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险境
屠夫的头朝着一旁偏去，穿透头颅的子弹夺走了他的气力，死亡的安稳覆盖了他混浊的黄色瞳孔。
阿诺艰难的将拳头从屠夫的嘴里拔了出来，扫了眼那大张着并且永远合不上的嘴巴。
他抬起带着屠夫唾液的手，厌恶的在屠夫的衣服上擦了擦，站起身来，从一旁捡起来损毁的送葬者，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这枪能不能修复。”
他讲送葬者收回枪套，准备去问问ap-08。
“来搭把手。”科林垂着受伤的双手，对着蒙德喊到，“该死的。虽然她是我的老大…但她是你的老婆。”
“哦。”蒙德快步上前背上了昏睡的朱迪，“科林你知道朱迪现在怎样了？。”
“她只是太疲倦了…话说你不应该关心下我的手么？”科林撕扯下自己的衬衫，绑住自己流血的狰狞伤口。
“啊。你的手还好么？”蒙德眨眨眼。
“不好！很不好！”听到蒙德那不知道是敷衍还是关心言语，科林一边绑着伤口一边嘲弄道，“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
众人下楼而去。阿诺走第一个。蒙德背上朱迪。科林咬牙提着散弹枪，跟在后头。
踏着破碎陡峭的阶梯而下，穿过在地上躺着的七零八落的看守，靠近门旁。
街道外有着喧哗的声音。
小心的探头出去看的时候，远远的自街道的那端走来一群男人。
他们其中的一些身着红黑相交的格子衫。而另一些头戴毡帽。
领头的是个暗红色头发的男人。头发微卷。
“那是埃兰帮的老大…巴德先生。”科林低声敬畏道，“五年前，他在埃兰帮里只是个打伞的小弟。”
阿诺的目光扫过巴德身后那起码数十人上下的男人，扫过他们手中提携的危险物件：
“从这儿我们不是很好离开。我们应该试试另外一个方向。”
科林脚步快，他转了圈，对着阿诺道：
“后面也有人。”
“这就麻烦了。”阿诺揉揉眉心，“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么？比如下水道。”
“不用这样…”虚弱的女声，“放我下来。”
“朱迪。你现在还很虚弱。”蒙德关切道。
“我说…放我下来！”朱迪当然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带着不能忽视的威严。
蒙德将朱迪缓慢的放下，扶着朱迪。
“你打算怎么做？”阿诺看着站立不稳的朱迪，“女士，你需要的是休息。”
“现在，我要出去。”朱迪指了指门口，“我需要和巴德谈谈。”
“不行。朱迪。他们全是敌人。那些埃兰帮的人…还有以前我们的人。”蒙德很是不安，“他们想抓到你。”
“哈。是么？正合我意。”朱迪指了指门口，“现在送我到外面去。”
她撇了眼还想说什么的蒙德补充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蒙德看着朱迪坚定的眼神，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在你身边。”
蒙德扶着朱迪出门。科林和阿诺跟着后头。
阿诺迟疑的看着蒙德扶着朱迪缓慢的走向那群暴徒。
为首卷发的巴德伸开双臂轻笑着：
“这不是我们亲爱的朱迪小姐么…我听说这里出了些骚乱。是你身后这些棒小伙做的么？”
“你对我做的事情…背弃了漫长悠久的原则…那让我们的生意与家族长存的稳固基石。”朱迪死死的盯着巴德，“我想，如果托马斯在的话，他不会放任你做这些事情。”
“但他死了。不是么？”巴德哈哈了两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世事无常。”
“…或许吧。”朱迪艰难的变换了自己的站姿，将重心从前脚转到后脚，稳固了自己的站姿，“你们离开这里。交还我们的地盘。”
“为什么？我们天真的小姐。”巴德轻笑出声，“我们有五十多个人。足够的枪，足够的武器。”
他扫了眼站立不稳的朱迪，咧咧嘴：
“而你们呢？一个站不稳的女人。一个娘娘腔。一个双手流血的壮汉。一个…”
他的眼睛落在阿诺身上，眨眨眼：
“还有个男人。”
“你问我为什么？”朱迪笑了起来。
她甩开了蒙德扶持的手，缓慢而艰难的站立着：
“你…埃兰帮的老大。你和你们埃兰帮的家伙站在属于我们剃刀帮的地盘上。来威胁我！”
朱迪虽然虚弱但是依然带着威风凛凛，不可忽视的气场：
“你们如此恬不知耻的举动，如果托马斯知道，他一定会唾弃你们。现在，要么离开这里。要么死在这里！”
巴德难以掩盖自己的轻蔑，耻笑出声：“就凭你们？”
“杀了他们。”巴德摆摆手。
一阵骚动，而后无人应答。
“巴德先生。”身后有人喊到。
巴德迟疑的向后望去。却见到后方的暴徒们持着枪，相互指着。
巴德目光一阵闪动，随后停在朱迪身上：
“真是让人惊讶。”
“我想在这里开启一次战争可不是个好的选择。”他眯着眼睛注视着朱迪，“就此告别如何？我们将会离开你们的地盘。”
“我非常同意这一观点。”朱迪站直了身子，“但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不。不是我想要见到你。是命运。命运推着我来的。”巴德神棍般的着，而后他俯身行了一礼，“那么。再见。”
“难以置信。你怎么做到的？”蒙德惊讶不已。
“这很简单。”朱迪搭住蒙德的肩膀，身子瘫软下来，朱唇在蒙德耳边低语，“我给属下的补贴可是埃兰帮补贴标准的两倍…没人和钱过不去。即使他只是个混蛋。”
巴德朝着街道另一端走去，埃兰帮的人跟上了巴德。
阿诺注视着巴德逐渐远去的并不宽阔的背影。
眼前的视界忽然攀上浓重的黑雾，活物般的蠕动着。
刺耳的锐利鸣叫传入脑中，几乎让人想要将头颅抓开。
这是灵的提醒…捂着头，阿诺艰难的张望。
他发觉巴德的后劲处，领子的后头隐约有着猩红的残痕。
浓浓的雾气翻腾有若海浪。穿过重重雾气，阿诺看见了一双手。
那双手持着药剂，清洗着刺青。
刺鼻的墨绿药剂下，猩红的刺青醒目无比：
扭曲的长蛇缠绕着山羊，长蛇吐着信子。被缠绕的山羊双目外凸，四肢踢动，狰狞无比。
巴德是猩红羔羊教派的！
最后的画像即将拼凑完成…
第一百零七章：朱迪的友谊
“你赢得了我的友谊。”朱迪冰冷纤细得手掌握住阿诺的手。
她淡黄色的瞳孔注视着阿诺，诚恳道：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我的荣幸。休息吧，朱迪。你现在需要修复自己疲倦的身躯。”阿诺稍稍捏了捏朱迪的手，示意她保持平静，“我就先走了。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些时间。”
“确实需要。”朱迪苍白的面容露出个笑意，“等到你有空了，随时欢迎你来我们这儿做客。我们永远欢迎你。”
“我来的时候想要喝红茶，配上抹茶蛋糕。而且是高档的那种。”阿诺轻笑着。
“我的个朋友碰巧有着家不错的糕点店。”朱迪弯着眼睛笑着。
原来的那身正装染上了血迹与脑浆已经没法穿了。阿诺从朱迪那儿获得了一身新的正装，几乎与原来那身一模一样。
…………
伊丽莎白街。
阿诺回到了出色俱乐部。
穿着蔚蓝长裙的罗珊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抚摸着木桌上蹲着的猫咪。
她看着推门而入的阿诺，声音甜美的说道：
“下午好，阿诺先生。”
阿诺脱下了小礼帽，偏头看了眼那通体漆黑的猫咪：
“这位是？”
“这位就是饼干筒小偷。”罗珊笑着，拿了块饼干在猫咪面前晃了晃，“我终于找到它了。”
猫咪伸出白底的爪子，接过了罗珊抵来的饼干，送入口中，那双碧蓝色的眸子人性化的眯着。
“好吧。饼干小偷。”阿诺扫了眼猫咪那光亮的黑色毛发，迟疑伸出手。
前世的他一直想要养只黑猫。但疲倦的工作让他没有法子。
猫咪并不怕阿诺，相反它惬意的伸长了脖子，享受着阿诺的抚摸，发出噜噜声。
“它喜欢你。”罗珊微微拍了拍手。
阿诺收了手，看向罗珊：“漂亮的小家伙…风先生在事务所么？”
“如果他没有在上班时间溜走的话，他应该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罗珊摸着黑猫，“怎么了？行色匆匆的？”
“我找到了猩红羔羊的人。我想，我们就要获得伊莱的画像了。”阿诺眨眨眼，他左右摇晃着身子，“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他了。那个散布诡异雕像的人。那个夺走许多人性命的人。”
“听起来很不错。”罗珊惊讶的微微张口，“我想这件事情很重要。快去找风先生吧，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这正是我想做的。”阿诺戴上小礼帽，对着罗珊挥挥手，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穿过休息室，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
阿诺将自己的外衣和帽子挂在门旁的衣架上，坐到风先生对面。
“今天真热啊。”风先生穿着白衬衫，并不绅士的将腿搭在桌上。
他懒洋洋的抬头看了眼阿诺：
“你想和我说什么？”
“关于伊莱的事情。”阿诺靠着椅背，“我找到了个人…巴德。他是埃兰帮的现任老大。我用我的能力，从他的后颈看到了猩红羔羊的符号。”
“哦…”风先生交叉了十指，“埃兰帮…我听说过这个名字。玫瑰区的黑手党…他们有麻烦了。”
风先生站起身，自皮椅后拿起大衣披在身上，整了整衣领，随后戴好帽子：
“失陪一下，我得去一趟玫瑰区的狂潮酒吧。那里的猎人们会处理这件事情的。”
随着风先生声音落下，他的身子化作一丝一缕的灰色微风，自窗户的缝隙而出。
阿诺在座位上又坐了会，左手像是蜘蛛般搭着自己的面庞，陷入沉思。
等到伊莱的事情结束。自穿越而来就一直缠绕在身上的有关猩红羔羊的阴霾也就将散去。
到那时候，生活一定会恬静而惬意吧。每天来事务所转一转，见见无法者小队的人。然后…或许我可以养只猫？
阿诺起身自干净的玻璃向外看去，下午的夏日阳光灼烧着空气，在建筑物的镜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华。整齐的伊丽莎白街道上车水马龙，就像是永远奔流的河水。
阿诺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抬手拿起桌上的笨重咖啡壶中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一饮而尽。
感受着苦涩得液体灌入喉咙，今日因为多次使用能力而有些疲倦的精神逐渐恢复：
“尝着就像是毒药…不过确实像风先生说的那样有效。”
我想我爱上这种苦咖啡了…阿诺轻笑起来。
他放下杯子，转身离开了风先生的办公室。
夜晚还很长…阿诺哼着小曲，心神愉悦的离开了出色事务所。
他在伊丽莎白街上找了家饭店，吃了顿满足的大餐。
漫步回到地下俱乐部二楼的屋子里，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直到怀表中的指针指向夜晚十一点。
穿过点着煤油灯的走廊，阿诺乘坐上了老旧的电梯。
“先生。你要去哪一层？”身穿红衣的侍者恭敬的问道。
“地下一层。”阿诺站在电梯的后半部分。
“我每次去地下一层的时候总感觉很凉爽。我总是有些幻觉，感觉时刻都会有水浪淹没我。”侍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咔擦一声栅门关上。
“哈。或许吧。”阿诺敷衍道，“…在夏天可是个好去处。”
侍者没有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阿诺走出了电梯。穿过昏暗漆黑的走廊，敲了敲三号门。
许久未见的克拉克开了门。她见到阿诺，发出了小声的欢呼：
“稀客。阿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见老大。”阿诺偏偏头，“大姐大。你看在门口说话多不方便？”
“进来吧。”酒红色短发的克拉克让开门口，“ap-08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你想要喝点什么？红茶？咖啡？”
“我今天已经喝了咖啡了。…来些红茶吧。”阿诺将帽子挂在衣架上。
阿诺走过正厅，他没有见到杰拉德与泰勒。
阿诺推开左侧办公室的门，桌后便是半身铁甲的ap-08。他正看着报纸。
“老大。你的枪伤怎样了？”阿诺双手插着口袋。
“与这世界相处。总要付出些代价。记住这点。”ap-08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还有…你来是为了做什么？午夜先生。别告诉我只是来问问我枪伤的？”
阿诺将枪管扭曲了的送葬者自枪套中拿出来，摆在桌上。
