢知道自己不好再拖延下去了,连钟雅卓那边也没去过问一声,就赶紧快马出城,返回了温泉庄子。

    关于广平王有可能要纳侧妃的消息,渐渐在京中开始扩散。虽然没有明确的传言指出,哪一家的闺秀得了太后青眼,但太后很明显已经拿定了主意,在次子纳妃的同时,必要给长子也挑一个人在身边。无论是后宫妃嫔的人选,还是广平王侧妃的人选,都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女方家世不能太好,本人性情又必得温厚柔顺,贤良端庄。京中闺秀,年纪稍长又未嫁,还符合这个要求的,其实有不少。各家也都拿不准自家女儿是否能中选,纷纷在私下议论。

    这传言也传到了建南侯府。起初只是与赵玮交好的一些公侯子弟与书香子弟从家中长辈那里听到了传闻,透露给赵玮知道,后来曹太夫人、曹方氏以及方家那边的一位太太,也都给张氏递了信来。再过得几日,连蒋六姑娘也给赵琇捎信了。可见这个消息已日渐确实。

    张氏有些犯愁。她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章程。但孙女儿嫁进广平王府,本来是一进门就直接做主妇,执掌中馈的。如今多了一位侧妃,就等于多了一位长辈。虽说不是正经婆婆,但也需得敬着。若这侧妃先于赵琇进门,肯定要先一步执掌王府大权。等孙女儿接手时,还不知道会被安插多少颗钉子呢。而等到侧妃生下儿子,倘若心大了,高桢那世子之位岂不是要起波澜了?

    想到建南侯府最初就是因为世子位之争,才导致了赵焯夫妻的惨死,张氏怎能不引以为戒,为孙女赵琇与孙女婿高桢担心呢?(未完待续。。)

    ps:  我不知道附近的工地是怎么回事,白天施工就算了,现在几点了?还不停,吵死人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风波

    对于张氏的担忧,赵琇倒是很镇定。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对广平王和高桢有信心。如果那侧妃是个靠谱的,自然知所进退,不会给她造成什么麻烦。如果那侧妃是个不靠谱的,以广平王与高桢的行事风格,又怎会给她在府中作威作福的机会?

    要知道,侧妃也就是个侧妃而已,身份地位没法跟正妃比,也不如世子妃名正言顺。太后选人时,既然是在家世不显的人家里挑,那也就意味着这侧妃不可能凭借娘家权势争权。更何况,这侧妃入府之后,能不能得到广平王的宠爱与重视,能不能压得住府中众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赵琇从十来岁开始,就经常出入广平王府,与王府内外管事与有头有面的大丫头、婆子们都算相熟,自认为有能力镇得住场子。侧妃新来,想要在王府中安插钉子,还得看王府里其他人乐不乐意呢。至于侧妃日后生子,会不会对世子之位产生妄念——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以高桢的本事,年过三十了,还会被小弟弟踩下去,有可能吗?他若真的如此无能,也就不是高桢了。

    赵琇对传闻很淡定,而反过来安抚祖母张氏:“您着什么急呀?王爷还当着家呢,他是个最明白睿智不过的人了。有他在,别说一个侧妃了,就算是来上十个八个,只要王爷不许,就谁都成不了气候。”

    张氏素来对广平王十分信服,听了这话。想想也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赵琇又道:“其实说真的……王爷如今的年纪确实还轻,要是之后的几十年都要做鳏夫。身边没个人陪着,也太可怜了。若他真能找到一个愿意携手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很多时候,不是有儿子媳妇陪伴,有奴仆婢从侍候,广平王就能过得幸福的了。有些事情,是儿子媳妇和下人都无法带给广平王的。

    张氏听着也忍不住点头。但她没忘记告诫孙女儿:“这话你心里想想就是了,千万别在世子面前泄露一句半句。无论如何,先王妃也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哪有做儿子媳妇的劝着父亲续弦的道理?”

    赵琇笑笑:“那当然了,他若没这个意思,我又为什么要挑这个话头?”

    张氏看着孙女,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又对她说:“日后你嫁进王府。就是王爷的儿媳妇,世子的妻子,与从前咱们两家来往结交时可不一样了。你千万别再象小时候那样随意,要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谨守礼仪才是。还有,若王府真要添个侧妃,你就多了个长辈。虽不是正经婆婆,礼数上也不可有所轻怠。宫里过些日子应该会赐下嬷嬷。教导你礼仪,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学习。别出了差错,叫人笑话了才是。”

    赵琇也听说了这个规矩,顿时有些沮丧起来,没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

    皇室子弟被指婚之后,宫中就会赐下教养嬷嬷到新娘子家里,教导新娘子宫庭礼仪。这也算是本朝开国以来的传统规矩了。若只是寻常宗室,就不必遵守这一条。不过规矩大一些的王府,也有可能由王妃或老王妃派两个身边的嬷嬷到未来媳妇、孙媳妇家里去。高桢已是宗室,本来是不需要守这条规矩的,但因他是先帝嫡长孙,太后亲孙,因此太后格外开恩,一切都照着皇子皇孙的待遇行事。

    近日太后正忙,赵琇婚期又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宫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未有动静。但高桢临行前已经派人来送过信的,指太后露过口风,应该有这样的打算,还让赵琇不必太过担忧。他事先打点过,派来的嬷嬷性情和气,不会与她为难。

    可就算是这样,赵琇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学规矩礼仪什么的,一听就是千金小姐们的受难课程,她也来这么一遭,日子就别想过得好了。

    就在赵琇为自己的礼仪课忧心时,关于广平王纳侧妃的传闻也在京中越传越开了。有人旁敲侧击过太后的意思,听太后的口风,这事儿已有了八成了,只不过广平王眼下还在休养身体,因此未曾决定人选。太后倒是看中了几家闺秀,却也还不曾拿定主意。

    消息传开,不少中等官宦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皇帝后宫嫔妃的名额,他们是不敢指望了。皇后再不受太后与皇帝待见,有两位皇子在,皇长子又即将立储,那还有旁人什么事儿?自家既没有能力将皇后与皇子们拉下马来,送了女儿进宫,也不过是指望她生的儿子搏得一个亲王之位而已。若是运气差一些,以皇后的擅妒名声,火气上来直接把人殴死了。皇后有皇子傍身,难道他们还能追究凶手的罪责么?

    皇长子妃的人选又已经定下,只有一位正妃,不曾松口说侧妃事。

    皇次子还小,听闻已在御前失宠。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想要依朱丽嫔旧例,指望凭女儿攀龙附凤,除了这三位,也没别的目标了。相比之下,广平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膝下只有一子,就算将女儿嫁过去做个侧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前程?况且不续弦娶正妃而只纳侧妃,说明广平王对先王妃情深意重,无意再娶。做了他的侧妃,也就不必担心头上还会有一位正妃压着了。名为侧室,实则与继室无异。至于还有一位世子妃,那是晚辈,彼此相敬如宾便是,又不碍着什么。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里头,有人顾忌那侧妃的名分,觉得不好听,望而却步,却也有人觉得这侧妃的好处更多,拼了命想要为女儿争取。哪怕太后都说过了,她已看好了几个人选,依然还是有人想要到她面前露脸。争夺这难得的机会。

    宫里城中每日热闹非凡,但在内城的一个角落里,眉山伯府却格外寂寞清静。

    自从闹出眉山伯次子丘惠友宠妾灭妻。皇后出尔反尔不肯保丘媛进宫为妃的事情之后,眉山伯府就安静了许多。不但府中女眷平日甚少出门交际,就连当家的男人们,从眉山伯到他长子丘惠权,都很少再与外界来往了。宠妾灭妻的传闻只是损害了眉山伯府的名声,但女儿被皇后耍了一通,才是真正让眉山伯府成为众人口中笑柄的原因。眉山伯既气愤。又不敢公然抱怨,只能闭门谢客。

    倒是他母亲丘老夫人有些不以为然,平日里心情好了。还会时不时出门访友。她年纪大了,辈份也高,就算是做个不速之客,那些往日相熟的人家也不好把她赶出门。但自从她露出口风。要为嫡次孙丘惠友挑选一位样样不逊色于其前妻方慧珠、甚至还要更出色的妻子之后。那些人家也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哪一日她寻不到好的孙媳妇人选,会看中了他们自家的女儿。不是借口出远门,就是让长辈装个病,免得丘老夫人再来他们家久坐了。

    丘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反而认定是别人狗眼看人低,要寻人家晦气。还是眉山伯好说歹说,将人劝回了家。不过城中传言一起。丘老夫人便又得了信,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叫来儿媳眉山伯夫人。道:“宫里既要选妃了,你怎么也不想法子再为媛姐儿打点打点?论理她才是最有资格进宫的人,当初她就差明旨宣召了。皇后可是答应过的!如今皇上都松了口,若叫别人后来居上,媛姐儿将来还怎么见人?”

    眉山伯夫人忍气答道:“母亲,皇后娘娘那话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帮媛姐儿进宫?况且太后娘娘宣召的女眷里头,并没有咱们家的人,显然无意于媛姐儿。咱们家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胡说!”丘老夫人十分不以为然,“太后看中的那些人家,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咱们媛姐儿?单论家世出身,媛姐儿就强过所有人一百倍了。就算是比品貌,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别人能行,太后不能行?分明是你进宫少了,太后不知道媛姐儿的好处,又或是因皇后之故,对咱们媛姐儿有了误会。你听到消息就该带着女儿进宫去的。你不去献献殷勤,太后又怎会知道媛姐儿的好?”

    眉山伯夫人心里无限委屈,丘老夫人却只叫她想法子去,还说,若真个没法子争到后宫妃嫔的名份:“广平王那个侧妃之位,也勉强将就了。”

    眉山伯夫人差点儿被气哭了,待回到房间里,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命人请了眉山伯过来,把方才婆婆的话都告诉了他,气道:“我的女儿再不成器,也是伯府嫡出的千金,怎么可能给广平王做侧室?!况且当初我们家本来是打算让女儿去嫁广平王世子的,如今嫁不成了,却要给广平王世子做庶母,我可没有这个脸去开口!”

    眉山伯也十分头疼,只是劝妻子:“母亲老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横竖宫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只说没有门路进宫见太后就是。时间长了,等人选定下来,母亲也就死心了。”

    眉山伯夫人哽咽道:“这样下去不成的。我瞧媛姐儿平日跟着她祖母,也不知会不会被她老人家说动了歪心。老爷还是早日给媛姐儿定下亲事吧。她嫁了出去,心思也就安定了。况且以咱们家的门楣,只要不指望攀龙附凤,还怕结不得好亲么?京中的好人家找不到,外地的好人家多得是,总有匹配得上咱们女儿的人!”

    眉山伯一阵为难,小声对妻子说:“这哪儿成呀?你忘了?当初皇后娘娘可是对外人说过,要让咱们女儿进宫为妃的。虽说如今皇后娘娘没再提起过这事儿了,可谁敢当她说话不算数?如今咱们女儿已经算是皇上的女人了,除非宫中另行赐婚,否则我们自家怎敢做主嫁她出去?”

    眉山伯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照老爷这话,难不成宫里一日不赐婚,一日不宣召,我们媛姐儿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了?!”

    看到丈夫无奈地点头,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天眩地转,身体一歪,就晕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妄念

    眉山伯夫人这一晕,就晕了整整一天。等她醒过来时,紧跟着又病了,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面色苍白,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话都不想说。

    丘媛来看她,方才坐下,张口叫得一声“母亲”,还没说别的,就先拿帕子捂了嘴嘤嘤哭起来。

    眉山伯夫人看着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的女儿,想起她不幸的命运,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我从前说什么来着?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硬是强求不该自己得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丘媛哭道:“母亲!女儿不甘心!女儿本来都有一只脚迈进宫廷了,皇后娘娘答应了的!只差皇上点头,女儿就是皇妃了,所有亲友都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为什么就是不肯点头呢?女儿哪里比不上别人了?”

