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闺门秀TXT下载闺门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闺门秀全文阅读

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 告状

    如果是换了以前,无论广平王还是高桢,多少还会为皇帝的一些行为做点遮掩,在太后面前粉饰太平。UU小说,www.uu234.com这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不想让太后发现两个儿子间的矛盾,心里难过罢了。

    可如今广平王未曾入宫,高桢是从小就在太后面前极受宠爱的嫡长孙,年轻人脾气大,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想再忍下去了,广平王又没特地嘱咐过他别说,所以他就用了一种不那么婉转的方式,将皇帝所做的手脚红果果地摊开在太后面前了。

    高桢说的是两个太医无用,其实真正在质疑的是皇帝的用心。如果太医无用,皇帝还要派到广平王身边,岂不是对兄长不关心?如果太医有用,却把叶大夫治得越发病重,难不成是故意要害他病倒,无法为广平王医治双眼吗?谁都知道叶大夫是广平王的主治大夫,万一广平王的病情受到影响了怎么办?在太医院当差,还敢如此不顾大局,他们怎么就敢做这种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就差没有明着说,皇帝打发这两个太医来,其实是为了给广平王下绊子的了。

    太后历经三朝,是从先帝潜邸时起,生了两个儿子,又一路从后宫熬成了皇太后的人物,脾气再好,她心里也明白得很。若说从前她还只是不愿意接受两个儿子起了嫌隙的现实,这两年里小儿子言行间的些许变化,也足以令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做了皇帝的儿子。已经不再是从前心思纯善,会孝顺母亲,会崇拜哥哥的那个高钺了。

    明明长子一心将弟弟捧上了皇位。至今还处处为弟弟着想,不惜牺牲自己的体面与名声,小儿子却还是没来由地一再忌惮哥哥。从前只是心里忌惮,寻了理由不让哥哥参政议政罢了,如今居然还直接对给哥哥治眼睛的大夫下手了……

    太后的脸色有些发青,她甚至不敢想象,那两个被派到温泉庄子上去的太医。是不是只给叶大夫开了不对症的药方?他们真的没有在广平王的治疗过程中做手脚么?要是他们真的做了这种事,那是不是皇帝在背后指使的呢?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广平王瞎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痊愈的希望。他就这么盼着他哥哥做一辈子瞎子不成?!他哥哥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他了?!

    太后的脸色实在难看,身体还有些摇晃,显然是气得狠了。高桢见她这样,心里倒生出几分悔意来。连忙扶着她坐下。低了头小声道:“皇祖母,您别生气,孙儿只是……实在气得狠了,并不是有心要来告状的。从前他有些什么想法,父王只当不知,一心想着骨肉和睦,手足融洽,不能让皇祖母难过。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可是这一回……他真是太过分了!您是不知道!叶大夫虽病得很重,人却还有清醒的时候。他给自个儿开的方子,并不是治什么风寒的,而是解毒的药!他根本就不是吹了风,而是中了毒!这样的病因,光喝治风寒的药,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只是他既不是因受了风寒而病倒的,这药……又是谁给他下的呢?”

    太后的脸色真个如同白纸一般了:“竟然……是毒么?”居然真是下了毒!

    太后忍不住咬牙,她是不是该庆幸,这毒不是下在长子身上的,而仅仅用在了大夫身上?可满大楚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位大夫能治好长子的眼睛,毒了他,长子的眼睛就好不起来了,那又跟下在长子身上有什么区别?

    太后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还没忘记,当初长子广平王之所以不得不从东宫太子之位主动请退,就是因为中了颖王、朱丽嫔等人的同党暗中射出的毒箭,毒素伤了身体根基,令他双目失明。为什么,如今连同胞的亲弟弟,也要同样用毒来伤害他了呢?

    她勉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只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你父王没事吧?叶大夫既中了毒,那你父王如今又由谁来照看?”

    高桢低声答道:“父王如今只需照着叶大夫先前开的方子抓药吃就可以了。他的眼睛已经可以视物,只是不能劳累,需得尽量少用,最好别看书写字什么的……但平日起居坐卧,却是无碍的。”

    太后双眼一亮,惊喜不已地看着孙子:“此话当真?!”

    高桢低声一叹,点头道:“这是真的。前些日子,父王就已经可以看见了,坐卧行走皆可自如,只是还看得不甚清楚罢了。叶大夫让父王试着用用西洋的水晶镜,孙儿已经交代人做去了。这事儿原想着早些报上来让皇祖母知道,也好让您高兴高兴。只是父王能行动自如的时间,一日里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眼睛用得久了就会发黑,生疼。父王担心会有反复,怕先告诉了您他可以看见了,回京后却又不好了,会让您失望,就嘱咐孙儿先把他的近况压下不报。他在庄子上再好好养一养,等眼睛养得再好些,过年时正好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

    太后没听完孙子的话,就先念了十来声佛,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长子终于可以看见了,难过的是,长子长孙推迟把这个好消息上报的缘由,她并不十分相信,她总觉得,这对父子是在防着皇帝呢。

    他们防备得也有道理,皇帝都能叫人给为哥哥治眼睛的大夫下毒了,广平王与高桢不过是把消息瞒上几个月罢了,又算得了什么?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瞒住了这个消息,皇帝才会仅仅对叶大夫下手而已。若是他知道广平王已经恢复视力了,会不会直接对着兄长下手?!

    太后打了个冷战,抓着高桢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父王受委屈了,皇祖母心里有数。只是……他是皇帝,这事儿说出去了是要叫他没脸的。闹大了对你们父子俩也不好。你们就再忍上一回,皇祖母必不会叫你们吃亏!”

    高桢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是叫他们父子继续忍气吞声的意思了?不过太后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明白。皇帝已经是皇帝了,真把事情当众摊开来说,就是撕破脸的意思了。皇帝若连兄友弟恭的表面文章都不肯作,广平王岂不是更危险?

    他咬着牙答应下来:“皇祖母放心。父王也嘱咐了孙儿,别说出去呢,不然孙儿方才也不会先请皇祖母将左右摒退。方才提起这事儿。可孙儿心里着实害怕,父王与孙儿自然是会为皇上的脸面着想的,可皇上对父王与孙儿又是怎么想的呢?若是父王与孙儿哪里做得不好了,请皇上明示才好。否则父王与孙儿要如何改正?”

    太后听得眼圈又红了。拉着孙子的手一再说:“皇祖母会说他的,你们只管放心!”

    要如何说皇帝,太后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定主意,但有些事情她做起来却半点不会犹豫。

    不等皇帝那边有所反应,太后已经先给两个太医定了罪,说他们妒恨贤良,因私忘公,以下犯下。意图对广平王不利,直接革职、流放。家眷没入官中为奴,一个人也不许放过!此外,又对叶大夫大加封赏,赐了他一个五品的闲职,追封了他父母诰命,另赏了田地房舍,许他在京中安家,又有两房仆从赐下。这样一罚一赏,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来了。

    太后又命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两个太医到广平王府上待命,有明令在先:叶大夫“生病”之前,都把广平王治到双目可视、行走如常的地步了,如果他们暂时接手治疗期间,广平王的身体状况有所倒退,那前头两位大夫就是他们的榜样。

    太医院上下这回是再也不敢轻忽了,不管皇帝那边是否暗示过什么,太后要治的人,皇帝难道还能跟自家亲娘做对不成?最后别官职没保住,还要连累全家遭殃。只要皇帝没有明旨下来,他们就别做多余的事了,先用太平方把广平王的身体稳定下来,等叶大夫好了再接手过去吧,再往后广平王是好是歹,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太后吩咐完所有事,又赐了许多珍贵的补身药材,交给高桢带回王府,又特许长子不必进宫请安,知会皇帝不要召见兄长,让广平王清清静静地在王府里养病。

    太后忙了这大半天,旨意一道一道地下,有几道还是涉及到皇帝的,他就算原本不知道,如今也猜出了几分,心中很有几分懊恼,怨那两名太医无用,居然露了痕迹出来。如今太后既然已经把人处置了,他却是不好驳回的,连忙赶去慈宁宫安抚老娘,同时命心腹之人传令下去,对那两名太医与他们的家眷稍作关照,别让人死了才好,总归是替他办事的。

    皇帝来到慈宁宫时,高桢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皇帝没见着他,只能先想法子哄了老娘。他说了许多好话,比如说对两名太医并不了解,没想到他们虽然擅长养生,却连个治风寒的方子也开不好啦;又比如说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广平王府,怕太后身边没有好的太医照顾啦;又比如说他多日不见皇兄,十分挂念,很想要召广平王进宫一见啦……

    但无论他说什么,太后面上虽然笑意盈盈,却完全没有改主意的意思,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皇兄自小就待你好,他被人暗算双目失明,第一个想的就是让你接位,生怕他从东宫退下来后,你没了倚仗会受人欺凌。你皇兄待你如此情深意厚,你也当多多为他着想才是。哀家如今身强体健,皇上也无恙在身,皇后那儿的人哀家没动,不过是给你皇兄派两个太医去罢了,又有什么打紧的?难道皇上还舍不得不成?”

    皇帝自然是要否认的,又见母亲眉宇间隐隐带上了几分凛厉,也就不敢多提了,心想来日方长,还是先把母亲哄好了再说吧。

    他没想到,太后说完了广平王休养的事,话头一转,就提起后者纳侧妃的事儿了:“端嫔入宫也有月余,哀家瞧她贤淑安静,与你甚是相得,心中宽慰。你皇兄那儿,也该早些进人了。先前瞧着几家的姑娘都有不足之处,正好范将军的家眷近日曾经入宫请安,哀家瞧范将军最小的妹妹长得甚是可人,虽说是嫡出,但他家是从前广平王府旧人,想来不在意这些个虚名,不如就选了她如何?”

    皇帝心中大震。范本章如今是辽东前线最有威望的大将,将他的妹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岂不是等于把军中最大的助力交到了兄长手上?那怎么能行?!(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侧妃

    皇帝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太后却好象认定了这是个好主意,还说:“这有什么不好呢?姑娘今年十九了,年纪大些,可也稳重。¥℉UU小说,www.uu234.com长相哀家见过,温婉秀美,礼仪才学也是极好的。她母亲卧病在床年余,她一直在床前侍奉汤药,十分孝顺。比起哀家先前挑出来的那几个,她无论品貌家世都强出十好几倍去。皇帝已得了一个好的端嫔,难道就不想看到你哥哥也得一位如花美眷么?”

    皇帝只能硬着头皮说:“范将军是国之栋梁,为大楚镇守辽东,劳苦功高。若是把他的妹妹嫁给皇兄做侧妃,未免太委屈人家姑娘了。母后别拿范将军与皇兄的旧谊说事,旧时范本章不过是广平王府区区一个亲卫统领,如今却是守边大将,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如何能比呢?”

    太后不以为然地说:“难不成还能让旧时亲卫的妹子做亲王正妃不成?你哥哥心里定是不愿意的。”

    皇帝赔笑着说:“母后,还是让范家另挑女婿去吧,何苦叫人家的女儿做妾?更何况,范将军既是本朝大将,怎么好让他做了外戚呢?那岂不是有损他的名声?”

    太后微微沉了脸:“外戚又如何了?外戚就叫人看不起了么?蒋家也是外戚,朝廷上下谁敢小瞧?!范本章战功赫赫,若是因他把妹子嫁给旧主做了侧妃,别人就说他不是英雄,那这些人也不过是蠢货罢了。理他们做甚?!”

    皇帝有些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后也不必在此与儿子生气。皇兄要娶谁做侧妃,还得看皇兄的意思。朕觉得皇兄一定不会应承这门婚事的。”

    太后顿了一顿。才道:“你皇兄最是明事理,会明白母后的苦心的。这门婚事范家定然不会拒绝。范将军家中就只有这一个妹子尚未出嫁了,朝中盯着这门婚事的人可不少呢,万一叫个心思不正的人娶了回去,岂不是给皇上惹麻烦?她进了广平王府,才是真正令人放心呢。你皇兄的人,总不会跟你过不去。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皇帝很想苦笑,无论是谁娶了范家女孩儿,他都没那么担心。独独广平王不行!广平王确实不跟朝臣来往,平日里除了建南侯府,也就只有几家宗室、皇亲还跟他走得近些,但这半点都没影响到他在宗室里的威望。若再让他得了军中大将的支持。他对自己的威胁就更大了。皇帝在朝中还不能说一不二。那些文臣也不是个个都对他死忠的,他没有信心能与娶得范氏女的广平王抗衡。

    虽然皇帝很肯定,广平王有很大的可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可如果太后拿稳定大局、拉拢军方支持的理由去劝他,他多半会点头吧?偏偏太后的用意是让广平王帮皇帝的忙,希望他们兄弟互相扶持,皇帝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信任兄长……

    最后皇帝还是烦恼地离开了慈宁宫,他吩咐身边的心腹太监去打听范家女眷入宫请安之事。不到半日,便有了回报。

    范本章的妹子确实在前些天跟随老母进宫给太后请过安。她今年也确实十九岁了。还未出嫁。倒不是因为姑娘有什么毛病,也不是因为守孝,而是她前头曾经定下过一门婚事,未婚夫却在三年前病死了,她才至今保持未嫁之身。

    当时范本章尚未发家,仅仅是一名普通中层将领,家中给妹妹订下的亲事,也不是十分显赫的人家,只是在他老家有些名望罢了,家中倒出过一任进士,两名举人,又有一门大有来头的姻亲,便自诩是当地望族。相比之下,范家则显得单薄多了,因此范家小妹的未婚夫家曾想过要让她守一辈子望门寡。范家却不乐意,去信问了范本章的意思,他也同样不乐意。

    那位无缘的妹夫原是个多病的身子,议亲的时候媒人与男方都故意隐瞒了这个事实,意图骗娶一位身康体健的媳妇进门,好为男方开枝散叶。范家知道后就一直不满,只是婚约已定,他们只能为了女儿的名声一再忍着。范本章在辽东镇守,也没少送名贵药材回老家,给未来妹夫补身体。可惜这一切都白费了功夫。对方天生有不足之症,还有心疾,本就难以活到长大,婚期也一拖再拖,最后还是在三年前去世了。

    男方要范小妹守望门寡,范家不肯,两家吵了三年,范小妹也就守了三年。在这三年前,范本章立下赫赫军功,一跃成为辽东守边大将。妹夫一家却因为姻亲被卷入颖王案中落败,声势大不如前。此消彼长之下,范小妹终于摆脱了守一辈子望门寡的命运。不过经此一事,她在老家的名声受损,就不好说亲了,范老太太才把她带到了京城。可她都这个年纪了,想要说门好人家可不容易,她哥哥官职又这样高,若是低嫁了,岂不委屈?范将军在辽东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家里人对于挑选姻亲十分慎重,更不忍见范小妹在经历了一桩失败的婚约后,再受更多的折磨,所以迟迟未能定下婚事。

    范老太太带着范小妹进宫见太后,其实也是想求太后帮忙,给女儿寻一门好姻缘的。她们并没有想过太后会起意将范小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不过正如太后所言,范本章曾是广平王府亲卫统领,他的家眷对广平王是相当熟悉的,关系也很不错。如果太后下旨赐婚,范家不会有多少抵触,甚至不会在意那个侧妃的名头。

    谁都知道,广平王要娶的这个侧妃,其实跟继妃没有两样,他不会再娶一个正室压在侧室头上。唯一可虑的,则是侧妃即使生子,也无法动摇元妃所生的嫡长子高桢的世子地位。不过对于本就与广平王父子亲厚的范家而言,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皇帝有些坐立不安。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广平王还在休养是不假,但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入宫给太后请安,万一太后一见到他就提起亲事怎么办?

    与其让其他不知底细的人娶走守边大将的嫡亲妹妹。有机会利用这个关系给皇帝惹麻烦,还不如让这姑娘直接嫁进皇家算了。

    ——只要太后这么说,广平王是真的会听进去的,说不定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名侧妃人选。

    皇帝心中烦乱,坐在御案之后翻折子,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心腹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皇上,端嫔娘娘命御膳房为皇上准备了滋阴降火的汤水。皇上可要尝一尝?”

    皇帝手中动作一顿,是了,太医最近为他把脉。说他有些虚火,叫他用些滋阴降火的汤水,他也觉得心中烦闷非常。也许他这么焦躁不安,是因为虚火的缘故。

    他就点了头。

    一名容貌清丽的宫女小心捧着汤盅从殿外走进来。奉到御案之上。皇帝随意一挥手:“放下吧。朕一会儿再用。”

    “是。”宫女柔声应下,将汤盅稳稳放在了案边。她没有直接退下,而是站立一旁听候吩咐。

    皇帝无意中瞥了她一眼,不由得怔了一怔:“你也是乾清宫里的人?”瞧着似乎有些眼生。

    宫女不慌不忙地回禀:“回皇上,奴婢文珊,原是乐安王府家生子儿,随驾入宫,一直在武英殿当差。是上月底才调到乾清宫来的。”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潜邸时的家生子。以这宫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入主东宫时,她大约还只是洒扫上的小丫头,因此他没见过。他与皇后谢氏成为东宫主人时,身边侍候的人除了部分近侍外,几乎都是东宫原本的人手。直到登基为帝,他才渐渐把那些东宫旧人散了,重新用回潜邸中人。因皇宫比乐安王府要大得多,又不用小厮,所以一些家生子小丫头也被召进来做了宫女。这名宫女大约就是那时候进来的吧?不过他平日很少去武英殿,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

    皇后谢氏素来善妒,是不许美貌侍女出现在他身边的,因此他成了乾清宫的主人后,近身侍候的都是太监,即使有宫女,也都是相貌平庸之辈。后来皇后“病倒”,太后接手宫务,慈宁宫中的嬷嬷们对于皇帝身边侍候的宫女是否美貌也不太上心,所以只在日常起居饮食方面小心侍候,从没有过换人的意思。今日皇帝瞧见这宫女容貌清丽,肌肤晶莹,言行不俗,才想起端嫔接手宫务已有一个月了。大约也只有她这样贤惠大方的女子,才会把美貌端庄的宫女往皇帝身边安排了吧?还是潜邸旧人,最可靠不过了。皇帝就算无意宠幸,看着也赏心悦目。

    皇帝叹了口气,皇后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若此时她不曾发疯,兴许他还能跟她商量点事儿,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满腹心事也无处说。

    宫女文珊再次开口:“皇上,汤快凉了,只恐药性有损,请皇上快用了吧。”

    皇帝笑了笑:“你倒是个大胆的。”随手就把碗抓起来,一口气将汤水全都喝了,又把碗随意放下。

    文珊小心捧了碗退下,不卑不亢地道:“奴婢职责所在,不敢疏忽。”

    皇帝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忽地心中一动。

    太后打定了主意要将范家小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他做儿子的没法阻拦,但若他往广平王身边也安排一个耳目,为他时时留意兄长的言行……

    皇帝又再多看了文珊几眼,连身边的心腹太监都暗暗惊讶,怀疑这个宫女是不是入了皇帝的眼,即将要飞上枝头了?