第一百零八章：前往
ap-08拾起了损毁的送葬者，一言不发。
克拉克将红茶摆在阿诺面前。精致的瓷杯中承装馨香的红液。
她抬起凝脂般的手，撩了下酒红色短发，坐到一旁：
“这段时间事情很多…你们要聊最好快点。”
她酒红色的眸子落在损坏的送葬者上，眨眨眼：
“枪管扭曲成了这种可怕样子。发生了什么？”
“我遇到了一个敌人。他叫做屠夫。他的力气很可怕。”阿诺端起红茶喝了口，“红茶品尝起来有些微甜，很不错。”
“我听过这个名字。相传他脾气暴躁，听说战斗的时候将会变成一副很可怕的样子。”克拉克撑着下巴，“真是吓人。”
“他的基质是野性。”ap-08转了转脖子，他抬了抬胳膊，“这个基质在恐怖故事中还有着另外一个称呼…兽人。”
“…这很能解释他变化的样子。多生的毛发，混浊的黄色眼睛。”阿诺点点头，“他抓着送葬者的枪管扭成了这副模样…有什么办法么？”
“办法！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修好这枪？”ap-08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这里还有别的枪。个个都是棒小伙。”
“我熟悉了这枪的手感。换的话，不是很适应。”阿诺揉了揉眉心。
“念旧的家伙…好吧。这把枪的作者我认识…一个未老先衰的匠人。”ap-08看着送葬者，将之摆在了桌上。
他注视着阿诺：
“你知道什么叫匠人么？”
阿诺摇摇头：“不知道。”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ap-08轻笑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的就像是在迷雾中。”
“他们那时候还被尊称为工匠。我们下水道清理工所用的长刀，猎枪，炸药，机枪，子弹，通通出自他们之手，样样暴力狂野。”ap-08回忆道。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就像是在漫长的时光中穿行：
“你知道么？那种感觉，仿佛把那些玩意儿凑近一闻都能感到那种浓烈的混杂着血腥与铁锈的味道。”
“后来他们越来越少，被工业化取代。手工打磨变成了轰隆作响的机器。”ap-08咧开嘴，“他们越来越远…我本来以为他们还能再支撑段时间的。”
“抱歉有些跑题了…这来自老古董的唠叨不听也罢。”ap-08笑起来，“既然你想要修。那我就带你去找他。”
“什么时候？”阿诺问道。
“就是现在。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白天。”ap-08眯着眼睛，披上了正装，“他是个酒鬼…更重要的是一个夜猫子。”
“可是老大…我们今晚还有两场晚餐服务。”克拉克说到。
“我很快就能回来。”ap-08站起身，与阿诺推门而出。
穿过幽深的走廊，走入潮湿冰冷的地下停车场。
“我们开车去。”ap-08晃了晃钥匙，“他住在工业区的边上的小房子里，过去有段时间。”
坐上没有车顶的福特t型车，呼啸着穿过夜晚街道。
车子停在间方块状的双层小楼前。墙外挂着块老旧的牌匾：
“哈娜五金店”
推开破损大门而入，屋内灯光昏暗。墙边的竖着几个柜子，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工具。
楼梯的边上摆着个大桌子，地中海的男人正埋着头，对着个工具，手上拿着个弹壳雕刻着。
“嘿。秃头的。”ap-08喊到，“我带了个朋友。”
那地中海的男人转过身子，低下头，眼睛从鼻梁上的镜片上方望过来：
“什么事！半个身子的家伙。”
“我这里有个朋友。一个少见的念旧的家伙。他觉得你的送葬者很好用，即使坏了也想找人来修。看看这东西的样子。你能修好它么？”ap-08将阿诺损坏的送葬者摆在桌上。
“当然可以。”秃头的男人检查了送葬者，“这种枪的构造很简单。虽然它看上去很糟糕，但是我只需要换一个枪管就可以了。这用不了太长时间。”
在秃头男人修理的时候，阿诺好奇的打量着他凌乱的满是划痕的桌面。
放大镜下方摆着七八个子弹。弹头有着古怪的纹路…附魔子弹！
阿诺开口道：
“这些子弹。是你做的？”
秃头男撇了眼阿诺所指的子弹：
“当然。等下我会亲自为它们附魔。”
阿诺有些干涩的问道：
“虽然有些唐突…但你能教我怎么制作附魔子弹么？”
秃头男耸耸肩：
“附魔子弹又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只是很繁琐，而且有时候伤脑子。”
他从一旁的旧物堆中翻出了一张很破旧的纸张，上面记载着附魔子弹的制作方法。
他把纸递给阿诺：
“你可以记住。或者誊抄一份都可以。”
阿诺凭着成为阶层一之后增强的记忆力记住了这张纸的内容。
“好了。送葬者修好了。”秃头男将送葬者递回给阿诺。
阿诺接过焕然一新的送葬者，好奇的望了眼枪管边缘一条锋利的像是刀锋般的东西：
“你做了改进？”
“是的。”秃头男用手在自己发黄的皮围裙上擦了擦，“以后再没有人能轻易地抓住你的枪了。”
“很不错。”阿诺抓着送葬者。
他晃了晃送葬者，感受着与之前完全一样的重量与手感：
“我还以为要重新适应呢。”
“我可是个匠人。”秃头男哼了声，“我对武器的理解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阿诺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和ap-08回到了地下俱乐部。
阿诺返回二楼的房间。他打开灯正准备回忆回忆附魔子弹的制作方法，忽然目光被桌上的信件吸引。
白色的信封表面写着：
“阿诺道尔先生亲启。劳伦斯亨德利寄。”
诗人先生的信…阿诺拆开了信件。
上面这样写道：
“路德维希家族已经交还了芬恩家族商人的物资。”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路德维希家族传承自白骑士的美德早已在那位黑骑士之后消亡殆尽，如今只剩下火焰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芬恩家族的商人们已经卖出了他们的货物。但他们现在遇到了麻烦。他们被北约克区的的检查站拦住了。被禁止离开当地。”
“我虽然可以对检查站施压。但是这并不恰当…特别是在北约克区的市长认识我下属的情况下。”
“但是如果你要求。我愿意帮忙。我的朋友。”
阿诺读完了信件，思索起来：
劳伦斯已经完成了我的要求，继续的索求有些不合情理。
深蓝并没有就这件事情向我祈祷…这说明他可能不想再麻烦我…他敬畏我。
深蓝不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情…他商队的损失会让他在今后的家族竞争中处于下风…他实力的受损会对梦境的聚会造成影响…搜集的铜片也会收到影响。
看来我得亲自去北约克区一趟…阿诺揉了揉眉心。
他从地下俱乐部前台那儿拿到了空白的信纸，摊开后写道：
“劳伦斯先生。我的朋友。”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我这里制作了新的怀表。稍后寄给你评鉴。相信我，这绝对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样式。”
阿诺最后在封面上写上收信地址，将之递给了前台：
“能帮我把这信寄出去么？”
“愿意效劳。”头上斜戴着黑色装饰用小礼帽的美丽女士轻笑道，她伸出白手套的纤长手掌接过了信件。
“这附近哪里能租马车么？”阿诺问道。
“您要去那儿？”前台女士问道，“本市内的短途马车，俱乐部可以帮您预订。”
阿诺轻笑着，语气舒缓：
“北约克区。”
前台女士眨眨眼：
“噢…伊丽莎白街的购物广场那儿有着长途马车租赁…而且还有皮衣的贩卖。”
她轻笑起来：
“足够能让一位想要体会灾难的绅士武装到牙齿。”
“谢谢。”阿诺获得了所要的信息，他决定明早出发。
他已经想好了要做个怎样的怀表。他要使用澄澈之眼所带来的微雕技术在盖壳上雕刻上本市区的地图。
这绝对会让劳伦斯在与年轻女士的会面中大出风头的。
“我的荣幸。”前台女士笑容甜美，“随时恭候您的归来。”
第一百一十章：北约克区与准备
阿诺花了约莫两个小时的时间雕刻好了给劳伦斯先生的怀表。
合上雕刻着亚南昂安科市地图的翻盖，将之摆在桌边。准备明早让前台寄出。
自床铺底下拖出箱子，用银刀在手臂上重新绘制了流血之手。
他回忆了一遍附魔子弹的制作流程，将所需的材料列了出来：
太阳花精油，普通子弹，刻刀。
刻刀可以用雕刻怀表的刻刀替代。所以还需要的只有太阳花精油与普通子弹。
阿诺洗漱后躺上床，关掉煤油灯，闭上了双眼。
夜晚过的很快，深沉的梦境出现而又消失。
披着晨光，阿诺站在盥洗室，面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装。
这次前去霍乱之中的北约克区，虽然以前世的生活常识可以知道霍乱并不通过空气传播，只要不进食受污染的水就没有事情。
但阿诺依然需要做好些准备。
他抬手检查了桌上的腰带。将还剩下小半的欺诈之舌药剂和已经补充过的澄澈之眼药剂塞入腰带的隔层。
随即将腰带系在腰上，而后在一侧挂上了腰灯。
按了按下方的按钮，确保腰灯依然能发出稳定的光亮。
拉直衬衫，抬手安稳的系上黑色领带。
折开修复完成的送葬者，偏头半眯着眼睛检查了下弹膛。
子弹有些少…需要补充一些…购物广场那儿似乎就有狩猎用品店。
将送葬者收回枪套，扣上顶端的盖子，将枪套在腰间系好。
披上正装，抬手拿起桌边的口罩与怀表塞入内层口袋。
上下扫了圈，确保没有东西遗漏了。阿诺提上装着刻刀与存有六千刀纸钞的行李箱出了门。
离开地下俱乐部之前，阿诺将怀表交给前台，让她寄到亨德利家族，劳伦斯先生的手中。
漫步过伊丽莎白街。直达购物广场。
走入铺设漆黑地砖的广场，他首先去雇佣马车。
广场左上角一间三层小屋外挂着个牌子：
“隆得尔快速交通公司”
阿诺走入房门，和坐在桌后带着圆框眼睛的男人一阵交谈，敲定了价格。
花了八百三十刀雇佣了一辆前往北约克区的长途马车，当然是来回的马车。
出发的事件约在今天下午二时，估计到达北约克区得时候是晚上九点左右。
返回时间是两天后的下午二时。
离开这家交通公司，阿诺走入了家狩猎用品店。
他买到了约莫五十发普通的猎枪子弹，以及一个水壶与两天的干粮。
在北约克区，阿诺可不想喝那里的水，吃那里的食物。
在狩猎用品店破费后，阿诺走入了药店。
他花了几乎是一套正装的钱买到了一套皮衣。包括乌鸦面具。全身漆黑皮衣。皮靴。以及一根长长的沉重手杖。
他将这套皮衣收入了手提箱中。
下午二时。
阿诺站在购物广场门口等待。
马路一旁哒哒哒来了辆黑色马车。驾车的是个驼背秃顶的老头子。
他坐在车厢上，顶着个黑礼帽，手中拉着缰绳，停下车子，大声喊到：
“隆德尔交通公司的马车。”
阿诺上前两步：“前往北约克市的？”
车夫自兜里掏出张画像纸，撇了两眼：“名字？”
“阿诺道尔。”阿诺回答道。
阿诺抬头扫了眼画像，上面的人像只与阿诺有着三四分相似，在一旁用错字写着阿诺的名字。
这种辨认真的有用么？…阿诺强行绷住了脸上的表情。
“上车吧。”车夫招招手。
阿诺点点头，提着行李箱拉开车厢上的门，坐了进去。
他尴尬的发现车厢中已经坐了个人。
手中捏着手杖，一双宝蓝色的眸子困惑的望着上车而来的阿诺。
阿诺将行李箱往车厢底一放，拉开前方的小门，朝外望去：
“不是这辆马车是我租的么？”
车夫粗声粗气道：
“公司里没有别的马车了…谁现在高兴去北约克市那种鬼地方…实在不行，要不你等两天。”
“那算了。”阿诺咳嗽了声，坐回凳子，“我赶时间。”
阿诺坐定了，尴尬的和对面的男士对视了两眼，随后轻咳了声，摆摆手：
“你也是去北约克区？”
对坐男人宝蓝色眸子盯着阿诺：
“…是的。你为什么要去那儿？那里可是在霍乱中。”
“我去帮人解决事情。”阿诺靠着椅背。
“巧了…我也是。”男人眯眼笑着。
随即一切陷入沉默中。
阿诺偏头望着车窗外。看着景象飞快的流转。亚南昂安克市的建筑越来越远。
而后越来越多的出现是低矮的农舍，间隔着有着分隔坐落的庄园。
大片的农田边上立着风车。巨大的车叶悠然的转动着。
偶然出现的一大片不知道什么花的田吸引了阿诺的注意。
那是一大片鲜艳的橘红色，在风中如同海浪翻滚。
阿诺望着那片花田出神，这景象前世也只在电视中见到过。
“很漂亮不是么？”男人忽然开了口。
他背靠着椅子，同样望着窗外：
“在我的家乡曾经也有着花田。很漂亮的花田，就像是海洋一般。”
“后来呢？”阿诺心不在焉的接口问道。
“后来被摧毁了…被推平成了一座座工厂，建起了一座座烟囱，冒出的都是黑烟，就像是亚南昂安科市工业区中央那种。”
“听起来很糟糕。”阿诺表示遗憾的耸耸肩。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窗外光线逐渐昏暗，终于变得一片漆黑。车厢两旁挂着的灯勉强照亮周围半米左右的区域。