    眉山伯夫人闭了眼:“到得今天,你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皇上若是有意于你,太后若是看得上你,宫中早有旨意来召你晋见了。如今连后廊下张主事的女儿都进过一回宫了,你却一点儿信都没有,可见你往日那点想头已是不成了。你赶紧打消了那念头吧,先在家里安心待两年,等事情过去,母亲再想法子托人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情,讨一个许你自主婚姻的恩典回来。到时候母亲会帮你看一户好人家,不叫你受委屈的。”

    丘媛咬着唇流泪不语,但看她的表情。显然还是不想认命的意思。

    她怎能认命?她只差一步就成了凤凰,如今却是落魄得不如一只鸡。连亲友都对她冷嘲热讽的,外头的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她本来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怎的就落到了这个田地?若她认命,这辈子就都得背负着骂名了,叫她如何甘心?

    眉山伯夫人见状火了:“你还要怎样?!一家子都为你误了前程,你还不足?!那是九五至尊!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皇上不要你,你还做什么白日梦?若真惹恼了皇上,我们一家人连性命都没了。你又有什么好下场?!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从前何曾有过这等妄念?怎的如今大了,反而越发不懂事起来?!”

    丘媛被母亲的怒火吓了一大跳,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女儿……女儿自知进宫无望,可是……可是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祖母说……”

    眉山伯夫人把脸色一沉:“你祖母说什么?别告诉我,连你也昏了头。想要给广平王做侧妃了?我告诉你。你娘我丢不起这个脸!你爹也丢不起这个脸!你若当真敢去出这个头,你也别再认我这个母亲了!”

    丘媛哭道:“为什么?就算是侧妃又如何?上头没有正妃在,跟继妃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名份上差着些,只要我生下了儿子,日后不也一样是大好前程么?”

    眉山伯夫人气道:“你把人都当成是傻子了?从前你想要嫁给广平王世子,母亲又不是没帮你往宫里递过话,知道这事儿的人就算不多,也绝不会少。你如今又想给广平王做侧妃。叫人知道了,我们丘家上下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宁可把你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地方官家子弟。也好过一辈子叫人指指点点!”

    丘媛扑通一声在她床前跪下了:“母亲,您是我亲娘,就当是为我着想一回吧!难不成您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凭宫里如今对咱们家的态度,就算您日后托人到太后面前去求情,太后也未必会饶了女儿,那时候女儿该怎么办?若是太后心狠一些,直接把女儿赐给一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那女儿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太后若是真个饶了女儿,女儿能嫁给别人了,母亲又怎知那家人知道女儿的事之后,不会看不起女儿?到时候女儿的日子只会比如今更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倒不如我们自己再拼一拼,若是上天垂怜,兴许前面就有锦绣前程等着女儿了。若是上天不愿庇佑女儿,再差,也不过就是如今这样而已。母亲,您就帮女儿这一回吧!”

    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只吩咐旁人:“把二姑娘送回她院子去。”

    丫头们只能硬着头皮来扶丘媛,丘媛哭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大声哀求着母亲,眉山伯夫人只当没听见,闭着双眼转过头去,不看女儿的样子。

    丘媛被拖回了自家院子,伏在床上大哭一场,又想去祖母处讨个主意。可她身边的人早就得了眉山伯夫人的吩咐,不肯放她出院门,还是丘太夫人打发了大丫头来看她一回,她才安静下来了。

    眉山伯夫人那边还病着,听得丫头们回报女儿的情形,还是挺心疼的。等到长子丘惠权之妻丘大奶奶来了,她便让儿媳去给女儿送些其爱吃的点心。

    丘大奶奶对这个小姑子其实也只是平平,不过她素来做足表面功夫,无论心里怎么想,既领了婆婆的法旨,自然要照做。到了丘媛面前,她也是温言相劝:“妹妹想要做成的事,实在难办。不是婆婆不肯帮你,实在是婆婆也无能为力。若是力所能及的,婆婆早就去做了,又怎会病倒在床上难过?还不是为了妹妹么?”

    丘媛咬着牙道:“进不了宫就算了,当初是皇后应的我,可如今皇后自身都难保了,能派什么用场?我早知进宫是不成的了,可广平王府那边,父亲和母亲明明是有办法的,却不肯帮我,就因为嫌弃那侧妃的名头不好听。他们若是真心为我着想,就不会在乎这点虚名了。如今我没法嫁人,说出去还不是有损丘家的名声?大嫂也不必劝我了。我心里清楚,只能怨自己命苦罢了!”

    丘大奶奶心下惊讶,原本还当丘媛一心要进宫为妃呢。原来已经改了主意?难不成真是叫丘太夫人给说服的?她平日听着太婆婆的异想天开,心里还当是笑话,怎的听丘媛这意思,还真有门路?

    她便问丘媛:“广平王府那边,公公婆婆哪有什么办法?皇后早有言在先,除非太后或是皇上松口,否则世上有谁敢娶你?哪怕是广平王。也不会这么做吧?”

    丘媛冷笑:“广平王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若想要娶谁家女儿,只要他开口。太后还能驳回么?况且我又不真的是皇上的女人。就凭我的出身,要嫁进广平王府,自然只有正妃之位才配得上我。到得那一日,还有谁会没有眼色地提皇后说过什么话?”

    丘大奶奶觉得小姑子大概是魔怔了:“妹妹。广平王怎会向太后开这个口?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丘媛瞥了大嫂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知道父亲和母亲有这个门路,只是事关重大,不好告诉大嫂了。”

    丘大奶奶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她胡乱跟丘媛说了几句话,便寻借口离开了,回到自己院里想了想,就命人将丘惠权请了回来。将丘媛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又问:“公公婆婆那里。莫非真有什么门路?大爷可得防着些,无论是不是有门路,都别叫妹妹钻了空子,省得日后闹将起来,咱们家就更没法见人了。”

    丘惠权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勉强笑着对妻子点点头:“我省得了,奶奶放心吧,那不过是小丫头心有不甘,随口乱说罢了。”

    但他背过身,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出门就直接去了书房,叫了心腹家人来,问丘媛身边侍候的人最近有些什么动静,还顺便打听了一下,丘太夫人那边的下人近日有什么动静。得知结果后,丘惠权就立刻来寻眉山伯夫人。

    眉山伯夫人听完长子的话后,脸色都白了,几乎没当场再晕过去一回。

    原来丘媛与丘太夫人早有默契,并不是只跑到她面前哭求一场而已。当初为着谋求广平王世子这门婚事,眉山伯夫妻下了先手,在广平王府的属官里头,事先埋了一颗钉子。原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在广平王父子面前多说说丘媛与丘家的好话罢了,只是从没派上过用场。这事儿丘太夫人是知情的,如今眼见着广平王要纳侧妃了,孙女丘媛的婚事却没了希望,就打起了这颗钉子的主意。

    皇帝与皇子都住在皇宫大内,想要打偏门主意,实在太难了。但广平王眼下却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休养,只要打通了门路,并不是全无机会与他接触。丘太夫人私下命人给那颗钉子送了信,约人见面,想要让孙女再一次攀龙附凤。无论最后中招的是广平王还是广平王世子,反正总不会让孙女嫁不出去就是了。皇家为了保住脸面,肯定会给丘媛一个过得去的名份。

    丘太夫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条件允许,索性就将目标直接定为广平王世子。横竖世子高桢如今还不曾娶妻,就算有个指婚的未婚妻,也不是没法把人挤下去,实在挤不走人,大不了在建南侯府千金之下做个二房就是了。日后的宠爱,子嗣,世子位,还有的是办法去争呢。

    眉山伯夫人喘着粗气,沉默了半晌才对长子说:“若真叫她们做成了这件事,你父亲肯定会乐见其成的,到时候要承受恶果的,就是你了。”

    丘惠权心情沉重地点头,他曾在御前当差多年,也在广平王身边待过,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最恨被人算计。如果丘媛最后真的成了事,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未嫁进广平王府,就先“病逝”了,眉山伯府的其他人却要为她承担贵人们的怒火。眉山伯赋闲多时,也没什么要紧,丘惠友本就是个闲人,最终受害最深的,还是他这个本来前程大好的嫡长子。

    丘惠权咬咬牙,下了决心:“儿子会去向广平王世子赔罪。”只要断了祖母与妹妹的门路,她们两个宅门女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眉山伯夫人叹了口气:“日后……绝不能受你祖母和父亲的摆布!”又有些哽咽,“明儿就把你妹妹送到家庵里去吧,叫她去念两年经,只当是为你祖母祈福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投诚

    丘媛知道母亲与哥哥要送自己到家庵去,自然是不肯的。她又哭又闹,动静大了,丘太夫人与眉山伯听见,都很不高兴,认为眉山伯夫人这是自作主张。

    丘太夫人更是恨得直骂儿媳:“现在是什么时候?宫里有好前程,广平王府也有好前程,你放着女儿的大好前程不管,要送她去做姑子?你安的什么心?!”

    眉山伯也非常不能谅解。

    眉山伯夫人拖着病体前来解释:“母亲容禀,儿媳也是为了媛姐儿着想。老爷先前不是说了么?皇后娘娘当时有话传出来,即使宫里迟迟没有旨意,世人也把媛姐儿当成是皇上的女人了,家里想要给她另寻亲事,是不成的。可是宫里一直没有动静,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媛姐儿一辈子不出嫁吧?因此儿媳想着,借了母亲的名儿,只说是让媛姐儿去为祖母祈福抄经,让她在庵里待些时日。这话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媛姐儿有孝心,宫里知道了,说不定太后一时高兴,就有旨意下来了呢?”

    丘太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原来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庵中清冷,媛姐儿从小儿娇养,哪里受得了那个苦?要祈福抄经,在家里做也一样。”

    丘惠权插嘴道:“祖母,若是妹妹在家里祈福抄经,又有谁来为妹妹传播美名?难不成是我们家的人自卖自夸么?”