    可皇帝心里想的却是:“潜邸旧人本就比别人可靠,她父母家人也在朕手中。观此女品貌不俗,也有些胆识,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只是不知道太后会怎么想……”

    此时的广平王与高桢都不知道太后与皇帝都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往他们广平王府里塞人。高桢出了宫后,就回王府把进宫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王,然后不等后者教训,便急急退了出来,直往建南侯府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女官

    赵琇听丫头禀报说高桢来了,心中大喜,便要去见他。UU小说,www.uu234.com

    她迅速看了宫嬷嬷与左嬷嬷一眼,脑海中已经想出了好几个应对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两位嬷嬷放了她!

    不料宫嬷嬷与左嬷嬷今天格外有眼色,竟没有再说什么“功课要紧”的话,反而还主动为赵琇提供方便:“既然府上有贵客到,那姑娘就先回去吧。今日的课,明儿再继续,姑娘今晚且把这几篇规章背熟一些。”

    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容易就松口了,赵琇还呆了一呆,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两位嬷嬷都是太后派来的,似乎还跟高桢是老相识,对赵琇与高桢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早就知情了,更清楚他们关系亲近,明年就要成婚了。她们会拦着她见陶太太与陶灼华,会拦着她见曹太夫人,但绝不会拦着她去见高桢!

    于是赵琇便高高兴兴地去见高桢了。

    高桢在陪张氏说话,赵玮今日已经去了刑部,并不在家,自然就只有张氏来招呼高桢了。事实上,高桢对此很满意,如果赵玮在家,说不定他还没法进后宅来呢。这位大舅子,如今越发热衷于阻拦他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见面了,还美其名曰“礼数如此”。他高桢若是个讲究礼数的人,又怎会早早就认定了赵琇是他的妻子?

    赵琇进了张氏的院子,在门外才上台阶,就瞧见了屋里的高桢。高桢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整张脸都在发光。他马上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了笑容。赵琇双眼盯着他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走进屋内。赵琇已经看了他好几眼,却还没忘了礼数,先与张氏请过安,再向高桢行礼问好。

    高桢站得直直的,两只眼睛盯着她瞧,身体却做出了规整的行礼动作:“赵妹妹好。妹妹多日不见,不知一向可好?”

    赵琇抿嘴笑道:“我很好。多谢世子问候。”

    张氏轻咳了一声,两人迅速收回了视线,各自垂下眼帘。张氏看得分明。干巴巴地说:“都坐下说话吧。”冬霜低着头迅速给赵琇送上了茶水。

    赵琇知道张氏方才有警告的意思了,连忙又运用上了宫嬷嬷教导的技巧,稳稳端坐在旁,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视线也尽可能停留在张氏脸上。只是时不时往旁边偏一下,往高桢那儿转一圈。

    高桢也时不时往她那边瞟过去,但身体却朝向张氏,又继续着方才与张氏正在谈话的话题:“父王如今已经可以大白天独自行走,不必人搀扶,只是晚间烛火昏暗时,就看不清东西了。但比起从前,已经强过许多。”

    张氏喜得直念佛:“佛祖保佑。好人有好报!王爷能够复明,真真是世间第一大喜事了!”

    赵琇听了也十分关心:“叶大夫有没有说。王爷再这么治下去,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能够象正常人一样用眼吗?”

    高桢叹息着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了,能恢复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是意外之喜。叶大夫还让父王不要用眼太多,免得伤眼太过,那就更难治了。不过他也说,若是配上水晶镜,父王应该可以恢复到勉强能自如读书写字的地步,只是用时不可太久。”

    赵琇连忙说:“那就让人配去!但这水晶镜片的厚薄与弧度,各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得一片一片慢慢配着来磨才好。况且水晶磨起来也太麻烦了,如今不是有透明的玻璃吗?让人试做一批不同厚度的玻璃镜片来,让王爷一片一片试戴,总能试出最合适的镜片。”

    高桢笑道:“这是自然,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他们用的是水晶不是玻璃,说是上好的水晶更加纯净无瑕,玻璃却总要渗杂些颜色,不如水晶透澈。况且水晶辛寒无毒,能安心明目,对父王的眼睛更有好处。”

    赵琇哑然,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玻璃制品,但工艺跟后世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水晶是比玻璃更好的眼镜材料,哪怕它工艺更加复杂也一样。她不是专业的工匠,对这些没有发言权,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她问高桢:“王爷一定很高兴吧?读书写字兴许会费眼睛,可若是游山玩水,却是无碍的。”

    高桢笑道:“妹妹怎会知道的?父王前些日子才寻思着要去香山看红叶呢,说是好些年没看过了。若非叶大夫忽然病倒,我们父子只好返回京城,这会子说不定已经悄悄到了香山脚下。”

    赵琇有些吃惊:“叶大夫病倒了?”张氏也非常关心:“不要紧吧?”

    高桢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偶感风寒,原有些凶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病去如抽丝,他如今还在温泉庄子上休养,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回京城。”

    张氏轻易被哄弄了过去:“阿弥陀佛。如今天气越发凉了,一不小心就会得风寒的,世子也要多加小心呀。”

    赵琇听出了几分不对,她问高桢:“叶大夫病了,所以留在温泉庄子上休养,这无可厚非,可王爷跟你为什么要急着回京城?先前可没听你说起呀。”

    高桢冲她眨了眨眼:“因为父王忽然想皇祖母了,所以才特地回来看望她老人家。”

    赵琇觉得更不对头了,因为广平王回京后压根儿就没进过宫,太后听说还下旨让他安心在王府里休养,不必进宫请安呢。

    她忍不住又看了高桢一眼,见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镇静下来了。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只是没必要当着张氏的面说。

    可是……如今不比以往,张氏是绝不会让她送客的。她又哪里有机会与高桢单独谈话呢?

    赵琇咬了咬唇,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高桢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她的着急,他脸上倒是一直带着从容的笑意:“今儿回了王府后。王总管跟我说,我的院子都修整得差不多了,只差移植花木,因此我想问问赵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赵琇心中疑惑,院子里要种什么话,早在他们在通信中商议院子如何布置时。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怎的他今日又问?她心下一动,转头朝张氏望去。

    张氏认为这种问题非常有建设性。含笑点头道:“你们的院子,你们自己拿主意吧。其实我们琇姐儿素来随和,什么花木她都喜欢,世子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就是。”

    高桢笑着说:“也不能都照我的意思。那院子赵妹妹也是要住的。不如我让人把花木图册送来给赵妹妹过目。让赵妹妹挑几种喜欢的,叫他们栽种,如何?”

    张氏自然是点头了,赵琇已经猜出了高桢的用意,脸色微红地答应下来。

    高桢在建南侯府只小坐了大半个时辰,就告辞离开了,并且没有争取到赵琇送客的待遇,只能叹息着走了。

    第二天。广平王府就送来了花木册子,足足有四本之多。十六开的大小,全是白描勾勒的花木图案,一页一花,附有文字说明,十分详尽。册子里头还附有图样,说明原计划哪种花是栽种在哪个位置上的,春暖花开时是什么效果,秋冬凋零后又是什么景象,还附了简单的彩图,一目了然。

    张氏翻了几页,就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内务府的工匠,真真细致呀。”却不耐烦逐页去翻,只让孙女自个儿挑去。

    赵琇在第四本图册中发现了夹在里面的高桢的信,信中将叶大夫“生病”的真相与皇帝的用意,以及高桢在太后面前告皇帝一状的事都说了。高桢对她坦白说出这些事,并不是为了让她担心,而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如今的广平王府,已经成为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而即将成为广平王姻亲的建南侯府,说不定也受了牵连,让她提醒赵玮,平日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赵琇心下发沉,更多的是厌烦。广平王何曾做过些什么事?皇帝这都不能容下他,从前只是想想,如今都要动手了?可见人心变得有多快。当年在江南救他的时候,怎的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朝中的大臣难道就没有发现吗?竟然没个人出来进个谏。从前参赵玮、参广平王的时候,御史们那么积极,如今倒是装起鹌鹑来了!

    这还是曾经对皇帝有过巨大帮助的同胞兄长呢,其他血缘更远些的人,是不是就更不用活了?可赵琇也没见皇帝对山阴侯赶尽杀绝,晋阳王如今更是活得好好的,他们都曾经是皇帝的竞争对手,反而无事,偏偏是对皇帝最好的广平王受到了猜忌,这难道不是杮子找软的捏吗?

    赵琇心中正忿忿,却忽然听说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皇帝圣驾降临广平王府,亲自探望同胞兄长去了。

    张氏很吃惊,还有些感动:“皇上对王爷真是关心呀。”

    赵琇呵呵了两声,心下有些担忧。皇帝该不会是跑来算计些什么吧?叶大夫不在王府中,而皇帝下毒,却是有前科的……

    皇帝当然不是为了给兄长下毒而来的,他还不至于脏了自己的手。他只是过来“关心”一下兄长的身体,得知他的双眼每天能看清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两个时辰,还不能自如地读书写字,心中就安定了许多,但嘴上还不忘安慰广平王:“皇兄放心,好好养着,照方吃药,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就跟过去一样好!”

    广平王笑眯眯地看着他:“谢皇上吉言了。”

    皇帝有些不是很习惯兄长的目光,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目光了,里头似乎带着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一种……会让他自惭形秽的东西。

    他转开了视线,微笑着示意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来:“这是御前女官肖氏,品貌双全,细心周到。朕忧心皇兄身边没有知心之人照看,欲将肖氏赐给皇兄为侧室,照顾皇兄起居,还望皇兄不要推辞。”

    广平王与高桢齐齐一愣,谁都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庶妃

    广平王纳侧妃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UU小说,www.uu234.com

    广平王经过太后连番念叨,又有了这么长的时间做心理准备,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排斥侧妃的存在。更何况,纳了侧妃还有个更实际一些的用处:帮忙管理王府庶务。世子娶亲的事情有人管了,王府中馈也不必让世子高桢操心了,王府日常礼尚往来,也不必再由属官或内外管事代劳,省了广平王与高桢好大的功夫呢。

    即使赵琇明年过门后,立刻就可以接手王府中馈,高桢内心中其实也不大情愿自家小媳妇天天被埋在庶务堆里。他还盼着父王双目复明、生活可自理之后,自己可以带着新婚的小媳妇四处游玩一番,好好过几天甜蜜松快的小日子呢。如果王府中没有个能帮忙的人,赵琇要如何脱身呢?况且他母妃去世都三年有余了,父王正值盛年,他并没有让父王孤单一辈子的执念。

    广平王父子二人都接受了侧妃即将进入王府这个事实,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什么人都会接受。太后为皇帝挑了几个月的美人,才挑中了一个端嫔,但同时也在为广平王挑选合适的侧妃人选。能被她看中的,无一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知书达礼、品貌双全而性情温柔平和的闺秀。

    皇帝忽然带个女官来说是赐给广平王的侧室,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太后那几个月的功夫都是白费的?那要如何向那些参选的闺秀家人交代?人家好好的女儿,就这么由得人挑拣了几个月。若是输给其中一个还算出色的也就罢了,怎能叫个空降的宫人得了便宜?

    亲王侧妃也是有品级的,是要上玉牒的。是被皇家所承认的皇室成员。不是有来历的出身,一般低品级官宦人家的女儿要想坐到这个位子上,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只是宫人?

    别说什么女官不是宫人的话,女官可不就是品级高些的宫人么?广平王深知皇帝御前并没有什么女官,得用的都是太监,只有几个容色相当平庸的粗使宫女。若说是新提拔的。那肯定是在端嫔入宫之后。太后派去温泉庄子上的使者,也曾透露过端嫔把宫中其他殿室的出色宫人调到御前当差的消息。这么看来,这肖氏也不过是新近到得御前侍奉的宫人。来历高大上不到哪里去,否则早就被安排到太后、皇帝或是皇后宫中了,再次一等也该在皇子所。如今可不比先帝朝的时候,宫中没几个正经主子。而轮不上这些殿所的宫人。那出身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而广平王更是早就知道。皇帝昔日做储君时,东宫中除了近侍,几乎都是他留下来的人手。皇帝登基后,这些人手或是被赐到了广平王府,或是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或是被皇帝皇后开恩放还家中,就没几个剩下的了。因为宫中人手不足,皇帝还将从前潜邸乐安王府的家生女儿充入宫中做了宫人。倘若这肖氏也是这般来历。皇帝将她赐给广平王做侧室,简直就象是在打朝中送女应选的大臣们的脸。同样的,也是在打太后与广平王的脸。

    广平王看着皇帝的笑脸,觉得有必要把话问得清楚一些:“还请皇上明示,皇上赐下肖氏,究竟是来做侍女,还是做侧室?”

    皇帝依然笑眯眯地:“自然是侧室。若只是个宫女,朕早前就已经赐下来了,又怎会特地带到皇兄跟前呢?”

    皇帝确实早就给广平王赐了好几个宫人,如今也都在王府里做着侍女的活计呢,只是广平王只用她们做些平常的事,既不让她们贴身侍候,也没宠幸过任何一人,更不曾带到温泉庄子上去。显然,他对她们并不信任。皇帝是绝不会让寄予厚望的肖氏肖文珊落得同样结果的。

    广平王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略淡了一些:“皇上,母后正为臣挑选侧妃,你是知道的。不知皇上可曾禀告母后?若不得她老人家应允,臣只怕不好交代。”

    皇帝笑道:“皇兄过虑了。亲王可有两名侧妃,其下又有庶妃、侍妾等等,又不是母后定了人选,皇兄就不能再纳新人了,又有何不好交代的?皇兄放心,此事朕自会向母后禀明,她老人家绝不会生气的。”

    广平王笑笑:“臣倒没什么好担忧的,皇上既然赐下人来,臣欣然接旨便是。只是侧室一词未免太过泛泛,还请皇上明示,肖氏应当是什么品级?在王府中该得何等体面呢?若皇上没有旨意,臣只怕不好安排肖氏。毕竟……她是御前出来的,与母后挑中的人选身份不一样。”

    就差没有明说你皇帝不能让王府的家生丫头跟官家千金平起平坐了。

    皇帝顿了一顿,他之前还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可肖氏若没有侧妃的名份,日后行事就会受到许多制肘了。况且,太后看中了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他还真不大乐意下这个旨。若能打消太后的念头,随便哪家闺秀,只要品貌过关,往广平王府里一抬就完事了,最好她娘家不要有什么实权或者名望,普普通通的人家就好。到得那时,肖氏凭借御前女官的出身,又有宫中支持,应当能轻易把人压下去。

    不过这话皇帝也清楚是不能说出口的,因此他犹豫了一下,便做了决定:“皇兄就让她先做个庶妃吧,等她为皇兄生下儿女,再提为侧妃,也无人会说什么了。”

    广平王不置可否,行礼谢过了皇帝的赏赐。高桢咬着牙,心中老大不情愿,但收到了父王递过来的眼色,也跟着行礼了。

    肖氏肖文珊就这么留在了广平王府,府中下人皆以“肖庶妃”称呼。王总管给她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却在离中路正院相当远的地方。广平王并没有让她近身侍候的意思。而身为庶妃,肖氏若未得广平王召唤,是不能进入正院的。

    所谓“庶妃”。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在亲王府中,侧妃以下,俱是不入流的妾室,只比通房丫头强些罢了。既不入玉牒,也不是正经主人。名义上是广平王的侧室,其实没什么地位。至于什么侍候起居。又或是管家权利,压根儿就没有。王总管给肖氏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让她安心留在院中等候王爷召唤,就没说别的了。吃穿住行上的待遇,只能说是比一等大丫头略强一些,正正是通房丫头的规格呢。

    可广平王压根儿就没有召她侍寝。她这通房丫头也是名不符实的。她入府三天了。还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想打听广平王什么时候会召见自己,那些婆子们就劝她:“王爷正在休养呢,什么时候想见庶妃了,自会召唤,庶妃不必着急。”肖文珊也是要脸的姑娘家,听到这话,虽仪态还端得住。脸上早已绯红一片了,自然没脸再提。

    她心里想。自己总归是皇帝赐的,广平王也许一时半会儿身体不便,但等到正经的侧妃入了府,皇帝再提上一提,广平王总会召见自己的。于是她便耐下心来,静静等候。

    肖文珊可以耐下心来,宫中的太后却没这个耐性。她一听说皇帝把身边的宫女赐给广平王做了侧室,顿时大怒,立刻将皇帝召了过去,问是怎么回事:“皇上难道就不知道,哀家已经给你皇兄挑好人了么?那天哀家跟皇上提过的,皇上怎能自作主张?!”