阿诺逐渐听到了隐约水声。
马车缓慢的停下来，车夫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到了。先生们。这里是离北约克区最近的旅店。沿着这条路走，距离北约克区的界碑只有五分钟的。”
“这个地方很安全。苍蓝国派出了专门的医师排除了这区域之中存在的霍乱。”
“阿诺道尔先生。两天后的下午，我就在这儿等待。”
阿诺提着行李箱下了马车。
他和宝蓝色眸子的男人点头做为告别。宝蓝色眸子男人提着行李箱走入漆黑夜色之中，而马车转了个身，顺着来路回去了。
阿诺深吸了口气，进了旅店大门。
旅店中的大堂有着很多人。他们坐在长条凳子上七嘴八舌的聊天。
闻着食物味道的阿诺咽了口口水，迈步穿过人流，敲了敲桌面：
“老板…一间单人间，一个晚上。还有一顿晚餐。”
“一百二十刀。二楼222号房间。”老板从身后板子上拿下串钥匙，板子上只有最后几串钥匙了。
老板收下阿诺的纸钞：
“你来的时间很不错，这几天生意特别好特别是凌晨的时候。”
“为什么？”阿诺好奇道。
“很多人都往北约克区进去，还有些北约克区的居民出来。他们都在我这儿歇脚。”老板笑着。
“如果我要进北约克区，需要注意些什么吗？”阿诺提着行李。
“想进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也比出来简单。入口有着卡口，会拦住一切不是医生人。”老板眯着眼睛扫了眼阿诺，“你是医生么？”
阿诺耸耸肩：
“我不是医生…但我会是医生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进入北约克区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或许是凌晨。
阿诺在浅薄的睡梦中听见了一大群人蜂蛹而入旅馆之中。
怀表的指针指向八点十分的时候，阿诺已经站在房间一角，正对着柜子表面的破旧镜子。
镜子之中，面带乌鸦面具，身穿通体皮衣的男人持着手杖。
为了避免遇到麻烦，武器取用的方便，阿诺将送葬者放到了箱子里。
箱子中还有着水壶与口粮。
感受着封闭的皮衣所带来的燥热，阿诺一手持着手帐，一手提着行李箱缓步下楼。
他将房间钥匙交还桌后的老板，他看着已经一片空白的钥匙墙：
“我昨晚听见会很多人的声音。现在却什么人都没有？”
“都是些北约克区逃出来的可怜人。他们死里逃生，见到了太多的痛苦和悲剧，现在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店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挂上墙壁。
“不错的皮衣。”店长转过身来扫了眼阿诺，眯着眼睛称赞道，“即便如此，北约克区也不是那种轻易的地方。”
“或许吧。”阿诺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走出沉静无比的旅馆，披着两侧稀疏树木撒下的阴影，走上铺着石砖的宽敞街道。
街道那头，棕色的木栅栏横着。木栅栏那端，想要离开北约克区的人排成长长的队伍，他们微微晃动着，双目泛红，眼神麻木。
白色的方块小房子立在一侧，手上端着武器的男人蒙着黑色面具，身着黑色大衣。
关卡处一位身穿醒目白衣的男人，他似乎是领导者。
白衣男人看着走近的阿诺：
“你是谁…好吧这不重要，给我看看你的证明。”
阿诺捏着手杖，偏头注视着白衣男人的眼睛：
“什么证明？”
“北约克区的境况非常糟糕。”白衣男人左右踱着步，“看你的衣装，你是个医师吧。给我看看你的医师证明。”
我可没有什么医师证明…阿诺眯着眼睛：
“好吧好吧，让我找找。”
阿诺将手伸入皮衣的口袋中，他摸到了那冰冷坚固的瓶子。
这是阿诺提前放好的欺诈之舌药剂。
阿诺将瓶口拧开，随即左右望了望：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白衣男人皱着眉毛，他迟疑的上下打量着阿诺的乌鸦面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面具鸟喙中填充着香料。”
“我说的那种味道不是香料的味道。”阿诺眯着眼睛，“好吧，或许是我弄错了。”
“不…我好像也闻到了一股香味。”白衣男人眼神有些迷茫。
欺诈之舌药剂起效了…阿诺插着口袋：
“我没有找到我的证明，或许是路上掉了。听说北约克区的霍乱，我赶了很长一段路，可以通融下么？”
“规则是规则。”白衣男人不为所动的冷漠道。
即使在欺诈之舌药剂的帮助下也没能成功通过关口么…阿诺转了转身子，耸耸肩：
“好吧…我想我的证明或许是落在了旅馆中。”
阿诺转身往回走，直到白衣男人看不见的地方。
将行李箱靠在脚边，阿诺开始思量起办法。
闯进去是不可取的…阿诺一边想着，一边目光隐蔽的扫过在木栅栏边上走来走去的持枪守卫们。
他可不希望刚刚进北约克区就被追杀。
或者等到一个真正的医师，从他身上弄来证明。
阿诺正低头沉吟着，忽然身旁的树丛发出簌簌的声音。
阿诺看见一道人影拨开灌木，缓慢走近。
穿着黑色正装，头顶高礼帽的白发老者眯着眼睛，站到阿诺面前：
“先生。你似乎遇到了麻烦。”
“你在观察我？”阿诺反问道。
“不…不。我只是巧合的看见先生您靠近关卡，而后退回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丝笑容。
“你想要说什么？”阿诺撑着手杖。
“我有办法让你进入北约克区。”老者眯着眼睛，“但是同样的…我说话比较直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说说看。”阿诺深吸了口气灼热的空气，“我想，我有着选择的权利。”
“当然。”老者压了压帽檐，“这件事情关于我的独子。他感染了霍乱。我要你把他从北约克区中带出来。”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这可能会让霍乱扩散开来。”阿诺透过红色晶片紧紧盯着老者。
老者身子微微前倾：
“我一定得这么做…我不能失去我的独子。我会找更好的医师，那些真正的医生。以我死后的归宿为誓，漆黑的生命，我不会让霍乱扩散的，不然我就将永恒迷失在无尽的废墟中。”
“你不用讲这些誓言…只要你别把霍乱带到亚南昂安科市。”阿诺抓住长杖，“你可以说说具体些的情况了。”
“这是北约克区的地图，我把我独子的住址标在了上面。还有这是我独子的画像。”老者从正装内衬拿出个文件袋，塞到了阿诺手中，“等你找到他，就把他带到北方旅馆。”
“可以…但是我还需要你为我做件事情，你得负责将我送出来。”阿诺将文件夹收入了手提箱中。
“这不是问题。”老者眨了眨疲惫的眼睛，“虽然北约克区封锁了，但是里面依然有着很多活人，依然需要食物与水。”
“请往这儿来。”老者伸手为阿诺引路。
在树林的一侧，七八辆载着木桶和蔬菜的马车停着，烈日下，几匹马不安的打着响鼻。
身着红衣的侍者们站在马车边上，沉默的等待着。
“既然你有这么多的人手…为什么要找上我？”面带乌鸦面具的阿诺扫了眼侍者的人数，迟疑道。
“他们是一群懦夫。”老者低声说道，“他们不敢进入感染区。所以我需要你。”
“好吧。你运气很好。”阿诺耸耸肩，“我要怎么通过关卡。”
持着撬棒的侍者将一个木桶的盖子打开，示意阿诺进去：
“请吧。待会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
在木桶盖子合上，阴暗吞噬阿诺之时，老者的声音传来：
“做好准备吧。我的朋友。感染区并不是个轻而易举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失踪
阿诺坐在潮湿狭窄的木桶中，身下马车颠簸。车轮发出吵闹的咕噜声。
车队停下了。估计是正在通过关卡。
他隐约听见交谈声，检查声，敲打木桶的声音。
男人的脚步声走近而后走远。
随即一片沉寂，只留下漫长的黑暗。无法感知到尽头，时间似乎都已经被拉长。
车队再一次动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晃动的感觉终于停止，头顶盖板被猛的掀开，光线刺眼的射了进来。
手持撬棍的红衣侍者出现在眼前，他那深陷深陷眼眶中得眼睛望过来：
“先生，欢迎来到北约克区中。”
阿诺手掌扣住圆桶边缘，手上用力，缓慢站起。长时间下蹲而导致站立的时候，脑中感到微微晕眩。
他艰难的抬腿跨出了木桶。
投入眼中的是个仓库，头顶挂着的球形玻璃油灯撒下昏暗的光。
“这儿在哪儿？”阿诺偏头问道。
“灰烬旅馆的仓库。”侍者双手交叉，拄着撬棍。
他用毛巾擦了擦脖子边的汗水：
“莫德尔先生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没有好的去处，灰烬旅馆中为您留着个房间。”
“我想我正需要着。”阿诺深吸了口气空气，“代我向莫德尔先生道谢。”
侍者点点头，他从口袋中递给阿诺个钥匙，提醒道：
“二楼212室。走廊尽头。”
接过钥匙，阿诺离开仓库，在周围转了转。
灰烬旅馆。屋子一共三层。装饰古老，有着些许年月。
门口斑驳的砖石柱子上张开双翅的雕像有些恐怖诡异。
阿诺站在门口思量着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
打开手提箱，摸出地图。
地图左上角的房屋被红线圈起。位于莫大拿街道与德洛克街道的交界处。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张地图上并没有标出灰烬旅馆的位置。
阿诺望了望门口。边上站立个身穿长袍，穿着马裤，头顶黑色大帽，面带乌鸦面具的医师。
他似乎正在等人。
他走进两步开口问道：“先生。打扰一下。”
乌鸦面具之后的宝蓝色眼睛迟疑的望过来：
“…什么事情？”
阿诺将地图摊开，指了指地图：
“您知道灰烬旅馆的位置么？”
医师扫了眼地图：
“我当然知道…你是要去这红线圈出来的位置么？”
“是的。那儿貌似是在感染区？”阿诺简单道。
“感染区？”医师轻笑两声，“不…不，有一个专门的说法，恶臭区。”
他捏着长杖：
“我也要去那里，或许我们可以同路。但是得稍等会，我有个同伴。”
“没事。我想我还有些时间。”阿诺耸耸肩。
至于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同意同行…医师有什么威胁的？
阿诺站在一旁。约莫半小时后，医师的同伴终于到了。他们在一边聊了会，随即医师朝着阿诺喊道：
“先生。可以出发了。我们得走过去。交通已经断了。”
漫长的行走。灼热的阳光扭曲了眼前的光线，腐烂得臭味让人窒息。
街道上一片死寂。两边的排屋外还挂着衣物，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诡异无比。
街道两侧堆满了垃圾，腐烂的蔬菜，腐烂的幼猫尸体。蚊虫与不知名的昆虫转来转去。
“他们去哪儿了？”阿诺疑惑道，“那些霍乱的感染者？”
“大部分地区都已经是死区了。”医师眯着眼睛，发出声低笑，“如果你问的是他们得尸体，我想大部分都在墓地中了。新尸体埋在老尸体上面，只有薄薄一层泥土。”
医师拄着长杖：
“…来的太晚了。”
是在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来解决霍乱么…感情这人还是个心灵不错的医师…但是你们的医疗手段真的有用么？放血，灌肠，催吐？
阿诺在心中无声想到。
终于，医师的步子停下了，面前出现了人的踪迹。
身穿医师服装的人正穿行在街道上。而在街道上倒伏着男人与女人。
身为人的尊严在他们身上已经无法找到，他们痉挛着，抽搐着，液体从他们的裤子中流出，蔓延在周围。
这些液体有专门的名称：
米水。
因为排泄物中已经没有了固体，只有自体内脱落的物质，以及自身体各处挤出的水。
就像是米汤一般。
恶臭。即使鸟喙中已经填满了香料。恶臭依然无孔不入。
或许这就是恶臭区的由来？
“你最好快一点…如果你是找人的话。”医师对着阿诺眨了眨眼，“毕竟，世事无常。”
“谢了。先生们。”阿诺没有多说什么，在道谢后转身离去。
依据街道边上立着的牌子，结合地图继续往前。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屋子。围栏后面是栋双层的独栋别墅。
阿诺拉了拉门口的铃铛。
叮铃铃。
无人作响。
不想浪费时间的阿诺伸手穿过间隙，拉开了门锁，走入铁栅栏。
石子路径上残留着血迹。
看来出了些事情…阿奴眯起了眼睛。
房门有着细缝，并没有上锁。
阿诺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中一片狼藉。沙发，纸张，碗碟一地都是。凌乱的脚印遍布客厅。
出事了…应该发生了一场打斗。
