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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风轻     通天图鉴txt下载     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流花渡口

    “天降彩虹,是为祥瑞,看来老天这是在暗示我跳下去了。”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苏迈摸了摸怀中的包裹,握紧了长剑,向前一步,闭上双眼,深吸一气,便纵身一跃,向那茫茫水雾中坠了下去。

    身侧水花飘散,片刻就已衣衫尽湿。

    脚下水流轰鸣,耳边风声呼啸,比之于地底黑崖的恐惧,苏迈在紧张担忧之余,又有几分兴奋和刺激。

    眼下的处境,较之先前已然好了万分,一路艰难都过来了,此刻应不例外,不如放松心情,听由天命罢。

    想到这,苏迈不觉笑了笑,忽地睁开双眼,想看看周边的一切,不想刚张开眼,一阵水花飞溅而来,刺得他疼痛无比,忙又紧闭起来。

    随手举起长剑,凭空挥舞了几下,如此随着水流直泻而落,不一会便觉水声渐大,双耳翁翁直响,而水气也越发浓厚,似乎快要到底了。

    苏迈深吸了一口满是水雾的空气,没来由又紧张起来,心跳也陡然加速,心中暗自祈祷,千万被摔死在岩石上。

    许是他命不该绝,亦或是祈祷起了作用,就在他紧张惊恐的关头,只听得“”地一声,一阵寒流涌来,瞬间便将自己淹没,巨大的水流,将他撞得头昏脑涨,不过总算是平安落地。

    这瀑布底下,果真是一深潭。

    长年被水流冲击,这潭里竟是深不见底,苏迈被撞得急速向水底沉去,片刻间已辨不清方向,只得随波而动。

    一不会,只觉周边水流变缓,已甚是平静,并未像之前般急流直旋,可能由于潭水甚深,直流而下的瀑布搅动了水面,但对潭底却影响甚微。

    苏迈猛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向水中望去,潭水清幽无比,借着一线天光,仍可见四周尽是岩壁。

    伸手向前,顺着岩壁慢慢向上游去,避开那奔流而下的巨大水柱,不一会,苏迈便露出了水面。

    由于瀑布冲击太大,溅起的水花可达数丈之远,苏迈虽出了水面,仍被溅得难受,只得又向前摸索着游去,片刻后便已到水潭一侧,挣扎着爬出,随后在岸边靠着一块巨石斜躺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水幕自上而下倾倒而来,视力所及之处,尽是水雾弥漫,一片氤氲,不见尽头,而水下是个一亩方圆的水潭,两侧尽是深崖,瀑布注入潭中,随后便向前方浩浩荡荡地流去。

    苏迈极目远眺,只觉这河水经深潭之后,倒是一路平静,远远便可见一条玉带般迤逦向前,竟然甚是开阔。

    休整片刻,来不及欣赏这壮观的深崖飞瀑,苏迈检查了行李,见无遗漏,便顺得河畔的岩石,一路穿行了出去。

    走了不到两百步,忽见天光大亮,眼前陡然开朗了起来,只见河流蜿蜒,两侧再无高山险峰,却是阡陌纵横,一望无际。

    远处的天边依稀还是一个不小的城镇,楼阁屋舍隐约可见。

    苏迈心中大喜,自从被师父丢进那奇诡的地洞后,历尽万难,终得逃脱

    ,除了那地牢中的和尚之外,如今可算是第一次见到了人世间的景象。

    山水尽头,野陌人家,在苏迈的眼里,那就是人间最美丽的景致。

    顺流而行,不久便发现了通往河畔的小路,苏迈心情大好,一路疾行,不多时已经上了城郊的大道,而此刻路上的行人也渐次多了起来。

    大喜过后,苏迈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此处不知何外,若还在铁剑门的势力范围之内,只怕甚是麻烦,于是在路旁稍做停顿。

    观察了片刻,发现过往行人多是凡俗野老,似乎并无修道之士,不由放了心,再看了看自身,衣衫褴褛,全身没有几处完整的,一只袖子也去了大半。

    若不是手中这把怪剑,走在路上,多半会被人认为是食不果腹的流浪者,很难和高高在上的修士联想到一块。

    “其实,我也算不上修士”,望了望前方,苏迈突然自嘲般说了句。

    感觉到暂时安全,苏迈便举步向前行去。

    身畔人来人往,似也是悠闲自得,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其貌不扬的流浪少年,或许在这世上,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吧,已经难以引起别人的目光。

    不过这样也好,苏迈一路悠哉闲哉地闲逛着,不多时,便已走近了那一片村舍之前。

    远远只见前方左侧路旁横着一块深灰的的大石,走近一看,上面依稀竖刻着“流花渡”三个大字,字迹方正古朴,许是年代久远,原本的颜色已不可辨,若不走近,难以看出其中的字迹。

    稍停片刻,苏迈便又向前村内行去,于他而言,这里叫什么并不重要,有人有吃的就行。

    走了不到百步,两旁的屋舍便多了起来,道路也较之先前宽了少许,青石铺就的的路面,踏上去甚是平滑。

    越往里走,越是热闹,两侧商铺林立,店招飞扬,看去甚是繁华,贩夫走卒随处可见,时有吆喝声传来。

    苏迈穿行其间,不觉有几分亲切,少时随天随子算卦为生,多次见过类似的小镇,一杆青竹,一块卦布,便是他们的全部,随意找个角落,便可落脚为生。

    眼前这个叫流花渡的小镇,和之前走过多数地方并无太多的区别,只不过,剩他独自流连而已。

    人间无限好,人见旧时人

    三年了,老头子去哪了呢?