    皇帝忙赔笑道:“母后误会了,朕并没有让这肖氏成为皇兄唯一侧妃的打算,她入府后也不过是个庶妃,除非为皇兄生下一儿半女,否则是不会晋位侧妃的。所谓侧室,只是一个说法罢了,并非侧妃之意。朕怎会不知道母后已为皇兄挑好了侧妃人选呢?只是侧妃入府,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完的。如今皇兄在王府中休养,身边需要有个可靠的人照顾。肖氏入府,正好可以先侍候着。侧妃之事就不必赶得太急了。”

    太后脸上仍旧带着冷笑:“皇上对兄长倒是关心得很,连上这个肖氏,前后已赐了不少美人下去了吧?原来前头赐下去的美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侍候你皇兄的,全要靠这肖氏呢!”

    皇帝笑笑:“母后,朕原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先头这些既然不讨他欢心,那就另赐好的去。多一个人侍候皇兄,又有什么不好呢?她们即使为皇兄生下了子嗣,也终究越不过桢儿去。”

    太后深吸一口气:“也罢。不过是个宫人,多一个人侍候你皇兄,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指婚范家女儿的旨意,要尽快拟好颁布下去才行。皇上就命礼部选个吉日,把这事儿给办了吧,该有的礼仪也该行起来了。总要等侧妃入门,王府才好准备迎世子妃的大事。”

    皇帝脸色变了变:“母后,当真要择定范本章之妹么?她毕竟是前头定过亲的女子,另嫁他人也就罢了,做为亲王侧妃,似乎有些不够格?若是她前头的夫家不满,闹将起来,岂不是连累了皇兄?”

    太后冷笑:“若叫人欺到你皇兄头上,哀家这个做母后的,还有皇上这个做弟弟的,也没什么脸见人了!”

    皇帝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范本章是守边大将,既要让他嫡出的妹妹给皇兄做侧室,总要问过他的意思才好。他若是不乐意,岂不是让皇兄尴尬?”

    太后有些不耐:“既如此,就跟范家说一声,让他们写信问过范本章的意思再说。哀家不信,他还能不乐意?”

    皇帝见太后总算松了口,暂时拖延住了立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之事,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回到乾清宫后,他又开始发愁,去信范本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范家人快马来回,只怕一旬之内就能有结果。他该如何阻止这件事才好?

    难不成……他得再多纳一名后宫?可守边大将之妹入宫,不是一个嫔位就能打发的,万一生下了一儿半女,对皇后所出二子也是个威胁。此事不可不防,他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皇帝纠结之际,坤宁宫中的皇后知道了这个消息。(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误会

    皇后如今的处境比起年初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UU小说,www.uu234.com

    虽然仍旧是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想要到坤宁宫的院子里转一转,是没人拦她的。她身边的宫人也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可以来往坤宁宫与皇子公主们的住所,为皇后传话递东西。一日三餐,饮食起居,样样供给都是上上等的,给足了皇后的体面。皇长子每日过来请一次安,陪她说一会儿话;皇次子三天来看她一次,也能在太监嬷嬷们的监视下和她聊上半个时辰,而且近来太监嬷嬷们的监视力度是越来越松了;至于小公主,乳母每天都会把她抱到坤宁宫来,让皇后看一看女儿,逗弄一会儿。若是皇后情绪平静,小公主待的时间就会长些,若是皇后心绪不佳,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乳母立马就会把小公主抱走。

    总的来说,皇后除了行动上受限以外,在坤宁宫中的日子还算是舒心的。甚至在端嫔入宫,接手宫务之后,过得比先前还要舒服些。从别的宫殿调来了几个细心周到又机灵的宫女和小太监,每日跟皇后说话,格外讨喜,不但会将各种好吃的果子点心送到皇后面前,还会把御花园里的各种鲜花采摘下来,插进花瓶中,送到皇后所居宫室里装点环境。若是哪一天皇后心情好些,他们还会看她脸色,说些宫里宫外的趣事逗她开心。

    从前皇后心情抑郁,身边的宫人只能跟着抑郁。喜庆话不敢说,笑也不敢笑,连穿的衣裳都不敢带上艳色。头上更是休想戴什么显眼的首饰,新鲜花草是绝不会送到皇后跟前的,瓜儿果儿点心之类的,皇后没心情,谁敢献上来?全屋窗帘都放下来遮住了阳光与微风,殿内光线阴暗,佛堂里燃着檀香。皇后与身边的宫人总是待在佛前,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念经。无论是谁。走进这种环境,除了憋闷与压抑再没有别的感觉。

    但如今,殿室的卷帘被挂起,阳光照进宫堂。秋风清劲。吹走了佛前的浓香,却把院子里的菊花香气吹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皇后身边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凑趣,陪着说笑,她抬眼看见的是鲜花,低头桌面上摆放的是美食。无论皇后想要拿些什么东西,做些什么事,新来的宫人们总是先一步想到了。侍候得无微不至。皇后身边的旧人也不用担心自个儿会失业,心下都在暗叹。皇后想必能放宽心了吧?端嫔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皇后足够敬重,也足够殷勤。

    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觉得端嫔心里藏奸,表面上做好人,其实是在给自己挣贤惠的好名声,想把她这个皇后给压下去。可恨宫里的人都被端嫔骗了,人人都说她的好话。

    端嫔入宫不足两月,皇帝总共就去了她那儿五六次而已,几乎是七八天才去一回,这个频率实在算不上高。但在皇后看来,这已经太过了。她不止一次在心腹面前咬牙切齿地骂端嫔:“狐媚子!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不成?只想着勾引皇上,竟连皇上的身子都不顾了!”又哭皇帝变心,竟然只顾着新人,却再也不来看她了。

    新来的宫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才是。若要顺着皇后的口风去骂,他们就真的嫌命长了,就算是骂端嫔狐媚,也说不出口,人家端嫔是真的跟这两字差很远,十分端庄,比皇后更象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这时候就轮到旧宫人们出场了,她们也不骂谁,只劝皇后宽心:“皇上与娘娘是原配夫妻,又有皇子与公主们。眼下皇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他消了气,定会回到娘娘身边的。”

    然后皇后就会好受许多,等皇长子来时,她会嘱咐长子:“好生听你父皇的话,提醒他别忘了你母后。”等到皇次子来,她嘱咐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乖乖听皇子傅的话,把书读好了。你父皇一高兴,必会放你出来的。”

    皇长子从来都是乖乖答应着的,只有皇次子性子叛逆些,冷笑着撇开脸:“父皇如今有新欢了,新欢也会生儿子,到时候父皇还能记得我么?”

    皇后不悦地说:“端嫔如何能与你母后相比?她生的儿子比你差远了!”

    皇次子冷笑:“端嫔比不得母后,自有别人比得上。父皇能纳一个妃子,就能纳第二个。母后还是少做梦的好!”

    皇后心下一个硌噔,不由得担忧起来。听到新宫人们说起御前一个小宫女闹了笑话,皇上大度地饶了她板子,皇后才知道,原来端嫔往御前安排了新宫女,还个个都很是清秀,她心里便觉得难受,觉得皇帝恐怕又要多添几个新宠了。忽一日有人告诉她,御前最美貌的宫女被皇帝赐给广平王做了庶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吃惊,立刻就命人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边的心腹宫人亲自去探听了消息,回禀说是太后那边给广平王定了侧妃人选,皇帝却不同意,就将身边的宫人提为女官赐了下去。但即使如此,太后还是没改变主意,皇帝每日都在乾清宫那里发愁呢。

    皇后身边的人能去的地方有限,打听起消息来,也不如从前方便了,因此许多东西,他们都只能打听个大概,是真是假,他们也拿不准。皇后得到的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消息,只能自己再做一点脑补。不过她如今的脑补,直接就转向一个诡异的方向了:传言中范家女孩儿生得颇为美貌,性情也是端嫔那一类的,正是皇帝如今中意的口味,皇后怀疑皇帝是看中了那范家女孩儿,才会拦着太后不让下旨,将范家女孩儿赐给广平王做侧妃。

    范家女儿跟端嫔可不一样,她若入宫。至少也是个妃,若生了儿子,对皇长子皇次子都有极大的威胁。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皇帝看起来又对范家女儿很是上心,这样的皇子怎会不肖想那张龙椅?!

    皇后一想到日后的局面,脸色都变了,急切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等皇长子来向她请安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儿子:“你父皇如今可是拦着你皇祖母,不让下旨把范本章之妹许给广平王?!”

    皇长子很是尴尬。这事儿他其实私下听身边人说过,皇帝没在他面前提起。他就当不知道。父亲跟祖母闹起了矛盾,还插手伯父内院,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他做小辈的能说什么呢?尽管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父亲不乐意这门婚事,多时是在防范伯父,不乐意让伯父接触到军权,对范家女儿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种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父亲无端猜疑有恩于他的伯父。在皇长子心中。同样是件不光彩的事。

    他只能劝皇后不要多想:“父皇自有考量,皇祖母会与父皇好好商量的。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只当这是默认的意思了,她盯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倒真是个好儿子,连这种事也帮你父皇瞒着母后。只是你可有想过,你至今还未被正式立储呢!你父皇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未曾兑现。一个端嫔成天在宫里宫外挣贤名,就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范氏!她比端嫔出身更高,若真的进了宫。生下儿子,东宫那个位子,还有你的份儿么?!”

    皇长子忙劝她说:“母后不要再提这些了,父皇心中有数。君无戏言,他既说了会立儿臣,就不会反悔。况且如今儿臣已开始上朝听政,父皇教导儿臣也十分用心,并无易储之意。端嫔娘娘贤良淑德,对儿臣与皇弟、皇妹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范氏女更无进宫之意。母后实在不必在此杞人忧天。”

    皇后心下更恼怒:“你只管做你父皇的好儿子,哪里还分得清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既如此,你就去吧,给你外祖母与舅舅递个信,母后有话要与他们说!”

    皇长子还想再劝,见皇后扭头不理人了,只得放弃。出得坤宁宫,他心中沉甸甸的。其实皇帝将立储仪式一推再推,他心中也有些郁闷,猜想父皇如今威仪愈隆,大约不乐意见储君得立后,朝臣们会有第二个效忠对象,而母后不得父皇欢心,大约也是原因之一。倘若母后再生出什么事来,怕是他的立储仪式又要再往后推了吧?

    但愿谢家外祖母与舅舅不要跟着母后胡闹才是。

    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受召入了宫,心中也觉得皇后也许又要胡闹了,但听完她的话之后,便有些迟疑起来。皇后这回的担忧,似乎并不是捕风捉影?

    范本章的家眷刚刚在京中安顿下来,有不少人家与他家有来往,起初还能见得他小妹妹出来见人,范老太太还向人透露过,欲为小女儿说一门亲。可如今范老太太却再也没提过此事了,范家小女儿也不再出来见人。若有人问起,范老太太就说她身上不好。但有与范家亲厚的女眷带了女儿上门探病,却又发现她压根儿就没有病容。问了范老太太,她只说宫里的贵人很喜欢女儿,兴许要为女儿的亲事做主,却没提别的。

    可这已经够了。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原本还以为是太后要将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但皇帝若是看中了范家女儿,要她做皇妃,似乎也很合理。范本章是军中名将,手握重兵,若是成了皇家姻亲,皇帝心中自然更安心些。

    可这么一来,皇后要怎么办?皇长子要怎么办?立储仪式还未举行呢!

    皇后向母亲与弟弟提出了要求:“不能让范家女儿入宫!若她做了妃子,在这后宫之中,就更没有本宫立足之地了!武将人家出来的女儿,天生就带了狠劲儿,她哥哥又手握重兵,绝不会甘于人下。”

    谢襄飞把眉头一皱:“范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只怕他心中未必就乐意让妹妹入宫。”

    皇后冷笑,只对曲水伯夫人道:“母亲若也是这么想的,本宫也无话可说,但愿你们日后不要后悔。”

    曲水伯夫人迟疑地拉了一下儿子的袖角,谢襄飞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黑锅

    皇后把事情交给了母亲与弟弟,就不再过问细节,只安心在坤宁宫中等待消息。UU小说,www.uu234.com

    虽然娘家亲人如今跟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利益前头,他们只会选择抱皇帝的大腿,不会顾她的死活。但皇长子的储位,本身就关系到他们的利益。皇后非常有信心,只要范氏女入宫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与皇长子的宝座,就不怕谢家人不帮她的忙。

    头痛的只有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二人。

    曲水伯夫人回了家,与丈夫商量了半日,苦思冥想之后,出了个馊主意:“我听闻范家小女儿前头是结过一门亲的,因未婚夫婿病死了,她守了三年孝,方才上京另觅姻缘。不如把这事儿散布开来,叫人知道她前头已经许过人?这是实话,并不曾编排些什么,可京中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轻易再聘她做媳妇的。”

    谢襄飞不以为然地说:“可如今我们并不是要拦着京中体面人家聘她为媳,正正相反,若有人抢先一步向她提了亲,反而是好事。我们要拦的是皇上纳她入宫为妃!不过是死了未婚夫罢了,又不曾过门,皇上若有意要纳,这些许微瑕又算得了什么?皇上若真的看中她,也不是为她冰清玉洁不曾嫁过人,而是看在她哥哥手中握有重兵的份上!况且,这种事若无人知道也就罢了,叫范家晓得是我们曲水伯府在暗中放消息,坏了他家女儿的名声。他家焉能不记恨?难不成我们家要为皇后娘娘与皇长子添一个手握重兵的仇人不成?”

    曲水伯夫人顿时黯然了。

    曲水伯心中一动:“那就索性替范家女儿说一门亲好了!我们曲水伯府在京中也有些脸面,又是皇后的娘家,替范家女儿寻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并不难。等亲事定下,皇上也不好君夺臣妻的。”

    谢襄飞苦笑了:“父亲的主意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如今合适的时机已经过去了。范家心里清楚自家小女儿被皇家看中了,无论是配给广平王做侧妃,还是被皇上纳入后宫,范家都不可能再把女儿嫁到别家的。再说……若叫皇上知道,是我们家在帮范家女儿牵线做媒。皇上又会如何看待皇后娘娘?”

    皇帝只会觉得,皇后又想阻碍他的好事了,是妒忌。是不贤,最后的结果仍旧是皇后与皇长子吃亏。

    皇帝的后宫里已经有了一个端嫔,出身、容貌、品行、名声都很不错,听闻也颇得皇帝宠爱(因为后宫眼下无人。皇后又“病着”。所以称得上是独宠),迟早会怀上皇帝的子嗣。到那时候,皇长子就不是唯一可以被立为储君的人选了。在立储仪式一推再推的前提下,曲水伯府上下都不能冒触怒皇帝的险!

    曲水伯与夫人的法子都不成功,不由得齐齐发起愁来。

    半晌,曲水伯夫人才小声道:“不如……让广平王知道这个消息好了。他自然不愿意坐视自己的侧妃变成皇帝的后宫,他去寻太后说话,比我们家在宫外使力气要有用得多。”

    曲水伯皱眉:“他还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什么的。广平王不是那样的人。”

    谢襄飞心中一动:“这倒是未必……皇上即使不乐意把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也未必会透露自己有意纳她为妃吧?皇上还是要脸的。即使真有此意。也会等到广平王侧妃人选定下之后。到得那时,他便不是弟夺兄妾了,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纳妃而已。我们跟广平王说一声,让他警醒些也好。无论他有什么打算,也可早做准备。若他最终决定坐视,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另想法子了。”

    曲水伯想了想:“那你就去办吧,记得瞒着些人,别叫外人知道了是我们告诉的。此事许快不许慢,若等到圣旨下来,我们再行事,就来不及了!”

    谢襄飞应声去了。他是皇帝夫妻俩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经常出入皇室成员家中,对广平王府也相当熟悉。他倒是没有直接上门,而是命手下的心腹小厮去寻广平王府里的熟人,等把人引到僻静无人处,再出面请对方帮忙捎一封秘信给广平王世子高桢。

    他找上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桢的亲随笔山。昔日高桢与叔叔一家亲厚,不但常与皇长子一道玩耍,谢襄飞也是时时得见的。主人之间的交情无论好不好,手底下的小厮长年在一处打交道,彼此也十分熟悉。笔山并非重要人物,虽然时时需要陪伴在高桢身边,但回京城后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谢襄飞的小厮直接找到他家去,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

    笔山将信转呈到高桢手上,高桢看了以后,既有些愤怒,又觉得好笑,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直接将信拿给父亲广平王看了。

    广平王眯着眼将信凑到眼底下看完了,很平静地放下:“范家先时已经给我递过信来。不过你皇祖母只是说要给范家小妹做媒,说一门好亲,并未透露其他。范家只是自己猜测,也许是让范家小妹给我做侧妃,入宫之事却从未听人提起。”

    高桢对这个安排并不排斥,他小时候也见过范本章的小妹妹,印象中是个性格很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若是她做了父王的侧妃,至少人品上是信得过的,对父王也会十分忠心。范家更是让人省心,不用担忧会多了一门爱惹祸的姻亲。正因为高桢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所以他才会对皇帝的打算格外愤怒。

    他对广平王道:“谢襄飞多半是从皇后那里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皇后是胡思乱想瞎吃飞醋,还是确有此事。父王都需要早做准备才好。在儿子看来,范叔叔是绝不会愿意让他的小妹妹进宫做什么妃子的。”

    广平王沉吟片刻,道:“范小妹进宫确实不是好事。本章在辽东好好做着将军。一旦成了外戚,就会有无数的烦心事,朝上那些大臣也会越发瞧他不顺眼,不把他的兵权给捋了,绝不肯消停。但范小妹若嫁给了我,本章便与我们广平王府更加亲厚了,到时候皇上则会猜忌于他。同样不得清静。最好的安排,是范小妹另寻一门好姻缘,别嫁到我们高家来才好。”

    高桢惊讶极了:“父王。你这是打算拒了范家的亲事?可是皇祖母她……”

    “皇上会想法子让你皇祖母改主意的。”广平王笑笑,“只不过到时候你皇祖母恐怕会气得厉害,还是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吧。”

    高桢想不出有什么两全齐美的法子,他觉得范小妹嫁进王府来做侧妃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帝猜忌就由得他猜忌去。如今他也没少猜忌广平王府。辽东那里难道能离开范本章吗?范本章又素来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从不曾做任何犯忌的事。这么一来,皇帝没有整治人的由头,就不会做任何伤害范本章的事。而有了范本章手中的军权,皇帝对广平王府,只怕也要再客气几分,除了做足面上功夫以久,也能少做些小动作。

    可高桢万万没想到,广平王居然连范家小妹都不想要。难不成还真要便宜了皇帝赐下来的那个肖氏?