门厅区域倒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看穿着应该是个管家。
他面孔朝着天花板，胸口插着把刀子，鲜血在他身下形成了血泊。
阿诺蹲下身子，摸了摸男人的脖子，已经有些冰冷。有几个小时的时候了。
阿诺正要收回目光，胸前的怀表猛的滚烫，阿诺向后急退两步，躲过了一声急促的枪声。
低头望去，地上躺着的男人手中持着把枪。
“嘿嘿嘿。我不是你的敌人。”阿诺摊摊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我是莫德尔先生派来的。”
“莫德尔老爷？”男人声音虚弱，“你来晚了两步…查理少爷被人抓走了。”
阿诺上前两步：“谁？什么样子的？”
“身穿和你一样衣服的家伙们。”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枪。
“伙计。外面全是这种衣物的人。还有什么别的线索么？他去哪儿了？”阿诺问道。
“我不知道。”男人的声音越发虚弱。
“…你有他穿过的衣服么？”阿诺扫了眼男人的巨大伤口，“…我没法救你，你没得活了。”
“二楼卧室。”管家点点头。
他嘴巴咧开：
“我知道。事实上我已经死了。不用救我。去找查理少爷吧。”
阿诺顺着木制的楼梯走上二楼，自卧室衣柜中找出了条衣服。一条装饰着细钻的黑色礼服。
他坐在凳子上，闭上了眼睛，放空思绪。
感受到接近灵界的空明时，他对着自己轻声问道：
“衣服主人在哪儿？”
喑哑的低语在耳边想起，眼前的一切似乎开始晃动。
阿诺将礼服撕扯成了碎片，抛向天空。
强忍着头部传来的痛感，阿诺见到黑色的布片落在地上，成了一个地名：
查尔斯街2202号。
阿诺深呼吸的几下，缓了过来。他摊开地图扫了眼，那屋子就在离这不远处。
当阿诺走下楼梯，管家已经断了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看以及看见
阿诺从厨房找出桶油，抬手将刺鼻的油料从管家头部一直撒到脚。
推开火柴盒子，拿出几只火柴，对着粗糙的红边用力。随即将划着了的火柴，扔到管家黑色燕尾服上。
轰！橘红色灿烂的火焰瞬息吞没管家的身躯，顺着木质地板朝着四周蔓延。
阿诺眯着眼睛望了会火焰中逐渐消失的管家，随即转身离开了别墅。
顶着午间灼热的阳光，阿诺步行在恶臭区的街道上。
耳边满是苦痛的哀嚎，绝望的呻吟。抽搐的病人在死人堆与排泄物之间挣扎着。
医师穿着的人将地上倒伏还有呼吸的病人扔上手推车，不知道是往医院送去，还是往墓地送去。
朝着查尔斯街2202号走去的时候，阿诺看见个小女孩站在街边。
她身着洋娃娃般的衣装，手里抱着小熊娃娃。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星空般璀璨。
她正在低声唱着童谣：
“环成圆环的玫瑰啊，花束已经装满了口袋。
化为灰烬，化为灰烬，我们全都要死去。【1】”
阿诺听着这自孩童口中传来的歌谣，只觉得诡异。
阿诺左右望了望。孩童的身后站着个打着流苏黑伞的女士。面孔遮挡在薄淡黑色面纱后。
有监护人…阿诺收回目光。
一段时间后，阿诺来到了查尔斯街2202号门口。
独栋别墅。门微微敞开着。
阿诺小心的靠近，拉开兽头装饰的门，挤入门缝。
屋中满是杂物。通往二楼的楼梯遍布灰尘，显然无人使用。
阿诺将送葬者捏在手中，蹑手蹑脚的往地下室走去。
借着墙边三叉式烛台洒下的暗淡光线，阿诺小心的踏着漫长而盘曲如蛇的台阶，直到地下室中。
拉开的紫色帷布恰似低垂夜幕，顶端横栏中央恐怖山羊头骨悬挂。左侧异兽巨口张开，月亮的弯曲鬼魅。右侧则是妖精的少女形象。
地上画着巨大的环形法阵，白色蜡烛流下烛泪。法阵中央满是浓厚的化不开的血迹。
悬在空中的铁笼中关着四五个人。
阿诺凭着莫德尔先生给的画像找到了查理。
他双目痴呆的蹲在一角。任凭阿诺如何晃动手臂，视若罔闻。
怎么把这铁笼弄下来？阿诺顺着铁链的方向扫去，铁链经由天花板上的滑轮连到墙边的轮盘上。
阿诺担心的望着老旧带着锈迹的轮盘，怀疑一旦使用就会发出噪声。
阿诺正在思量着解决的方法，自地下室一角的暗门轰然打开。
阿诺没来得及闪避，只能和五个身着皮衣医师打扮的人大眼瞪小眼。
嘶…这下麻烦了。
阿诺并没有转身就跑，而是站在原地。
身上的皮衣与他们的皮衣几乎一模一样，阿诺并不认为自己会被认出。
他故作轻松道：
“我在找你们呢，上面出了些骚乱。”
为首之人眼神中流露着些许戏谑：
“我们只有五个人…好心的先生，你是谁？”
被看穿了…阿诺第一反应就是捏紧了送葬者。
为首男人撇了眼阿诺握紧的手，他耸耸肩：
“先生。你大可不必紧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谈一谈？”阿诺见到男人没有敌意，将送葬者微微放下，“正合我意。”
“…你为何而来？先生。”为首男人摊开双手，“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去获取灵与血。”
“我受人委托，想要一个人。他。”阿诺抬手指了指查理。
“一个普通人。这不是问题。”为首男人那双宝蓝色眸子望了眼查理。
他似乎轻笑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我把他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你不能插手这片区域。这片区域已经被许多人盯上了。你需要远远的离开。你能做到么？”
阿诺收起了送葬者，缓慢点头：
“我想，我可以做到。”
“很好。”为首男人眼中盛满欢悦，“我非常高兴不用和你在这儿起冲突…这很浪费资源…毕竟这儿到处都是宝藏…而我们来的有些晚了。”
他对着阿诺眨眨眼：
“就像是场宏大的盛宴。我们是晚到的宾客，抓紧时间，咬牙切齿，狼吞虎咽。”
男人拍了拍手。伴随着铁锁的吱嘎巨响，身后的男人将装着查理的铁笼放了下来。
阿诺接过查理：
“他的精神好像出了些问题。”
“那是种药剂。”为首男人眨了眨宝蓝色眸子，“毕竟他们接下来会看到些恐怖的内容，总要安抚下他们。”
“会恢复么？”阿诺眯着眼睛，“我的委托人可不希望这人变成个傻子。”
“不会的。”为首男人变动了站立的姿势，“他只需要睡一觉，明天就正常了。”
“希望如此。”阿诺将查理扛在肩上，“我不喜欢来回跑。”
“不会的。”为首男人轻笑着。
阿诺也笑了起来，他对着为首的男人俯身行了一礼：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我这就离开这片区域。”
为首男人没再说话。
阿诺扛着查理缓慢谨慎离开了地下室，直到再次走入阳光下，吊起的心脏才放回了胸膛。
离开这片恶臭区的时候，阿诺回头望了眼。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
视界发生了变化。漆黑的浓雾自边缘翻滚而来。
猩红粘稠的鲜血漫过脚边，人的哀嚎仿若幽灵般在空中回荡。
那些搬运病人的医师们化作了恐怖之物。他们就像是昆虫与蠕虫的结合体。
蠕动着，张开自己昆虫般的肢节，伸长蚊子般的口器，雀跃着，啜饮着鲜血。
肩膀上查理的晃动让阿诺回到了现实。
他撇了眼忙碌的搬运着病人们的医师们。
这个世界…就像是前世一样…光明正大之下，都是污浊肮脏的心思…阿诺嗤笑了声。
体内的鲜血刹那间沸腾。
“叮！”
“灰色点数解锁：1”
阿诺没有管这个消息，他扛着查理走回灰烬旅馆。
身着红衣的侍者走来，他那深陷得眼眸望了眼阿诺肩上的查理：
“…你真的把他到来了。”
“我说过的话达成了，现在是莫德尔先生的话了。”阿诺将查理放在地上。
“今晚我就会把查理少爷带给莫德尔老爷。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他的。”红衣侍者小心的扛起了查理。
“小心他的排泄物…”阿诺望着两人的背影，开口提醒道，“给他喝干净的水…北约克区外干净的水。”
红衣侍者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消失在仓库中。
阿诺朝着灰烬旅馆的房间走去。他准备休息一下，看看梦魇之主系统的变化，制作一些附魔子弹。
接下来就是芬恩家族的事情了。
或许，他可以从这件事情找到深蓝背后的那家伙。
第一百一十四章：制作附魔子弹
阿诺用钥匙打开了2204号的房门，跨入门槛，眯着眼睛，转头环顾一圈。
一间毫不出奇的房间。中央摆着床，左侧靠墙是张老旧的木桌。墙角立着座钟。
阿诺走入盥洗室，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清理了衣服。
身处霍乱区，阿诺甚至不想在睡觉时脱下外衣。
清理完外衣，站在打开的窗边，想等到衣物被吹干。
乘着这无事可做的时间，阿诺呼出了面板：
“梦境之主系统”
“姓名：阿诺道尔。基质：预示。阶层：一。”
“灵：1。眼：3。手：2。体：2。可支配点数：1。”
“点数：1（灰）”
“特殊物品：古老怀表（能力一：播放。能力二：初等危险预示（方向显示）。其余能力未知。）梦魇面具。”
“特殊能力：澄澈之眼配置，蜡烛仪式，初始预示，欺诈之舌，流血之手，欺诈之舌魔药配置，回溯之眼”
“系统功能：场景改造，梦境商店，祈祷，抽奖”
“梦境收割点数：15”
一点点数加在哪儿呢？
思量再三，阿诺将点数加到了灵上面。
“梦境之主系统”
“姓名：阿诺道尔。基质：预示。阶层：一。”
“灵：2。眼：3。手：2。体：2。”
“点数：1（灰）”
“特殊物品：古老怀表（能力一：播放。能力二：初等危险预示（方向显示）。其余能力未知。）梦魇面具。”
“特殊能力：澄澈之眼配置，蜡烛仪式，初始预示，欺诈之舌，流血之手，欺诈之舌魔药配置，回溯之眼”
“系统功能：场景改造，梦境商店，祈祷，抽奖”
“梦境收割点数：15”
阿诺最后扫了眼面板，抬手将之散去。
他抬眼扫了扫窗外。天际的云层逐渐昏暗，浓浓夜色迫近而来。
阿诺转身坐在书桌的后面。
他要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一些准备，制作一些附魔子弹。
流血之手虽然威力强大，但是算是杀手锏。而澄澈之眼算是辅助，需要配合强力的进攻手段。
来自克拉克等人赠送的附魔子弹经过这段时间，基本用得差不多了。
阿诺伸手自枪套的隔层掏出了把子弹，将之撒在桌上。
他回忆着制作附魔子弹需要的材料：
夹具，刻刀，火焰，太阳花精油，附魔花纹。
准备的还算充分…从行李箱中拿出工具的阿诺微微点头。
他伸手点起了桌上的煤油灯。火焰伴着刺鼻的黑烟腾起。
拧紧螺纹，将子弹在夹具上固定。
在澄澈之眼效果所拥有的细微视界中，他拿起刻刀。锋利的刻刀刀刃，在弹头上轻易的绘制出图案。
他照着记忆中的附魔图案在弹头顶端刻着。
由于从前有着在钟表上刻画图案的经验。所以显得驾轻就熟。
从夹具中拿出刻好图案的子弹，用仪式银刀蘸上太阳花精油，随即放在火焰上烧到发红。
灵性的顺着银刀注入精油中。仪式化的太阳花精油是几乎透明的，内里含着晕晕的橘红色光芒。
他将精油导入痕迹中。粘稠的液体遇到冰冷的铁迅速固化，形成了繁复的橘红色花纹。阿诺觉得这图案像是某种花朵。
他把这颗子弹放在桌子一边的空闲处。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动作而碰落。
他对所有的子弹重复这一过程。
时间不知觉过去。阿诺终于完成了所有子弹的图案刻画与仪式化精油的填入。
他有些困了。翻开怀表看了眼，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
还有最后一步。打起精神！他提醒着自己。
将子弹摆在中央，往酒精灯的火焰上滴入太阳花精油。
嗤。精油化作烟气腾起。馨香如同太阳般温暖的味道充斥房间。
最后的咒语…阿诺正了正坐姿。双手向前平放在桌面。
五十来枚散弹枪子弹整齐的排列着。冰冷，闪光。顶端花纹神秘，带着繁复的美感。
阿诺深吸了口气，将咒语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确保准确无误。
他郑重开口道：
“靠近灵界的看守者。”
“为汝奉上这滴取自太阳的泪水。”
“为汝奉上这个名字…一个已被遗忘的名字。”
“太阳消失，天空昏暗而低沉！”
“太阳西沉，夜晚寒冷而痛苦！”
“害怕太阳，一切弱小而丑陋，”
“世界充满阳光，就将消失殆尽！”
阿诺迅速拿起精油往火焰上递了三滴。
滋！单薄的雾气弥漫，周围的一切恍惚间如同蒙上了一片面纱，眨眼间变得神秘起来。
而后昏暗的房间转眼变得透亮。
光！刺眼的光！刺眼的光从窗外来！
阿诺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轮太阳从窗外升起，那光芒璀璨，那光芒刺眼。
阳光像是潮水，像是飓风，甚至将窗帘卷的如同海浪翻腾。
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光！现在可是晚上了！