    望着周边的一切,苏迈恍若梦回少年时,站在街角喃喃自语。

    “大家快去渡头啊,有神仙教化了。”

    “快去、快去,莫错过机会啊!”

    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将正在街角发愣的苏迈惊醒。

    尚未明白发生何事,便只见原本平静安然的街道,突然如中魔咒般,所有人都往镇北方向蜂拥而去。

    转眼间拥挤繁华的街道便是人去楼空,剩下的也是老幼相扶,三五成群,迤逦而去,看起来,似乎这桃花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苏迈皱了皱眉,心道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过去

    看看热闹也好,随后便转过身来,三二步并入人流之中,向前行去。

    小镇商贸便利,往来客商繁复,也因此常有落魄旅人,留连不去,镇上居民多见怪不惯,故见苏迈突然跑了出来,也没人体会。

    在多数人的眼里,此刻这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多半也是个无家可归的流落者罢。

    随着人群一路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向北而行,约莫半盏茶时间,便见前方房屋渐稀,脚下道路也随之变窄,两侧扶柳扶风,绿意盎然。

    人群拥挤不堪,如潮水般向前方涌去,苏迈挤在中间,不由自主地跟着,心中堪是纳闷,如此盛况,莫非前方有某位大善人大发善心,发放钱粮,那岂非见者有份,果真如此的话,去领点吃的也好。

    如此一念,心下便隐隐有几分期待了,脚下不自觉了加快了速度。

    凭着这三年来在铁剑门中勤修苦练,虽无道缘,但这身板却是壮实无比,跟眼前这些山野流民相比,自有天渊之别。

    脚下用劲,左冲右突间,不一刻已赶上了最前头的队伍,隐约间前方已然是大河之畔,水流之声隐有可闻。

    就这样挟裹着前行,走了不到一刻钟,前方人潮霍然止步,并迅速成环形散了开来。

    苏迈弓着身子向前挤了过去,耳畔不时传来因争抢位置而带来的争吵之声。

    凭着灵活的脚步,不到片刻,苏迈便挤到了最前头。

    眼前是一个古老的渡口,河畔有一座送别和临时休憩的石亭,亭中坐着一个童子,怀中抱着一具瑶琴,神态安然,正斜斜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俗尘流民们。

    看那神情,就像是在观看一群蝼蚁一般,毫不在意,不过越是如此,那些闻迅赶来的村民越是崇敬,似乎被这童子看上一眼,也是莫大的荣耀。

    未几,只见那童子似是休整已毕,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扯着清脆的童音,学着大人样,缓缓说道:

    “尔等今日有福,有仙师降临流花渡,施圣人之法,教化众生,尔等务必诚意礼拜,不可怠慢,否则仙师一怒而去,仙踪缥缈,便再也无缘相见了。”

    话未说完,前方密集的人群中已有人急不可奈,为表虔诚,直接拜了下去。

    这样一来,其它人也是不甘落后,黑压压地一片,全拜了一来,周边一下空了许多。

    苏迈站在前面,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望着身侧这些正匍匐在地,满是期待的村民,甚是尴尬。

    他生性刚强,除了师父和祖师堂的各位先祖,他倒是从没跪拜过,那怕是从小养育他的天随子,也从未让他行跪拜之礼。

    今日在这世外孤村般的流花渡,让他去跪一个年幼的童子,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显然周边的一切已然由不得他,这边苏迈尚在犹豫,耳边已是一片叫喊喝骂之声,听去都是催他赶紧下拜,不得怠慢仙师,否则如何如何之类。

    更有甚者,已然开始扯着其衣衫,逼其下脆。

第四十七章 留仙魂曲

    苏迈摇了摇头,今日之势,众怒难犯,望着脚下黑压压一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纠结,忽听得前方童声传来,那童子开口道:

    “仙缘天定,不可强求,这位小哥既然不愿听从仙师教诲,也无妨,就请一旁自便,勿要影响他人。”

    闻得此言,苏迈如获大赦。

    朝那童子拱拱手,一溜烟跑了出去,远远在河畔一棵古槐树下坐了下来,看看后事如何。

    而此刻那童子,正指挥着众人下拜礼颂,迎接仙师降临。

    对于神仙一说,这些年多听天随子偶尔提及,后入铁剑门中,成为修士,自然对那修仙大道倾慕至及。

    只是仙途难及,这诺大神州,真正能得道成仙者又有几人,而且听师枯心老道说,修成仙道之人自有其去处,远离俗世,轻易不会现身。

    如今这童子这么大排场,不像修道之人冲虚恬淡的做派,只怕应是哪个门派沽名钓誉之徒,欺骗愚民罢。

    不过既是如此,那童子为何不处置于他,以显示神仙威仪,却让他在一侧旁观呢?

    思忖片刻,转而一想,或许在他眼中,像苏迈这种流浪无知的俗人,和蝼蚁无异,根本不值得去计较甚至多看一眼,能说一句话,已算是另眼相待了。

    想到这,苏迈忽觉有几分心痛,忖道,若非我体质不宜修道,如今应该也在流仙湖畔勤修苦练,如运气够好,或许也能御剑飞天了。

    不过就算能御剑又怎么样,那何师远还不是败在我手中,想到这,似乎又多了几份释然。

    背靠古槐,抬头向前望去。

    不知何时,那童子已经来到了那石亭之外,怀中依然抱着那琴,似乎极为珍视,片刻不离。

    只见他环视了一周,继而朗朗喊道:“吉时已到,有请仙师法驾!”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时沸腾起来,叫喊声、祈求声连成一片,甚至还隐隐可听到颂佛之声。

    苏迈闻之,不觉莞尔,这世俗愚民,为得仙灵庇护,俨然已是仙佛一家。

    修道中人为佛道之争纠结千万年,到了尘世间,又有何区别?