    丘太夫人顿时噎住了。眉山伯咳了一声,道:“这话也有道理。若是担心家庵中太过清冷。吩咐底下人先去好生布置一番就是。横竖是自家地方,不比外头的野庵,总不缺人侍候的。”

    丘惠权又道:“父亲。若是事先派人去布置,不知要拖到几时了。宫里办事再拖,也不会拖过半年。若是我们家慢腾腾的,等宫里定好了人选,妹妹的孝顺名声方才传开,到时候即使得了宫里的奖赏,也不过是在外头寻个人家匹配罢了。”

    丘太夫人一听。连忙道:“既如此,就赶紧把人送过去!”又道:“抄经的事,先在家里抄着也无妨。家里有闲人识得字的。也让人帮着抄,抄好了赶紧送到大寺大庙里叫人看去。过两日我出门做客,正好跟人说说我孙女的孝心。”

    丘惠权笑了:“祖母,您要夸妹妹孝顺。总得有千儿八百篇经文做底子。才夸得出口,否则别人是不会当一回事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抄几篇佛经罢了,又算得了什么?谁家女儿没做过?哪里就显得特别孝顺了?祖母若真想为妹妹着想,还是得耐心些才是。再者,若是三五日就有几百篇经文出来了,谁会相信那是妹妹亲手抄的?既要搏一个好名声,就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横竖又不是什么难事,就让妹妹自个儿抄去。庵里无事可做。一天抄个十几二十篇,并不费事儿。过得两个月。就好有上千篇经文出来了。拿给人看,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眉山伯觉得有理,就劝老娘道:“媛姐儿如今的处境,若是好解决,儿子也不必犯愁了。确实应该正经花大力气,让宫里知道媛姐儿的好处。外头的人说话难听着呢,媛姐儿头上的污水若是不拿美名去了,日后如何再图好前程?即使有那福份,旁人也会说三道四,把好事给搅了去。”

    丘太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再也不拦着了,非常干脆地答应下来,还主动命人去准备马车,将丘媛送走。

    丘媛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连祖母都放弃了自己,直到丘太夫人细细跟她说明了原委,她才安静下来,乖乖由哥哥丘惠权护送,去了城外家庵,还带上了最心爱的文房用品,一心要抄出上千篇佛经,叫人知道她的孝顺美名。太后要是听说了,想必也不会再厌恶她了吧?说不定就会召她进宫去,把她指给自己的儿孙……

    丘媛哪里知道,大哥丘惠权这头把自己送进了家庵,只留下个管事去安排她的食宿,便掉转马头,往昌平方向去了。

    丘惠权快马加鞭赶到了广平王府的温泉连环庄门外,就联系上了眉山伯府安插的那名暗桩。那是广平王府的良医副,从八品的官职,倒不是眉山伯府的仆从或亲军出身,应该算是亲戚。这位良医副的姐姐嫁到了丘家族中,平时经常到眉山伯府打秋风。良医副家里靠着这位出嫁女,也得了不少好处。眉山伯有所差遣,他自然是要应承的。就连这王府良医副的职位,也是眉山伯的嫡长子丘惠权托人给他弄来的呢。当时丘惠权还在御前得用,颇有体面。

    丘惠权只要那良医副帮忙给广平王世子高桢递个信,想要见个面。那良医副平日里给叶大夫打下手,帮着熬个药、抄个方子什么的,也算是时常能见世子的人,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只是有些担心这事儿会暴露了自己跟眉山伯府的关系,日后不好说话。丘惠权让他只管递话,不拘什么理由都行。那良医副便借口说是路过时碰见眉山伯大公子来访,顺口帮忙传话的,向高桢报告了此事。

    高桢心里有些讷闷,他平日与眉山伯府就没什么交情,只是小时候见过丘惠权几面罢了,不知他来做什么。

    广平王正好在旁边听见了,就对他说:“丘惠权并不是个蠢人,不会无的放矢。他特意前来,必有缘故,你去听一听就是。”

    高桢笑笑:“他也许本身不是个蠢人,只是他家里人不聪明,他便也跟着犯蠢了。如今投置闲散,可别是求官来的吧?那他可就糊涂了。父王能荐他一回,却不会再荐他第二回。他自家不争气,得了今日的下场,又有什么好埋怨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出去见了丘惠权。

    丘惠权见到他。略寒暄两句,就开门见山地向他坦白了安插钉子的事,并且直言。这是因为当年祖母与父亲有意为亲妹丘媛谋求世子妃之位,才做了先手,但从来没派上过用场。只是如今家里老人糊涂,可能要用上这颗钉子,她手里有这良医副的亲人,就怕会行那威逼利诱之事。就算这良医副没有答应帮她的忙,温泉庄子到底比不得王府守卫森严。广平王与世子又经常出门,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算计呢?丘惠权在高桢面前磕头,为家中长辈的罪过请求高桢的原谅。那头磕得十分响,几声过去,他额头上就多了一大片深红色的印子。

    那带话的良医副,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两脚发软。跪倒在地。

    早知道丘惠权今日前来,是要出卖他的,他就算死也不会帮忙递这个信!

    只是怨恨过后,他又生出几分后怕来。万一那丘太夫人真个拿他姐姐与外甥来威胁,他多半是抗拒不了的。可若真的照着丘太夫人的吩咐,算计了自家王爷或世子,他这官儿也别想做下去了。他自小家境清贫,不过是靠着姐姐姐夫接济。才读了几年书,科举不成。转去学了医术,但又不算精通。若没有眉山伯府帮着疏通,他这辈子都别想进王府做属官。虽说只是从八品的小吏,好歹也是官身了不是?

    况且这差事平日里十分轻省,王爷另有信得过的太医和大夫,很少传唤府中的良医。不过是皇上厚待兄弟,见广平王府属官凋零,特命重新组起属官班底,才让他得了这个机会罢了。他平时也就是每日来点个卯,喝喝茶,翻翻书,到了时辰就回家,逢年过节的赏赐是从来都不少的,出去见人也体面。这样好的差事,良医副绝对不想丢掉。

    良医副双股战战,几乎把头埋到地上去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世子高桢的怒火。然而高桢只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就淡淡地命他下去了,让他务必用心做事,不必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良医副心想:“莫非这是不追究了?”顿时觉得逃过大难,千恩万谢了向高桢磕了头,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他本就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从此以后更是不敢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一心只想着要报答王爷与世子的大恩了,倒比原来更勤勉了几分。

    屋里只剩下高桢与丘惠权,后者跪在地上,低头不语。高桢对良医副的处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同时,也让他对自己能顺利逃过一劫更有信心了。

    高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丘大公子这是要向我投诚么?我并不曾发现良医副有何异样,你就先告了他一状,把自个儿的后路绝了,倒叫我不知该如何待你才是。”

    丘惠权低头道:“惠权并无他意,只是担心祖母糊涂误事,才会特地前来提醒世子一声。”

    高桢笑笑:“你对你祖母倒是不大客气,你就不怕我觉得你是个不孝之人么?”

    丘惠权把头垂得更低了:“惠权深知罪孽深重。”

    高桢挑了挑眉,这是主动将把柄往他手上递的意思?倒也难得了,只可惜广平王府无意再招揽门人。

    他淡淡地道:“你起来吧,我已经知道了,自会命人好生提防着。”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妹妹真个有趣,从前就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耍心眼,想要嫁给我,为此还差点儿把我的未来世子妃说给了别人。皇后娘娘略露出个口风,说要为皇上选妃,她就把这事儿给抛开了,又上赶着讨好去。如今见进不得宫了,听闻我父王要选侧妃,她又打起我父王的主意来。她一个小姑娘,到底想要嫁几个男人?敢情这天下的男子,无论身份有多高,都得随她挑拣才是?!”

    丘惠权听得面色涨红,羞愧低头不语。他并不知道妹妹从前为了做广平王世子妃,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耍过心眼。但听高桢的语气,就知道他心中怨气不小。幸好自己果断向高桢坦白了,否则这怨气将来可就算到自己头上了。

    高桢仔细看了看丘惠权的神情,见他并没有怨恨的意思,心情好了许多。他对丘惠权道:“你妹妹还是早日嫁出去吧,嫁得远一些,宫里我会替你们兜着,不会有人追究的。其实令尊所担忧的事完全是杞人忧天。皇上可从来没把令妹当成是自个儿的女人。不过令祖母实在是操心太多了。老人家太过操心,恐于身体有碍。你若是想做个孝顺孙子、孝顺儿子,就该知道要怎么做才是。”

    丘惠权心中一跳,已经明白了高桢的意思,低声果断了应了一声:“是!”(未完待续。。)

    ps:  奇怪了,现在的工地都喜欢白天不开工,大半夜地忙碌吗?

第五百六十二章 离去

    丘惠权得了高桢许诺,连夜赶回京中。第二天一大早,他回到眉山伯府,就先去见了母亲,向她禀报此行收获。

    眉山伯夫人听说广平王世子高桢已经答应了会在太后面前帮忙说项,又打包票说皇帝绝对没打算召丘媛进宫,让他们家尽管放心将丘媛嫁出去,她心里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女儿悲哀。丘媛曾经一心以为自己得了皇后认可,就可以进宫,但如果皇帝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就算皇后真有心要选丘媛为妃,也不管用。

    眉山伯夫人暗暗为女儿掉一回泪,就很快冷静下来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刻就命人请了眉山伯前来,与儿子一道将母子俩这两日所做的事告诉了他。

    眉山伯大惊,恨得跺脚捶胸:“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广平王父子分明不曾察觉有异,惠权却自个儿送上了门,这不是犯蠢是什么?!”

    丘惠权低头道:“父亲,那颗钉子压根儿就没什么作用。我们家虽时常照应他姐姐姐夫,他的官职也是靠咱们家得来的,可他帮着在广平王面前说说我们家的好话也就罢了,想让他帮忙做些冒险的事,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咱们家的奴仆,怎会乖乖听话?此路分明不通,祖母却要一意孤行。等到她老人家向良医副说出真正用意,良医副为保自家的官职与富贵,定会马上向广平王父子告发我们家。等到那日,我们哪里还有好下场?祖母那里。儿子拦不住,只好犯一回蠢了。如今广平王世子已经知道我们父子的心意,往后便不会与我们为难。”

    眉山伯听了这话。稍稍冷静了些,但还是觉得妻子和长子太过鲁莽了。如今广平王父子愿意放过丘家,确实值得庆幸,但如果他们不肯原谅呢?丘太夫人的举动虽然冒险,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也还有把握遮掩一二,比起主动送上门去说出自家的计划。无疑要稳当多了。眉山伯只觉得儿子的举动完全断了自家后路,实在是太不智了!

    眉山伯夫人与丘惠权听得一阵恍然,方知原来眉山伯并不是碍于孝道。不敢劝阻丘太夫人的谋划,而是心中同样抱着一丝妄念,想着说不定她能成功呢?若是成功了,眉山伯府的坏名声就可以洗刷掉了。还成功攀上了高枝儿。至于失败的结果会如何。眉山伯并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存了侥幸之心而已。

    眉山伯夫人还犹自伤心着丈夫的瞒骗,丘惠权心中已经迅速做了决定,冷静地说:“父亲,如今大局已定,祖母的谋划注定不能成功。您再生气也是无用了。不如与儿子一道去劝说祖母,打消了主意吧?妹妹既然可以自家婚配,我们还是早日为她寻个好人家要紧。她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定亲,就要成老姑娘了。”

    眉山伯被他气得够呛。但他的话也有道理,现在再存妄念,只会让全家人死得更惨。如今丘太夫人还不知道真相呢,得告诉她一声才行。事关全家前程,若老娘要一意孤行,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再纵容了。

    眉山伯此人,惯了左右摇摆,不过当他心意坚定之时,他还是颇有魄力的。他带着长子去见老娘,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丘太夫人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再醒转就说不出话来了,一边脸颊是僵硬的,另一边脸颊却时不时抽搐一下,模样十分怪异。眉山伯夫人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中了风,需得小心休养,不可再动气,毕竟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只怕是很难好了。

    眉山伯夫妻于是日夜在丘太夫人床前侍疾,府中内务全都交到了丘惠权之妻手上。没有了太婆婆、婆婆、妯娌和小姑子的制肘,丘大奶奶正好大展身手。至于丘惠权,则把丘惠友叫了回来,不计较他宠爱庶妾之事,也不叫他再娶新妻,给了他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叫他护送丘媛去外祖家,顺便在那边住个两年再回京。

    眉山伯夫人决定要将女儿远嫁,别家她都不放心,只好打起了娘家亲侄儿的主意了。她嫂子早年提过一声儿,只是被她婉拒了,如今旧事重提,想来嫂子不会拒绝。如今她母亲哥哥尚在,一向疼丘媛,虽嫂子精明利害些,侄儿略嫌平庸,但丘媛嫁过去,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被夫家欺负,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已经在书信里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又给女儿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哪怕是看在嫁妆面上,她嫂子也不会挑剔丘媛已经名声扫地的。

    等丘家兄妹的行囊准备妥当,禁卫那边就来了通知,让丘惠权重入禁卫军了。虽然只是府军后卫里一个小小的总旗,跟从前的御前侍卫没法比。但至少,丘惠权终于重新回到了官场上,他被中断的仕途再度开始了。

    这让丘惠权越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眉山伯也不再啰嗦,反而费心思为儿子的新职位四处打点起来。

    丘媛在庵中住了不到两日,才抄了十来篇经文,正抱怨着佛经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容易抄,就冷不妨听说祖母病了,接着二哥就要送她出京嫁人,嫁的还是她一向看不上的舅家表哥。她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吵着闹着不肯嫁,被母亲派了心腹丫环来,一碗汤灌下去,无知无觉地睡到了通州码头,上了船,这才悠悠醒转。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知道船马上就要离岸了,到时候自己就休想再逃了,顿时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甚至一度挣脱了丫头婆子们,跑到了甲板上。

    丘惠友正与爱妾在舱房里调笑,听到消息后,怒气冲冲地带人跑了来,当场让婆子把妹妹捆了,重新丢回舱中去,还大声嚷嚷:“我在大哥面前打了包票,绝不让你走脱。我劝妹妹还是老实些吧!妹妹没有贵人命,何苦去妄想攀龙附凤?倒害得全家人不得安宁!若不是你成了别人的靶子,我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境地?!你若是老实听话,二哥也不与你为难。若你总是吵闹,就休怪我不顾兄妹情份,把你一路捆到外祖母家去!”