…房屋在瓦解，地板在撕裂，所有的一切都消融在阳光中。
阳光过于猛烈，阿诺感到身上的水分正在蒸发，身体正在消融，连思维都融化在一片空白中。
他不自觉的发出苦痛的呻吟，本能的抬手遮挡阳光。
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是很久很久，刺眼的光线眨眼间消退了。
呼。阿诺大声喘着，思考缓慢的回到身上。
周围好像没有刺眼的光了…窗外！
他猛地就像是获得了天启一般，转头向着窗外看去。
透过玻璃，窗外夜幕深沉，漆黑的好似寒铁。一栋栋建筑物交织出恍若山脉的黑影。
哪有什么阳光，哪有什么光亮。
只有漆黑，只有深沉。
阿诺撑着头在座位上坐了会，直到额头的冷汗逐渐消失。
好在自己有着梦魇之主梦境的经历…阿诺这样想到。
他觉得自己需要杯咖啡来镇静一下自己的精神。那种苦涩而提神的饮品。
但是这儿是霍乱区。咖啡也不安全。
阿诺站起身将所有的附魔子弹收入枪套。收拾好桌面。
疲倦涌上心头，他准备睡觉去了。
在上床之前，他谨慎的将窗帘拉起。
拉窗帘的时候，他还顺着透明的玻璃朝外打量。
深沉的夜色宛如幕布将整个北约克区遮挡住，没有一丝半点的光亮。
他不知道因为是安心还是什么，缓慢的吐了口气，随即爬上了床。
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梦
昨晚非常糟糕。一连串的梦境，苏醒而后沉眠，最后甚至只能睁着眼睛直到凌晨。
这就是梦魇面具该死的副作用。
当街道刚刚被阳光照亮，阿诺就已经出门。
他废了些时间找到了芬恩家族的商队。他从中部的购物广场，芬恩家族商人贩卖物资的地方获得消息，随后一路追到了北约克区西部的关卡处。
他们在位于关卡一端距离的地方。那些等待着出关的北约克人中间。
阿诺几乎是一眼就找到了他们。
带着马车的商人在背着行囊的行人中间非常显眼。
感受着阳光炙烤的阿诺远远的观望着。芬恩家族的商人们显然有着某种轮休的制度：
一半的人正靠着箱子酣然入睡，另一半则是警惕的四周张望着。
身着医师衣服的阿诺向前几步，拥挤的行人们如同潮水退散般让开位置。
在这里，医师的服装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阿诺拄着长杖站在队伍中。他微微眯眼，无声息的用出梦魇面具的能力。
阿诺的灵脱离了身躯。
视界变得光怪陆离，普通的空气恰似汹涌澎湃的海浪，就要卷着阿诺的灵朝着未知之处而去。
阿诺竭力逆着水流而前，进入了一位商队成员的体内。
无边无际的漆黑中间站着个沉默的人像。正是这位商队成员酣睡的模样。
阿诺没有多做什么准备，操纵着梦魇面具的形象上前几步，触碰了那人像内在的灵。
就在这瞬间，阿诺知道了这人的名字：
纪伯伦.吉米。
人像颤动，随即动了起来。
他抬头凝望着黑色皮肤，似笑非笑的男人，疑惑道：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站在漆黑中央的阿诺开口道：
“我来是为了给你些许帮助。纪伯伦.吉米。因为你前路昏暗，命运深陷谷底。”
吉米微微张大了嘴：
“我从没有见过你。你是谁？”
“我有很多个名字。很多很多。”阿诺眯着眼睛，“但人们这样称呼我。梦魇与绝望之王。混乱与混沌的主宰。”
“…你是神？”吉米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我来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请求。他的商队遇到了麻烦。”阿诺站立着，“你应该向我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周围的黑雾在阿诺的意念下有若海浪翻腾。变化出种种威严的景观。
“你指的是芬恩先生？”吉米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干涩。
他看着周围变动的黑雾，与不再开口的阿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我们确实遇到了麻烦。北约克区的关卡不允许我们离开。他们说，我们可能感染了霍乱，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芬恩先生要求我们携带的饮品即将耗尽。”
“你们感染霍乱了么？”阿诺眯着眼睛，微笑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
“那些关卡的看守们在放屁！…抱歉先生，我说了脏话。”吉米显得有些激动，“我们甚至有着圣玛丽医院开出的健康证明！”
“…我知道了。”阿诺了解了情况，轻声开口道。
“您会帮助我们么？”吉米眼中满是迫切。
“时间会告诉你。”阿诺神棍一般说道，“它也会告诉我。”
“可是…”吉米还想说什么。
“睡吧…”阿诺轻轻挥手。
吉米重新化作了僵硬的石像。
阿诺保留了吉米的这段记忆，向后飘去，随即沉入了边界深沉翻滚的黑雾中，离开了吉米的脑海。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躯，这段时间就像是旁人刚刚眨了眨眼睛。
阿诺沉默的站在人群中，晶片后的眼睛望向箱子边躺卧着的吉米。
吉米好似从梦中惊醒，挣扎着舞动着双手，茫然的左顾右盼，呆了一会，随即起身与人交流去了。
阿诺见到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咧开。他持着长杖，转身离去。
他要去看看关卡的情况。
向前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横着拦路的路栅。
白色的方块小房子立在一侧，手上端着武器的男人蒙着黑色面具，身着黑色大衣。
阿诺没有在这道关卡见到身穿白衣的男人。
他慢步走进关卡，一位身着黑衣的男人持着枪械：
“你…站住。如果要出关，去后面排队去。”
“我可没有蠢到强闯关卡的地步。”阿诺故作轻松道，“我是按照圣玛丽医院的指示来视察的。有人举报你们这儿放走了感染霍乱的病人。”
“这是胡说八道！”黑衣男人脸色涨红了，“感染霍乱的人很容易分辨出来…他们身上都有着一股恶臭味。”
“听着。我才不想大老远的来这里。我们都有着各自的职责。让我进去看看。不然，我只能编一些话来与那些混蛋交差。”阿诺眯着眼睛。
黑衣男人盯着阿诺身上的医师衣服一阵，沉默了阵，随即领着阿诺进了小屋子。
小屋约莫十来步长短，左右靠墙的摆着简陋的床板。
左侧的床板上躺着个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黑衣男人。
这正合了阿诺的心意。
他微微眯眼，无声息的用出梦魇面具的能力。
灵脱离了身躯。在一段艰难的行路后，进入了黑衣男人的脑海中。
阿诺如法炮制的唤醒了黑衣男人。但是这次他的手段可不想对待吉米那般柔和。
“告诉我，你们阻拦芬恩家族商队的原因。”阿诺化作了某种可怕的模样，他借鉴了昨日窥见的幻想，将自己变化成蠕虫与昆虫的模样。
黑衣男人濒临崩溃的看着伸到自己眼前那诡异蠕动的可怖之物，像是女人般尖叫出声：
“是莫利亚吩咐的。该死的，是他吩咐的。”
“为什么？”阿诺的声音像是铜鼓般洪亮。
黑衣男人看着那狰狞的带着勾刺的锋利肢节，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法兰克阁下的要求！他的要求！该死的，离我远点。我只是个干活的。”
苦行者黑兰德法兰克！哈瑞口中北约克区的掌权人。
阿诺获得了所需的消息。他离开了黑衣男人的脑海，清除了这段记忆。
回到自己身躯的阿诺装模作样的在小屋子里兜兜转转了阵，随即转头对着门口的黑衣男说道：
“很不错。我会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关卡滴水不漏。”
“先生。您的诚信让人赞扬。”门口的黑衣男人对着阿诺行了一礼，握手的时候，阿诺觉得他往自己手中塞了样东西，低头却看见是张百刀的纸钞。
“…同时他们还为整个北约克区的人做出了榜样。”阿诺斟酌道。
他最后看了眼门口的黑衣男人，吸了口饱含香料的空气，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要去找到黑兰德法兰克。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但也复杂不到哪儿去。
但是今晚注定无眠。
第一百一十六章：秘密
惨白的月光照在阿诺身上，映照着他的乌鸦面具一片诡秘。
阿诺面前，高高耸立的铁栅栏伸向乌云笼罩的夜空。
铁栅栏后，树荫婆娑。砖石堆砌的房屋二层窗户向外闪烁着迷离的光。
这便是黑兰德法兰克的庄园…阿诺静静凝望着闪着光亮的窗口，等待着正确时间的来临。
时针嘀嗒作响，直到乌云横移，遮蔽弯月。
一切的最后…直到灯光熄灭。
阿诺迈步而前，用手中长杖微微接触那坚固的石子地面。
阿诺无声的走入庄园，深吸着黑夜冰冷的空气，顺着外墙的裸露攀缘而上，推开了没有上锁的窗户。
这对阿诺并不是什么难事。澄澈之眼加上阶层一所带来的体质变动，足够让他完成一系列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
伴着细微的吱嘎声，阿诺翻身而入窗户，踏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柔和的地灯立在走廊中，三叉蜡烛散发着暗淡的光良，将角落沉入黑暗中。
阿诺躲藏在阴暗的角落，躲避着来往守夜的侍者们。
阿诺来到主卧的房间前，他没法推开这扇门，因为在这之上有着让人惊诧的灵性。
非常明显，这位地下的掌权者黑兰德法兰克在意自己的生命。
阿诺站在门口，微微眯着眼睛，他用上了梦魇面具的能力。
一段艰难的旅程后，阿诺进入了黑兰德法兰克的脑海。
阿诺唤醒了漆黑中央的人像。
出乎阿诺意料的，法兰克先生即使在梦境中，依然保持着某种程度的理性。
法兰克先生站在黑雾中央，他凝望着面前这面带笑意的漆黑男人，满是皱纹的面容露出了个浅薄的笑容：
“我在做梦么？先生。”
阿诺好奇的望着法兰克：
“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一些基质是黑夜的家伙们。他们教会了我如何在睡梦中保持一定的清醒，来防止向你这种潜入梦境的家伙。”法兰克偏了偏头，“他们称呼这种知道自己做梦的时候称呼为梦瀑。”
“甚至他们还教了我一些小技巧。你不会介意的，不是么？”法兰克左右走了两步，抬手的时候手中出现的是杯红酒。
“我喜欢罗拉刹的红酒。1428年的。”法兰克眨眨眼。
“我来是因为一件事情。关于芬恩家族的。你为什么让关卡阻拦他们。我想要听听原因。”阿诺开口道。
“路德维希家族的请求。”法兰克向后倒在了具现的椅中，“他们属于我们大家庭的一员。他向族长我祈求帮助，并且付出了足够让我出手的代价。所以为什么不呢？”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谈谈关于芬恩家族的事情。我们可以重新商量一下条件。”阿诺轻笑着。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法拉克翘腿坐着，“你能给我的不多。事实上，我几乎拥有了一切。女人，金钱，地产。我想，在我的地盘上，你不会蠢到使用暴力吧。”
“我觉得我能给你你最为盼望的东西。”阿诺那漆黑男人形象的面容带着浅薄的笑意，“某种曾经在你指尖而后你眼睁睁看着它流逝的东西。”
“我很想知道你口中所说究竟为何。”法兰克端着酒杯，眯着眼睛。
“什么东西拥有的时候视若罔闻，丢失的时候日思夜想？”漆黑男人阿诺似笑非笑，“我能让秩序重新回到你手中。”
“毫无疑问…好价格。”法兰克眯起了眼睛，“和我说说更多。”
……
夜色深沉，法兰克房间的灯陡然敞亮，法兰克在他那天鹅绒的大床上叫喊出声：
“侍者！立刻叫来那些圣玛丽医院的饭桶医生们！我要他们在一小时内来我的书房集合！”
……
阿诺缓步行走在午夜空旷无人的大街上，他准备将消息传递给吉米。
阿诺已经与法兰克先生达成了新的协议。
他将霍乱的传播方式与预防方法告知了法兰克先生，换来的是法兰克的承诺。
……
吉米自梦中惊醒。他又一次见到了白日见过的似笑非笑的黑肤男人。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抹了把冷汗，心中却不免对男人说的话有着疑惑：
明日早上直接往关卡走。什么也不用管。
真的这么简单？关卡不是说被怀疑感染霍乱要隔离段时间么？
即使用上这来自圣玛丽医院的健康证明也毫无用处。
吉米摇摇头，他睡不着了，从地上的草席爬起，朝着守夜的人走去。
……
白昼。一大清早。