    这边苏迈正自无聊中,前方突然静了下来,适才那童子正一脸虔诚地望着半空,手中的瑶琴此刻已然不见。

    不一会,一阵奇怪的琴声自虚空中飘来,初时叮当清脆,有若百鸟清鸣,片刻后忽如急风骤雨,倾泄而至,直如高山流水,绵绵不断,众人闻得琴声,似沐甘霖,如痴如醉。

    苏迈对音律不甚了了,只觉这琴音入耳,如歌似诉,虽从远处飘来,但听着却像是在眼前弹奏一般,一音一律清晰可闻。

    更奇妙的是,那琴声随风而至,似有一股缠绵的魔力,令听者欲罢不能。

    苏迈虽修行根基有限,但在眼前这芸芸众生之中,也算是修道中人,尚且闻之欲醉,遑论那渡口中正跪拜着的村民了。

    只见前面黑沉沉一片,匍匐于地,如闻仙乐。

    那童子此刻也是一脸肃穆,望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微有笑容。

    约莫半刻时光,一曲终了,众人如梦方醒。

    也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皆举头望天。

    苏迈见状,抬眼望去,只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长

    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神色从容,眼神空茫,对这脚下跪拜的村民,视若蝼蚁。拿张原本童子手捧着的古琴,此刻却直直地悬在了他身前。

    白衣素琴,不动如山,袖袍随风猎猎而舞,这男子静立半空,确有几分仙家气度。

    苏迈纵眼望去,只见那男子长空而立,淡然庸雅。

    唯一有些特别的是他的长袍下摆似乎有些不太合身,将整个裤腿都遮住了,有风吹过,显得空荡荡,甚是怪异。

    苏迈学道三年,虽修行无甚进境,但这些年耳听眼见,阅历毕竟不似年少之时。

    当初在翠云山中,见陆云奚御剑来去,已是惊心,后有那老和尚不借外力,空中行走,来去自如,已算是神州修仙界中顶尖之人。

    如今三年过去,在那祖师堂中随枯心苦修,倒也没见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人物。

    今日见这男子,同时不借助仙剑之类的法器,在半空静立,甚是从容,莫非他的修为比那和尚还高?

    正思忖着,耳边又传来那童子的声音:

    “今日诸位有缘,仙长途经此地,以仙乐教化尔等,适才各位所闻,乃留仙引之调,只为引路之用,随后才是真正的妙乐仙音,请各位好自珍惜,一曲仙音,可抵半世修行,对俗世中人,亦可消灾解惑,迷途劝返。”

    话音刚毕,众人中又是一阵骚动,随后只见童子小手一挥,便将骚动压了下去。

    片刻后,也没见半空中的男子有何动静,一阵悠缓的琴音突然在苏迈耳边响了起来。

    那男子依旧负手而立,长琴静静地横在身前,似乎并未弹奏。

    难道是不弹而鸣,亦或是某种奇妙的功法,以真气驭动琴弦?

    苏迈一头雾水,以他目前的修为,肯定看不出是何种原因。

    只觉这琴声较之先前胜过千万,声音不大,却如丝如缕,缓缓流入耳间,时而如和风细雨,春风拂面,时而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动静相合,如高山峡谷,相映成趣,直让听者如痴如醉。

    不到片刻,苏迈忽觉这琴声似乎只为他而鸣,琴音飘忽而来,飘摇不定,就似少时随天随子游戏江湖,虽清苦无根,却得难得自在。

    随着琴音渐长,**忽起,音转惊急,一阵急弦声中,隐隐有杀伐之意。

    苏迈不自觉忆起当年翠云古道上那神秘的黑衣人,突然而来,又倏忽而去,之后天随子留书出走,一去三年,再无音信。

    随着琴音的高低起落,起承转合,苏迈似乎将这些年的经历又回想了一遍。

    忆起自己逃离祖师堂,之后九死一生,而枯心道人凶吉难测,不由苦上心头,表情甚是痛苦,而泪水也不觉潸然。

    正自凝神聆听,不能自已已之时,忽而一声厉啸声传来,如九天惊雷般,平地乍起。

    苏迈如中棒喝,瞬间转醒过来。

    摇了摇头,抬眼向前,只见那渡口众人,皆如酒醉般昏沉欲睡,而更有甚者,不知何故,竟是抱头痛哭,甚是凄苦。

    那白衣男子却是一切如故,背负双手,冷冷地望着脚下的一切,似有不屑。

    此刻唯一不同的是,适才那童子所在的小亭之中,多了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年轻女子,面容清雅,气质出尘,看情况不过双十年华。突然出现在这昏

    沉迷醉的渡口之中,就像一阵清风,将众人自靡靡之中强自拉了回来。

    苏迈略一望去,只见那亭中石台之中,赫然也摆着一张古琴。形制较那白衣男子短了少许,只是外观却古拙得多。

    看起来,女子似乎和这白衣男子是同道中人。

    见众人中尚有未及转醒,黄衣女人略一定神,右手平抬,凌空虚按了数下。

    只听得一声流水般的琴音迎面而来,较之先前那男子所弹更加清亮,却多了几分亲和之气。

    苏迈闻之,只觉精神一顿,适才因受琴声感染而产生的悲泣情绪也一扫而空。

    而那渡口之前跪拜着的众人,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相顾而立,不知所以。

    见众人醒来,那黄色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环顾一周,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男子,缓缓道:

    “诸位乡亲,适才各位所闻乃邪教魔音,不是什么仙音妙乐,更不消灾解惑,只会蛊惑人心,引人入魔,千万不可再听,还望速速离去,免遭荼毒。”

    此言一出,前方一片哗然。

    众人多是不解,如此动听的仙乐,怎么可能会是邪教魔曲,甚至还有较有激动者,直接开始骂起这个黄衣女子来。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而来,出手打断仙长妙乐的女子,更像是邪教妖人,而那长空而立的白衣男子,气度非凡,必是神仙之流。

    千载难逢的神仙教化,被人无故扰乱,的确令人恼怒。

    一时间,各种声音传来,叫喊声,辱骂声,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女子。

    苏迈远远望去,不觉隐隐有些不安,虽说这女子容貌清雅,不似伪诈之徒,但众怒难犯,在这些山民狂热的仙道崇拜下,只怕也难以力排众议。

    正在苏迈暗中担心之时,只见那女子淡然一笑,忽如春风化雨,令人心旌神摇,叫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轻抬右手拂了拂鬓边的一缕乱发,轻启朱唇,女子向着半空喊道:

    “金刚盟中琴公子赢月,不在青泯山中修行,却跑到这荒郊野渡,装神弄鬼,欺骗无知山民,实在令人费解。”

    那白衣男子闻言,脸色微变,清冷的目光扫了那女子一眼,转而道:

    “何方妖女,在这妖言惑众,本尊以琴渡世,教化流俗,岂容你横加诬蔑。”

    此言一出,大义凛然,一众村民闻之,又是一阵叫嚷。

    黄衣女子未加理会,却随口笑道:“你赢月若会度化世人,只怕这世间就没好人了,你这琴声渡人不成,渡魂倒是真。”

    那白衣男子脸色再变,稍有沉默,片刻,似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道:

    “你从青石城一路跟踪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女子闻之,晒然一笑,道:

    “琴公子以琴闻名,天下皆知,小女子亦有所好,难得阁下离山入世,一时技痒,想见识一二。御风而立,难免疲累,久闻金刚盟九转冰轮天下奇宝,何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赢月闻言,知已被识破,右手一收一放,只见脚下一道绿色光芒闪过,不时,手上便多了一个翠绿色的圆盘。

    随后身形轻闪,人已到了地面,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郁闷不已的童子身边。

第四十八章 酒鬼评琴

    苏迈见赢月取出那圆盘,顿时大悟,原来这男子并非凭空而立,而是借助这个叫九转冰转的法宝。

    他的衣袍宽大,将法宝遮住了,难怪一眼看去,就像随意站在的半空之中一般,若是如此,此人的修为较之那和尚,应该差了很远才是。

    见赢月落地,黄衣女子又开口道:“赢公子奇技,小女子佩服至极,可惜啊,卿本雅人,为何却做这种摄人精魂的勾当,实有焚琴煮鹤之嫌!”

    赢月闻言,脸色一冷,随后道:“无知丫头,你懂什么,幽魂曲定魂息念,何来摄人精魂!”

    黄衣女子见状,面色不改,接口道:“金刚盟何时改行做道士了,奏安魂曲,可惜你眼前的都是一个个大活人,听你这一曲,只怕就真的魂无所依了。”

    赢月尚未发话,身边那童子却按捺不住,抢身而去,一手指着那黄衣女子,大声道:“放肆,胆然侮辱我家公子。”

    话音未落,只见他随手一挥,手中凭空出现一件奇怪的物什,尺许大小,通体血红,持之在手,泛着一股奇特的赤色光芒,将那童子的脸映得有几分诡异。

    那女子忽见此物,亦是一惊,俄尔道:“难得难得,这寒血规也算一宝物,竟然随便出现在一个童子身上,看来金刚盟真是财大气粗啊”。

    童子闻言,见其似有轻视之意,怒气更甚,狠狠地瞪了黄衣女子一眼,随后右手前伸,那寒血规红光一闪,瞬间一股寒气汹涌而来。

    正当他要发作之时,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顿时将他气焰压了下去,童子默然收手,不解地看向身后之人,正是赢月。

    朝他点点头,赢月示意童子退后,随后向那黄衣女子道:“赢某素问和姑娘未曾相识,一路跟随,只怕非切磋技艺这么简单吧,再说赢某自出道以来,操琴只问喜好,从不与人相斗。”

    黄衣女子闻言道:“琴公子睥睨天下,等闲之辈自然不屑一顾,今日听君一曲,算是聊解夙愿,我本非为你而来,今日之事,不过巧合而已,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清心咒,亦有宁神静心之效,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双手轻抚琴弦,轻闭双目,似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苏迈在远处观之,兀自奇怪,心道:“这女子所言清心咒,似是琴曲之名,如何端坐琴前,却不弹奏?”

    正疑惑间,忽闻一阵流水般的琴声自虚空传来,仿佛四面八方都是琴音,却不知其所起,和刚才赢月所奏不同的是,这琴声似非人力所为,反而像天籁之声,听之无任何琴弦之音色,亦无转承之变奏,似乎自然而为之。

    琴声柔美平和,如同春之轻风,又似冬日暖阳,缓缓而来,飘然而去,虽捉摸不定,却又惹人情思。

    没有高山流水般的跌宕起伏,也没有雁落平沙的壮阔凄冷,有的只是一缕缕温柔的情怀,令人为之陶醉,却又不沉醉其中,像饮者欣赏一杯佳醉,又似食客面对一顿美食。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修士高人,无不静心聆听,整个流花渡口默然一片,那哗哗的水声此刻仿佛也受到感染而顺从了一般,静静地流淌着,远处归航的船只亦是默然地停靠在远处的岸边,不敢惊乱这美好的一刻。

    一曲终了,如轻风吹过,悄然无声,琴音已远,众人却意犹未尽。

    半醉半醒之间,只听得赢月一声叫好,高声道:“姑娘神乎其技,赢某钦佩之至,今日方知天外有天,数十年光阴虚度,井底之蛙耳!”