    广平王却说:“能给我做侧妃的人多了。只要不是范家女,皇上就无须担忧。所谓入宫之事,也就不必过于执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趁如今消息还未外传,皇上旨意也未下,赶紧派人给范本章快马去信,让他想个法子,婉拒了宫里的指婚。他好好做着守边大将,何苦搅和进皇家事务中去?”

    高桢见父王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只能依他所言,写了封信,把事情说得清楚明了,便派了笔山与另一名可信的王府亲卫,快马加鞭往辽东去了。

    十日后,笔山二人带了范本章亲笔书信回转,言明他在边疆时,早就为妹妹看中了一桩婚事,对方是辽东守将二号人物的嫡长子,青年英武,二十出头年纪,前头有过一房妻子,体弱早逝,并未留下子嗣,论品貌皆与妹妹十分相配,只是还未曾与家人商量,因此并不曾定下。收到广平王的书信后,他就跟那位二号人物说定了亲事,又互换了信物与庚帖,亲事已经算是作实了,还将定亲的日期确定在两个月前初议的时候。他的家书会比笔山略慢一日回京,向家中老母禀明情况,让老母叫上弟弟侄儿们,尽快将妹妹送到辽东完婚。

    很显然,范本章虽然感情上也倾向于广平王,并不反对将妹妹嫁给旧主做侧室,可广平王既然明言做出了指示,他就会听从。身为一个有脑子的武将,他也清楚地知道,卷进皇家内部斗争,绝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还有些担心广平王,隐晦地问及广平王如今的处境,似乎也对皇上的态度感到诧异。

    广平王将信烧了,命笔山等二人封口,就不再做什么了。过得两日,才听闻范老太太入宫向太后请罪。原来范本章早就在辽东把妹妹许配出去了,他不知道太后看中了他妹妹,家里人虽然听说过那门婚事,却不知道他已经定下了,两边阴差阳错的,竟闹了一场乌龙。

    但婚约既已定下,就要守信。范本章说他在辽东向京城方向磕头谢罪,却请求太后许他做一个守信之人。据说那位辽东守军二号人物为了应下这门婚事,将老上司做的媒都给推了,那位姑娘可是辽东有名的美人呢。人家如此有诚意,范本章怎能辜负呢?

    高桢早就提前进宫,在太后这边打过预防针,表示广平王其实不大乐意接受这门婚事,因为范小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心里别扭。太后听了这话,见到范老太太来请罪,心里虽气,却也是有限的,只淡淡地说:“罢了,我原想着那孩子不错,打算在年轻的宗室子弟里寻一个出来配她罢了。想来想去,却没有还未婚配的合适人选。可见她与我们高家没有缘份,这也是天意。”赏了两样寻常物件,也就放范老太太出宫了。

    范家小妹的事算是解决了,广平王、高桢与范家人都松了口气。曲水伯府听说了太后的话,也暗暗欢喜。太后既然说范家小妹与高家没有缘份,日后就绝不会让她进宫。皇后终于可以放心了。

    只有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既庆幸广平王没能娶得范家小妹做侧妃,也惋惜范家小妹另配他人,不能入宫伴驾。但不管怎么说,范本章拒婚,就意味着他仍旧是忠于皇帝的,不曾投向广平王。皇帝依然可以放心用他。

    皇帝安心之后,就跑去安抚太后了。是范本章不识趣,可不是他这个皇帝办事不力哦。可到了慈宁宫,太后却给他摆了脸色,拒不肯见:“皇上如今称心如意了?范本章竟拒了指婚,皇上到底对范家人说了些什么?你哥哥好好的亲事,到底是哪里碍着皇上的眼了?!”

    皇帝:“……”(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质问

    太后正在气头上,已经认定了是皇帝在搞鬼,故意坏了广平王的婚事。⊙UU小说,www.uu234.com她再疼小儿子,再清楚小儿子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接受他对兄长已经苛刻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母亲还活着呢,小儿子就已经容不下大儿子了。等她死了,大儿子一家还有活路么?

    当初支持大儿子将小儿子推上皇位时,她可绝对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大儿子广平王又从来没做过不好的事,会造成眼下这种局面,自然都是小儿子的错了。太后只觉得心绞痛都快犯了,实在不想看见小儿子的那张脸。连皇帝的体面都顾不上了给了,她连声下令宫人紧闭殿门,不许皇帝进来。

    皇帝站在殿门外,心里却忍不住叫起了冤。他确实想过要破坏广平王纳范家小女儿为侧妃的事,也想过要把人纳进宫里做妃子,好彻底将范本章这员大将纳入心腹范围,可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他只是让范家人写了封信给范本章,暗示对方婉拒妹妹成为广平王侧妃而已。哪里想到,范本章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拒绝了广平王,但同时也拒绝了京中所有的求婚者,直接在辽东把妹妹的婚事给定下了。

    不过,只要范家女儿不是嫁进广平王府,范本章并没有成为广平王的人,皇帝心里虽然惋惜,也不觉得恼火。可是,事情最终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绝非他所愿。太后居然还把这件事记到了他的头上。他冤不冤?!

    可皇帝心中无论觉得自己有多冤枉,这话都没办法在太后面前说出来。他只能再三安抚太后:“母后误会了,儿子什么都没做。谁都没想到范将军早已为他妹妹定下了婚事。只能说是皇兄与范家女儿无缘,母后怎能怪到儿子头上呢?”

    太后在殿内冷笑:“除了你,还会有谁?范本章何尝给他妹妹定下过婚事?范老太太进宫时还跟哀家说过呢,不知该给小女儿寻什么样的人家。她写信给范将军,让他帮忙留意,当时他那个妹夫家里倒也上门提过亲,只是范将军嫌他是续娶。当时就回绝了,又在家书中跟范老太太提起。当时既然拒了,如今又怎的说已经定了一段日子?这是在哄哀家呢!”

    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照母后所言。范本章难不成是在欺君?不成,朕得问清楚。皇家能看中他妹妹,是他妹妹的福气,他们竟然还敢托辞相拒?!”

    太后冷哼:“你这时候去问又有什么用?即使原本拒了亲事。如今范将军既然说了是定了亲。那这门亲事不成也要成了。人家何曾托辞来着?人家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哀家倒是想知道,范将军为何要这么做?皇上先前命范家人去信时,听闻是打发了身边的心腹亲眼看着范家人写信的,又派了亲信的人手去帮忙送信。也不知道范将军见过送信的人,又看过信之后,为何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呢?皇上若说这不是你的缘故,那皇上就给母后好好说一说吧?那信里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皇帝一窒,倒有些无言以对了。当日那封信里。确实有些不能让太后看见的辞句,可太后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是范家人泄密?还是当日他派到范家去的人多嘴了?又或是范本章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

    皇帝心中惊疑不定。太后继续生闷气,执意不肯见他。他在门外劝了半日,见太后迟迟不许开门,他到底要顾及君王体面,只能暂时退开,命慈宁宫里的宫人好生劝解太后了。

    他不打算叫广平王父子入宫来做和事佬,也不想请动其他的太妃、太嫔们。这种事说来也挺丢脸的,他才不要传得满城风雨。

    只是回到乾清宫后,皇帝细细回想太后的话,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相信范本章是因为看了他的信,才把妹妹嫁去辽东的。明明当初他命手下的亲信去见范家人时,曾经暗示过范家小妹兴许可以有更大的造化。这句话不曾写在书信上,但范家派去送信的人没理由不告诉范本章知道。京城的范家人并未表现出抵触的意思,对待范家小妹,也象是别家被定下入宫前程的闺秀一般待遇。范本章看了家书,根本没有理由会拒绝这样的安排,另将妹妹许给一个莽夫。

    皇帝心中并不认为,范本章会反对妹妹入宫。朝廷上下的官员,哪个不盼着自家女儿能攀龙附凤?一个个争得面目狰狞,平日再淡然的人,这时候都不可能淡定。范本章兴许比他们更端得住一些,但心里绝不会拒绝这样体面的好事。

    皇帝同样不认为广平王会从中做什么手脚,因为范本章将妹妹嫁给他人,第一个利益受损的就是广平王。他差一点就能拥有范本章在军中的势力支持了,又怎会傻傻地将利益往外推?这是绝对没有道理的。至于入宫之事,皇帝认为自己瞒得够紧,广平王父子一直留在王府里,不曾入过宫,也没见跟范家人有过什么接触,他绝不可能知情。

    于是皇帝就开始调查身边的人了。会知道他有过纳范家女入宫想法的人,无一不是他身边的心腹,定是他们走漏了风声,叫某些不想看到他称心如意的人知道,使计破坏了此事。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计谋,竟能让范本章这样的军中大将屈服。

    皇后很快就暴露了。

    坤宁宫的宫人在宫中四处走动,本来就是受到监视的。他们还格外有兴趣地打听了端嫔的事——这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们连范家女眷入宫向太后请安的事也打听了,还很关心范家小女儿的容貌人品,又问了不止一次乾清宫女官被赐给广平王的细节。

    皇帝在坤宁宫中是安插了人手的。那些新调来的宫人虽然大多是端嫔的手笔,可端嫔新入宫,能有几个心腹?那些宫人还不是要听乾清宫的号令行事?先前是皇帝没关注。如今起了疑心,自然要事无钜细地问个清楚。皇后听闻范家女眷向太后请安、乾清宫女官被赐给广平王为妾之后,就在宫中多次哭诉,言语间透露了她心中的猜疑。而这猜疑,也正好说中了皇帝心里的隐秘计划。

    皇后还为此召见过皇长子相询,皇长子的回答中规中矩,宫人们照实回禀。皇帝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皇后听了长子回答后的反应让皇帝十分不满。都到了这份上,皇后居然还要吃飞醋。她还算是一国之母么?如此小家子气,只怕连一般高门大户的主母都比她强!

    皇帝一旦有心要查。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入宫之事,也自然瞒不住他了。皇后与母亲弟弟说话时,新晋的宫人并不在跟前,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守在门外的太监却隐隐听到些只字片语。似乎是皇后要求娘家亲人帮她做什么事,还说他们不做的话,将来定会后悔云云。皇帝马上就猜到了她要求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要做的是什么。

    虽然不清楚曲水伯府是如何行事的,但他们是皇后的娘家,代表着皇后与皇长子。若是他们向范本章暗示了些什么,范本章自然不可能跟他们对着干。怪不得他会选择将妹妹嫁去辽东呢。皇后善妒,却是坏了皇帝的好盘算。

    皇帝一得出这个推论,顾不上求证。就立刻心头火起。他气冲冲地跑到坤宁宫,摒退左右。质问皇后:“范本章将妹妹另嫁他人,这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皇后原本还未得到消息,闻言顿时一惊,但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哦?是么?那真是遗憾,皇上无法抱得美人归了。”

    外界都不知道皇帝的小心思,皇后这话一说出口,皇帝就知道是她干的了,当即火冒三丈:“你坏了朕的大事!你这个皇后除了吃醋,还会做什么?!早知如此,朕当初就不该太宠你了,以至于你如今不分轻重胡搅蛮缠!”

    皇后沉下脸:“我胡搅蛮缠?皇上真是会推卸责任!背信弃义的明明是皇上,怎么就怪起我来了?皇上若不是背信在先,我又何至于操心这些事?皇上说我只会吃醋,我还要说皇上除了小心眼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呢!”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大胆!你……你这个愚蠢的妇人!竟敢倒打一耙!”

    皇后冷哼:“臣妾几时倒打皇上了?臣妾说的可都是实话。皇上说了今生只有臣妾一人,难道不曾背信?皇上说了会立大郎为储,立储仪式几时才举行?皇上答应过的事一件都没兑现过,臣妾又怎能算得上是倒打一耙呢?”

    皇帝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了,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冷笑道:“皇后心急着要看到大郎立储么?可惜,皇位是朕的,立谁为储也是朕说了算!朕爱几时立,就几时立,皇后只需要接旨就是,不必多问!皇后也别以为朕只有两个儿子,都是你生的,最终继位的就只会是你的儿子。端嫔强过你数倍,宫外也有的是名门淑女,朕后宫不缺妃子,哪个妃子都能生儿子!朕还年轻,为什么要急着立储?此时立了储,你们眼里还会有朕么?只怕都盼着朕早日死了,才好成全了你做皇太后呢!你就等着瞧吧,朕绝不会叫你们称心如意!”

    皇帝愤怒地甩袖离去,皇后只觉得身上一阵虚软,无力跌倒在地,两行珠泪滚滚而下,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恨意来。

    皇帝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当真要夺去皇长子的储位么?若是她的后位不保,皇长子无法立储,最终叫其他女人的儿子赢得了那张宝座,那她如今所忍受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喜讯

    宫中皇帝与皇后又一次闹翻了,但外界的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UU小说,www.uu234.com金秋九月,天气渐凉,京里京外如今正盛行赏菊宴,登高望远,对着秋景赋诗呢。

    京中的闺秀们又开了两次诗会,也有人给赵琇送了帖子来,不过赵琇没有去参加。如今她正在备嫁,每日光是向宫嬷嬷与左嬷嬷学习都来不及了,有时间也要打理中馈,自己还得抽空翻译西洋书籍,练练字画,哪里有空去跟小姑娘们抢风头?若有几个熟人在,那还可以顺便会会朋友。但如今方仁珠在济宁未归,曹萝亦在备嫁不打算出席,其余的姑娘们,说熟也不算熟,大部分还与她发生过口角,即使如今她可以肯定这些姑娘们必定会改变了态度,她也没心情去了。

    她人虽然没去,但诗会的东道主却很是热情,明知道请不到她上门了,依然没忘记在诗会结束后把各人的诗稿抄录一份给她送去,还附上了在诗会上广受好评的几样菊花馅点心。赵琇明明记得自己跟这位姑娘只是打过两次照面,连话都没说过,不太理解她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不过碧菡与柳绿反映点心确实挺好吃的,至于诗稿嘛,也就是那样。没了方仁珠,刘家姐妹听闻最近也在说亲,没心思做什么诗,众闺秀们的诗作都无聊得叫人提不起兴趣来。

    曹萝还给赵琇写了封信来,说她也得了一份诗稿与点心。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有亲戚家的姑娘出言不逊,被曹太夫人明里暗里数落一通。连家人也多少受了些连累的关系,几个与曹家有亲的人家都一改从前若即若离的态度,变得越发热情殷勤起来。曹方氏从前总要费尽了功夫。才能得到旧日姐妹、表姐妹们的好脸,如今她们居然有不少人主动凑上来讨好了。曹萝从前也是被表姐妹们轻视的对象,如今虽然小姑娘们的态度还有些僵硬,但比起从前真是好了许多。曹萝那手略嫌生涩的画艺,还叫姐妹们夸了又夸呢。

    曹萝在信里说她不太习惯,悄悄跟祖母说了,祖母还道这才是正理。从前原是她太过妄自菲薄。可这叫她如何回应呢?她还能说母亲错了不成?