    丘媛眼神悲愤不已,被婆子们捂了嘴拖下船舱,却是再也无力挣扎了。

    这一幕落在了岸上一些人的眼中,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不知道丘家来历的人只当是件秩事来说,那些听说过眉山伯府传闻的人,则在暗地里嘲讽几句。其中有一位看客,不是别人,正是那寄居在钟雅越院中的堂姐钟雅致。她今日特来迎接亲兄钟雅卓,后者从家乡赶来,是要为她作臂助的。

    近日因钟雅越要备考会试,嫌她在家中吵闹,就与母亲妹妹商议了,打算送她到有名声的庵堂里寄居些时日,等他考完殿试再说,也许就不再接回来了。当初他放钟雅致进门,也是因为长房老仆们拿着过年团聚的借口逼他点的头。如今年都过完了,钟雅致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住的理由。钟雅致心慌慌地找各种借口拖延,眼见着再也无法拒绝了,听说兄长赶到京城,顿时大喜。

    钟雅卓从来都是家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其他人只有听他号令的份。有他出面,钟雅越想必不好再赶人了。钟雅致顾不得其他,带着老仆们赶到通州来接人,没想到会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她从前未落魄时,也曾见过丘媛,只是彼此并不相熟。她那时认定自己是凤凰命,怎会看得上平庸的眉山伯府的千金?倒是丘媛的同胞姐姐,一度被她视作竞争对手,但也很快被淘汰掉了。如今事过境迁,两人的处境已大不相同。眉山伯府千金被皇后涮了一把的传闻,她也听人提起过,知道丘媛只怕是走上了她的老路。明明距离梦想得到的身份只差一步了,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只能扼腕长叹。

    想必丘媛也会跟她一样,十分不甘心吧?可再不甘心又如何?丘家显然跟钟家一样狠心,竟然如此决绝地对待血亲。

    钟雅致想到自己,心里不禁一阵灰心。丘家至今还有眉山伯的爵位在,除了名声上差着些,其他样样不缺,丘媛尚且要落得如此境地。她能有什么?她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是她可以争得到的吗?

    钟雅致呆坐半晌,等到钟雅卓在她面前坐下,她还没反应过来。钟雅卓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钟雅致怔怔地转眼看他,忽然落下泪来。她低声问他:“哥哥,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钟雅卓讶然。

    会试即将开始了,赵玮赵琇对这一场考试十分关注,因为三房的赵焜打算参加,此外还有明知书馆的工作人员,包括易家兄弟中的哥哥,以及另两名读书人,都是考生。

    就连温泉庄子上的高桢,也抽空赶回京城来。他的表兄弟钟雅越,同样要参加会试。

    这是新君登基以来的第二次会试,同时也是第一次正科会试,朝野上下都十分关注。皇帝亲自决定试题,点了信任的大学士为考官。为了这一场胜事,朝中其他不重要的事务都得押后再提。

    其中也包括了皇长子、广平王世子等一众贵胄子弟的婚事,因为礼部需要专心举办会试与殿试,抽不出空来管别的了。

    可赵琇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太后为她准备的教引嬷嬷,终于奉旨降临建南侯府,要开始指点她的宫廷礼仪规矩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嬷嬷们

    太后派到建南侯府的两位教引嬷嬷,一位姓宫,一位姓左,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在宫中当差多年,老资历了。其中宫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左嬷嬷却是尚仪局的女官,本身有掌籍的官位。

    宫嬷嬷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仍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容貌清丽。她气度不凡,举止优雅,出口成章,显然是位很有教养的女士。她来建南侯府,主要的职责就是指点赵琇的礼仪,并教导她皇室、宗室里的规章制度。

    至于左嬷嬷,却是个未语先笑的乐天性子,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也是五官端正,脸圆圆的,瞧着就觉得有福气,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肥胖。她虽然给人的感觉要比宫嬷嬷接地气些,但礼仪举止也是无可挑剔的。她是尚仪局的掌籍,本身其实也是熟读诗书之辈,只不过性情开朗些罢了。她负责教导赵琇的宗室常识、典故,就是要让赵琇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把大楚王朝所有的宗室成员、皇亲国戚等记熟,免得她将来做了广平王世子妃,在与人交际时遇到了别的宗室亲眷,却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对方有何忌讳。

    张氏十分客气而郑重地迎接了两位嬷嬷的到来,赵琇跟着她身后拜见了二人。她见两位态度都颇为和气,目光很正,瞧着不象是会刁难人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得想起了高桢说过的话。他让她别担心嬷嬷的事,说已经打点过了。莫非这两人就是他特地挑中的?

    不管怎么说。宫嬷嬷与左嬷嬷确实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赵琇只陪着张氏与她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开始喜欢上她们了。

    宫嬷嬷的性情淡泊些,但绝对不是孤高之辈。谈话间也不会用自身的学识给人造成压力。张氏与她交谈,心情就十分愉快,因为宫嬷嬷聊的话题,她全都了解,了解的水平与宫嬷嬷还是半斤八两。张氏并没觉得自己在学问上被人压倒了,还能反指点对方几句,同时她收藏的书本还让对方十分羡慕。另一方面。宫嬷嬷擅长调香,这种事张氏就只有虚心请教的份了,不过宫嬷嬷在丹青上头又不如张氏了。还说在建南侯府逗留期间,要多向张氏请教呢。

    赵琇微笑着冷眼旁观,心里也拿不准宫嬷嬷的学识水平是否就真的与张氏差不多,又是否真的不擅丹青?宫嬷嬷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位教养极好的淑女。礼仪规范的模板。本身又书卷气十足,看起来比张氏还要有范儿。赵琇心里总觉得,她应该相当有学问才是。

    其实赵琇对左嬷嬷的印象更好一些。虽然左嬷嬷有时候说话间带了奉承之意,让人觉得她是在巴结讨好赵家祖孙,可考虑到她的身份,听她说快到出宫的年纪了,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岁数大了的女官,出宫后若是没有娘家亲人可依。自身身家钱财也有限的话,多半是需要寻个府第做供奉养老的。左嬷嬷要是投了赵琇的缘。以后说不定就能进广平王府了,那可是难得的好去处。她刻意奉承些,也没什么出奇的。

    赵琇欣赏她,是因为她既能做到礼数周全,举止端庄,又能不失开朗活泼的本性,十分难得。在后宫之中生存几十年,身份还是地位不高的女官,历经数次宫变政变,也依然安然无恙,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听左嬷嬷的语气,她还懂得烹调、养生、种花、刺绣等许多生活上的知识,就算没有那一身的书卷气,也依然是位学识渊博的长者,还更让人有亲切感。

    也不是说宫嬷嬷就让人觉得不亲切了,只是她那样的作派,跟传统的宫廷淑女非常象。赵琇见过太后与广平王妃钟氏,举手投足都是那种范儿,端庄是有了,优雅也是有了,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装逼。不过太后与广平王府钟氏装得十分自然,倒没让人觉得她们是在装,反而有一种自然的优雅之感。相比之下,宫嬷嬷就略嫌刻意了些。不过比起赵琇所认识的许多名门闺秀与高门贵妇,宫嬷嬷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要自然优雅了。

    张氏就对这种优雅非常推崇,私下对孙女赵琇道:“你可要好好跟着宫嬷嬷学习礼仪。平日里你总是乍乍乎乎的,虽学了十几年的规矩,可也就是有个虚架子而已。偶尔露一手,骗骗人是够了,可要长年在贵人们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用不了两天就得露馅,到时候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这一年里,你给我专心地学,什么时候不用别人提点,你就能象宫嬷嬷一般行止优雅了,我才能放心呢。家里的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赵琇都愣住了,接着便不由得苦笑起来。当初把张氏请出山来重掌中馈,她只是想要找人分担一下罢了,没想到张氏如今习惯了,倒反将了她一军。管家不管家的,赵琇并不在乎,可若真要跟着两位嬷嬷学足一年的礼仪规矩,闷也要闷死她了。

    可张氏却下定了决心,绝不允许赵琇偷懒,甚至还说服了赵玮来劝妹妹:“妹妹如今不过是偶尔进一次宫,偶尔见一回太后罢了,又是外人,即便礼数上有什么疏失之处,太后也不会跟你计较。但你一旦嫁入广平王府,便是太后的孙媳妇,自然少不得进宫尽孝。到那时候,太后对妹妹也会更加严厉。为了日后安稳,妹妹这一年里就多辛苦些吧。”

    赵琇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张氏在赵琇的院子后方特地腾出了一座小楼来给两位嬷嬷住,既保证了她们各自生活的独立性,又方便她们每日前来指点赵琇功课。除此之外,两位嬷嬷并不曾带有侍女,张氏就给她们各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侍候她们日常起居。

    就这样。赵琇每日清早起来,陪张氏用了早饭,便要去寻宫、左二人。开始练习礼仪。地点并不在她的院子里,而是选在了花园中的听风堂。那里地方又大又亮堂,四周景致也好。宫嬷嬷与左嬷嬷都是风雅之人,一致认为在美景环绕之下练习,可以保持好心情。听风堂又清静,除了宴客外,基本不会用到。平日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搅,最合适不过了。

    自从定下了听风堂为练习场地,宫嬷嬷与左嬷嬷就带着人去将那里布置了一番。她们还特地去跟张氏打过招呼。讨要些家具、摆设,张氏命大丫头夏露带着库房钥匙,领她们过去挑东西,随她们挑什么。

    她们就叫人搬了各种常见的家具——包括不同规格大小的坐椅、床榻、桌几等等。还有许多茶具、食具、香炉之类的日常用品。将听风堂布置成了一处集各种用途于一身的屋子。比如正中间的位置照着宫室的模样进行布置,就象是举行正式仪式的场所;东间被布置成了起居坐卧之处;西间就成了宴席的模样。赵琇进去瞧了,心里有种实境演练的感觉。

    宫嬷嬷教习礼仪,也确实是从实境演练开始的。最先教的就是走路。也不曾规定什么特别的姿势,她只让赵琇在屋里不停地走路,有时候走得慢些,有时候走得快些,在走的过程中不停地提醒她调整自己的姿势与步伐。若是哪里让她觉得不舒服了。那就立刻更改,务必要找到一种走起来又优雅好看。还让本人不觉吃力的走路姿势。

    除了走路,就连起身、坐下的姿势都得从头开始学起。这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了。据宫嬷嬷介绍,等学完基础了,就该开始练行礼了。见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接见不同的人,也需要在别人行不同的礼之后,做出不同的应对。除此之外,还有吃饭的礼仪、喝茶的礼仪、说话的礼仪……林林总总,十分繁琐。赵琇听了,只觉得用一年的时间去学会所有这些,还真不轻松。更别说宗室的规章制度同样十分复杂冗长了。

    相比之下,赵琇就比较喜欢左嬷嬷的课程了。两位嬷嬷的课程并不是各自独立进行的,通常在赵琇练习坐姿的时候,左嬷嬷就会开始讲授她要教导的内容。

    她负责向赵琇介绍宗室皇亲里的各种复杂亲戚关系以及历史典故,并不是生硬地作出说明,而是象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她从太|祖皇帝的出身谈起,说老高家的出身来历,太|祖皇帝的后宫妃嫔,诸皇子之间的关系与彼此间的明争暗斗等等。许多赵琇从前并不了解的东西,如今听她说完,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其中,还有许多是不为人之的秘闻,通常只在宫廷或是宗室内部流传,外人少有人知。哪怕是象建南侯府这样与皇室关系密切的人家,如今的当家人也未必清楚这些秩事了。赵琇直到今日,才知道太|祖皇帝为什么会不喜欢先帝而更宠爱颖王,却还是选择了让先帝继承大统。

    还有颖王生母郭淑妃,原来在太|祖皇帝即将大行之前,曾经意图对先帝下毒手,好为爱子夺得皇位,却被太|祖皇帝发现并制止了。传闻中殉情的郭淑妃,其实根本就是被先帝奉了太|祖皇帝遗命赐死的。

    还有先帝还是储君的时候,那真的是众口称赞的温文君子,哪怕才能明显不如兄弟,也依旧有大把老臣支持。赵琇猜想,自家祖父老郡公大约也是这样看走了眼吧?