    说完,竟然躬身朝那黄衣女子行了一礼。

    如此一来,反倒让那本来从容淡定的女子

    ,多了几分意外,忙飘身而起,躲了过去,正色道:“琴公子琴技世间仅有,小女子不过讨巧而已,实在当不起公子一拜!”

    赢月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乐之一道,赢某自问尚有几分天赋,当日曾于青泯山中听泉台下狂言,断云琴下,无可听之音。今闻姑娘雅乐,不胜惭愧,昔年先师尝云‘琴者,神为上,精次之,技为下’,姑娘琴技,不染凡俗,实为仙音,可谓琴之神者,赢某甘拜下风。听君一曲,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赢某自多请益?”

    黄衣姑娘俏然一笑,有些意外地道:“素闻琴公子清标傲世,乃金刚盟中年轻一界之翘楚,今日一见,似乎传闻有虚啊,你我道不同,多交无益,不如就此别过。”

    说完也顾不得赢月的反应,却是转身自顾自离去了。

    望着黄衣女子渐次远去的背影,赢月竟似心有所失,一时怔怔然不知所已,直到童子呼唤才回过神转身招呼了一声,便大步朝那渡口而去。

    场中一众乡民,见无热闹可看,不到片刻,也便四下散去了。

    苏迈见众人离去,正欲回转,打算至村里寻些吃食,忽听得耳畔传来一声轻叹,“可惜啊,这琴公子也算一时俊彦,奈何徒有技法,虽琴音盖世,却难成大气,这小姑娘赢得讨巧,却倒也算正大光明。”

    言毕,又是咕噜一声,却是一阵酒香飘了过来。

    苏迈循声而去,转头一望,只见不知何时,在这老槐树的另一头,斜躺着一粗布青衣的老者,须发半白,双眼迷离,似醉非醉,此刻正抱着个酒葫芦喝得欢快,时不时还打个酒嗝。

    见这模样,苏迈心中好笑,这老人家醉意朦胧的,还能分辨得出琴乐吗?

    不过听他之言,却又不像信口开河,于是便转过身来,试探着道:“老丈,听您之言,似乎也精于琴道啊?”

    “精不敢说,略知一二”

    老人抬起头,迷着眼瞄了苏迈一眼,道“怎么,敢情你小子也对这音律感兴趣?”

    “说不上兴趣,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好听罢。”

    “有多好听啊,说来听听。”

    老人似乎对苏迈的话有了兴致,一翻身坐了起来,饶有精神地望着苏迈,随手又喝上了一口。

    苏迈想了想,一时却不知如何说起。

    他自幼流浪,九洲大地风情各异,他倒也见过不少抚琴唱曲的艺人,不过今日这一回,却是生平仅见,以他之见识,要说出个中之妙,着实有些为难。

    挠着头想了半天,却是一句合适的评价也说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得讪笑道:“这二人曲艺高超,听起来都很好,只是如果非要说的话,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

    “哦,有何差异之处,你说说看。”

    老人一听,似乎略有惊讶,朝苏迈招了招手,往身边一棵裸露的树根一指,示意他坐过来,然后随手一扔,却是将那酒葫芦扔了过来。

    苏迈也不客气,随手接过,却是仰头喝了一大口,呼出一阵酒气,随后道:“酒是好酒,奈何却有股花香味,爽冽之余多了几分脂粉气。”

    “你懂个屁啊,什么脂粉气!”

    老人怪叫一声,随后又道:“此乃流云渡有名的醉花荫,以鲜花入酒,酒中自有股清甜之味,你可知道,此酒酿成后,须经古桃林深埋十年以上,吸桃花精气,方可出封,若非老夫亲自取来,你小子怎会有此口福。”,老人似乎对苏迈的不识金玉很是不屑,随手一招,将他的酒葫芦要了回来。

    苏迈也不介意,笑了笑,随意了坐了下来,说道:“品酒赏乐,老

    人家原是雅人啊!”

    “废什么话,人生得意就该须臾尽欢,有酒就喝,有曲就赏。快说说,你适才所言的区别”。

    苏迈定了定神,将身子往大树上一靠,正色道:“真要说区别吧,我也不甚清楚,那琴公子神乎其技,琴在他手上,却像是活的一般,弹出来的曲调让人特别舒服。怎么说呢,就好像喝了一杯好酒,从嗓子里流淌直下,畅快舒爽,只想再来一杯,而那黄衣姑娘弹的琴却完全不一样,她是隔弦而奏,没有琴公子那种酣畅淋漓,但听完之后,却像喝一杯清茶,温润而清洌,使人如沐春风,欲罢不能。”

    “嗯,虽未得神髓,亦差之不远。这琴公子修为一般琴艺却是登峰造极,只可惜年岁尚浅,好胜心强,若不收心,终难堪化境啊”老人一声叹息,言语间却似有几分惋惜。

    “何以见得呢?”

    苏迈听老人一语,却也来了兴致,忙不迭地问道。

    “琴之一道,变化万端,其下者在乎曲谱,其中者在乎技艺,而其上者却是心境,曲谱可寻,技艺可练,唯心之境非久习之功,这赢月学琴成痴,在技艺一道已堪化境,奈何心魔难驭,终不过奇技淫巧罢,难免流俗,非大家所为。”

    “那这黄衣姑娘呢,难道她已经突破心境了吗?”苏迈急问道。

    “非也!”