    她母亲曹方氏近来心情也十分复杂,竟渐渐地与那些姐妹、表姐妹们来往得少了。除了将从方家带来的陪嫁中的古董字画全都给了曹萝外,曹方氏就没再提起要向什么人淘换这类东西。倒是坐视曹太夫人找船行的人帮忙,寻了不少西洋或南洋来的珍贵宝石、香料、木材,塞进了曹萝的陪嫁里。

    而身在济宁的嫡支家长方崇山夫妻为着女儿的婚事,几次派人回京。都打发了人去向曹方氏问好。曹方氏如今渐渐地就消了气。又跟嫡支来往起来。方崇山太太送了些上好的东阿阿胶给她,她除了分一部分出来孝敬婆婆,其余的全都塞进了女儿的陪嫁中。曹萝劝她留一些自用,她都不答应,让曹萝心下颇为感动。

    无论曹方氏从前都向女儿灌输了什么观念,曹萝如今对这个母亲,那是绝没有半点怨言的,还向赵琇感叹。说自己太过无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辛苦为她备嫁。自己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赵琇看了信,也只能在回信中安抚一二。其实她觉得姑娘家不能为自己出嫁之事出力,是个很坑爹的规矩,也无稽得很。她自个儿就没少为自己的婚礼出力,张氏理家时,常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不是得她做主吗?也没见谁说她这么做不好了。就算曹萝做不到她这样,帮着打点下手还是没问题的。赵琇就在信里写了,建议她帮着料理家务,让母亲腾出手来做别的事。这也是在锻炼她日后的理家能力,是新娘子的必修课程,曹方氏没理由反对的。

    不过两日,曹萝又欢天喜地的写了回信来,说曹方氏不但没反对,还极为用心地教导她理家之道。只是她又有些犯愁,觉得自己好象给母亲添加了负担。曹方氏不但没有少干活,反而还做得更多了。只盼着她能早日学会管家,替母亲分忧,这样母亲也能轻松一些。

    赵琇看完信,不由得感叹,曹萝真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就是有时候太好了,倒叫人忍不住为她担忧呢。

    赵琇还未感叹完,米家就送了急信过来。米夫人生产了。

    米省之不在京中,米家如今除了母女两人,就只有寄居的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三人。有两位主妇坐镇,张氏倒也不必急着赶过去帮忙,只是米夫人年纪也不算小了,三十多岁的人,又是多年未生产,平日身体也不是很好,难免叫人揪心。赵琇不太了解生产方面的事,却没忘派人去刑部衙门给赵玮送信,同时又派了人去广平王府,求问叶大夫回京了没有。

    叶大夫刚刚回到京城,住进王府还没几日。他恢复得不错,广平王暂时也不用他当差,所以他眼下正得闲。高桢听说是赵琇派了人来问,就亲自去请动了叶大夫,又命笔山带着几名王府亲卫,一路护送着人前往米家租住的宅子。

    等叶大夫到了地方,赵玮也带着太医院的江成江太医到了。

    其实无论是叶大夫还是江太医,都不是妇科圣手,不过看在人情份上,只能出动而已。但两位都曾给米夫人诊过脉,不算生手,两人又因广平王之故,相处得还算不错,所以并不曾因为同行相轻而起过争执。他们合力拟了医疗方案,在院子里指挥着屋内的产婆,平安为米夫人接了生,又再合力拟了产后休养的方子,彼此惺惺相惜,竟成了好友。

    米夫人在挣扎了半日后,平安生下了一名六斤重的男婴,母子均安。

    喜讯传出,米颖芝自然是喜出望外,陶太太母女也欢喜不已,就连米舅母也露出了欢容。

    赵玮闻讯也松了口气,继而命人去买鞭炮,散吉果红包,又让人回家给张氏与赵琇报信。

    米颖芝抱完了弟弟,安抚了母亲后,出得房门喜极而泣,听得外头的鞭炮声,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连忙叫了人来问。得知赵玮都替她办妥了,她心下一暖,连忙到前院道谢。

    虽然未完婚的夫妻不好相见,可如今家中再没有旁人能做这件事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都算是外人,由她们哪一个出面道谢,都显不出诚意来。米颖芝也顾不得许多,低头出来见得赵玮,便盈盈下拜:“多谢侯爷援手。若不是府上请来江太医与叶大夫,家母与家弟还不知会如何呢……”

    赵玮起初有些无措,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弯腰搀住了米颖芝,沉声道:“这是应该的,我总不能看着表妹着急。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请了两位名医上门。若非他们二位都是人品高贵无私之人,性情又再和气不过,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呢。这都是我的不是,还望表妹勿怪。”

    米颖芝颊边飞红,忙忙退后一步,避过了他的手,却不敢抬头去看他:“侯爷言重了。江太医与叶大夫都是医术高深的名家。能请动他们来保家母生产,原是别人都没有的福气,侯爷一番好意,妾身深为感激,您又怎会有不是呢?”这时内院传来陶太太的叫声,米颖芝大约是脸皮太薄了,没能撑住,忙又匆匆一礼:“侯爷且安坐,妾身先行告退。”便迅速离开了。

    赵玮怔怔地目送她背影远走,低头看看方才与她的手腕有过短暂接触的指尖,忆起那一瞬间的细腻触感,脸也微微地红了。

    当赵琇扶着张氏来到米家租住的宅子前院时,看到的就是赵玮傻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脸上还发红的景象。赵琇莫名地看着兄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玮这才醒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没什么,祖母与妹妹来了?真快啊。”又向张氏见礼。

    张氏正欢喜着呢,没有留意到孙子的失态之处,一开口就问:“听说是母子均安,孩子有六斤重呢,这是真的么?你岳母如今在哪儿呢?如今怎样?孩子可好?我们这就看他们去!”向内走得两步,她又停下了,回头看看孙子,“他们家里人口少,又没有男人支撑门户,今日有大喜事,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你不赶紧去帮衬,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玮有些窘迫:“刚刚吩咐下去了,孙儿也不清楚这样的大喜事有些什么规矩,只是米舅母与陶太太都是经历过的,想必胸有成竹。孙儿只需要在这里听候吩咐就是。”

    张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他:“赶紧跟你舅母说,把你表弟叫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亲友上门道贺了,后头还有洗三。你虽是女婿,也没有成天在岳家帮忙待客的道理。这是他们米家人的差事,交给他们米家人办吧。”

    赵玮答应着,又犹豫着看了妹妹一眼。赵琇挑挑眉:“哥哥可是有话要说?”

    赵玮轻咳一声:“没什么,妹妹进去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就提醒他们一声吧,若是缺了什么,也只管从我们家里拿。我瞧他们都高兴坏了,兴许有什么地方疏忽了也未可知。”

    赵琇抿嘴笑了笑:“知道了,哥哥放心吧。这是咱们堂舅舅家,还是咱们嫂子家,我还能不尽心不成?”

    赵玮脸一红,忙掩饰着找人去了。赵琇忍笑扶着张氏进内院,张氏小声说她:“你哥哥脸皮薄,你少打趣他。”

    赵琇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打趣他,回头见了嫂子,我还要替他多多美言几句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 新生

    张氏抱过米夫人刚生下的孩子,嘴里说不定的好话:“瞧瞧,多精神哪,看这腿脚多有劲儿!等过得两日,孩子长开了些,一定白白胖胖地讨人喜欢。∈↗UU小说,www.uu234.com我瞧他生得很象他父亲,眉毛这里又象母亲,长大了一定是个眉清目秀的清俊孩子。”

    米颖芝听了欢喜不已,红着脸说:“承您贵言了。”

    她将孩子抱过来,放回母亲身边。米夫人躺在床上,看着儿子的小脸,面上一片欢欣祥和,心里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张氏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看了看米夫人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我瞧你气色还好,好生养着,趁着坐月子的时候,把身体尽快调养好是正经。若是调理好了,日后你身体说不定还能强健许多。这都是长辈们传下来的秘诀,你可千万要谨记在心。在月子里,是万万不能着凉的,也不能耗神,要吃好睡好,宁可养得胖些,也不能亏了血气。现有叶大夫与江太医在,二位虽不是妇科圣手,却是最擅长调理身体的。他们开的方子,你一定要照着吃,万不能错了一点儿半点儿。等这一个月熬过去,你下半辈子就能安心了。”

    米夫人知道她这是在传授机宜,如今娘家母亲不在身边,姐姐陶太太知道的未必有她多,多亏有亲家老夫人张氏在,才让她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决窍,她心中十分感激,一再向张氏道谢。

    张氏摆摆手:“我们本是亲戚。如今又成了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体好了。儿子也好,便是颖姐儿的福气,岂不是也成了我们玮哥儿的福气?你不必道谢,自家人提个谢字,就显得生份了。”

    米颖芝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眼中却露出了十分感激的神色。

    米夫人拉着张氏的手,哽咽道:“您这样亲切周到。真叫晚辈不知该说什么了。跟您家里攀了亲,真真是我们家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张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不要哭。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妇人坐月子,是最忌讳流泪的,赶紧收了去。想流泪的话。就低头看看孩子。自然就会笑出来了。”

    米夫人连忙答应着,低头擦去泪水,看一眼儿子,果然心里就甜起来,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张氏见状就低声叹道:“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只是孩子还小,明年颖姐儿又要嫁了,需要你操心的地方还多着呢。赶紧把身体养好了。才有力气教养这得来不易的儿子,送你闺女风风光光出阁。说不定将来还能再给他们姐弟添个手足呢。”

    米夫人听了,忍不住脸上一红,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倒是隐隐一动:她如今已经养好了身体,能生得一个孩子,说不定就能再生第二个。此时早早断言他们夫妻俩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似乎还太早了些。

    张氏探望过米夫人,因见她脸上犹有倦意,也不便在产房内久留,便告辞出来了。在房门口她遇上了陶太太,陶太太一脸的欢喜,只是眼中隐隐又有几分落寞。

    姐妹俩本是同病相怜,同为无子而悲苦,如今米夫人喜得贵子,她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虽然米夫人把调养身体的方子抄了一份给她,但她喝了这些日子,并不见身体有什么起色,跟米夫人当日喝药之后的效果大不相同。她心下暗暗有些着急,却又不好露出来。

    张氏与她相交数年,也知道她的心事,便低声安慰她:“叶大夫还不曾走呢,不如请他为你诊一回脉,另开一方?你与你妹妹的身体底子不一样,兴许药方不能用一样的呢?你放心,你妹妹能有儿子,你也会有的。”

    陶太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了谢,又殷勤送她出去。

    赵琇在上房里等好一会儿了,其实她也很想去看孩子,看米夫人,但只能隔着窗户远远瞧了一眼小婴儿,就被张氏赶到上房来了。张氏的想法比较保守,她总觉得未婚的小姑娘不该进产房,又不能把刚出生的小婴儿抱到外头来吹风,所以赵琇要看孩子,还是等到洗三那天吧。赵琇无奈,只能来到上房呆坐了。陶灼华陪她说几句闲话,两个小姑娘是同病相怜,只有米颖芝不管不顾地进了产房照看母亲与弟弟,倒也没人说她这么做不合规矩。

    陶灼华小声对赵琇说:“表姐如今变得好能干呢,从前在南边的时候,她虽然能干,但还不至于这般厉害。如今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操持。她让我母亲与米太太专心照顾姨母,其他的事都是她包了去。看到她这样,我真是好生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变得这般能干呢?”

    赵琇也留意到了,刚来的时候,因为米家上下人人欢喜,略有过那么一点儿混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如今米家男女仆妇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上茶的上茶,传话的传话,做酒饭的做酒饭,守屋子的守屋子,在门房接待宾客的接待宾客,一丝儿不乱。米颖芝还在产房里陪伴母亲与弟弟,陶太太专门负责招待张氏,米舅母去了厨房,陶灼华在陪自己。宅中上下,没有一位能主事的在管着前院的事,仆人们居然没乱起来,可见米颖芝平日调|教得力。

    赵琇在心里想,自己明年终于能放心出嫁了。果然选择米颖芝做自己将来的嫂子,是个正确的决定。有这么能干又心爱的妻子主持中馈,赵玮日后定能生活得很舒心吧?张氏也可以安心做老封君,不必再操心些有的没的了——有时候她真的还是不操这个心更好。

    正想着,张氏在陶太太的陪伴下走了进来。赵琇连忙起身迎上去:“祖母,堂舅母如何了?小表弟是不是很可爱?”

    张氏笑呵呵地道:“刚出生的孩子自然是可爱的,等洗三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你堂舅母气色还好,养一养就能好起来的。明年你表姐出嫁,她一定会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她又问:“叶大夫与江太医可回去了?方才人多,我就没顾得上。难为他二位忙碌之余还能拨冗前来,我老太婆怎么也该道一声谢才是。”

    赵琇答道:“方才哥哥打发人来说,他先送江太医回去了,叶大夫还在前头书房里,说要给堂舅母出个月子里用的补身方子。等哥哥送完江太医回来,再送他走呢。道谢的事,哥哥会代劳的,祖母不必担心,回头咱们再备两份厚礼给他二位送去就是。”

    张氏回头看了陶太太一眼,后者脸上略有几分期盼之色。张氏便笑道:“也罢,咱们跟叶大夫回京路上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熟人了,既然遇见,很快去打声招呼。前头没有别的客人在吧?我带你陶伯母过去问候一声,也顺便请叶大夫给你陶伯母诊个脉。”

    赵琇马上就明白了,笑道:“我陪祖母去吧?”张氏却摇头,这是要诊妇人症,小姑娘家还是回避的好。

    张氏带着陶太太去了前院,陶灼华一路送她们到门边,脸上也隐有几分期盼。赵琇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也盼着能添个弟弟?”

    陶灼华抿抿唇:“若能有一个弟弟,当然最好不过。我祖母念叨孙子好几年了,若不是父亲坚拒,她早就塞上两三房侍妾过来了。为此每逢过年,我父亲母亲都是尽量避着回老家去,就怕又被祖母催促。母亲为此在族里从来就没有好名声,连带着父亲也叫人说闲话。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不是儿子罢了。”

    赵琇心下暗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叶大夫医术极好,他给堂舅母开的方子就很有效,相信你母亲吃了他开的药,身体也会调养好的。”

    陶灼华微微一笑:“其实我倒不是非得要有个弟弟,父亲也说,母亲身体要紧。他命中若注定无子,强求也是无用。但若是叶大夫能帮母亲调理一下身体,让她身子变得强壮些,秋冬季节里少些病痛,不要再犯旧忌,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赵琇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无意中瞥见外头的院子里,米舅母匆匆在游廊下走过,脸色肃穆地出了二门,在二门上跟一个婆子说话,又从那婆子手中接过了一封书信。她转头四周看看,见赵琇正往她这边看,连忙将信塞进了袖中,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就低头重回厨房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二门上的婆子似乎是门房里当差的人,是赵琇从建南侯府派过去的,她给米舅母递的是什么信?

    本来这种关系到别人**的事,赵琇是不会太关注的。可是米舅母人际关系简单,在京城里除了米、赵两家,也没别的熟人了,顶多是儿子偶尔会从宛平写信回来。但赵玮刚派了人去宛平接米修明,那信总不会是即将回来的米修明写的吧?就算是他写的,米舅母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只管光明正大地看信就是了。

    那么剩下可能会给米舅母写信的,就是身处广德州老家的米度之一家了。难道他们又出什么夭蛾子了吗?可派去广德州的侯府仆妇并不曾有相关的消息报上来,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才对。若只是正常家书,米舅母这般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赵家和米家可都没有限制过她跟家人通信呀。

    赵琇眉头微蹙,她给站在上房门口的柳绿使了个眼色,又朝米舅母的方向瞥了一眼。柳绿立刻心领神会,屈膝一礼,便低头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请求

    赵琇回到建南侯府后,柳绿就前来向她禀报了打听到的情况。◎UU小说,www.uu234.com

    据那在米家门房当差的婆子所说,米舅母收到的信,似乎是她娘家亲人送过来的。那是一个出身常熟的小官员,姓邹,正好是米舅母娘家的姓氏没错。这姓邹的小官如今丁忧满三年,上京寻求起复,在崇文门外赁了一个小院子住着,已经住了有小半年了。他是两个月前找上门来的,跟米舅母十天八天就通一次信。据车马棚上当差的人说,米舅母有一次出门采买的时候,也曾到他赁的房子去过,跟他和他的妻儿见了一面,聊了半个时辰。

    赵琇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米舅母是跟她娘家的亲人联系上了。不知那个姓邹的小官是她什么人呢?她嫁给米大舅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除了去成都那一年,似乎就没回过娘家。米大舅丢官后,她跟着丈夫婆母在京中过着清贫日子,也没见她跟娘家人有什么联系。赵琇差一点以为她跟邹家已是断了联系呢。

    不过赵琇还是觉得很奇怪。只不过是娘家亲人罢了,无论是来往还是通信,都是极正常的一件事,米舅母为何收封信还要鬼鬼祟祟的呢?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琇心里腹诽几句,倒是没有再继续叫人打听了。她也是很忙的,既然觉得米舅母的举动对建南侯府无害,她也就没兴趣再追查下去了。

    不过赵琇没有继续追查,不代表她对后续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隔两天正是米省之刚出生的小儿子洗三之日。赵琇一家子都过去了。赵玮带着米修明在前院里招呼客人,后院的女眷们围着新生儿欢声笑语。前来参加仪式的除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以外,还有几位与米省之交好的同年或朋友家的女眷。众人济济一堂,有说有笑的,场面十分热闹。

    宾客们相继离去之后,张氏留下来陪米夫人说几句话,赵琇拉着米颖芝和陶太太高高兴兴地说着方才孩子洗三时的可爱模样,说得十分开心。这时候,米舅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纠纠结结地好象想跟赵琇说什么,但又迟迟疑疑地不敢说出口。

    赵琇本来说得兴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米舅母的异状。还是陶灼华看见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看过去,她才发现米舅母就站在旁边的。她心中疑惑。心想米舅母这是要做什么?但看着米颖芝与陶灼华都准备站起身来了。她便也跟着起身:“舅母来了?怎么不说话?快请坐。”

    米舅母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就走的。”顿了一顿,“我有件事想问问老夫人与姐儿的意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赵琇挑挑眉,回头看了看米颖芝与陶灼华。她们都是一脸的茫然。

    连与米舅母同住一宅中的二女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事儿似乎还真有些意思。

    赵琇很快就笑着向米颖芝与陶灼华告罪。转身走到米舅母跟前:“舅母有什么事要问?只管跟我说吧。”

    米舅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请赵琇移步,随她到她的房间去。自从搬进了内城,她就没有再另赁宅子居住了,地方也比原来的窄些,但来往做事倒是方便了许多。

    米舅母住在西厢房里,一明两暗三开间,她住北边那一间,南间是陶太太母女俩的住处,中间一个小厅,三人共用。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看着也算令人舒心。米舅母请赵琇在小厅坐下,命婆子倒了茶,便叫那婆子出去了。这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与赵琇二人。

    赵琇见她似乎颇为郑重,便也收起了几分轻忽,认真地听她讲是什么事。

    米舅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出来的话,只是这个故事挺长,一切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她有一回出门为米夫人买补身的药物时,无意中遇见了娘家的堂兄弟,才知道他近日上京谋求起复,姐弟俩就这么相认了。

    她这位堂弟,因生母早逝,小时候曾有几年是寄养在她母亲膝下,姐弟俩一块儿长大,关系倒也亲近。只是后来堂弟之父续了弦,带着一家人搬到别处生活去了,姐弟俩才疏远了许多。这位堂弟前些年也科考出了仕,从县丞做起,到如今已是六品的通判了,三年前因老父病亡丁了忧,回老家常熟待了三年,如今正上京谋缺。只是他虽有些家财,却没什么门路,在座师那儿并不十分得脸,托了好几位同年、亲友,也至今未轮着满意的缺,只能滞留在京。幸好他手头还算宽松,又有妻儿相伴,在京城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跟米度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分别多年后,重新遇上了亲厚的堂姐,这位邹大人也感到很惊喜。只是在知道米舅母这些年来在夫家的遭遇后,他就十分不平,若不是米度之不在跟前,他说不定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得知米舅母如今寄居在担任杭州知府的堂伯子家中,与其妻女为伴,照顾米夫人生产,心里也有些为堂姐委屈,便劝她搬到他那里去。他在京城虽只是赁了一处小院居住,但家中人口不多,空房也能挤出一两间来,完全可以招待堂姐与外甥住下。外甥的课业,他也可以帮着辅导。好歹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名次稍微难看了一点,但也是从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没有一定的才学绝对办不到。如今他要轮缺,除了偶尔出门访友,打点衙门请托关系,平日里甚是清闲,给外甥做个老师,也不是不行啊。

    米舅母自那以后就一直在犹豫。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娘家人依靠。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可她与堂弟分别多年,并不清楚他如今的处境。就这么丢下米夫人母女搬过来真的可行么?