天空的一角刚刚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芬恩家族的商队已经整装待发。
吉米站在领头的位置，拿着手巾不安的擦着脸颊不断流下的汗水。
他深深的知晓这汗水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来自别的更加隐秘的东西，某种纠缠在心头的东西。
他撇了眼身后跟着的同伴们，深吸了口气，牵着缰绳，直直的朝着关卡而去。
没走几步，身穿黑衣，手持枪械的男人靠近而来：
“芬恩家族的商队？”
吉米目光隐约的扫过黑衣男手中闪着冰冷光芒的散弹枪，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挥舞着张纸：
“我们有着圣玛丽医院的证明。我们没有感染霍乱。”
黑衣男人看都没看那张纸，挥挥手：
“不用那纸…直接走就是了。”
铁栅关卡缓慢打开，为芬恩家族的商队敞开了道路。
吉米望着这条通往远方，远远离开北约克区的大道，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来：
“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没错。”黑衣男人像是在勉强压抑着自身的脾气，脸上的笑容如此勉强。
吉米不再多说什么，芬恩家族的商队踏上了这条近在咫尺却曾经远在天边的道路。
在最后一名商队成员离开北约克区的关卡。北约克区的关卡在也看不见的时候，吉米将那张印着圣玛丽医院章的证明直接丢在了水坑中，同时狠狠的往上面吐了口唾沫。
即使头顶着逐渐猛烈起来的夏季烈阳，吉米的心头却逐渐清爽起来。
……
“法兰克阁下。”路德维希查理急匆匆的走入了黑兰德法兰克的书房中。
他与几位医师打着照面，擦肩而过。
“怎么了？我亲爱的查理。”法兰克端坐在扶手椅中，看上来心情大好。
“芬恩家族的商队离开了关卡！”查理捏着自己的帽檐。
“我下的命令。”法兰克点点头。
他随即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你在质疑我么。你应该相信我得决定，就像是你的父辈们一样。白骑士会认同我的做法的。”
“我并没有质疑您。而是…”查理张开了口。
“我想你还没吃早饭吧。年轻人。”法兰克站起身，“我的厨娘烹制的燕麦葡萄面包与无核枣子非常诱人。你应该愿意和我一同用餐吧。”
“…非常愿意。”查理不能再说什么。
“很好。”法兰克大步走出了书房，面容焕发，脚步轻快。
他很久没有感到如此轻松了，连早晨的空气似乎也更加清新了些。
第一百一十七章：明月光
灰烬旅馆大门处。
阿诺整了整闷热厚重的乌鸦面具，半转身子撇了眼站立不动的红衣侍者：
“你把你们的查理少爷送出去了么？”
“是的。”红衣侍者站在角落，“已经送到了莫德尔老爷那儿。老爷对您非常感谢。”
“好吧。你们能送我出去么？”阿诺眯着眼睛，燥热自这不透风的医师衣装来，从皮肤朝着血肉渗透。
“任何时候都行。”红衣侍者站在一侧，“等将您送出去，我们也就不会再进入北约克区了。”
“我现在就想离开。”阿诺耸耸肩。
“我想这不是问题。”红衣侍者挥了挥手，指了指仓库方向，“还请您屈尊进木桶。”
“我讨厌木桶。”阿诺迈步往仓库走去，“闷热潮湿，幽暗狭窄。”
“它是个好容器不是么？”红衣侍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坚固，耐用。最关键的，是不会与水接触。毕竟潮湿会带来腐坏。”
在漆黑中，阿诺只能听着怀表的嘀嗒声来度过时间。
漫长…悠远…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当阳光再次照入木桶的时候，阿诺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北约克区。
阿诺没有见到莫德尔。
商队沉默的站在树林中，红衣侍者牵着马车，映照着树荫。
阿诺最后扫了眼树林中沉默的商队，离开了树林。
阿诺在路边等着，直到怀表的指针嘀嗒作响，缓慢的指向下午四时一刻左右。
哒哒哒！
远远的自道路那头传来马蹄敲打路面的响声，马车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
车厢上坐着驼背秃顶的老头，他缓缓停下了马车，眯着带着白膜的眼睛望过来：
“阿诺先生。你很准时。”
“准时是种美德。”阿诺提起行李箱耸耸肩道。
他拉开车厢的小门，弯腰坐进了狭窄的椅中。
对着拉开的小窗，阿诺对着车夫问道：
“什么时候走？”
“莫利亚提先生还没有来。”车夫低的声音传来。
阿诺不再说话，他将身上这套厚重闷热的医师服装脱下塞入行李箱中。
伸手将行李箱塞入椅子下方，后背靠住木墙。
他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使用梦魇面具能力带来的副作用，阿诺准备乘着这段无事可做的时间补一觉。
他很快沉入了无知觉的漆黑深暗中。
不知道过去乐多久，阿诺被一阵骚动吵醒。
他伸了个懒腰，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
宝蓝色眸子的男人刚才似乎在和车夫交谈。
“你好。阿诺先生。”宝蓝色眸子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他似乎提着个非常沉重得黑色铁皮箱子，登上马车的时候，车厢朝着一侧倾斜。
“需要搭把手么？莫利亚提先生。我看这行李箱很沉，唐突的问一句，里面装了些什么。”阿诺打了个哈欠。
“一些来自北约克区的纪念品。”莫利亚提轻笑着。
他将行李箱横过来塞进了座椅下方，随后从上衣一兜中拿出块橙色的手巾擦拭着额头淌下的汗水。
莫利亚提扫了眼窗外昏暗下来的天色，开口道：
“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这两天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可不是么。”阿诺靠着车厢，“而且让人疲惫。”
“兴奋与疲惫是一对双生子。”莫利亚提笑了两声，“您的业务完成了么？”
“当然。”阿诺舒适的向后靠了靠，“你呢？莫利亚提先生。”
莫利亚提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是同样的。”
“…先生们，很抱歉打扰你们莫名其妙的对话，但是我觉得必须要提醒你们，我就要用鞭子抽打这两匹该死的马儿的屁股了。”车夫粗鲁的咬牙大笑，露出一口黄牙。
“请用力抽打它们，它们会因为兴奋而高声嘶吼，就像是女人一样。”莫利亚提开着荤笑话。
“我知道…我知道。”车夫大笑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去酒馆，那些女人爱我。”
“不。她们只是爱你口袋里的钱。”莫利亚提眯着眼。
“不…她们爱我。”车夫哈哈大笑，挥动马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马车开始颠簸的向前行驶。
阿诺靠着椅背望着窗外，他又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终于，马车停下了。
“到了。先生们。”车夫敲了敲车厢，“欢迎回到温暖舒适的伊丽莎白街。”
阿诺提着行李箱走下马车。在他站在街道上的时候，阿诺听见了车厢中的莫利亚提的声音。
他的面容在车厢中蜡烛的光亮中光暗不定。
莫利亚提开口道：
“我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阿诺提着行李箱走入了夜幕深处。
“太伤人了。”莫利亚提坐在昏暗中轻笑着。
阿诺回到了地下俱乐部。
前台的侍者见到阿诺的时候伸手递来了封来自劳伦斯亨得利的信件。
阿诺拆开信封看了眼，大体的意思是封感谢信。感谢阿诺递来的怀表，他很满意怀表得样式。
阿诺将这封信收入口袋。
阿诺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开门之后，他在地板上找到了张纸。
白纸空荡荡的，下方是风先生的署名。
当阿诺捡起白纸的时候，附着在纸上上无形的灵振动空气，他的耳边传来了风先生熟悉的声音：
“已经找到伊莱的行踪。速来。”
阿诺将白纸摆在桌上，随即沉默的站在昏暗中。
终于，猩红羔羊的事情就要结束了。
不管他为什么到处传播雕像，有什么计谋，是时候迎来结尾了。
阿诺吩咐侍者准备了热水，在盥洗室中好好洗了个澡。
随后他躺上床，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才昏沉睡去。
…………
伊丽莎白市。
富丽堂皇的书房灯火通明。华贵的玻璃吊灯闪着迷幻的光芒。
吉米惴惴不安的站在“深蓝”乔治面前。
乔治身旁管家身着整齐的燕尾服，手中托着银白的托盘。托盘上放着陶瓷的白色弯嘴茶壶。
吉米低着头复述着发生的事情，一双手无处安放。
“你的意思是，你在睡梦中看见了一个黑肤色的男人，似笑非笑的。就是他让你们得以离开北约克区。”乔治靠着椅背，他的金发在光线下夺目。
“是的。现在想来就像在梦中一般。”吉米点点头。
“为什么…他为什么帮你们？”乔治将双手搭在一起。
“他说是因为您的要求。”吉米低头道。
“我的要求？”乔治不解道。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缓慢开口道：
“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么？等下。”
他挥挥手让管家出了书房。
等到房门禁闭，乔治芬恩示意吉米开口。
吉米低声道：
”那是个长长的可怕名字。他称呼自己为梦魇与绝望之王。混乱与混沌的主宰。”
乔治听见吉米的话，一时之间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对着吉米摆摆手：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感谢…那位先生的。
“我觉得那是位超脱的存在…”吉米低沉的俯身道，“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觉得他一直在看着我。”
“或许吧。”乔治眯着眼。
他对着吉米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眯着眼睛告诫道：
“记得，这件事情你不要多嘴。”
“当然。我知道，先生。”吉米低下头。
他的声音缓慢而郑重：
“多言即使不敬。”
“很高兴你知道。”乔治向后靠住椅背，“现在，你是商队的领头人了。”
吉米眼神露出喜悦，他道了声谢，随即在乔治的手势中走出了书房。
夜色漫长，但是月光已出。
惨白的光线即将穿透密闭的灰暗，厮杀将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深海
早上九点。出色事务所二楼。风先生办公室。
阿诺拿起桌上的咖啡壶为自己倒了杯咖啡。
他端着杯子，吹了吹蒸腾而起的热气，随即喝了口。苦涩得液体在舌尖炸开，阿诺不由得皱起眉头。
风先生正翘腿搭着木桌，偏头扫了眼阿诺，开口道：
“你这两天去了哪儿？”
阿诺耸耸肩没有回答。
风先生抬头将目光集中在天花板上：
“每个人都有**…按照规定我得扣你两天的日薪，再加上部分出勤费。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这很合理。”阿诺端着咖啡杯，顺着地板踱步，“我看见了你的信。风先生。昨天晚上。”
“玫瑰区的猎人们行动迅速。掘墓人先生昨天就给了我这张画像。不是三分之一，不是三分之二，而是完完全全的伊莱画像。”风先生伸手拉开了抽屉，将一卷纸递给了阿诺，“这就意味着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怎么做？”阿诺接过画像，没有看而是眯眼望着风先生。
风先生靠着椅背：
“明天就是抓捕行动，附近几个辖区的猎人也会来…还有掘墓人先生以及希瑞女士。你可以准备下。伊莱的实力至少有阶层二，阶层三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行动危险么？”阿诺将喝空了的咖啡杯慢慢放下。
“相对而言，并不危险。”风先生耸耸肩，“他被找到了…阳光下的黑暗脆弱的就像是薄纸，一用力就将破碎。但是依然要小心。毕竟白纸也能划伤你的手指。”
阿诺扫了眼画像，随即将画像归还后便与风先生告别，离开了办公室。
他去走廊一号办公室签到的时候看见了哈瑞。