    除去宫廷秘闻以外,还有哪家王府与哪位勋贵不睦,哪位公主跟哪位国公府的姑奶奶抢过丈夫,哪家宗室女眷差一点就嫁进了某国公府……这些京城上层圈子里秘而不宣的情报,也都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赵琇就这样每日辛苦地练习着礼仪行止,快乐地听着皇家宗室的八卦。日子一天天过去,二月会试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杏榜

    这次会试,三房的赵焜与明知书馆三名工作人员都有参加,因此赵玮赵琇也颇为关注结果。

    到了放榜的日子,赵玮一大早就派了多名家人去礼部大堂前等待张榜。虽然天刚亮,但礼部前头已经聚集了许多举子以及他们的家人仆从,个个都是为了等待结果而来。

    吉时未到,榜单迟迟未出,人们等得都着急了,却不敢大声喧哗,只见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都为了同一个目的。就连距此不远处的街道两侧,茶楼酒楼里头,都挤满了等候的人。

    等到辰正时分(早上八点),赵玮也与尚琼结伴而来,登上礼部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层雅间,透过窗口遥望礼部大堂前的景象了。这一科赴考的明知书馆人员,在课业上几乎都受过尚琼的指点,算是半个门生,因此尚琼也很关心会考结果。

    他们来了没多久,礼部的人便从大堂内走出,将榜单缓缓张帖在堂前的空墙上。即使有士兵在他们身边维持秩序,但围观的人还是一阵激动地涌上前来,几乎把士兵都给挤倒了。还是其他的礼部官员见状不妙,大声喝斥几句,众人方才冷静了些,但依旧两眼紧盯着榜单,全神贯注地浏览着上头所展示的每一个名字。

    当中有人在榜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地欢呼,赢来身边人的艳羡或是嫉妒;也有人在榜上看见了自家主人或是亲友的名字,欢天喜地地呼朋唤友。一路挤出人群去向当事人报喜;更有人迟迟未能找到自己的名字,只当自己落榜了,失魂落魄地或是发呆。或是痛哭;不过更多的人,是在发现自己的名字可能不在榜单上之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又从头到尾再把榜单细瞧一回,生怕是先前漏看了。

    等到负责张贴工作的礼部官员撤走时,围观的举子们更是一涌而上,将榜单前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几乎把眼睛贴在榜单上,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就怕漏了自己的名字。

    榜单之前。众生百态,看在远处的赵玮与尚琼眼里,都感叹万分。

    他们二人相交莫逆,虽然都是饱学士子。却因为种种缘故。无缘登上杏榜。这些举子们此刻的悲喜交加,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了。但亲眼目睹别人或嗔或笑,或喜或悲,他们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其中,大约又以尚琼的心情更复杂一些。赵玮还参加过乡试,高中亚魁,登过桂榜,尚琼却是连乡试都不曾参加过。哪怕人人皆知他学问出众。他还是因为面部有瑕而无缘科举,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了解他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学识渊博,可是不了解的人,却未免会拿科举成绩来衡量他的本事,从而对他产生轻视。况且世人多有俗见,许多读书人读书就是为了科举做官。尚琼学问再好,也做不得官,别人当面说佩服他的学识,背过身就有可能笑话他是个白身。从小到大,尚琼已经见识过许多回了。就连方家嫡长女方慧珠,当年也是因此而悔婚。

    尚琼以前从来不去看张榜,今日为几位半徒而破例,心情却又不一样了。

    赵玮看着他面上无悲无喜的模样,便想要转移话题:“我堂伯如今正端坐家中,等候家人报信。他老人家素来端得住,也就罢了,没想到易家兄弟也心宽得很。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不见他们前来看榜。吴元二人却已经在底下等候了。”

    尚琼淡淡一笑:“易大郎学问扎实,理应有把握,故而坐得住。不过他们易家族人众多,就算他们兄弟不来,只怕也早有人前来看榜,更少不了人上门报喜。他们兄弟来不来,都碍不了事。倒是吴、元二人,把握不足,心里难免要焦虑些。”

    他们说的吴、元二位举子,却是这回赴考的明知书馆工作人员,都是出身清贫的读书人,借着在书馆工作之机,既保证了温饱,又有了参阅典籍、请教翰林学士的机会,各自的学问都有了极大的长进,因此才会毅然决定参加这一科会试,而不是多等三年。虽然赵玮与尚琼清楚他们三人的文章都写得不错,可会试却不是平时文章写得好就够了的,若是落第还好,万一运气不佳,考了个同进士,那可不是晦气之极?

    赵玮的岳父米省之就是同进士出身,他平日没少念叨,如果当年多等三年再来考会试,也许就能得个进士出身了,名声会更好听,仕途也会更平顺,可惜这种事没有如果。

    吴举人与元举人两位,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参加会试的。但他们家境清贫,哪怕有钱粮可领,身后也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早一日考中,就早一日减轻家里的负责。迟迟考不中,家里就只能继续供着他们。如今他们有明知书馆的工作支撑,衣食不愁,学习环境正好,应试状态也极佳。可这份工作是不可能长期做下去的。最多两年,他们就得离开。到时候已经习惯了书馆优渥环境的他们,重新回到那种清贫的生活中,回到那种无论是书籍、老师还是笔墨纸砚都十分缺乏的环境中,是否还可以保持这么好的状态呢?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考中了当然最好,考不中,也可以吸取经验。

    两位举人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会冒险。易家大郎同样家境平平,但比他们更有把握些。赵玮与尚琼只能在学问上给他们提供帮助,其他的决定却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祈求他们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不一会儿,赵玮与尚琼就看到吴举人欢欣无比地挤出人群,往自家方向去了,显然是榜上有名。与其形成对比的,是元举人,他一脸沮丧,难过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摆明了是知道自己名落孙山了。

    赵玮与尚琼对望一眼,都叹了口气。赵玮让人去把元举人请到楼上来,勉励几句,让他不要气馁。他年纪还轻,不到三十岁,已有举人功名,过三年再考,也不算晚。

    尚琼也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又给他分析他的文章。当日他从考场出来,就把文章默写了一遍,拿给尚琼与自己的师长看过,几乎所有人都评价他这篇文写得平平,本就在中与不中之间,就看考官的喜好了。现在看来,运气没有落在他身上,可再努力三年,他未必就没有把握了。

    元举人被两人轮番劝说,好不容易重新露出了笑容来,向二人道了谢,打起精神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赵玮的家人来报,赵焜考中了,名例榜尾倒数第十三名,但好歹是上了榜。他今年都六十七了,真真是白头贡士,还不知道殿试会考个什么成绩出来呢。但三房那边已经欢喜之极,家人来请赵玮示下,是不是要回府去了?在京的族人们兴许会齐聚侯府,一起庆祝的。

    赵玮让人回府去向张氏与赵琇报喜,再打点贺礼,自己坐在原位上继续等。不一会儿,又有家人来报,易家大郎考中了第四十六名贡士,名次相当靠前。这是个大好消息,连尚琼听了,也非常高兴。

    他们二人结伴前去明知书馆,向馆中的工作人员与前来借阅藏书的学子们传达了好消息,又让人把易、吴二位高中的喜讯拿红纸写了,张贴在书馆的茶室中,广而告之。这个好消息让书馆人员们更坚定了自己的向学之心,也令更多的人对书馆的工作产生了兴趣,有心要争一争易、吴二位高中之后,空出来的职位。

    不过这些,就不是赵玮与尚琼所关心的内容了。他们在书馆门前分了手,各自回家。赵玮回到建南侯府的时候,三房、六房以及赵启轩、赵游等人都已经到了。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人人都十分欢喜。

    赵焜年纪是大了些,这时候再出仕,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前程了。可他能高中,却意味着奉贤赵氏宗族,除了二房的建南侯一系外,又出现了一位有品阶的官员,可以支撑家族。赵氏一族,终于不再只有二房独力支撑了。

    赵焜本已是白发老人,但今日却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般。不过高兴之余,他还不忘谦逊地表示:“这还只是会试罢了,总要过了殿试,才知道前途如何。”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多半是要得个同进士出身了,不过以他的年纪,就算只能做个同进士,也是件喜事。他们三房一脉,总算弥补了老父在科举仕途上的遗憾了。

    赵焜同时也是明知书馆的副馆长,馆内四人参加会试,有三人得中的结果,他也听说了。他与张氏、赵琇等人商议:“吴贡士年轻有为,听闻他丧妻多年,因家贫,至今未能娶妻。沐哥儿的妹妹淑姐儿今年十六了,尚未许人,不知是否与吴贡士有缘呢?”若是能赶在殿试之前定下亲事,那就最好不过了。等吴贡士前程定下来,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家看中他做女婿。

    赵琇在旁听见,嘴角差点儿抽搐起来,幸好连日来的礼仪特训起了作用,她表面上维持了优雅的微笑,心里却在腹诽。吴贡士都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还是死过一房老婆的。赵淑姐身为三房的嫡长女,虽说长相平凡了些,但好歹也正处于水灵灵的十六岁花季,用不着嫁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做填房吧?

    张氏也觉得这门婚事有些不配,反而问赵焜:“易家大郎同样年轻有为,还不曾娶妻,更是世家出身。焜侄儿为何不提他,反而看中了吴贡士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做媒

    易家大郎比吴贡士年轻,比吴贡士家世好,比吴贡士更有学问。吴贡士家境清贫又是鳏夫,元配还留有一子;易家大郎尚未成婚,虽然家境不佳,但族里却有一位学士,族人兄弟里也有不少科举出仕的人,怎么看都比吴贡士强得多了。

    赵焜要为嫡出的长孙女挑夫婿,怎么看都没有理由舍弃易家大郎,选择吴贡士的道理。赵家三房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世代书香,又是建南侯府的亲支族人,从家世上讲,并不比别人差。如今赵焜又是新出炉的贡士,就算他年纪老大,有很大可能会考得同进士,也没必要太过小看了自己,委屈嫡长孙女嫁人做填房吧?