    其实米夫人母女对她也算不薄了,衣食住行样样周到,她只需要指点下人如何安排米夫人的生活起居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亲身去服侍。米省之还给她儿子安排了上学的地方,先生是明师,教导儿子十分用心,她儿子极有长进。可以说。在米家这大半年的生活,是她婚后最舒心的日子。若是搬到堂弟那儿去,同样是寄人篱下。堂弟再和气,弟媳却是陌生人,她心里实在没底。

    她当时婉拒了堂弟的邀请,只说做人要守信。答应了要照料米夫人生产。就不能中途离开。她堂弟也没强求,但时不时送些果子点心过来,还给她送了些零花钱,与她一直保持联系。时日长了,她见堂弟一家确实和气亲切,就尝试着请他们帮忙,找人给广德州那边送一封信。她不想这信经过丈夫婆母的手,所以才会另外托人。因为米夫人与建南侯府派人送信。是一定不会略过米度之母子,直接将信交到女儿米玉莲手中的。

    米舅母真的很着急。米玉莲主动放弃了一桩好姻缘,虽然她也清楚,就算米玉莲当时答应了,易家二郎也未必会应允这门亲事,张氏与米夫人更不可能为米玉莲说项。只是米舅母心中始终存有一点幻想,盼着女儿也能象陶灼华那样,定下一个前程似锦的夫婿。

    可惜米玉莲不太明白她的苦心。那一次她回信说易二郎已经先一步聘了旁人,但明知书馆还有不少青年才俊,请丈夫与婆母许她替女儿拿主意,却被婆母回信狠狠批了一顿,否决了她的申请。不仅如此,米玉莲还在信中抱怨她,说未能考中举人以上功名的青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才俊,万一终生都只能是个穷秀才呢?若是家境富裕、父祖有官职在身也就罢了,日后总能有好前程的,但清贫的寒门学子又凭什么说他日后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呢?

    米玉莲觉得母亲在坑自己,她是万万不肯受穷的。家里穷了之后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她早就怕了。她不嫁则已,一嫁就必须嫁得好,若不得富贵,宁可做姑子去。

    米舅母在那之后就灰了心,只觉得丈夫与婆婆短视,女儿也不懂事。她还不是为了女儿好么?结果根本就没人明白她的心。米舅母难过了一段日子,才刚好了些,觉得也许婆婆丈夫眼界都高,应该不会给女儿安排太糟糕的婚事,老家就来了信。

    米老太太把孙女儿许出去了,对方家世倒也不凡,却是内务府的皇商,只是定亲的对象是庶出的,虽说是庶长子,但也是那家的独苗苗。别看他生母只是个丫头,可这万贯家私日后都是他的。这门亲事半点都不亏!

    也不知道米老太太是如何攀上那等人家的,总之,米玉莲是真的跟人定了亲事,庚帖换了,八字也给了,聘礼也收了,一切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虽说这户人家在富贵二字中只占了富字,但皇商总比寻常商人高贵些,米玉莲嫁过去后,好日子是不用愁的。她本人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欢喜得不行了,给母亲写信时,直言要后者不要再操心她的婚事。

    米舅母怎么可能不操心?那户皇商她如何不知?虽不清楚他家是如何跑到广德州去给庶长子订一门亲事的,但她在京中却早就听说过八卦传闻了,那家长子是庶出不假,却并不是独苗苗,正室在今年春天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是那家皇商真真正正的继承人!而且他家的皇商资格,还是从正室娘家那里得的。至于那庶长子,听闻因他与他生母从前过于跋扈,得罪了正室,已是早早就定了要分家出去,能分到的财产也十分有限。他父亲有了嫡子就不再把庶长子当成是宝了,半点没为他说好话。如今他还摊上了一个革了功名的犯官之女做妻子,这里头八成是他嫡母在搞鬼呢!

    这样的人如何是良配?那做媒的人分明是仗着广德州中人不清楚京中消息,才骗了米家人。米舅母立刻就去信家中,将实情告诉他们。正值堂弟一位友人南下,要路过广德,米舅母就托这人送信,也省得经过米夫人或是赵家的手,惊动他们了。

    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收到信后得知实情,自然是后悔不迭。他们回了信,要米舅母想办法,把这门婚事给赖掉,必要的时候,无论是任职杭州知府的米省之,还是建南侯赵玮一家,她都可以去求,去哭。反正她侍候了米夫人几个月,总有些体面在吧?

    米舅母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他们不是她,又怎知她的处境?就算米赵两家都待她不薄,这样的话她也是无法说出口的。若不是米度之与米老太太贪图那皇商家的富贵,又怎会未经查证就仓促定下了婚约?那家的正室春天时生了儿子,婚事定下的时候,却已经入秋了!但凡他们能仔细些,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

    赵琇听着米舅母的话,见她伤心低头流泪,平静地问她:“那舅母想怎么做呢?”

    米舅母疲倦地叹了口气,哽咽道:“我什么都不想做。等侍候完嫂嫂月子,我就带修明搬到我兄弟那儿去了。他今儿探得准信,轮缺的事终于有了消息。若没有意外,大约要往保定赴任吧?我打算跟修明一起跟过去,今后就依着我兄弟过活。广德那边,我已经不想再管了。”

    她也不怕丈夫与婆婆会找她麻烦,她堂弟是官身,足以震慑仅是白身的米度之。而且米度之没有多少银钱,能不能筹齐足够的路费来找她还是未知之数呢。而堂弟仅是六品,在米度之眼中,又够不上攀附的标准。

    她能感受到堂弟两口子都是真心想要帮助她的,今后说不定真能过几年清静日子。等到米修明科举有成,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向赵琇提出的请求,就只是希望建南侯府容许她中途离开而已。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们母子在此一日,米度之母子就不会放弃攀附之心。若是为了儿女计,她厚着脸皮留下也没什么。可是丈夫与婆婆无心无情,女儿也是个不懂事的,她只有儿子可以依靠了,又怎会把建南侯府与米省之一家往死里得罪呢?离开,便是最合适的安排。

    赵琇听完她的请求,半天都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帖子

    米舅母虽然是赵琇的亲舅母,但她对舅舅一家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也说不上有感情,甚至还可以说有旧怨。UU小说,www.uu234.com

    当日留下米舅母照料米夫人,一来是米颖芝一家提出要求,二来也是因为米夫人这里确实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已婚女眷帮忙料理庶务,处理礼尚往来等事。米夫人胎儿不稳,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而米颖芝又是闺中女儿,不便抛头露面,对妇人生产之事又不甚了解。因此米舅母就被留了下来。

    但如今,有了陶太太在,米舅母的作用就不大了。陶太太是米夫人娘家姐姐,与她一向交好,自然照料得更用心。陶太太夫婿官路稳健,对京城人事又熟悉,待客也好,礼尚往来也好,都做得比米舅母更妥贴。自从陶太太来了,米舅母就渐渐变成了主理后宅庶务之人,每日围着米夫人母女的饮食起居打转,对于宅中事务与接待外客等事,已经不再沾手了。而这种工作,随便一个年老经事的婆子就能办到,她是不是留下来,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赵琇心里看得清楚,只是觉得多养米舅母与米修明两个人也不费什么事,而且留下他们,若有朝一日有人攻击赵玮不顾母家亲眷,也可以用这母子二人的待遇来反驳回去。不过她对这件事倒也不是十分执着,如今米舅母主动求去,还是投靠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娘家亲人,那赵琇似乎也没有理由拦着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舅母来去自由。何必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话?您能留下来照看亲家夫人,便是你们妯娌间的情谊,谈何原不原谅的事?只是您这一走。还望留下去处才是,日后年节时问候,也不至于抓了瞎。日后若是实在遇到难处,也不妨说一声,我们建南侯府不敢说在朝中有什么脸面,但几两银子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赵琇说话非常谨慎,既表示了一点善意。也留下了余地,免得日后米舅母为了米老太太、米度之或是米玉莲这几个人求上门,他们一家不好推托。所以只拿银子说事。

    米舅母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她一脸的感激,不由得哽咽出声:“多谢了……我就知道,你们真是好人……”

    赵琇被发了张好人卡。只能微笑着给米舅母递了块帕子。等她渐渐收了泪,才道:“若是定了搬家的日子,还请舅母提前说一声,我与哥哥好给您和表兄践行。”

    米舅母笑着答应了。

    赵琇回到上房,米颖芝好奇地看过来:“婶娘找妹妹有什么事么?”赵琇微微一笑,便把米舅母想要离开的事告诉了她,她有些吃惊:“早前我也听人说过,婶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家堂兄弟。私下也有些来往。我原想着,既是正经亲戚。大可以正大光明往来,只是我们家里都是女眷,不便待客罢了。但婶娘要去见她兄弟,母亲与我都从来没有阻拦过,没想到婶娘竟然会想搬去她兄弟家里。”

    米舅母说了会侍候完月子再离开,如今有陶太太在,她的离开并不会对米夫人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当初送走米度之时,米舅母是被米夫人留下的,如今她要自行投靠娘家兄弟,就怕米度之那边不好交代。毕竟人是他交到米夫人这一房的,中途私自跑了算怎么回事?

    米颖芝不怕米度之母子,就是嫌麻烦。

    她想了想,叹道:“罢了,横竖我们家总是要给老家送信,通知他们母亲生下了弟弟,到时候顺便给度之叔送个口信吧,就说是婶娘自个儿要走的,我们家也没有拦着人的道理。”只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托人打听清楚了,那姓邱的官员确实是米舅母的娘家兄弟才好。

    赵琇笑说:“舅母方才告诉我,说她兄弟得知她在夫家的境遇,十分生气,直说要教训舅舅呢。不如就把这话直接告诉舅舅,再让他知道,是他小舅子坚持要带舅母离开的,还说要教导表哥读书,日后参加科举。如此一来,舅舅想必也不敢轻易闹事了吧?如今他无权无势的,但凡是个官儿,都能拿捏他,又有表哥科举一事吊着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米颖芝觉得有理,便照着办了。

    等回到建南侯府,赵琇就将这件事禀报了祖母张氏与兄长赵玮。张氏与赵玮都有些吃惊。张氏还抱怨孙女:“这样大的事,你怎的不跟祖母说一声,就先答应了?”

    赵琇笑道:“我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舅母又不是拘在我们家里的,她不过是因着亲戚情份上,留在堂舅母那儿帮忙罢了。如今堂舅母已经生下孩子,还有娘家姐妹照看,等侍候完月子,舅母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她自家愿意跟着兄弟一家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看舅母对我们家还是怀有善意的,若不是她看不惯夫家人的嘴脸,又怕连累了我们家,也就不会提出要走了。同样是寄人篱下,住在堂舅母那儿,好歹一样是姓米,我们家也从来都待她客气的。而那边虽然那是她娘家兄弟,可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能对她好多久。我已经留下了话,让她日后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们,三餐温饱总是能保证的。”

    张氏听得叹气:“她也不容易。摊上那样的婆婆和丈夫,还有个不省心的女儿,半辈子操碎了心,也得不了一句好。她跟她儿子倒还算是明白人,若真能长长久久地离了那一家子,只在外头过活,才算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呢。”她转向孙子,“打听一下吧,看她那个兄弟的名声如何,若是个好的,多少帮衬些。他越是得势,你舅舅那边就越是不敢造次,倒比送银子更有用。”

    赵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都记着了。”又说:“万万没想到米玉莲会嫁进那一家子,那家人名声可不怎么的。正室厉害,可是那妾室与庶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米玉莲想要富贵安闲,只怕是难了,摊上那等夫婿和婆婆,夫婿又被父亲与嫡母厌弃了,日后有的是她苦头吃呢。”

    赵琇有些好奇:“哥哥知道那个皇商家?”

    这次回答的不是赵玮,而是张氏:“那一家子原是南边的商人,他家太太倒是京城人士。娘家是做脂粉头油的,算得上是老字号了,可惜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只好将作坊店铺,连着秘方儿家私,一并给女儿做了陪嫁。那家家主却是得了这位妻子,方才做了皇商的。现如今宫里用的都是他家的香粉。生意很是红火。因着正妻多年无子,却有个爱妾生了一个独苗苗,那皇商渐渐地便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去岁他正妻怀了身子,做妾的还好几次想要使坏,最后一次叫那皇商当场撞见了,方才失了宠,母子俩一并送回了南边老家。今春正妻生下一子,那皇商就做主分了家。将庶长子分了出去,只给了些田产与银钱。叫他只管在老家过活。正妻发话,要为庶长子娶亲,然后才分他出去。知道他家内情的人,都在猜想那正妻会给庶长子说一门怎样的姻缘,万万没想到是在南边定了亲事,更万万没想到,说的还是个犯官之女。”

    这一年里住在京城的皇商人家,怎会不知道建南侯与舅家不睦?米度之这位犯官,犯事犯得实实在在的,又有人看他不顺眼,断没有起复之理了。给庶长子结这样一门婚事,不但断了他靠妻族发家的路,还能叫他一成婚就先结下建南侯府这门仇人,连山东那边的豪强也要牵怒于他。米度之又没有多少家产,连金钱上的支持都不能给,那庶长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

    可偏偏在广德州,不知内情的人还只道米度之有个侯爷外甥,就算被革了官职功名,也还有些体面。攀上他,就有机会攀上建南侯府,再进一步攀上广平王府。米度之同样不清楚那家皇商家里的情形,只听媒人一说,是将来有很大机会继承家产的皇商独子,就答应了婚事。无论是那庶长子还是米度之,订婚时都还以为自家占了便宜呢。

    而赵玮和赵琇已经可以预见到,知道实情后的皇商庶长子,对于米玉莲这个破坏了他前程的未婚妻,会是什么态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既然那家皇商住在京城,那米玉莲将来也会到京城来吗?不会缠上我们家吧?”

    赵玮笑着摇头:“那家的正妻怎么可能容庶长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晃荡?她儿子还小呢,一点波折都经不起的,自然要把人远远地打发了,才能安心。兴许婚礼会在京城办,但完婚之后,断不会久留。咱们也不必理会,那至少也是两年后的事了,那家皇商若是有眼力见儿,只怕连帖子都不会给我们家下。”

    既然当事人没有下帖子,建南侯府自然也不需要有任何回应了。

    赵琇笑道:“这话说得很是,就算那家皇商没有眼力见儿,送了帖子来,咱们不理也没什么。门房一天收多少帖子呀,难道家家邀约,我们都要理会不成?”

    张氏笑骂他们兄妹:“你们两个就知道促狭,也不怕叫人笑话。”

    赵琇笑着挽住她的手道:“由得别人笑话去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不让人说吗?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祖母,如今在京城是越发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了,您知道好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事呢。”

    张氏嗔道:“老太婆们长日无聊,除了聊些闲话,还有什么消遣?你这丫头就知道笑话祖母。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真定侯府的帖子要如何处置呢。”

    她说的是真定侯府今儿一大早送来的帖子。真定侯千金被指婚给了汾阳王世子,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她出嫁之前,亲友们还要办个小小的聚会,给她添妆。毕竟汾阳王府位于嘉定,等婚礼结束,她就要随夫返回嘉定,不知几时才有再见娘家亲友的一天了。

    可不知怎的,她竟给赵琇也下了帖子。除了大年初一在宫里碰见的那一回,赵琇跟真定侯千金从未打过交道,对方的祖母甚至还得罪了她。真定侯千金下了这帖子来,到底有何用意?(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结交

    不管真定侯千金有何用意,赵琇都没打算亲自跑这一趟。∈↗UU小说,www.uu234.com

    不说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在元旦日又结了些小仇怨,光是赵琇身为待嫁之女,就没有必要为了点人情往来的小事出门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出门,米夫人生子,赵琇就去了她家两回,可这回她不乐意呀。

    当然,真定侯府既送了帖子过来,赵琇照着礼数,也不会置之不理,备了一份得体的礼物,又添了一对成色不错的碧玉镯子做添妆,命家里体面的婆子送过去,也就是了。两家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她不去,别人也说不得她什么。

    张氏倒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走一趟吧?真定侯府不算什么,可他家姑娘却是要嫁进汾阳王府的。咱们家与汾阳王府素来交好,怎么也要给太妃与汾阳王一点面子。”

    赵琇却道:“等她嫁过去了,咱们再来往就是。等到婚礼那日,咱们家就算要出门吃喜酒,也是吃汾阳王府的席,不会往真定侯府去的。”

    “话虽如此……”张氏还是有些犹豫,她苦口婆心地对孙女说,“你也别不把真定侯千金当一回事,等她成了婚,就是汾阳王世子妃,是日后汾阳王府的当家主母。咱们老家既是在南边,总有需要倚仗汾阳王府的地方。”

    赵琇摇头:“都一样是皇家媳妇,她日后与我同辈,说不上谁倚仗谁。有我在,有哥哥在。难道南边还有谁敢怠慢我们家不成?真定侯千金是汾阳王世子妃不错,可汾阳王如今就是郡王,世子要降袭。等他们两口子做了汾阳王府的主人,就连王爵都没有了。我在广平王府,至少也是个郡王妃,没什么好怕的。况且真定侯千金过门后,就算做了汾阳王府的主母,能不能执掌大权还是未知之数呢。上头三层婆婆在,她还不知要熬几年。才能真正做得了主。”

    张氏一想起汾阳王府后院的局势,也不由得同情真定侯千金这位新嫁娘的处境了,叹息道:“你的话也有道理。我跟她家老太太不太对盘。能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只是这姑娘也不容易,日后你们若是遇上了,待她和气些吧。”

    赵琇笑着答应了。心里却不认为自己与那位未来妯娌真会有许多碰面的机会。等汾阳王世子完婚,就该带着新婚妻子回南边了,到时候连汾阳王太妃与汾阳王也会一并离开。日后只要他们不上京面圣,而自己又没打算去嘉定的话,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建南侯府就这样打发了两个体面的婆子,送了一份还算丰厚的贺礼到真定侯府去。真定侯府如今是病愈后的侯夫人重掌大权,比起太夫人,她的名声与手段都要强得多了。半点没觉得建南侯祖孙三人怠慢了自家,反而还笑着连声道:“赵太夫人与赵大姑娘太客气了。你们回去千万要替我谢谢你们家太夫人与大姑娘。”郑重收了礼,脸上带笑地跟两个婆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打赏了两个上等封儿,方才让她们回去了。

    只是人一走,真定侯夫人的脸色就耷拉下来,叹息着回了内室。她的女儿在里头坐了好久了,抬起头来问:“建南郡公夫人这是何意?难道他家至今还未消气么?”