哈瑞坐在座位里，手中捏着报纸两端，抽着烟斗。听见阿诺的推门声，抬起眼睛望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两天不见的巡逻员先生么。”
“这两天怎么样？过的好么？”阿诺自桌上的笔筒中拿了只笔，往签到表上打勾。
“没怎么样。像是这城市本来的模样，到处冒着烦人的气泡。”哈瑞眨了眨灰色眼睛，“辖区里多了个涉及神秘领域的女人，过几天需要前去确认。”
哈瑞接着回忆道：
“皇后区又死了几个站街女。凶手抓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野草一样。楼下碎碎念的罗珊昨天抱着她的猫先生到处晃荡最后找上了我，她对猫先生有些过敏，又不放心猫先生，所以准备找人养。”
“你同意了？”阿诺左右偏偏头。
哈瑞哈哈了两声：
“我不喜欢猫。我觉得她今天还会上来的，问问风先生，他昨天不在。”
阿诺和哈瑞去杰那儿待了一上午。一边聊天，一边喝着茶水。
他们还玩了类似前世扑克牌一样的游戏，但是被称为“普卡”。
规则类似于前世的红十。根据杰的说法，普卡的来源可以追溯到第二纪的末尾，第三纪的开端。
中饭阿诺三人一同去伊丽莎白街上的小餐馆解决，回来的时候还按照风先生的要求给他带了包方糖和一瓶牛奶。用来配他的咖啡。
阿诺在出色事务所一楼见到了罗珊。
她带着黑色的面纱，隐约可以看见额头上出了些红印，见到阿诺有些眼泪汪汪。
“阿诺先生。”罗珊怀中抱着黑猫，“你愿意养一只乖巧可爱的猫咪么？”
阿诺看着罗珊额头的红印：
“你以前过敏过么？”
罗珊瞪大了美丽的眼睛：
“不…阿诺先生你不喜欢猫么？提拉米苏很乖的。”
“事实上我一直想养一只黑猫。提拉米苏…好名字。”阿诺试探着朝着提拉米苏伸出手。
提拉米苏没有闪躲，大方的让阿诺摸了摸脖子。入手感觉温暖而毛发柔顺。
阿诺没有说谎，前世的他一直想养只猫。但是一直不敢付诸行动。生活已经足够让人忙碌，连自己都管不好，何况是养只猫呢。徘徊在宠物店数次，最终离去。
“提拉米苏很乖的，而且出色事务所也能带它来。等到这几天把那个伊莱抓起来，先生您就会很空了。”罗珊盯着阿诺。
“你说的有道理。”阿诺眨眨眼，“怎么养它…我的意思是我虽然看过一些养猫的杂志，但我从没有养过猫…要准备哪些东西么？”
“等到你们抓到伊莱，我会把提拉米苏用得东西送来…我已经买了一套了，要不是我过敏。”罗珊丧气道，她用手轻抚提拉米苏的头，“乖乖，最后几天了，唔，然后就要跟着这个大叔走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大叔…阿诺觉得自己脑门挂下了几道黑线。
原来在罗珊心中自己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人了么。
阿诺无奈的看了看一旁看热闹的哈瑞和杰，用胳膊肘捅了捅憋笑的杰：
“嘿。走了。”
阿诺将牛奶和方糖递给风先生后便离开了出色事务所。
顺着道路前行，阿诺进了恶龙酒吧。
他对着桌后的汉先生打了个招呼，坐到了椅子上。
汉先生放下手中的书本，墨绿色眼睛闪着光：
“本店新进了桶酒。强烈推荐。”
“什么酒？”阿诺饶有兴趣的问道。
“来自北方诸国，异域风情浓郁的酒品。深海。”汉先生眨眨眼。
“我想尝尝。”阿诺将脚搭在高脚凳的脚垫上。
汉先生按了按桌上的服务铃，对着前来的金发女侍者低语。
女侍者点点头快步离开，回来的时候手中托盘上放着高脚杯。
阿诺接过酒杯。他注视着上下分层的酒液，上半部分是宛若空气的透明，下半部分恍若深夜般漆黑。
阿诺端起酒杯喝了口，口味独特难以形容。带着橘子的清香，而后微微带着咸味。
他一边品着，一边见汉先生介绍着这酒的来历：
“酿造这种酒非常危险。酿酒的人要在暴雨得深夜将船只顺着河流开向海洋。将密封着原液的橡木桶，绑上沉重的石块，沉入大海深处。”
“他们会等上数年，直到橡木桶上连接石块的绳子断裂，橡木桶漂入河流。久等的酿酒人会将它们捞起。”
“感觉像大马哈鱼一样。”阿诺接口道。
“大马哈鱼？”汉先生迷惑道。
阿诺哈哈了两声：“没什么。一种特别的鱼。海里长大，而后到河流里产卵。”
“好吧。古怪的鱼。”汉先生眨眨眼。
他感慨道：
“谁也不知道深海究竟对酒做了什么，总之原本澄清的原液会变成一半透明一半漆黑的样子。味道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甚是奇妙。”
汉先生示意阿诺尝尝下方黑色的酒液。
阿诺端起来喝了口漆黑的酒液。
灼烧感伴着恰到好处的酸甜味道。让人欲罢不能。入口时酸甜的回味得时候带着让人印象深刻的淡淡咸味。
没几口酒杯便空了。
阿诺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呼了口气：
“非常棒。”
晚上十点。阿诺带着提前购买的柠檬蛋糕去见了无法者小队。
克拉克等人依然繁忙。
午夜。
阿诺睁着眼睛，直到准点的钟声敲响。
叮当。十二点整。
“梦境召唤冷却。”系统清脆的响声。
“开始召唤。”阿诺命令道。
视界边缘漆黑浓雾眨眼间席卷而来，囫囵吞噬陈旧地板，活物般盘上桌椅。
刺耳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一如嘲弄得轻笑，一如绝望的咒骂。
第一百一十九章：聚会
左右高台上漩涡流转，但是“深蓝”与“沃克”还没能具现而出。
阿诺站在高台上，二十二座高台之间黑雾缭绕。高台古朴大方，恍若亘古长存。
阿诺数着高台的数目，二十二…恍惚间脑后闪过闪电，心中陡然划过些许灵感。
二十二座高台，偏巧基质的数目也是二十二，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种巧合。
自从逐渐深入黑暗的神秘学领域中，阿诺也逐渐获得了些许这方面的常识。
二十二这个数字在神秘学领域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根据浅显生命树学派的教义内容，向上攀爬靠近神明所在的领域，其中会经过十个阶层，方式有二十二种。
各个阶层，它们相互联通又相互隔绝，二十二种方式像是长蛇盘绕柱子一般，蜿蜒向上。
十大阶层各自有着各自的名字，分别是：
王冠，智慧，理解，然德基尔，卡麦尔，米迦勒，亚纳尔，拉斐尔，基础，王国。
想要靠近神明所在，必须努力向上，让自己从无到有，从有限到无限。
但是阿诺还在另一些神秘学书籍中看到了一些相悖的内容。
他们认为想要靠近神明，需要向下前行。普通的人是从唯一伟大的神明身上割裂开来。
要靠近神明就需要不断补全自身，直到自身从有形的数字化作最终的诞生一切的零。
阿诺对于神秘学领域了解的越多，越觉得眼前所出现的不是一条光明磊落的康庄大道，而是漆黑深邃迷雾重重的幽邃迷宫。
相互矛盾，前后颠倒才是神秘学知识的真正样貌…或许是就是神秘学被风先生比做黑夜的原因。
“深蓝”与“老鬼”的身影在漩涡下缓慢凝实，他们恍惚了一下，随即找回了对于自身的把握。
他们几乎在同时仰头望向高台上站立的“梦主”先生，而后俯身低语：
“午夜好。梦主先生。”
“午夜好。深蓝，老鬼。”阿诺对着高台站立的两人微微点头，“又到了新的一周，新的聚会开始了。”
“盼望已久。”乔治轻笑道，“我等荣幸。”
他整了整迷雾中的模糊袖口：
“梦主先生。我找寻到了新的铜片。我现在就将它们具现出来么？”
“第几片了？”阿诺问道。
“第九片了。”乔治应答道，“苍蓝国境内市场上的铜片基本已经被我暗地里买下了。”
“不用着急具现给我。”阿诺扫了眼乔治，“保存好。”
“遵循您的意志。”乔治顺从道。
“老鬼”沃克侧耳听着乔治的话语。他有些不安的注视着梦主先生。
自己还亏欠着五块铜片…最近一直在北约克区没法脱身，不能找到铜片…梦主先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有些许想法。
阿诺看了眼一声不吭的“老鬼”，隐约可以理解他的处境：
“你还在北约克区，铜片可以缓一缓。但是新的有些消息，我可能就会和深蓝单独交谈。”
“老鬼”沃克悲喜不显道：
“这非常合适…我会尽快将五块铜片补上。”
阿诺微微点头：
“规则是维护稳定的基石。”
沃克看向“深蓝”：
“你的商队离开北约克区了么？”
“深蓝”微微沉吟，他并没有将离开的时间透露，选择简单的回答道：
“确实…是的，已经离开了。”
“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沃克平淡道。
“说说看。”乔治揉了揉额头。
“我需要一套炼金器材。包括烧杯，玻璃棒与全套蒸馏器材。医用的就可以。我需要这套器材运到北约克区的一个地址。北部鞍山大道4408号。”沃克的声音低沉，“作为回报，我能提供你有关阶层二的蒙面者的信息。”
乔治眯着眼睛，他下意识得反问道：
“什么信息。”
披着长袍的沃克变换了重心位置：
“一具死了的尸体，可以回答一个问题的灵。”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问那个尸体一个问题？”乔治不确定道。
“是的。”沃克点点头。
乔治迅速对两样活物的价值做出了判断，他假装沉吟了一会：
“成交。我的问题很简单，你清楚的。我想要得到蒙面者阶层二的晋升条件。这两天，明天或是后天。我会派一位商人将你需要的器材运来。你收到后，我们的交易就达成了。”
“期待下一次的聚会，你能带来的好消息。”乔治轻笑着。
他忽然眨眨眼道：
“原谅我的好奇…这蒙面者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沃克轻笑起来，“很简单。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
梦魇空间中沉寂下来，无人再开口。
阿诺等了会，看了看不再说话的两人，压了压手臂，开口道：
“现在是消息交换时间。”
最先开口的是“老鬼”沃克，他左右踱步：
“北约克区集中了许多的猎人，逐渐成了鲜血肆意流淌的可怕之地。”
这很符合亚南昂安科市目前的情况，根据阿诺的了解，约莫有一半以上的猎人前去临近的北约克区进行秩序的维护。
而后开口的是“深蓝”乔治，他开口的时候有些艰难：
“苍蓝国上议会未能通过最低工时法案。这对工厂主来说是个好消息…对我也是。”
资本主义的剩余劳动价值么…阿诺想到。
阿诺最后开口。他将视线望向黑雾最深处。
他回想着那位宝蓝色眸子男人说的话，轻笑了声，开口道：
“北约克区，一场盛大的宴会已经开始。”
盛大的宴会…沃克和乔治明锐的注意到了阿诺的措辞。
沃克在心底低声诵念了遍梦主的名字：
黑雾之中的梦主。梦魇与绝望之王。混乱与混沌的主宰。
不愧是绝望，梦魇，混乱，混沌的具象么…沃克只觉得身体的深处似乎有些发冷。
“梦主先生。我申请单独交谈。”在最后乔治忽然开口。
阿诺扫了眼乔治：
“可以。但是下次单独交谈的提出放到信息交流的前面。”
“遵行您的意志。”乔治应答道。
阿诺抬起手。黑雾宛若活物蠕动，遮蔽了沃克所在的高台。
沃克不能看见梦主和深蓝的身影，听不见他们的交谈。所能看见的只有平台边缘，以及在远处浓密的黑色雾气。
但是沃克显然并不害怕这种环境，他闭上眼睛，陷入了自我冥想中。
阿诺确认沃克已经给隔离，看向乔治道：
“你想要和我单独交谈什么？”
乔治斟酌道：
“梦主先生。我的下属，吉米。说他从北约克区离开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个肤色黝黑，面容带笑男人的帮助。”
“那是我。”阿诺简单的回答，“…一个化身。”
果然是化身么…乔治看着高台上那笼罩在朦胧黑雾之中的身影。
乔治继续开口道：
“我翻阅了很多的书籍。我没有找到描述您化身的消息。您的化身的信息被恶意的抹除了。”
“你想要说什么？”阿诺眯起眼睛，“你可以大胆的说。”
“我的意志全在您的观望之下。”乔治低沉道，“我想…我可以建立一个教会，关于恢复对您化身的崇拜的。”
嘶…已经到要建立教会塑像的程度了？阿诺即使已经熟悉，但此刻依然感到阵蛋疼。
建了教会势必会宣传，自己现在就是个光杆，本人还只是个阶层一的刚入神秘领域的家伙。没有什么抵抗能力，这种情况下，大声张望可不恰当。
阿诺摇摇头道：
“群星还没正确的罗列，时针未能至必定年月。一切还不是时候。”
阿诺最后对着乔治嘱咐道：
“我要你严守秘密，荣耀的时刻终将到来。”
“谨遵您的意志。”乔治深深拜服道。
第一百二十章：伊莱之死
八点三十左右。出色事务所二楼。
阿诺快步穿过走廊，身后地板上留下长串的湿脚印。亚南昂安科市又是雨天。
他没有迟疑的抬手推开风先生办公室门。
办公室木桌后方，杰身着黑色风衣，将身子缩在椅子中，眸中满是忧虑与阴郁。
风先生靠着窗口。窗板玻璃结上了层湿漉漉的雾气，就像是眼病患者眼睛那层白膜。
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你也来的很早。”