    老者摇头一笑,道:“若论琴技,非赢月之敌,小姑娘赢在琴谱,和她独特的术法修为,当然,还有她那把世间独有的若耶古琴。”

    “操琴跟修为也有关系吗?”

    “凝气为丝,以虚为实,这并不难,难的是琴音原自虚无,却非弹奏而为,能够跟听者心灵呼应,这清心咒与其说是琴谱,倒更像是一门技法,有疗愈之效”老人抚须而言道。

    “什么技法,这般神奇?”苏迈追问道。

    “神州大地,流派众多,奇门异术数之不尽,老夫亦是猜测罢”

    “也是,修行之道,各尽其妙,也许这黄衣姑娘修的就是一门高深的心法吧”苏迈若有所思,却也不得其解。

    “这么看来,你小子还是修道之中啊,哪个门派的?”老人随口问道。

    苏迈一听,面有苦色,若说修行,他也算略窥门路,数年苦修,奈何终不得其门而入。

    就他现在的状况,说是修士,都略有勉强,只怕今生也和修道无缘。

    不过老人问及门派,倒让他心中一惊,这桃花古渡虽然远离铁剑门,但难保没有云游的弟子出现,自已逃出祖师堂后,虽不知后事如何,但终究不为师门所容,此刻还是谨慎为好……

    念及此,苏迈忙道:“我哪懂什么修行,只是经常听说书的人讲,听多了,知道了一点。”

    “大道艰难,做个凡人更自在。”

    老人喝上一大口,随后又道:“你即非修行中人,为何身上背着个似剑非剑的铁棍子?”

    苏迈一听,忽而想起那山洞之中老和尚的话,此物来历不明,中有怨气纠缠,似非正道之物,不过对苏迈而言,只是寂寞天涯的玩物罢,遂摇摇头,随口说道:“这东西乃此前于一荒山中拾获,不知有何用处,顺手便拾了回来,随便带在身上。”

    老人闻言,漫应了一声,也未细问,随后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戏也看完了,走罢”。

    还未等苏迈回应,便大步朝镇子方向迈去。

    苏迈本来也想去市集弄些食物,但想着自己身份,此时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还是不宜现身,不然人多眼杂,不小心被铁剑门子弟认出身份,就麻烦了,不如待到晚上人少点,再去找找办法。

第四十九章 金丝鬼鲤

    流花渡,青石城向西三百里。

    其北有水,乃龙川分支,名曰青江,设渡口,舟楫往来繁密,常有歇脚行商汇聚,小镇因而闻名。

    苏迈沿着青江河畔信步而行,河岸细柳成荫,翠叶亭亭,斜阳洒落,分外轻柔。

    时有轻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前方的野草丛中有虫鸣声声,一片悠闲静谧。

    一叶孤舟系于渡口古树之上,随风而荡,船头尚放着蓑衣渔具,显然船主人渔猎归来,正休息去了。

    苏迈见之,心道这船老大当是回家吃饭了吧。

    哎,有家可归,终是好的。

    轻吸小腹,望着四野苍茫,没来由地一阵孤独感涌了上来。

    虽然从小到大,他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但多少还有一宿之地,不曾饿过肚子,谁曾想如今竟沦落到这荒郊古渡,藏头缩脚,甚至连个乞丐都不如。

    这繁华世间,大道通天,竟是无处可去!

    正在苏迈自顾惆怅之时,前方一片树丛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夹杂着年轻少女的叱喝,似乎有人正在为何事争辩不休。

    悄然潜了过去,苏迈发现前方乃是一片红树林。

    转过之后,却是一处开阔的水泽,水道纵横,青江至此形成一个大转弯,水向西而去,在河畔形成大片滩涂,水网交织,水草生长繁茂。

    靠树林的一侧,是一小片细软沙滩,尽头有一小潭,潭水流出将沙滩划为两半。

    而在靠近苏迈一侧,有个红衣女子正对面一白衣男子大声呵斥,其身后立着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

    只见那女子一袭红衫,眉如远山,面若芙蓉,一双凤目虽含嗔带怒,却掩不住少女特有的娇羞之气。

    此刻正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大声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这金丝鬼鲤乃是我们先找到的,你却突然冲出来把鱼吓跑了,现在好了,鱼没了,你得赔我。”

    说完,双目圆睁,牙关紧咬,身体还微微发颤,显是愤怒之至。

    对面那男子显然亦是一头雾水,一脸无奈地道:

    “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我为追这鬼鲤,在这流花水泽守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将其引入这水潭之中,正欲捕捉,你们跑出来大喊大叫,还使出个渔网,这鬼鲤要这么容易逮住,还用得着我费尽心力吗,无知!”

    说完,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和不屑。

    “说谁无知啊,你才无知呢,我们小姐这法宝叫相思缠,什么渔网啊,土包子,没见识,哼!”

    红衣女子尚未发话,身旁的小丫头却抢先骂了出来。

    “相思缠我没听过,不过女子难缠今天倒是见识了。”

    男子哂笑一声,却似不想再过纠缠,竟自朝小潭靠树林一侧行去。

    “站住,你弄跑了我的鬼鲤,就想一走了之啊,门都没有!”,红衣女子叫道。

    “你欲如何?”