    真定侯夫人淡淡地道:“这都快一年了,谁有这么大的气性?不过我们两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忽然派人送了帖子过去,他们自然要谨慎些。能送礼过来,就是消气的意思了,别的也不敢强求。我只惋惜,若是我这病好得早些,必定早早就跟他们家走动起来,也不至于到得今日,方才临时抱佛脚。”至于不与建南侯府往来,自然就是她婆婆的意思了。

    真定侯千金低下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过地说:“终究是女儿无用,未能阻止祖母得罪人家。”

    真定侯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傻丫头,这与你有何干系?从未听说过孙女儿约束祖母的。只能怪你母亲的身子不争气,什么时候生病不好?非要在过年的时候倒下,只能由你祖母带你进宫去,才出了纰漏。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提起也无益。等你的婚事结束,我和你父亲就带着你祖母回真定去了,你祖母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你只管好生过日子,不必牵挂家里。等日后得了闲,母亲再去嘉定看你。”

    真定侯千金红了眼圈,郑重地点点头:“女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真定侯夫人叹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教你的,我都教过了,宫里派来的嬷嬷,也把你该学的东西都告诉了你,往后就要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本来我是指望着你能嫁在京城的,这样我上京看你也还方便,京城又有我们家几门亲戚,多少能照看你一下。没想到你会嫁到嘉定去,千里迢迢的,家里也帮不上忙。你一个人在那边,若遇上什么难处,该找谁商量去呢?一想起这事儿,我就担心得夜里睡不着觉。”

    真定侯千金微微一笑:“女儿会谨守母亲教导,恪守闺训,随分从时。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女儿能遇上什么难处呢?况且汾阳王太妃十分慈爱,对女儿颇为照应。实在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向她请教。”

    真定侯夫人嗔道:“母亲难道不明白汾阳王太妃是好人么?只是宫里来的嬷嬷说得明白,汾阳王府三代主母皆在,你上头有三层婆婆呢,亲近了汾阳王太妃这位太婆婆,另两位又会如何?你别忘了,汾阳王世子,可是现任汾阳王妃亲生的!”

    真定侯千金道:“嬷嬷们讲过的话,女儿都记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女儿才决定要亲近太妃。嘉定汾阳王府后宅的三位主母,另两位都不是明白人。只有太妃与她们不是一路。太后娘娘与汾阳王太妃之所以选定女儿做世子妃,决不是为了给老太妃与王妃添一个帮手。女儿记得从前先生讲史时,曾经提过‘平衡’之道。想来汾阳王府的后宅,也需要平衡呢。”

    真定侯夫人听了,不由得叹息:“我的儿,苦了你了。在家时就没少操心,出嫁了还要操心一辈子。但愿汾阳王世子能与你琴瑟和鸣。否则这婚事再体面,又有什么意思?”

    叹息完了,真定侯夫人又不忘再嘱咐女儿一句:“嘉定的宗室。要论体面,绝少不了与京中皇室的交情。汾阳王太妃与太后娘娘交好,因此在王府后宅中,即使势单力薄。也无人敢怠慢了她。你也要谨记这一点。但凡你在京中一日。便多去向太后请安。未来的皇长子妃李氏与广平王世子妃赵氏,你能交好,就尽量与她们交好,最好是做个亲近的手帕交。如此一来,即使你远在嘉定,京中也有人可以为你传递消息,或是做个后盾。你受了委屈,也有人可以在太后面前为你诉苦。否则你在千里之外。纵是受了苦楚,也没个人替你出头呢。”

    真定侯千金认真记下了母亲的教诲。回头想想,皇长子妃李氏将来就是太子妃,地位高高在上,只怕没那么容易接近。但广平王世子妃赵氏却不一样,多的是机会相见。她日后可得跟这位赵大姑娘打好关系才成。今日对方给她送了贺礼来,她是不是要回个礼笺道谢?

    赵琇隔日便收到了真定侯千金的回笺,心里还有些诧异,本没什么交情,怎的对方还正正经经地与她礼尚往来起来?不过日后同是皇家妯娌,她不想受人诟病,所以就照着礼数给予了回应。过得几日,对方或是送几个果子,或是一盒糕点,或是两盆鲜花……竟有些与她朋友往来的意思了。赵琇心里有些糊涂,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对方这是有心要跟她结交呢。

    赵琇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是想想,她日后肯定要跟汾阳王府保持交情的,现在不打交道,将来也会跟汾阳王世子妃打交道,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便不咸不淡地应对着。只不过心里仍旧留下点疑惑,不明白在结怨九个多月后,真定侯千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对她亲热起来的?对方都快出嫁了,本该专心致志做出嫁前的最后准备,居然还有闲心跟她交朋友。

    真定侯千金的礼尚往来,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究还是因为婚期临近而暂时中断了。她风风光光地嫁进了汾阳王一家在京中的府邸。当夜王府筵开三十席,遍请京中宗室皇亲,文武大臣,倒也热闹。赵琇备嫁中,继续留在家里做宅女,张氏与赵玮一并参加了喜宴,还被安排在上席中,以贵客礼相待。

    汾阳王世子成婚后,带着新婚妻子进宫请安,又与京中众宗室行了会亲礼。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也参加了。这是广平王头一次以双目复明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早有风声传说他已经可以看见了,但众人看到他本人确实可以自行走路,不必他人搀扶,哪怕看得还不甚清楚,也足够惊诧了。

    惊诧之后,自然就是欢喜。广平王平日行事低调,但在宗室中的人缘很不错。大家见他复明,都为他开心不已,围着他关心地问起他身体情况。高桢在一旁细细做了讲述,众人又是一番感叹,又邀广平王出门去赏花,去登高,过些日子再去赏雪,又或是开诗会,开宴席等等,请他好好玩乐一番。

    广平王笑着婉拒了,他眼睛虽然已经勉强可以看见,但还需要调养身体。况且天气渐冷,他不打算冒着得伤风的危险到处乱跑,不过在别人府中赏花或是开诗会之类的,他倒还有些兴趣,当即就答应了其中一位宗室长辈的邀请,过些日子到他家去参加赏菊诗会。

    宗室一片和乐,宫里太后听说了,也十分开心,几次召了大儿子进宫说话,不过期间并未请皇帝前来。太后至今还生着他的气呢。

    不过这一片和乐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汾阳王世子娶了妻,三日回门结束了,宗人府里也上了玉牒,汾阳王一家就等着皇帝下旨,他们好收拾回南了,可这旨意却迟迟未下。再不走,运河就该结冰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改走陆路,一路上可要多吃些苦头的。

    汾阳王上了两次本,明里暗里地催促着,皇帝却始终没有动静。等到进了十月,京中下了第一场雪,他才终于下了旨意,许汾阳王回嘉定,可同时,他又留下了世子,说是让世子在京中读书,多与皇子们亲近亲近。

    宗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未完待续。。)

    ps:  临近完结了,先打声招呼,大家不要觉得太突然……

第五百九十五章 病倒

    汾阳王府与当今皇室的血缘比较远。UU小说,www.uu234.com他们家最早的一代王爷,是太|祖皇帝的兄弟,本是近支。可经历过三代王爷传承之后,到了高桢这一代,都快出五服了。相比宗室里其他的分支,他们还是跟皇室比较亲近的。但要论继承权排序,那估计要太|祖皇帝所有的男性后代都死光了,才会轮到他们。

    汾阳王府从开府起,就一直安守原籍嘉定,没有涉足朝政,也没有军权,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过活,顶多就是在嘉定的宗室群体中比较有体面而已。如果换了在京城,这点体面还要打些折扣。因为京中的宗室,大部分人与皇室的血缘关系都比他家近。

    汾阳王府,是空有王爵、完全没有实权的宗室王府代表。本朝开国以来,无论哪一位君主当朝,都没人会认真拿他们当一回事。该示恩于宗室时,表示一下就行了,说到防备?警惕?就连先帝都只会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

    可是如今,当今圣上素来被公认是比先帝更有脑子的君主,他居然就做出了扣下汾阳王世子的决定来。这个决定带有太深的质子意味,让人不得不多想,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要防备宗室的意思吗?可皇帝真要防备什么人,也该先拿京城里这些手中多少有些实权的宗室开刀才对,拿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闲赋郡王府做靶子,又有什么意义?

    众宗室们认真回想近段时间皇帝的举动,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针对他们的动作。可汾阳王府也没见做过任何惹皇帝忌惮的事呀?汾阳王世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为人也十分老实,读书平平。不出挑但也不是蠢蛋,既没有优秀到让皇帝忍不住留下栽培,也不会不学无术到让皇帝下令留他在京里读书的地步。而据汾阳王太妃回忆,早前新孙媳妇刚进门不久,她入宫陪太后聊天的时候,从来没听太后说过,要把她的孙子留下来。皇帝这个决定。必然不曾问过太后的意思。

    众宗室们可以暗中议论纷纷,猜想皇帝的用意,但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却没有这个耐性。皇帝旨意都下来了。令他们回南,他们就拖不了几天了。在离开之前,必须得把皇帝的用意弄清楚了才行。汾阳王世子还是少年人,一个人留在京里。没个长辈看顾。天知道会不会学坏?他的新婚妻子必须留下来陪他,可是新媳妇连老太妃与王妃都未拜见过,似乎也不合规矩。最重要的是,皇帝究竟想要对他们汾阳王府做什么?!

    然而皇帝面对汾阳王母子的试探,表现得很平静,很淡然,除了态度不够亲切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说。想要宗室子弟多读点儿书,进学明理。别总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一点实事都不干。

    汾阳王压根儿就不信!宗室子弟里又不是没有聪明能干的,现就有一个高桢伫在那儿呢,又有拥立之功,还是皇帝的亲侄子。除他以外,京城宗室子弟中也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文武都来得,怎不见皇帝有提携的意思?既没有这个意思,那他们家的孩子又何必受那个苦?汾阳王世子在嘉定也有读书习武,并不曾荒废了岁月,横竖他不是纨绔子弟就行了,何必非得逼得他与家人分隔千里呢?

    皇帝没有给出回答,汾阳王太妃便去太后面前求。

    太后其实也十分意外,她生小儿子的气,已经有些时日,皇帝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也渐渐有些回转的意思了,只是对小儿子依然有几分戒心,时刻要提防着他会对大儿子不利罢了。汾阳王府几时得罪了小儿子?她完全没有头绪。

    汾阳王太妃见状,倒隐隐有个猜想了。新孙媳妇认亲的那一日,广平王也过来了。见他双眼复明,自家儿子便欢喜地恭贺了一番,又与他一同答应了另一位王爷的邀请,前去赴一个诗会。兴致来时,他还与广平王一边小酌,一边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广平王在嘉定居住时,两人时时有机会相处,本就比旁人都更亲厚些。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汾阳王一时欢喜,还连说了好几遍:“复明了就好,你这一身的才学、本事,若是真个做了瞎子,岂不可惜?今后你又可以大展鸿图了,我真心为你高兴。”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惹的祸?可这话里又有哪一句说错了呢?

    若只是这个原因,孙子在京中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汾阳王太妃一边故意用闲聊的方式,将当日的情形告知太后,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今年是不成了,来年开春后,是不是让儿子上个折子,推说自己或者婆婆病了,让孙子孙媳妇回南侍疾,好把他们小两口给解救出来?

    汾阳王太妃能想到的事,太后也很快就想到了。先前她只是不知道汾阳王都说过些什么罢了,如今知道了,心中顿时添了几分怒气。当着妯娌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可是等人走了,她就忍不住摔了杯子。

    小儿子的猜忌之心,果然不曾减弱半分。连其他宗室都受到迁怒了,皇帝难不成真的容不下他的同胞亲哥哥?!

    太后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召了皇帝来问,皇帝又拿那一番搪塞汾阳王的话来搪塞她。太后心中认定小儿子在骗自己,心中醒悟,自己的话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大概没什么约束力了。她一边伤心,一边担忧大儿子和大孙子的未来,彻夜难眠,第二天就病倒了。

    太后病情渐渐重了,皇帝也郑重起来,一边命太医院用心医治,一边宣广平王父子入宫侍疾。他其实也明白,母后这是在担心皇兄呢。他心里有几分酸涩。但也认为有皇兄陪伴,母后应该会好得快些。

    谁知道太后一睁眼看到大儿子就在床边,说是奉旨进宫来侍疾。顿时吓了一大跳。难不成皇帝要趁机使坏?太后忍不住多想,即使广平王与高桢一再安抚,她依旧无法安下心来,根本休息不好。广平王进宫是为了侍疾来的,没想到太后的病反而越发重了。

    广平王虽然不清楚母后的心事,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在担惊受怕。现如今在世上还有能令她担惊受怕的事。不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就只有皇帝了,必然是皇帝做了什么让太后无法安心。广平王犹豫了一下。就找了个机会,单独求见皇帝。

    他劝皇帝,无论是什么事,若是太后担忧之事。都可以先缓一缓。先让太后安下心来养病比较要紧。

    皇帝心里正虚,有些狼狈地说:“皇兄多虑了,母后哪里有什么担忧之事?她担心皇兄的双眼,皇兄如今不是已经好了么?兴许是皇兄久不进宫向她请安,母后心中挂念了吧?皇兄多陪陪母后,也就好了。”

    广平王认真看了皇帝几眼,皇帝被看得不自在:“皇兄怎么了?”广平王缓缓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皇上有什么可不安的呢?你是一国之君。名正言顺地遵从先帝旨意登上九五之位,世上又有何人能威胁到你?你还是放宽心吧。”

    皇帝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迅速道:“朕的心宽得很,用不着皇兄操心!”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与他一贯以来在广平王面前的好弟弟形象不符,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但看着广平王那双仿佛明了一切的眼眸,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平王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下了,回到慈宁宫中,他低声在太后耳边说:“母后放心吧,快把身体养好了。有您在,他心里就算真有些什么想法,也还要顾及孝道与身后清名呢。儿子不会给他留下把柄的。”

    太后眼圈一红,默默流下泪来。

    从那之后,太后的病情就渐渐好转了。她很快就命广平王父子出宫回府,自己对待皇帝,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和态度,只是跟那时候相比,母子间好象总是少了些什么。

    太后养病期间,宗室里也有女眷与晚辈前去问候。关于太后的这一场病,宗室中隐约有些猜想。随着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心怀怨气地留下世子与新出炉的世子妃,踏上回南的道路,这种猜想受到了越来越多宗室中人的认可。

    皇帝对宗室是真的起了猜忌之心了,而其中最为他所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广平王。即使广平王曾经为他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双目又有疾,至今未能完全恢复正常,也不妨碍皇帝对这位好哥哥的戒备心。

    宗室也有与朝臣结姻亲或交好的,风声在宗室圈子内流转,又慢慢朝臣子的圈子蔓延过去。有不少朝臣都觉得皇帝的想法太小气了些。虽然从前也有过臣子参广平王,或是在皇帝面前劝他提防广平王,但那多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谁都不是真的觉得广平王会做出争权夺势的事情来。他若有那个心,早在颖王生乱、今上未还朝时就有所行动了。更不会在今上登基后,便退回王府中,完全不沾手朝政。

    更有些资历比较深的臣子回想起皇帝未登基之前,先帝还在世时,曾经说过不追究颖王、山阴侯余党的责任,只诛除首恶的话。当时他们感叹新君仁厚,如今的想法却非常复杂。虽然世人常道君无戏言,但君主的诺言,也未必能实现呢。

    想想因堤坝案被逮进天牢里的官员们,至今还有不少人未被定罪,难道就真的是因为堤坝案的案情未明吗?所谓不追究余党的话,是绝对信不得的。真不知道往后又还会有多少人被卷进几年前的颖王之乱中,丢了身家性命?