    然而赵焜却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吴贡士虽家贫,但学问扎实,今科当能挤身二甲,今后前程不可限量。他是有一子不假,但元配早逝,岳家势微,若得他为婿,即使淑姐儿名义上只是个填房,也不会受人轻视,正室体面更是不会有半分受损。至于他的儿子,好生教养了长大便是,也不碍着什么,反而可以成全了我们家淑姐儿的贤名。易家大郎虽然比吴贡士要强,可太过出色,淑姐儿却未必配得上了。我与易家大郎相识,也知其有高志。若仗着侯府对其有知遇之恩,便强行将这桩婚事订下,日后夫妻之间有了嫌隙,岂不是害了淑姐儿?况且易氏族中多是读书人,子弟婚配选的也都是书香世族之女。我们家虽说也是诗书传家。但淑姐儿却只是比识字强些,并不擅诗书,日后妯娌间来往。也要叫人笑话的。齐大非偶,还不如另觅良缘。”

    他想得明白,张氏也尊重他的意见,只是心里未免要为赵淑姐委屈。赵淑姐长相是平凡了些,但也算得上是清秀了,若在奉贤老家嫁人,上海府内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可以匹配,如今却不但要远嫁,还得进门就做现成的娘。那是元配留下来的嫡长子。份量还跟庶妾所生的不一样,轻不得重不得,日后淑姐儿有了儿女,还要处处排在此子之后。换了谁不在意?

    张氏自己就是填房。深知这填房的苦处。然而这桩婚事是淑姐儿的嫡亲祖父起意,她这别房的曾叔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答应赵焜,会让赵玮向吴贡士透个口风。

    不过等宴席散了,赵氏族人各回住所之后,张氏还是免不了要私下嘀咕两句。正巧卢妈今日回府,被张氏留下来帮着料理家中庶务,筹备孙子孙女的婚事。听到旧主人的抱怨,便笑了:“老夫人也想太多。焜老爷又不是糊涂人,怎会不为孙女儿着想?他都觉着自个儿做定了同进士,那吴贡士却有极大可能考中进士,同进士的孙女儿嫁给了进士做填房,进门就是现成的官太太,又哪里吃亏了?三房的淑姐儿虽说年轻,但留在南边嫁人,顶多就是嫁个秀才举人罢了,哪里比得上做进士太太体面呢?况且以吴贡士的家底,日后多半还是要倚重妻族,自不会亏待了淑姐儿。”

    张氏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但仍忍不住感叹万分。

    吴贡士那边虽然还要准备殿试,但得了消息,心下也十分惊喜。赵焜既是明知书馆副馆主,又是建南侯府族亲,他娶了赵焜的孙女为妻,日后便是建南侯府的姻亲了,这样好的亲事,他怎会拒绝?况且他在赵焜手下做事已久,知道其为人秉性,相信对方的孙女儿就算容貌平平,教养却不会有差错,应当是个贤妻。他当即就寻了同乡做媒人,上门求亲,不到十日,就将这门婚事定了下来。

    赵焜心情很好地一边准备殿试,一边写信回奉贤,将这门婚事告诉家中老父与老妻儿孙。他还提到,次孙女润姐儿也有十二岁了,他在京中时会好好留意合适的孙女婿人选,让家里人千万别自作主张,把润姐儿定出去了。

    赵焜开了个头,其他知情的赵氏族人也开始心动了。眼下京中才子云集,正是给家中女儿或孙女寻婚配的好时机。只要是条件不错,又知根知底的考生,就算这一科成绩不佳,也可以考虑定下的。说不定未考中的人,反而更容易说定呢。

    赵启轩的女儿沅姐儿也有十四岁了,六房几名在京的族人也有女儿或孙女,都不由得留意起合适的人选来。又因为明知书馆聚集了不少出身清贫的读书人,他们便总是寻了理由来拜访赵焜,借机观察一众青年才俊。易家兄弟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易家大郎更是今科高中了,自然是他们最为热衷的对象。

    易学士之子素来与赵玮交好,受了易家兄弟的托付,悄悄来找赵玮求情。事实上,除了赵氏族人以外,也有不少亲友托人来说项,欲与易家兄弟联姻。不过他们兄弟都不想在这时候定亲,眼界也比较高。他们娶妻,也同样只愿求书香淑女。至于对方家世财产容貌等等,都在其次,关键的是品行和教养。易学士父子都不想让他仓促定下婚事,请求赵玮拦上一拦。

    赵玮有些哭笑不得,但易学士父子与他交情不浅,他只能答应下来,私下去寻了几家族人说话,让他们别扰着人家贡士读书了,殿试还未进行呢,万一误了人家的前程,岂不是结仇了吗?赵氏族人连忙收敛了许多。

    吃晚饭的时候,赵玮把这事儿当作是趣闻,跟张氏提了提。张氏就在那里叹气了:“三房倒也罢了,六房行商贾事,怎么好与书香门第联姻?若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倒也罢了。可别让他们遇着个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就拿着我们侯府的名头,逼得人家答应婚事才好。”

    赵琇连日练习礼仪,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饭,闻言差点儿呛着了,忍不住笑着对张氏道:“不至于吧?六房就算是做生意的,也是我们建南侯府的族亲,在江南也算是声名赫赫,家中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哪里就到了要逼人来娶的地步?”

    张氏忧心忡忡:“人心难测,六房行事,素来就霸道些。”

    六房当然不是软和人,当初长房与小二房积弱时,六房也不是没想过要夺走宗族话事权的。但赵琇并不认为他们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们如今的生意已不再局限于区区的粮食棉花买卖了,店铺也不再局限于江南地区,没有建南侯府支撑,随便来个县令就能夺走他们的财富。就算有个进士女婿,能量也没法跟建南侯府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赵琇便劝张氏:“祖母若是不放心,不如就帮着几位堂妹、侄女儿挑一门合适的婚事?有您做媒,族人们定会觉得十分体面。”

    张氏有些心动了。如果是由她做主的话……

    做媒拉纤,还真是中老年妇女的一大爱好呢。虽然她如今管家很忙,可她手头不缺出色的年轻学子,又有曹太夫人等几位好友可以提供更多人选,说不定真能撮合几桩好姻缘呢。

    第一个让她挂心的,便是易家大郎的婚事。易家大郎年纪已不算小了,家世除了清贫些,各方面都还不错,又即将考中进士。若是殿试之后,他被授了官,却还未娶妻,那象话吗?她得好好想想,认识的适龄女子中,是否有与他相配的好姑娘?

    赵淑姐已被赵焜许给了吴贡士,赵氏族中剩下的女孩儿都不合适,曹家那头认识的多是青年武官,张氏只能问米夫人,是否有匹配的人选了。

    米省之这时候已经述完职,启程回杭州任上去了。米夫人留京养胎,等胎儿情况稳定了一些之后,就带着女儿,再多带上一位妯娌米舅母,连同家下人等一起搬进了内城,就住在建南侯府附近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却是米舅母寻了当初进京时找过的一位经纪帮忙找的,前后两进,地方比原来的小院大些,房屋也足够,与侯府离得更近,彼此来往要方便得多。自米夫人母女搬了过来,建南侯府那边几乎每日都有人过来请安送东西,赵米两家来往十分紧密。

    得了张氏的信,米夫人就开始回忆认识的女孩儿里头有哪些还未定亲:“米家四房人,倒有五、六个侄儿还未说亲,侄女儿却少,虽有三两个,多年未见,也不知容貌品性如何。卞家……”她顿了一顿,忍痛将娘家的女孩儿剔除出去了。卞家女的名声在外,虽说易家人不知情,但万一将来计较起来,结亲也跟结仇无异了。

    米颖芝便对她说:“母亲,您这一两年经过叶大夫的药方调理,身体已好得多了,如今又有了身孕,可见这方子十分对症。何不将方子也抄一份送给姨母、表妹们?若是她们身体好转,日后不用再为子嗣犯愁,婚事上也就不用再为难了。”

    米夫人想了想:“也好,我回头便写了信去奉贤给你姨母。她与你陶姨父也是只有一女,早就盼着能再生一子了。”

    米颖芝想了想,笑道:“母亲不如索性把姨母请到京里来小住几个月好了。婶娘虽好,但事情繁多,全要倚仗她一人,未免辛苦些。若再有姨母坐镇,必然万无一失,女儿心里也更放心。”

    请陶太太到京城小住?米夫人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真的考虑起这个提议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惊叹

    米颖芝的提议,米舅母也听说了。她一开始下意识地猜想莫非是米颖芝在猜忌她,想要请别人取代她?但很快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她无权无势,就是靠着米家母女的同情才能留在京城。米颖芝不想要她住下去,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用不着如此麻烦。

    其实她这段时间一直竭尽全力照顾米夫人,帮忙照管家务,没有伸手多管不该她管的事,但又时时给米颖芝提供参考意见,虽然很忙碌,压力也大,但自认为跟米夫人母女相处得很好。米颖芝想将米夫人的姐妹陶太太请到京城来小住,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来分担一下家务,又可以陪伴米夫人。毕竟米舅母一个人,也没法做太多的事。

    况且米家与建南侯府的婚事已经定下,接下来要忙的就是为婚礼进行筹备了。照着习俗,米家需要为米颖芝准备嫁妆,还要照着建南侯府的新房打家具,林林总总,绝不是一个米舅母就能处理得过来的。米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虽然胎儿已经稳当了许多,还是不能劳累。米颖芝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不能让她来筹备自己的婚礼吧?建南侯府虽然派了人过来帮忙,可有些事不能总依赖亲家。米家也是大族,也有自己的骄傲。

    与侯府联姻,跟一般的婚事嫁娶是不一样的。米夫人自己还有些勉强,需要时时向人打听请教呢,更何况是米舅母?她虽然也算是出身于有根底的人家。祖父曾经官至正四品,否则当年米家老爷子也不会为独子订下邹家这门婚事了。然而邹家自从祖父去世后便衰落下去了,如今远支族人里头还有做官的。隔房的叔叔也有功名,但她这一支就真的没有一个男丁是有出息的,否则米度之也不会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出身教养有限,婚后又一直在中低层官眷圈子里混,米舅母的能力比起米夫人还大大不如,为米颖芝筹备婚事,对她来说太过吃力了。

    请陶太太来帮衬。想必情况会好许多。陶澄虽然品级不高,但他是翰林院出身,曾在京中住过许多年。他的妻子。自然比米夫人与米舅母要有见识些。至不济,也应该可以找亲友或同年们打听一下规矩。

    米夫人很快就派人往奉贤送信去了。南汇终于又有了新县令,陶澄不必再身兼二职,不如先前忙碌了。听闻他即将高升。却不知要升到哪里去。这种时候。他家里想必也是极忙碌的。米夫人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向姐妹开这个口。

    在信里,米夫人还隐晦地提到了易家大郎的事,还顺嘴说了一句,明知书馆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别的她也没提。不过陶太太自己也有女儿,陶灼华也有十三四岁了,陶家想必也会有所考量吧?