    白衣男子转过身,淡然道。

    “把鬼鲤赔我。”

    “鱼已被你吓跑了,我去哪赔你,再说,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我不管,今天你要不陪我,休想离开这。”

    这女子性情甚烈,话未说完,手上便多了一团闪

    着白光的物件,作势便欲朝那男子袭去。

    男子面容不变,也未加言话,伸手一招,祭出一把近乎透明的短刃,朝那女子冷声道: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我这法宝名为快雪,乃苍雩雪山万载冰精所炼,可意念操控,伤人无形,你要当心了。”

    女子面色稍霁,轻啧了声,道:“你这人倒还挺有趣,对敌之前竟将自身法宝告之于人,既然如此,本小姐也不占你便宜,我手中之物乃相思缠,是东海墨蛟之筋所炼制,柔若无物,若被缠中,不死不休”。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道:“东海墨蛟乃传闻之物,世人多不可见,墨蛟之筋更是难觅,姑娘应是息澜城之人吧?”

    “算你识相,你眼前这位正是我们息澜城离家二小姐离小小。”

    红衣女子尚未回话,身旁的丫头却又抢了出来,脸上满是得色,听起来这离家似乎来头不小。

    “东海离家乃这神州界上有名的丹药世家,灵材宝物多不胜数,何苦要和在下抢这小小的金丝鬼鲤呢?”白衣男人苦笑道。

    “本来呢,这金丝鬼鲤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不过因其胆小敏感,且善于隐匿之术,极难捕捉,今日既然我们遇上了,便得设法抓回去,做做药引也好。”

    “设法抓回去?敢问姑娘可知那鬼鲤藏于何处,如何抓?”

    “这个?”

    叶小小一时语塞,稍顿片刻,方道:

    “我就在这潭边等着,不信它不出来,只要它一露面,我就有办法抓住它。”

    “那你就等着吧,告辞!”

    男子一拱手,转身欲走。

    “慢着,谁说让你走了,你得陪我们一起等。”

    男子刚迈开步,其后便传来叶小小的叫声。

    男子闻言,却是未加体会,继续向树林中行去,方行几步,便觉身后一股寒气传来,闪过身,回头一望,只见一团白光突现,正朝他适才所在位置袭来。

    “哼”,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快雪一闪,朝那白光飞了过去。

    只见前方银光一闪,那叫相思缠的法宝倏地张开,却是一个长条形的法物,极为轻薄,似女子轻纱,却又呈细网之状。

    细看之下,边缘还有淡淡的红色,看上去极为精致,却不像与人打斗之物。

    见快雪飞来,那相思缠迎风一展,欲将其裹入,白衣男子右手一招,那快雪短刃像是有灵性般掉转,一道淡光划过,瞬间便出现在离小小身前,直朝其面门而去。

    离小小一声轻笑,玉指一挥,相思缠应势而来,向着快雪流光般撞了上去。

    白衣男子只觉像是刺入一团迷雾,无处着力,也不恋战,以极快的手法将短刃收了回来,随之又变换角度,向离小小诸身各大要害袭了过来。

    那快雪本来就近乎透明,而此刻又被这男子以极快的手法操控,神出鬼没,一沾即走,令离小小防不胜防。

    好在这相思缠竟是一件极难得的防御法器,一团白光将其裹在其中,白衣男子一时倒也难竟全功。

    如此你攻我守约盏茶工夫,双方倒也势均力敌,而原本站在不远处观望的苏迈,此刻也趋近前来,借着一棵古树的掩护,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半晌,在双方试探性的攻防之下,那性情

    跳脱的离小小先沉不住气了。

    只见她身形一闪,红衣飘动下,右手随之一挥,相思缠竟变成一条淡红色的长索,径直朝那白衣男子抽了过去。

    男子见状,轻喝一声,快雪迎着那长索飞去。

    甫一接触,那长索又变成网状,急速卷来,快雪一挑,又闪了过去。

    二人法宝均以轻灵见长,你来我往之下,斗得看似惊险,却是点到即止。

    就在离小小和白衣男子激斗正酣时,原本在一旁观战的小丫头此刻却闲不住了。

    只见她小手上翻,一枝药草凭空而现,那草枝呈紫青之色,上有粉色小花含苞待放。

    随着她双手合一,那花苞竟然瞬间开放。

    片刻,不远处的苏迈便闻得一股极淡的药香味传来,而正在缠斗的白衣男子显然未曾留意这边的异状。

    待到闻得药味时,男子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滞,那相思缠借势而下,瞬间席卷而来,下一刻便要将白衣男子裹入其中。

    正在男子叫苦不迭之时,只觉脚下泥土一阵松动,瞬间一股吸力将其扯开,堪堪躲过了相思缠的致命一击。

    男子惊疑不已,忙低头一看,脚下泥土依旧,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刚才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似乎有人暗中帮忙,不然若被这相思缠缠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刹那的异状,离小小自然也有所觉,只见她收回相思缠,轻喝一声:

    “何人出手,滚出来!”

    说完,环顾四周,却见不远处一棵老树下,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扯着一跟枝条望向这边。

    “是你捣的鬼?”

    离小小一脸疑惑地问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偶然经过,留下来看看热闹罢。”

    苏迈此刻也不便隐藏,便嬉笑着走了过来。

    “这里就你一个生人,除了你还有谁?”离小小不解地道。

    “这神州大地能人甚多,可能有某位前辈高人路过出手也未可知。”

    苏迈一脸疑惑,似乎适才之事确和他无关。

    “谅你也没这本事。”

    离小小满脸不屑道,“既然和你无关,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二位既然皆欲捕捉这鬼鲤,何不联手协作?”