“睡不着。”阿诺扫了眼木桌，自然的拿起咖啡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腾腾的咖啡，“不介意吧。”
“不介意。”风先生双臂架在一起，“等一下哈瑞。等他来，我们就出发。说不定可以见到伊莱最后一面。”
“为什么？”阿诺端着咖啡，闻言一愣。
“我刚刚到办公室的时候，差不多七点吧。我收到了风中的来信。玫瑰区和上城区的猎人们已经过去了。”风先生望着窗外像是被浸入水中的街道，墨镜后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人手够么？北约克区分去了很多人。”杰微微从椅子中像是蛇一般抬起头。
“剩下的人不多。”风先生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眨眨眼，“但是伊莱会被好好料理的。他是重点对象。”
数分钟之后，门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哈瑞推门而入。
他跨门而入，扫了眼房间之中的三人：
“我竟然是最后到达的。这才几点。”
风先生望了眼站在门口的哈瑞：
“前后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可以出发了。杰，麻烦你开车了。”
“没问题。”杰站起身子。
阿诺，风先生，哈瑞，杰走下二楼。
大堂桌后站着罗珊，她望着朝着门口而去的四人，抓了抓头顶蓝色帽子的大帽檐，眨了眨如阳光下玻璃般闪亮的眼珠，笑道：
“祝一切顺利。”
“当然。罗珊，当然。”风先生摇了摇手臂。
乘上厚重的黑色福特t型车，杰坐在驾驶座，风先生副驾驶。阿诺和哈瑞坐在后座。
一路无言，车子顺着车流而前。埃文森街道与咯咯咯街道的交口处立着关卡。面带空白面具得无面者们站着。
持着厚重相机的摄像师与记者不知道为何远远的站着。
杰将车子开到关卡，无面者扫了眼摇下窗户的风先生，放车子进去。
埃文森街道几乎空了，一栋三层别墅下面拉着封条。
铁栅栏后，枯萎的树木朝着空中伸出垂死挣扎的手臂。地上一片火烧的焦黑，留下的水坑，连成片的弹坑，可以看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风先生一下车就对众人嘱咐道：
“我去见见负责人。你们等我下。”
随即他朝着街道一旁走去，那里站着个矮胖的秃顶中年人。阿诺没有任何印象。
阿诺打开车门，下了车。哈瑞和杰留在车上。
别墅门口，阿诺看见了掘墓人先生与希瑞女士以及她的女仆。边上还站着两三个叫不出名字的陌生面孔猎人。地上躺着四五具蒙面盖着白布的死尸。
“上面是什么情况了？”阿诺对着两人打着招呼。
“不知道。”掘墓人先生合着双苍白的手，在身前拄着长杖，布满黑眼圈的眼睛中满是疲倦，“伊莱死了才会轮到我出场。”
“掘墓人起的太早了。”一旁站着得希瑞女士眯着眼睛笑着，“你不知道他最开始来时候得样子，我都以为他要睡过去一样。”
“那你呢？希瑞女士。”阿诺扫了眼希瑞一旁站着得黑白女仆装的，“你不上去看看么？”
“根据协会的条例，我不能出手。”希瑞女士站在一旁，眸子亮闪闪的。
“好吧好吧。”阿诺耸耸肩。
约莫七八分钟后风先生回来了。
他对着阿诺等人耸肩道：
“几乎不用我们出场了。对于伊莱的猎杀已经到了尾声…不过还是可以上去看看。”
“那我就不上去了。”哈瑞在座椅上弄了个舒服的坐姿。
“我也是。”杰靠着驾驶室的椅背，“等结束了再说。”
阿诺盯着封条。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他想要亲眼看着伊莱。他急切的想要看道伊莱的末路。
跨过封条，进了大厅。
一楼大堂中满是交战的痕迹。但是几乎没什么东西。装饰良好得墙壁被摧毁的快要成了废墟。
阿诺快步上了楼梯。
二楼的屋子伤躺了七八个死尸，几个长相奇特有若拼接怪得家伙在角落中。浓稠的黑血洒在华贵的厚重地毯上。就像是吸满了脏水的海绵，鼓鼓胀胀的。
三楼传来响动。
阿诺继续往上，透过房门，阿诺看见了被逼在死角，已经弹绝粮绝的家伙，白衬衫上占满了血迹。
他边上躺着几具尸体。
阿诺看见了那人的脸。
双眼深邃有若漩涡。下颚方正，果决刚毅。薄薄的嘴唇残忍而嗜血。宽阔的额头充满了智慧。
他正是伊莱。面对死亡，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反而惬意的坐了个舒服的姿势。
四五个身着风衣的猎人向前逼近。
“你们在怕什么？”伊莱努力靠着抢，“你们杀光了我的下属，将我逼近死亡的边缘。”
猎人们不说话，只是沉默的靠拢。
伊莱左手扶向面装，几乎同时一位持枪猎人扣动扳机。
伊莱左手掌背炸出血花，他左手无力松开，玻璃瓶子碰的砸在地面破碎了。
伊莱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等声音出口，又一发枪响。
伊莱心脏处炸开血花，而后是脖子，胸口，额头。
鲜血在他身下积了血泊，伊莱瞪大了双眼，他死了。
就这么简单？阿诺有些迟疑。
“别再骗我们了。”某位没有拿武器猎人打了个响指。灵性扩散，在额头画出发出蓝光的三角眼形图案。
眼前一切如雾气飘散。
伊莱靠着墙角，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精神越发萎靡：
“哈。你们长教训了。”
另一位猎人身上扩散开得灵。伊莱猛地直起身子，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枪声再次响动。
伊莱胸口连连炸开血花。额头亮着三角图案的猎人打着响指，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阿诺觉得伊莱终于要死了。
看着伊莱得投无力得垂到胸前，起伏的胸膛逐渐停止。阿诺心中平静安稳起来。
终于死了，猩红羔羊的事情结束了…
但是，该死的猩红羔羊…阿诺上前两步，对着伊莱的尸体狠狠吐了口唾沫。
“恼人的家伙终于死了。”持枪的猎人咧开嘴，他拿着枪管顶了顶伊莱的头，“马的，以前给我添了那么多的工作量。要不是掘墓人先生的要求，我一定打烂他的脸。”
第一百二十一章：头颅
“头颅是灵的圣所。”一旁的猎人低语道，“破坏了他的头颅，死亡基质的猎人就不能获得什么信息。不要做这种无趣的事情，凯西。”
持枪的猎人耸耸肩，他收起枪械。
某位不知名的猎人自窗口探头，模仿着某种鸟类的鸣叫声。
阿诺待在房间中等了会，看见掘墓人先生提着箱子出现在门口。希瑞女士与她的女仆立在墙边。风先生站在阿诺边上，没有见到哈瑞和杰的身影。
房间中挤进了七八个猎人，而走廊上人影重重。
掘墓人扫了眼墙边伊莱的尸体，伸出双苍白纤长得手抬起伊莱的面孔左右看了看：
“你们这群莽汉竟然避开了他的头颅。很好。”
随即，他将伊莱的尸体拖到中央，平放在地。他身旁放着的行李箱外壳几乎闪着微光。惊人的灵性自箱子内部穿出。
“掘墓人先生带着个古怪的箱子。”阿诺因为紧张而没话找话。
“为了这场仪式，掘墓人准备了些时候。”风先生站在阿诺身边念叨着，“我们希望可以获得有关猩红羔羊在亚南昂安科市所有的布置与安排，有关他们传播雕像的原因，有关他们组织在亚南昂安科市的人员。”
“看。要开始了。”风先生扬扬下巴。
阿诺朝着中央望去。掘墓人拉起了窗帘，随即打开了箱子。
他从箱子中拿出了莫名的认不出的材料，几颗古怪的植物，几柱白色的蜡烛。
他用火柴点起蜡烛，将融化的烛泪滴在地上，绕着尸体一圈。随后摆在尸体四角。
神秘的气息随着摇曳的烛光荡漾开。
“安静，各位。”掘墓人最后慎重提醒了句，向前一步半蹲在地。
他深呼吸了几下，驱散了浓重的困意，探手悬在伊莱的额头上方。
打起精神的掘墓人先生打了个响指，无形的灵自他身上散开。
呜呜！
狂风自房间四周汇聚而来。狂风穿过阿诺的身躯，寒冷深入骨头，就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刻着骨头。
落在地上和墙上的影子因为蜡烛闪烁的烛光疯狂的舞动，就像午夜幽灵的狂欢。
狂风咆哮着穿过房门，穿过空洞，穿过缝隙。
浑厚而森然，直叫人听了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周围的空气中盘绕着虚无缥缈的白色薄雾。隐约的可以看见道道模糊人影，穿过房屋的墙壁，穿过天花板与地板。
掘墓人伸手拿出了瓶黑色粉尘，微微倾斜，颗粒般的黑色粉尘自瓶口倾倒而出，在空中卷成一团。
“展示于我你的秘密！死去的人，仍未离开的灵！”掘墓人双目炸开漆黑的光芒，像是即将死亡的恒星散落的星尘。
白色薄雾自马甲男人的尸体表面出现，一丝一缕被粉尘所依附。
呜呜的风声中，黑色粉尘形成了人的面庞。
伊莱的面庞。或许是因为刚刚死去的缘故，他的面容非常生动而带有生机，就像是活人一般。
“告知我你的名！”掘墓人低声道。
“你不知道么？猎人。”伊莱嘲弄的开口。
他低头望了眼地上躺着的身躯，恍然道：
“哦…看来我死了。”
“你只是将要前往那无尽安稳平和的归墟之中。”掘墓人低沉出声，沙哑带着带着威严，“现在，臣服于我，不然你将遭受苦难。”
“你又能从我这里再夺走什么呢？”伊莱眯着眼睛，“痛苦就像是风暴，它无法撼动整片海洋。”
“你可不是海洋。”掘墓人眯着眼睛，“还有，别想着拖延时间。”
“臣服于我！以向上攀行通往冥界的道路的名！”掘墓人双目化作漆黑，莫大的压力逼迫向空中的伊莱，“告诉我你们传播雕像的目的。”
“看你的能力吧。”伊莱嘲弄道。
掘墓人微微抬手，黑色的灰尘微微旋转，犹如碾盘般压轧过伊莱。
灵性肆虐过伊莱的面容。
伊莱的双目逐步失去光芒，他语气恍惚而木讷：
“为了我们的神明。”
“告诉我你们在亚南昂安科市的布置。”掘墓人低语道。
“我们收集灵与血，在这房间的地下室中，有着唤神的祭坛…羔羊之母的祭坛。”
伊莱刚刚念完羔羊之母的名字，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光芒，似乎从这古怪的状态中回复过来。
他口中挤出模糊的声音：
“伟大的羔羊之母，祈求您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能感受到您的注视。”
随着言语出口，伊莱的面容下方似乎有着活物蠕动，就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将要穿透面容而出。
“伊莱也被下了那种不能透露信息的法术。”阿诺不由得低语道，“这非常不妙…我们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掘墓人有着准备。”风先生站在旁边开口道，“事实上有着专门的名字来称呼这种技术。这种技术被称为防水封条。”
“…古怪的名字。”阿诺耸耸肩。
掘墓人探手自手提箱中摸出枚发黑的钱币，高举过头顶，随后扔向空中：
“向汝奉上这枚铸自顽石的钱币。”
钱币似乎被白雾接住，悬浮在空中，掘墓人大声颂唱道：
“向汝奉上这首盗自尘埃的歌谣。”
掘墓人唱着大声而无法听懂的颂唱声，随后自行李箱中摸出了把尖利的匕首：
“向汝奉献这柄倔自山下的匕首。”
他反手将匕首深深刺入伊莱的胸口：
“为汝奉上这鲜血…来自人的血脉。”
“你想要诅咒我么？”伊莱口中低语道，“羔羊之母会庇佑我的灵。”
“不…我在祝福你。”掘墓人眯着眼睛，高声唱诵，“黑暗废墟之主，请稳固这人的灵，就像这枚钱币稳固一如顽石。”
掘墓人按住了伊莱那挣扎的面容，低语道：
“告诉我在亚南昂安科市中你们还有哪些活着的成员。”
“…耶鲁.凯里…波特.埃文…帝摩斯.本。”
伊莱的声音颤动起来，似乎在挣扎着。
其头顶悬浮的钱币出现道道裂纹，就像被其中长出的触手缓缓撕开。
自遥远不知名处传来的一瞥，隐约有着无数的眼睛。
几乎在那刹那，阿诺只感觉错乱，几乎就要癫狂起舞。但是他用意志压制住了这种古怪的冲动。
钱币轰然裂开，自伊莱眼眶处长出蟒蛇般的触手，猛地刺入伊莱额头，将其扯碎。
粉尘散落，纷纷扬扬随着狂风消失不见。
掘墓人双目正常了。不再是那种带着莫大压迫的漆黑双眼。
他收起了仪式，吹灭了蜡烛。
那位街道上见过一面的矮胖秃顶中年人上前一步，举手道：
“各位。我是协会派出的关于这场行动的负责人。”
他请咳嗽了声道：
“猩红羔羊。邪教徒。玫瑰战争的挑起人。黑暗之旅。血肉渴食。它们在亚南昂安科市想必已经盘桓良久，就像是贪婪吸食鲜血的水蛭。日复一日吸食着平民的鲜血，吞噬他们的灵与肉。但是今日，这是个值得被记住的一天。在诸位的帮助下，猩红羔羊在亚南昂安科市的首脑已经伏案。”
他提高了声音：
“猩红羔羊剩余的成员也将归案。猩红羔羊已经不再是威胁。各位…欢呼吧！”
猎人们沉默了阵就像是还沉浸在这个消息中，随即传来的是猎人们呼啸而杂乱的欢呼声。
阿诺同样举手高呼，宣泄着猩红羔羊曾经带给他的压抑与痛苦。
结束了…结束了…该死的猩红羔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