    广德州离奉贤也不是太远,赵家六房还有人定期往那边做生意。米舅母便借了东风,也给自己家里写了封信。给丈夫的信不过是照惯例说了些套话。顺道问候了婆婆一声,米舅母的重点是女儿的婚事。她在信里提起了易家兄弟的情况,有意请米夫人帮着说说情,看能不能把米玉莲说给易家二郎。易家大郎有张氏做主,肯定是轮不到米玉莲的,但易家二郎却未必不可能。后者还没过乡试呢,就是个小秀才,但听说也跟他大哥一般有才华,将来定然前程似锦。若不是趁着如今他还未有大出息,米舅母也不敢肖想有这样一个女婿。但世事就是这样,若不趁着好东西还未为人所知时,就赶紧抢先拿下,将来人人都知道那是宝贝了,可就轮不到她肖想了。虽说她如今深恨丈夫婆母,但事关女儿终身,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求丈夫答应下这门婚事了。

    信很快就送了出去,米家的生活依旧平静而有序地进行着。

    米修明在宛平求学,也不知是他忽然开了窍,还是先生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名师,本事强过米度之许多,原本在米度之教导下,怎么都显得木讷平庸的米修明,居然有了不小的长进。书读得懂了,文章也能理解了,对对子勉强可以应付,遇事遇人也敢大胆说出自己的见解了。若不是本身见识还浅,写出来的文章太过干涩,米修明勉强也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材。

    他的先生私下念叨,说他本来可以更好些,只是被父亲错误的教学方式误了,如今勉强扭了回来,还有许多不足。

    米修明不敢抱怨父亲,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本以为自己是块朽木,却原来还不曾朽到底,还可以有些用处。他写信给母亲说起这事儿,米舅母也非常高兴,连夜就派人送了不少补身体的东西,还有几本米夫人给的书,以及米颖芝所赠的文房用品,让米修明好好用功,不必挂念家中。

    米修明的先生无意中看了他家里送来的书,顿时惊住了。原来那书不是外头随便能有的,却是从明知书馆里抄出来的。米夫人虽没空,但她平日无事,也爱看书,就雇了人去书馆里抄了几本书出来。看完之后,觉得好的就留着自家日后慢慢再看,觉得一般的就送了旁人。米舅母也得了,当成是宝贝一般送到儿子处。

    米修明的先生问起那书的来历,米修明老实说了。虽然米家与建南侯府联姻不是秘密,但先生还真是头一回得知,米修明跟建南侯府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些,只是平时来往得少罢了。米修明不好意思说自家父亲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惹得建南侯一家生气,先生就只当他们是正经亲戚,指点他日后有空,可以往明知书馆去,无论是借阅各种杂学书籍,还是向那里的前辈求教,都能有不少助益。米修明缺的是见识和学问,既然无法四处游历,最好的办法就只能多看点书了。

    米修明掩饰了一回真相,如今却再也没办法说出实情了,只能硬着头皮跟母亲说。米舅母也为难了,小心问了身边那侯府派来的婆子,那婆子一哂:“这有什么?咱们侯府的书馆,只要是读书人,谁都能进去,不必问过侯爷。表少爷若有意,只管去就是了,也不必说自个儿是侯府的亲戚。”

    米舅母连忙对儿子说了,米修明等到学堂上巳节放春假的日子,便回了京中母亲所住的小院,寻个空,往明知书馆去了。

    这一去,果然无人拦他,也无人理会他是谁。去书馆的人,个个都是自寻想要看的书,想要谈天说地的,就得往前头茶舍去,不得留在馆舍内扰人。米修明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无人理会,只得细细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

    原来借书需得先向一名青衣少年要牌子,笔墨需得自备,也可以就将在茶舍旁的文房柜台买。每间馆舍里收藏的是不同类别的书。他若想借些杂书开眼界,当往收藏风俗地理民生农事这一类书本的馆舍去。

    米修明小心向一名青衣少年打听了,才找到了那间馆舍,一进门,正面墙上就挂着两幅白描画,一幅《南汇繁华图》,一幅《南汇灾后图》,让他震了一震。仔细凑前了看过,他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那年随父离了蜀地,往山东上任,他也曾路过江南,听说过南汇的好风光。虽不曾亲眼目睹,但看着这两幅图,知道繁华商埠一朝化为乌有,心里还是颇为遗憾的。

    米修明叹息几声,又去瞧那画的落款,想知道是谁画了这样两幅了不起的画,却发现上头并不曾署名,只有“明知堂”的落款。这“明知堂”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指明知书馆?他心里正疑惑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画前停留的时间长了,便有馆中执事的青衣少年走过来,小声相询,又向他说明书馆将这两幅画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有些什么用意,不外乎是要劝诫前来书馆的学子们,日后为官做宰,当清廉自守,莫要害人害己。

    米修明连忙恭敬听了,又打听画的作者,那少年只是微笑,又问他:“你想找什么书?”米修明连忙说了,那少年便将他引到一处书架前,告诉他:“这一整架的书,都是关于地理民生的,你自找去吧,只别把书页折了。”

    米修明往书架上看去,果然满满当当的都是介绍各地风俗地理出产等知识的书籍,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介绍西洋、南洋等地的,他前所未闻,一时好奇,便拿了一本下来翻看,发现书后头落的也是“明知堂”的款。难不成这书的译者,竟与画的作者是同一人么?到底会是谁?竟如此多才多艺,令人惊叹。

    他见这间馆舍里执事的青衣少年亲切和善,很好说话,便凑过去搭话,想向对方打听。那少年听说他想问“明知堂”是谁的落款,只笑说:“你别问了,这里的人不会回答你的。不过馆中署这个名儿的书也不少,时日长了,你自然知道,只别往外头说去。若说那人多才多艺,让人佩服,那自然不假,可她令人佩服的地方可不仅仅如此。我们这些在书馆里做事久了的人,自问也算是饱读诗书,私底下说起,也只有叹服的份儿。”

    米修明惊叹了一番,见他不肯说那人是谁,也只得不再追问。只是他想着自己将来说不定要常来书馆借书看的,若能与这少年交好,也能方便许多,便问对方姓名。

    那少年微微一笑:“我姓易,在家中行二,别人都叫我易二郎。”(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见识

    易二郎温文和气,学问见识也比一般人强,米修明跟他相处得久了,心中生了敬佩之心,也不把他当成是寻常执事小厮,而正经将他视作友人了。

    易二郎虽不知道米修明来历,但见他人才虽平庸了些,却是个老实人,也乐得与他结交,得知他的来意,细细问过他师长对他文章的评价,便好意指点他应该去看哪方面的书。

    米修明起初还以为自己来明知书馆,是要看些各地风土人情,开开眼界,长长世面的,原是冲着那些游记、农书等去的。不料易二郎介绍给他的却是另一类,多是官员在外任时的随笔手记,又或是读书人游历天下时写下的杂谈等等。这种书,本来应该是消遣用的,谁家当它是正经学问?米修明实在不明白易二郎的用意,不过人家好心推荐了,他又拉不下脸来拒绝,便接下来寻了个空位,坐下看了。

    这一看,米修明就看出点意思来了。

    那些书说是消遣的杂书,但里头也不是没有大学问的。比如官员的随笔手记,除了记载这名官员所任职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外,还有审案子时的趣闻,或是处置政务时的吐嘈。从这些文字中,阅读者可以学习到官员审案子时的决窍、处理政务时的关键,将来做了地方官,遇上类似的情况,也就不会两眼一摸黑了。那些手记里头,甚至还提到各地官衙里头吏员的弊端,跟上司同僚们相处时的难处。送礼打点的苦处……可以说,但凡是做官的难处,都提到了。

    米修明自个儿也是跟着父亲在任上见识过的。手记上提到的许多难处,他都经历过,但当时没反应过来,如今对比手记中的内容,可不正好对上了么?不过米度之解决那些难处,跟手记的作者完全是不一样的做法,怎么看。都觉得后者更正派、更高明些。

    米修明看了一眼那本手记的作者署名,顿时肃然起敬了。那可是本朝一位颇有名望的官员,如今已是正三品了。进士出身,正经从小小县令开始,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政绩斐然。名声极佳。还有青天的美名。能够从这位能吏的手记中,学习他的为官之道,理政手法,那可真真是涨了大见识了!

    米修明被那本手记迷住了,看完之后,又去翻易二郎推荐的那本士人杂谈,发现也很有意思。那杂谈里头写着作者游历各地时的所见所闻,记载的除了风土人情。更多的是他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位作者有大智慧,也很会看人。他跟人萍水相逢,能轻易从对方的交谈行止中判断出对方的性格为人,骗子遇上他,本事再大也会被拆穿;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遇上他,言行之间已经泄露了真相;心怀不轨的人遇上他,往往被他避过圈套……此外还有各地宗族与地方官府的争端、商家以次充好的手法、灾年时百姓的惨状以及好官、昏官救灾所用的不同方法等等。可以说,这是一本人生百态,世俗文章。若只当成是闲书来看,实在是可惜了。

    米修明甚至觉得,要是他父亲米度之做官之前看过了这两本杂书,也许仕途会顺遂许多。不过想到父亲在任上做的那些好事,他又迟疑了。最后只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明知书馆里收藏的书,果然有大用处。易二郎给他推荐这两本所谓的杂书,真真是让他涨了见识。

    他开始明白师长说他少了历练见识,是什么意思了。他跟在祖母与父亲身边,素来是唯唯诺诺,遇事都听长辈指令,从来不自己拿主意,自己也不愿多花心思去想事儿。他做文章也只会照着前人之言照本宣科,不见有自己的主张,基础又不扎实,所以写出来的文章才会显得生硬空乏。他这样的性情,即使读书科举,日后做了官也是白搭,难不成还真要带着祖母与父亲上任,事事听凭长辈的命令不成?那到底是他做官,还是祖母与父亲做官呢?

    米修明感叹一声,就听得易二郎来寻自己:“要闭馆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一抬头,才发现外头天都快黑了。

    还了书,他辞了易二郎走出大门,回头再看一眼书馆,心里十分不舍。待回了家,他便对母亲说:“明知书馆果然是个极好的地方,儿子明儿还去。”

    米舅母听了欢喜,忙叫人摆饭,一边陪儿子用餐,一边问他在书馆的经历。得知他得了一位易二郎的帮助,米舅母连忙问:“这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学问好不好?是不是有个哥哥今科高中?”

    米修明哪里知道这些?便老实回答:“儿子不知,瞧他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颇为俊秀,听他说话,也是熟读诗书之人。儿子觉得,他学问比儿子还要强许多呢,字也写得好。”

    米舅母心里有数了,也不多说,便笑着劝儿子多吃些菜。

    米修明接连两日都去了明知书馆,专心致志去看易二郎推荐的书,自觉进益不少。离开的时候,他与易二郎混熟了,觉得朋友之间应该坦承,就老实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身份。他父亲米度之曾经来过书馆闹事,身为工作人员的易二郎自然印象深刻,听说米修明是米度之的儿子,顿时大吃一惊。不过这两日他旁观米修明行事,觉得对方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他面上不显,待送走了米修明,却把这事儿报了上去。

    赵焜近日要为殿试做准备,书馆中的庶务他已经暂时抛开了,东邻那位老翰林学士也素来不管这些,最后事情传到了尚琼耳中,他便告诉了赵玮,由得赵玮自行处理。

    赵玮只交代书馆里的工作人员,若米修明再来,留意他都看了什么书,跟什么人说过话,也就行了。如是他没有做坏事的苗头,也不必管他。

    赵玮又遣人去问了侯府派到米舅母身边的婆子,得知米修明只是单纯来看书的,也就不再理会了。不过私下里,他跟妹妹赵琇说起,还有些欣慰:“若舅舅家里真的出了一个明白人,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吧?”