    老臣们不由得私下叹惜,从小被当成闲散王爷放养长大的皇帝,终究还是有些不足的。论能力,论性情,论品格,论气度,都没办法跟做了多年储君人选的广平王相比。只是天意如此,大家又叹奈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淡定

    当朝廷上下众人暗地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广平王……一如既往淡定地生活着。》UU小说,www.uu234.com他不是不知道周围人都在说什么,但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照常在广平王府中生活,看病、吃药、散步、听书僮读书、听乐师奏曲儿——哦,最近因为他双眼能看见东西了,所以又添了一个消遣,那就是忽然对莳花种草产生了兴趣。他命人在王府正院里开辟出一个小园来,翻了土,摆上花架,亲自种了些花草,照料得十分精心,就连让书僮儿念书,也都念起了园艺、栽种相关的书籍,一派乐享田园闲趣的作派。

    当然,他也少不了每隔三天进一次宫,向太后请安,问候她的身体,陪她聊一会儿天,再陪她吃一顿饭。日子过得规律又安详。外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皇帝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仿佛完全一无所知。

    无论是广平王,还是世子高桢,都依旧坚持着不与朝中重臣来往的旧例。他们不出席文臣武将又或是士林名士所开的宴席、聚会,从不请他们过府作客,王府里除了属官,连个正经清客都没有。一般官员想要接触到他们父子,还真是难上加难。

    宗室皇亲与勋贵们倒是有机会跟广平王父子接触,说上几句话,但广平王一旦听到别人“惋惜”他当日因目盲而失去储位,又或是祝他双眼复明后会在朝中有大作为的话,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都只会笑眯眯地这么说:“没什么可惜的,退位后我才算是领略到了清闲日子的好处。如今我已经过习惯了,不想再沾手那些俗事呢。”

    至于高桢,他连这种话都不会说,只会冷笑着盯住这么说话的人,直到把人盯得灰溜溜走开为止。

    他们父子如此回应,旁人还能说什么呢?是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还是痛斥广平王年纪轻轻就如此颓废。太不知上进?

    若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就仿佛在说皇帝和朝廷上其他的人全都是酒囊饭袋似的,不但犯忌。还伤自尊。

    若说广平王不知上进,人家离九五至尊的大位曾经只有一步之遥,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亲王。让人家还要如何上进?真叫他上进了。只怕皇帝就要恼了。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犯忌的话就不该说出口。

    ——人家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皇帝心里再忌惮这个哥哥,表面功夫也还是要做足的。广平王有安安稳稳的富贵日子不过,冒险跟亲弟弟争权夺利?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犯这个傻?

    这么一来,朝上朝下议论这事儿的人渐渐地少了,皇帝的脸色也渐渐地有所好转。即使他心里对兄长依然存有疑虑,但至少。广平王的言行证明了自己还不打算撕破脸。哪怕他只是在做表面功夫,皇帝也能安心几分。

    但对于朝野间私下的议论。皇帝心里却是又忿怨,又恼怒,却又不好公开发作出来。他只能暗搓搓地探明几个曾经有过不敬言辞的人身份,然后寻了借口去教训一番。虽然这种教训,通常都严重不到哪里去,但看到那些出言不逊的家伙倒霉,皇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被他整治的人却很不高兴,但绝不敢表现出一丝怨忿。自个儿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自个儿心里有数。皇帝寻了别的理由来给他一个教训,他也只能认了,反正性命无忧,也不用抄家坐大牢,就是会降点职,受点训斥,丢点脸而已,不会觉得自己很冤枉什么的,却会在心下暗暗警醒:“我私下里说的话,皇上也会知道,到底是当时在场的几位挚友里有人反水,还是家中有密探?”

    几个难兄难弟偶一碰面,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共识。各种小道消息在朝上朝下四处流传,一时间,竟有些人心惶惶了。

    广平王府上下依然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世子妃明年就要进门,府中上下为了婚礼,还有许多的事要准备呢。

    一日,广平王忽然想起了自进府后就一直被冷落的庶妃肖氏,就把她召到了正院。

    肖氏本是奉了皇命而来的,目的有些个不可告人,但她在御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稳重聪慧,自然有些见识,不是装模作样只有小聪明的女子。无论皇帝将她赐给广平王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如今也已经成为广平王的庶妃了。夫主的富贵尊荣,才是她日后能继续过好日子的保障。她不会头脑发昏地想要争什么宠爱,或是在王府里上窜下跳地刷存在感。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因为得罪了广平王而被责罚,被厌弃,皇帝是绝不会伸出援手的。

    她不过是区区一名宫人罢了。进宫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乐安王府的一名家生丫头。她清楚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所以进了王府后,尽管地位被贬成了庶妃,又从未受广平王宣召,只能做一个名不副实的侍妾,肖氏始终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每日照常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身边的丫头婆子客气又不失威严,对自己的衣食住行待遇完全没提出抱怨,甚至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子。广平王不召,她就从不主动求见,十分识相。

    这份识相令广平王清楚地认识到,她不是个蠢姑娘。既然不蠢,那就好办了。他召了肖氏过去,分派给她一项任务——协助王府总管,为明年的世子婚礼做准备工作。不是叫她主管,而是让她协助,也是省得她得了些权利,便生出什么异样心思的意思。

    这个任务却令肖氏喜出望外。就算只是给人打下手,这也是个好的开始。肖氏深信。自己在这广平王府之中,还是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这辈子只能存身王府。不可能再离开。既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好庶妃的职责。以广平王的厚道,总不会少了她吃穿的。至于皇帝的命令?她暂时还顾不上那个。皇帝不是让她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么?她现在正努力达成这个目标呢。

    肖氏领命而去,直接找王总管去了。她曾是御前女官,在那之前,又在武英殿做过近两年的管事宫女,对庶务有些心得。管理偌大一个王府。她兴许做不到,但只是做个小管事,带着几个人手完成上头交待下来的任务。对她来说却是最熟悉不过的工作。

    看着肖氏兴奋离去的背影,广平王只是微微笑了笑。倒是高桢有些担心:“这样不要紧么?她是皇上派来的人呀。”

    广平王很淡定:“那又如何?难道皇上会让她在你的婚事上捣鬼不成?”

    那当然不可能。高桢小声嘀咕:“儿子只是觉得,她既然在偏院里老实待了这么长时间,那就继续老实待下去好了。何必让她涉足王府内务?”

    广平王摇摇头:“有些事。王总管与底下的奴仆是不方便去做的,属官们可以帮着对外应酬,女眷间的来往却不好总是叫烟霞她们出面。肖氏好歹也是御前出来的,又有个庶妃名头。她若能撑起王府内务,我们父子二人也就不必再为琐事烦心了。”

    高桢不以为然:“明年赵妹妹就要过门了,况且,皇祖母不是还要给您寻个侧妃么?”

    因为太后病倒,所谓选侧妃的工作已经停了下来。如今也没什么人再提起了。广平王觉得不选也没什么要紧的,肖氏一人足矣。他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又不甚康健,何苦再娶个小姑娘进府?

    但这话他没有直接对儿子说,只问高桢:“你赵妹妹嫁给你,难不成是为了替你管家来的?你就不想日后有人替你们夫妻把家管好了,你们爱上哪儿游玩,就上哪儿玩去?”

    高桢双眼一亮,顿时觉得肖氏的存在,确实有那么点好处了。

    肖氏还不知道高桢把自己当成了好帮工,她很快就热情地投入到自己的新工作中去了。

    新修整好的世子套院已经完了工,做完了植树种花的工作,几处需要细细雕凿的地方,也都做好了。肖氏因有些怵高桢,不敢做主,就把这处院子交给了烟霞烟雨两个。烟霞一边带着人,按照库存清单上的记录,给新屋子添置些物件、摆设,一边打发人往建南侯府报信。新房既已完工,那么未来世子妃的娘家就可以过来量尺寸、打家具了。

    这原是王双福最擅长的事,他带了几名得力属下,奉张氏与赵琇之命来了广平王府,将新房的尺寸细细量好了,又把新的世子套院前后内外仔细观察了一圈,画了简易图纸,问明每处房屋的用途、归属,然后连着尺寸一起带回了侯府。

    赵琇拿着图纸与尺寸,跟张氏一起商量着要打些什么家具。

    卢妈在旁道:“这陪嫁的家具,通常只要摆满正屋就够了。世子院正屋五间,卧室、书房、净房是必得有的,兴许还得有个暖阁,要个平日里做针线说话待客的地方,该要些什么家具,叫人报了来就知道了。别的地方却不需要咱们家陪送家具过去,王府想来另有安排。”

    王双福在门外听见,连忙说:“小的问过王爷身边的烟霞姑娘了,王府自行布置的屋子有哪些,图纸上都标出来了。没有标过的才是小的要量尺寸的。”

    赵琇仔细瞧了图纸,上头确实有许多屋子都标记上了,哪间是近身侍候的丫头们住的,哪间是婆子上夜用的,哪间是茶房,哪间是小厨房,哪间是世子高桢存放兵器的地方,哪间是他专用的书房,哪间是库房……全都标得很清楚。只有正屋五间是完全没有标记的,赵琇马上就能想到,她需要在这里布置出什么空间来。

    就象卢妈说的那样,卧室、暖阁、起居室、小书房、净房,这都是必备的。图纸上还有上下水设施的标记,净房的位置也能定下了。都需要些什么家具,她心里也有数。

    不过……她不想按照惯例,叫匠人们打造些华丽的家具,用着传统喜庆的纹样。她想要一些……更独一无二的东西。

    毕竟那是她将来要生活的地方,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打家具

    赵琇首先翻出了高桢早前送过来的建造图纸。△↗頂UU小说,www.uu234.com世子院新的格局,她是曾经参与过讨论的。王双福画的图纸太过简单了,但一对比高桢送来的图纸,房屋方位格局就变得一目了然。

    五间正屋里的家具是必要备齐的,该有些什么,她心里也有数。打家具用的材料也早就备下了,工匠都是熟手,技术很过关,她现在需要决定的,就只有家具的款式以及上头雕刻的图案罢了。

    她心里可没打算为了华丽体面而牺牲舒适度,就算家具的外表看起来难看些,也必得以实用性为优先。床、榻、桌、椅、柜……全都要配合着她与高桢的身高体形来打造,尺寸才能刚刚好。时下京城的高门大户打家具,流行贴金银箔、镶嵌螺钿,也有用不同种类的木料雕出繁复花纹,再嵌到家具上头去的。赵琇一概不用这些工艺。眼下流行,也就意味着很快会过气,而家具却是要用上几十年的。

    她选择了前明的简洁风格,只在每件家具的边角处点缀一二雕花或是彩绘,作为装饰。不过这雕花或彩绘的图案,则全是她自己画的,每一款都各不相同。她画的可不是常见的吉利图案,除了各色花草纹样以外,她又添了许多风景、房屋、人物图,线条简单,寓意却不简单。仔细瞧瞧,许多都是她与高桢从前经历过的事呢。

    比如小时候他们在船上玩耍。

    比如小时候他们在江南读书练字。

    比如他们在温泉庄子里漫步梅花林。

    又比如下江南的时候他们在船上看风景。

    赵琇在江南时画的那一幅幅风景速写,就成了她如今最重要的素材来源之一。书房里的家具。就全都是用了风景雕刻作装饰,简洁而风雅。卧室里的箱柜用的全是他们童年时相会的情形,但画上的他们面目并不清晰。所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当是百子图一类的吉利画。惟有他与高桢二人看见了,才会明白其中真意。

    赵琇还羞羞脸地在净房的屏风图案上,选择了这样一幅画:她在温泉池里泡着赏月时,高桢就在墙外吹笛。这幅画画得半点都不露骨,丫头什么的一个没有,泡在温泉水中的“她”只露了半个头。但高桢见了,大约会联想得比较多吧?

    赵琇一画完这幅画,瞥一眼丫头们。就迅速将这幅画吹干,藏在其他图纸底下了。这事儿只有丫头们知道个大概,叫她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但工匠那边倒是无妨。他们又不知道这是真人真事。也不知道是她画的,大约只会当成是其他匠人设计成的图案。这是要给未来世子妃打陪嫁的家具,历来新媳妇也会带着春宫图一类的东西嫁进婆家的,这点程度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真是再保守不过了。

    赵琇埋头为自己婚后的家具设计了上百张的图纸,画了大半个月的功夫,越画越有兴致了。张氏见她久久没能将图纸让人交到工匠处,忍不住来催她,她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绘图工作。将几大捆图纸交给王双福,让他送到工匠中去。

    其中一幅长卷。她特地嘱咐了王双福要小心携带。那是她这一次画的图纸中,费的功夫最多、画得也最仔细的一幅,是用在架子床的床围与门罩上的,并非雕画图案,而是彩绘的底稿。她用了她与高桢下江南时的经历,采用传统国画的散点透视法,把沿路经过的几个大港或是景色优美的地点都画了出来,还不忘在每个地点都添上一角船头,她与他二人就站在船头上赏景。

    赵琇最看重这一幅长卷了,心中总是忍不住在想:等到高桢看到架子床上的彩画时,会想什么呢?

    她忍不住偷偷笑了,心中感叹,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能与高桢再去一回江南就好了。到时候他们不必再看着时间赶路,只管慢慢顺流而下,也别选择在秋天时出发——她已经在秋冬时间下过两次江南了——要选也该选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那时节的运河两岸,想必会是更美丽的景致吧?

    王双福将图纸送到了工匠打造家具的院子,工匠头子一打开图纸,看了几眼,就感叹不已:“这是从前没见过的图样呀,难道是贵人亲笔所画?”

    王双福自然不会多嘴:“你别管是谁画的,总之上头就喜欢这些图样,你们只管照着打就是。图纸上都标明了,不同的图案是用在哪些家具上的。你们可别弄错了。若只是几朵花错了地方,倒也无妨,可那些大幅的风景、房屋、人物若是错了地方,回头上面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们背黑锅。”

    工匠头子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们又不是头回干这种活了,还用得着你嘱咐?明明府上的主人个个和气怜下,就你最刁钻。”手中将图纸整理了一下,又瞧见了那长卷,拿起来打开一看,眼都睁得比平时大了一倍:“这也是要用在家具上的?我的乖乖,这都可以挂在屋里了吧?到底是哪一位名家大手的亲笔?我瞧着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得出来的。”

    那当然,这是他们家大姑娘画的。他们家大姑娘的画,可是连明知书馆里出入的读书人都赞不绝口的,宫里的太后也喜欢呢。若不是大姑娘爱惜羽毛,不想叫人知道是闺阁笔墨,早就成为众所周知的名家了。

    王双福有些得意地瞥了工匠头子一眼:“都叫你别问了,你照着画就是。记住了,可别糟蹋了好东西,不然,别说我挑剔了,你自个儿的脸上难道能过意得去?”

    工匠头子小心将长卷卷了起来,郑重道:“放心,我不会糟蹋了好东西的。这张架子床,我亲自打。”

    赵琇把图纸一交,也就没再多想了。横竖工匠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技术也十分过硬,总不会做出难看的东西来。宫嬷嬷与左嬷嬷的课程渐渐进入了尾声,之后也就是重新再巩固过去学过的知识而已,免得时间隔得太长,赵琇给忘记了。再来,也就是重复又重复地温习着各种礼节规矩,以免事到临头会出错。

    除此之外,赵琇的嫁衣也开始准备了。内务府会置办妥当,只是他们置办的不过是最主要的大礼服,其余配件还需要自家去准备。再有,婚后孝敬给公公广平王以及宫中太婆婆太后的针线,赵琇也该开始做了。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若要做些精细一点的东西,早点开始,时间上就会显得更充裕些。

    张氏又命人从六房处购入大量的江南上等绸缎、云锦、细棉布,预备给赵琇做陪嫁的四季衣裳与各色绣品。六房不但给打了折,还另送了二十名江南的熟手裁缝、绣娘过来,供张氏使唤。张氏喜出望外,直称六房帮上了大忙。

    威尔斯洋行那边送来的各色西洋珠宝、玩物,则不过是点缀而已。张氏并不是很放在心上,赵琇倒是对他们送来的书本很感兴趣。张氏见状便笑道:“难不成你要把这些书也当成陪嫁,带进广平王府去?只是书香人家的女儿陪嫁古书典籍也就罢了,从未听说过还要陪嫁西洋书本的,只怕别人都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赵琇笑道:“既是我的私人藏品,就没有丢在家里的道理。我不带走,难道留给祖母和哥哥吗?你们又看不懂。若是祖母觉得光陪嫁这些太不象话,大不了我多陪送些国内的书,那这几本外洋书籍就不那么显眼了。”

    张氏笑着摇头,只当是孙女舍不得一点小消遣了,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两箱书罢了,送嫁妆时不露出来也无妨,大不了另行送到王府去就好了。

    祖孙俩正忙碌地准备着赵琇的嫁妆,忽然赵玮从刑部回来,告诉了她们一个最新的消息:米省之准备回京了。

    米省之在杭州知府任上,已经做满了三年,政绩斐然。如今功成身退,听闻杭州百姓要给他送万民伞呢。他这一趟回京,与妻儿团聚,还能抱上期盼已久的儿子,真真是大喜事。而更大的喜事是,他这回定是要往上升的,极有可能要回京,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职位。

    赵琇便对赵玮提议:“哥哥不如事先帮着打听一下吧?你如今在六部里也算是人脉广了,想来不难打听到些风声。若是不好的职位,咱们赶紧帮着换一下,若是好的,也别叫旁人截了堂舅舅的胡。”

    赵玮笑道:“这般浅显的道理,我难道还要等妹妹提醒,才能想到么?我一听说他要回来,就已经寻人打听去了。”

    张氏忙问:“那结果如何?吏部可定下他日后的职位了?”

    这点赵玮还真的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据说上头也还没拿定主意呢。但以米省之正四品的品级,京中有可能轮到他头上的空缺并不多,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两个,一个是顺天府丞,正四品,一个则是小九卿里的光禄寺卿,却是从三品。眼下这两个职位上的人都即将告老,等到米省之回京,正好出缺。但到底是原级入顺天府,还是升一级做小九卿,眼下还是未知之数。

    赵琇听得眉头皱起。从品级和体面上考虑,光禄寺卿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但这种官职没什么实权,不过是名头上听着好听罢了。然而顺天府丞只有正四品,选择这个位子,就意味着米省之放弃了升迁,不过是平调而已。他本人会怎么想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51/ 第一时间欣赏闺门秀最新章节! 作者:Loeva所写的《闺门秀》为转载作品,闺门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闺门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闺门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闺门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