    虽然米度之惹人厌烦,但到底是母亲米氏的娘家人,他一家太过不堪,米氏脸上也无光。

    赵琇便笑道:“哥哥若瞧他顺眼,那就关照一下好了。只要外祖母和舅舅老实留在广德州,别出来指手划脚的,我们家拉扯一把米家表哥,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玮想了想:“且看两年再说。”却派了人去观察米修明日常活动,看他性情为人。

    赵琇跟着宫嬷嬷与左嬷嬷学礼仪规矩,也有一个多月了。如今已经可以初见成效。比如她走路坐卧的动作明显斯文了许多,举手投足间也似乎变得优雅了,说话用辞讲究了,喝茶吃饭时淑女了,陪祖母坐着聊天时,可以长达半个时辰都依然坐得直直的,没有歪到身后的引枕上去。虽然她自个儿觉得这样挺累的,不过张氏非常满意。

    除了礼仪外,她听了左嬷嬷说了这么久的故事,对皇家的种种秘闻就算说不上了如指掌,比较有名的典故人物也都能熟记在心。左嬷嬷考她时,提了某个人名,她就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某位王爷的某位小妾,曾经在内宅斗争上有过辉煌战绩,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胜后被大妇给踩死了,甚至连那小妾生了几个孩子,是男是女,男的娶了谁家女儿为妻,女的嫁给什么人,都说得出来。

    宫嬷嬷与左嬷嬷对她的成果十分满意,张氏也对宫嬷嬷与左嬷嬷十分感激。她终于觉得,孙女儿是个真正的名门淑女了。

    赵琇只觉得蛋疼。

    就算她礼仪规矩上粗疏些,但平日也够用了。她有那么多的事要忙,为什么非得受这个罪呢?为了礼仪课,她连日常的书画练习都停下来了,除非是宫嬷嬷与左嬷嬷教习的时候,需要上到相关课程,她几乎没有练习的时间。

    她如今硬是挤出一点空闲,还能继续进行的活动,就是翻译手头上的英语书籍了。她觉得除了自己,大概也找不到别人做这件事了吧?其他的事都还好说,家务有祖母带着卢妈处理,大管家们很能干,底下仆从也都老实,她暂时放下一段时间,是不会有问题的。至于书画,她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成不了名家大手了,就算有那本事,也传不出那个名声,倒是婚后有闲,可以多练一练,以作自娱。

    但翻译西洋书籍的事,她不想放弃。威尔斯商行的小威尔斯以及他的妻子珍妮,大概是有心要讨好她,知道她有意收集西洋书,便帮着收罗了许多,还把广州、澳门一带的传教士们自行翻译的中文书也都送了不少过来。其中有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赵琇留着自己翻翻;有些绝对不能拿给国内的读书人看的,赵琇直接叫压了箱底;只有那些确实对国民开阔眼界有益,也符合后世科学发展观,不会造成太大错误认识的,赵琇才留了下来,预备慢慢翻译成本国文字,存进明知书馆中。

    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从书馆工作人员那里反映上来的学子言行看,似乎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西洋诸国对海外各国的经济与军事手段,以及本国该如何防范了。

    不过这是个水磨功夫,赵琇也不用心急。她比较关心的是,挂到明知书馆的那两幅画,给读书人圈子带来的震憾与影响,似乎已经在新科贡士的圈子里扩散开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新进士

    崇光三年的正科殿试,在四月风和日丽的时节,于太和殿进行了。

    这一次殿试共有二百六十八名贡士参加,皇帝亲自出题,亲自带着一众大学士们阅卷,比起去年春天那一回的恩科会试还要更上心些。

    今年是他正式登基的第三年,朝中已经增加了不少他属意的官员,一些老迈多病、尸位素餐、心思不正的官员已经被他先后用不同的理由挤出了朝廷。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只忠心于他的人手,他要完全掌控整个朝廷,整个国家,他需要更多忠诚优秀的新进士。接连两年的恩科及正科会试、殿试,就是他收罗人材的最佳时机。

    就连殿试的题目,他也非常用心,从古书里挑了两句先贤名言,主题就是两个字:“忠君”。什么叫忠君?该如何忠君?不忠君的人是如何表现的?会有什么下场?周围的人应该怎样应对不忠君的人?

    皇帝的本意也很清楚,接连两次逆乱,连皇帝自个儿都差点丢了性命,他当然会对心怀谋逆之人深恶痛绝了。他这是要收拢天下士子之心,让那些附逆不忠的臣属与世家失去民心,从此沦落为丧家之犬,让天下臣民都忠心为君,再也不会有人生出谋逆之心来。

    皇帝的想法很正常,知道这个题目后的大学士与朝廷重臣们也非常了解明白,就连太和殿内的贡士们,看到题目后。也大部分都明白了皇帝的想法,知道该如何写这篇文章了。

    可谁也保不准,这世上总是有人会出人意料的。

    两场谋逆都早已事过境迁了。而且因为主要发生在京城与江南两地,其他地区的人只是听闻,并没有亲身经历,感受就不是很深。朝廷又没有公开对全天下的人说哪里的贵族、官员或是什么家族附逆需要被审判,皇帝刚上位的时候为了稳定大局还说了只处置首恶,不追究其余人等的话,所以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已经不把这两场谋逆当一回事了。颖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想要谋反但又失败了的炮灰而已。

    这些地区出身的贡士们,上京后在读书人圈子里混过。又去了明知书馆,看到皇帝所出的题目,第一反应就是:忠君,就是忠于朝廷。不事二君。尽忠职守,爱民如子。再进一步发散思维时,没往皇帝想要的“不事二君”的方向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提过就行了,重点是另外三条“忠于朝廷”、“尽忠职守”、“爱民如子”。

    简单来说,就是官员该如何尽自己的本份,为君王分忧,治理地方,造福百姓。这其中自然免不了要提到清正廉洁。最近的堤坝案便成了极好的例子。贪污**,弄虚作假。既对不起朝廷,也害了百姓,最后自己和家族也没落得好结果,这就是“不忠君”的下场了。所以为官者要忠君,就要廉洁,要爱民,要尽责……否则就是上对不住君王朝廷,下对不住家族亲人,还对不住天,对不住地,简直就是世间的罪人……

    皇帝带着重臣们阅卷的时候,心情还真有些复杂。二百六十八名贡士,倒有四五十个是这么写的,哪怕用辞各不相同,表达的意思却非常相近,而且大部分人都拿了堤坝案来做例子。皇帝当然也很重视堤坝案,只是他的重点跟这些贡士们不太一样。贡士们关注的是贪官理应受罚,廉洁是官员的本份,可皇帝更重视那些被抓起来的犯人的口供,想从他们嘴里知道曾经依附过颖王的人,到底还有谁。

    皇帝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迟迟没有给堤坝案结案,所有犯人都还在牢里,除去中途死了的人,没有人被判决。外界不明真相,已经有许多议论了,大理寺、刑部以及所有参与审案的人员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可是皇帝还没满意呢,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而那些迟迟不肯开口的犯人还很嘴紧,他们虽然未必受得住大刑,可是他们身后还有家族,为了护住全族上下,他们必须要闭紧了嘴巴。

    因为贪腐渎职而被处死,跟被卷进谋逆大案里头,后果是不一样的。前者只会罪及本人,顶多是家眷受连累,但若有亲友族人援手,日子还能过得;后者却是全族一起倒霉,那就真真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也曾有人想过,如果能跟皇帝做个交易,换取自家活命,也不是不行,自己也能少受些苦楚。可是皇帝曾经许诺过不追究附逆之人,如今却要赶尽杀绝,他们能冒险去相信他吗?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皇帝心里正烦躁呢,忽然发现今科贡士们的殿试文章里,居然有那么多人提到堤坝案,他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就发作了,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颖王余孽的手脚,故意借贡士们来试探他?他派了人去打探,没想到探子们回报,说有那么多的贡士关注堤坝案,是因为明知书馆里挂着两幅南汇港的画,书馆里的人也经常在议论堤坝案。

    以明知书馆如今在京城的名声与地位,本地的读书人常去就不必提了,外地来的读书人到了京中也肯定要去看一看的。无论是自己借阅书本,还是跟其他读书人交流,都是常事,期间难免要提到这个热门话题,况且那两幅《南汇繁华图》与《南汇灾后图》,也令看过的人印象深刻。贡士们会在应试文章中提起堤坝案,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皇帝一听是这个原因,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别家还罢了,明知书馆之主建南侯府却是绝不可能跟颖王逆党有勾结的。没有赵家祖孙,他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更别说是登基为帝了。天下谁都有可能附逆。独赵家不可能。

    赵家祖籍奉贤,就挨着南汇,去岁也曾遭受潮灾侵袭。赵家族人也好。建南侯府的郡公夫人张氏与大姑娘赵琇也好,都曾参与了救灾,再加上赵玮也参与了堤坝案的审理,赵家人因此对案情格外关注,并不是奇怪的事。他家以此教育前来书馆的学子们,要为官清廉,尽责爱民。也是应有之义。皇帝不好埋怨什么,反而还对那两幅画有了兴趣,特地命身边的内侍前往建南侯府。要赵玮把画送进宫来让他看一看。

    赵玮照做了。皇帝在乾清宫里欣赏着两幅画,啧啧称奇,问赵玮:“此画到底是谁人所作?这‘明知堂’的落款,恐怕不是不相干的人能署的吧?”

    赵玮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敢隐瞒圣上。这两幅画是微臣妹妹亲笔所作。只是闺阁丹青。不好轻易叫外头人知道,便署了这‘明知堂’的款。微臣妹妹还翻译了一些洋文书籍,收入书馆之事,俱都是以此为名。”

    皇帝十分惊讶:“朕在太后处也曾见过你妹妹的画作,当时只觉得她颇有灵气,万万没想到,她还能画出这样的画来!”而翻译洋书,就更不容易了。不过这对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朝中的译官品级本就不高。只是赵琇这样一位闺阁千金能有这样的本事,十分难得罢了。

    皇帝对两幅画再赞叹几句。便让赵玮收回去了。画虽难得,但技法并不算十分出色,还够不上宫廷收藏的标准,只是那种真实性极强的画面感让人震憾罢了。皇帝也是去过南汇的,看了画有些不好受,便不再多看了。

    弄清了事实真相,皇帝就放下了心中的猜疑,为殿试的结果烦恼起来。提到堤坝案的贡士有许多文章都非常出色,是优秀的人材,他不可能放弃的。可是这些文章对于他来说,又有些偏题了。有大学士认为不应该把偏题的人名次取得太前。问题是那些没有偏题的人,一心一意论述“忠君”主题的贡士们,文章又不是最出色的,甚至整体的水平,都要比偏题的人差一等,还有些人的文章有拍皇帝马屁的嫌疑。在一些读书人脾气比较明显的大学士与重臣们眼中,这种人缺少风骨,成不了大器。所以就算皇帝看这些人的文章看得很爽,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感想。

    最后是深受信重的大学士李光地向皇帝进言:“偏题”的人其实也不能说真的偏了题,他们写的也是忠君的正理,只要文章好,为君者就要公正评价,不应该太过以个人好恶行事。

    皇帝也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是不好公开说出口的,所以采取的李光地的意见,文章写得好的,就算提了堤坝案,也依旧名列前茅。拍他马屁拍得他很爽的,只要文章有所不足,就只能往后面排名了。

    四月中旬,殿试的结果出来了。金榜之上,那些提到堤坝案、经常出入明知书馆的贡士们,有三十来人名列二甲,有一位还是二甲传胪。易家大郎高中二甲第六十七名,吴贡士是第一百二十九名,赵焜居然也坐了二甲倒数第二位,出人意料地不曾落到同进士行列中去。

    建南侯府中,在京的赵氏族人再一次聚集起来为赵焜庆贺了。与此同时,因着有那么多关注堤坝案的贡士得了好成绩,在他们庆贺小聚的场合中,偶尔谈论起自个儿的殿试文章,堤坝案自然免不了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些进士、同进士们只觉得皇帝认可了他们的文章,就一定也赞同他们的想法。那堤坝案的犯人审了这么久,还没审出个结果,也没有主犯被处刑,真是太不象话了!刑部和大理寺在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黑幕吗?真真是尸位素餐之辈!朝廷六部腐朽无能,正需要他们这样的正直人士肃正清风呢!

    就算原本对堤坝案不太关注的新科进士们,也被同年们感染,对他们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新进士们年轻气盛,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满腔忠君爱国之心无处发泄,便诚意拳拳地用各种方式向皇帝上书了。他们表示要为皇帝分忧,请皇帝处置堤坝案的犯人们,又参刑部与大理寺拖沓、渎职……

    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都快哭了,而皇帝的心情则更加复杂。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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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