    苏迈左右无事可做,正好凑个热闹,也想看看这金丝鬼鲤到底是何灵物。

    见二人均未说话,苏迈接着道:“适才听这位兄台所言,似乎知道这鬼鲤藏身之处,而姑娘这法宝相思缠如此厉害,只要能引出那鱼来,抓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合作也非不可。”

    离小小见苏迈夸她法宝,一时心情大好,适才的敌意也消了不少,“不过,得手之后要听我的才行。”

    “好,抓到这鬼鲤之后,我只要留些精血就行,其余归你。”

    见事情似有转机,白衣男子也忙表了态。

    “就依此言,精血归你,其余的我带回做药材。”

    双方各取所需,离小小倒也爽快,算起来,她倒还占了便宜。

    “既然说定,那我们就来商量下怎么行事吧。”

    苏迈见二人达成一致,便来了兴头,不自觉将自己也纳了进来。

第五十章 通力合作

    放下敌意,数人自然很快便熟络起来。

    除了离小小外,那暗施药草的小丫头是她的贴身随从霜苓,而那白衣男子姓顾名旷,来自苍雩雪山。

    而当众人问及苏迈来历时,他只简单带过,说是宁州城人,流落至此云云。

    三人寒暄片刻,便听得顾旷说道:

    “这金丝鬼鲤乃青江特有之物,常隐藏于流云渡外水泽之中,由于水道纵横且苇草甚多,平时极难一见,想要捕捉更是难如登天,

    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顾旷话未说完,小丫头霜苓便抢过话头,追问道。

    “别急,顾兄既然寻来此处,定有办法”苏迈见这丫头可爱,便笑着说道。

    “这金丝鬼鲤多伏于水泽之下,平素极少现身,不过此物有一癖好,喜食灵材,尤喜银须草,只要以银须草为饵,便可将其引出。”

    顾旷话未说完,手上便多了一枝银光闪闪的灵草,只见其通体银白,根须甚少,枝叶短小,中有一茎斜出,长约尺许,末稍微有卷曲,确有龙须之态。

    此刻握在顾旷手中轻轻摇曳,颇有几分冰姿雪态,甚是好看。

    “这银须草性阴,生于阴寒之地,多见于地底水泽之中,由于终年不见阳光,故呈银白之色,若长至百年,则根叶透明,藏于水中,极难寻觅。”

    离小小生于丹药世家,对这银须草自然也有所闻,此刻也接口说道。

    “金丝鬼鲤性好此物,却不知有何特别之处?”苏迈好奇道。

    “银须草甚有灵气,以其为材,可炼制聚灵丹,对修士修炼多为裨益,而灵兽服之,亦可增其灵智。这金丝鬼鲤颇具灵性,生于水泽之中,自然对这天地灵食偏爱有加。”离小小接道。

    “既然如此,这银须草应非寻常可得,鬼鲤生长于斯,对这流花水泽最是熟悉不过,若有银须草存在,只怕也早就被其吃光了,顾兄又从何处得来?”苏迈不解道。

    “为寻得此物,我在青石城黑木山下的百里青苇游走月余,费尽心力,最终采得两株,不过,如今这已是最后一株了。”顾旷闻言,有些无奈和痛心地说道。

    众人闻言,一片沉默。

    半晌,只见顾旷摇了摇手中的灵草,继续说道:

    “我在这水泽离守了三天,好不容易寻得金丝鬼鲤的踪迹,并将银须草置于这水潭之下,欲将鬼鲤引入此处,便于捕捉,正欲出手,离二小姐便出现了”。

    说完,摇了摇头,看了离小小一眼,神情颇有几分不岔。

    感受到顾旷愤然的眼神,离小小俏脸一红,嚅嗫道:

    “我们也是路过这流花渡,本想顺便采些灵草,不料碰巧发现了这金丝鬼鲤的踪迹,便一路寻了这来,见其在这潭中徘徊,机不可失,便出手了,本来以我的相思缠,定是手到擒来,谁曾想你突然扔了把刀过来,挡了我一下,这不,那鬼鲤就被吓跑了。”

    “哼!”

    顾旷闻言,离小小言下之意,似是这鬼鲤逃离,是他之过,不由一阵心塞,沉声道:

    “这鬼鲤若能这般轻易被捕,还能活到现在,只怕你这相思缠尚未入手,它早就跑了。”

    见二人又欲斗嘴,苏迈赶紧圆场道:

    “二位,事已至此,我们不如讨论下接下来如何,才是上策,不然这鬼鲤跑远了,再去找怕就难咯”。

    “我手上尚剩一株银须草,欲引那金丝鬼鲤出来应是不难,不过得另寻他处布置,这鬼鲤甚是机敏,不会出现在同一地方,况且,我们还得设法困住它才行。

    鬼鲤唯有进食之时,警觉性最差,我原想趁此机会,祭出快雪将其击杀,再取其精血。”

    顿了顿,顾旷接着道:“不过,此为下策,金丝鬼鲤颇具灵智,须活取其精血,最为适当,若其身死,则药效大减。”

    众人闻言,顿时默然,这金丝鬼鲤如此机警,又在水下,纵是进食之时,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离小小的相思缠虽是难得法宝,不过要在水中悄无声息地缠住它,亦是难度颇大。

    如此看来,似乎以迅雷之速击杀,是最为有效之法。

    正当众人苦思无策之时,只见苏迈突然抬起头,随口向离小小道:

    “如果我有办法困住这鬼鲤片刻,你能不能保证用相思缠将其捕获?”

    “当然可以,只要能困住它一息便可”,离小小闻言,颇为自信地道。

    “你有何策可困住这金丝鬼鲤,它可是这水泽之王,在水中游刃有余,普通的法宝都难奈它何。”

    顾旷听苏迈之言,饶有兴致地问道。

    “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苏迈一脸微笑地道,看似是卖了上关子,实际上心里也是毫无把握,不好直说,不然到时不行,反而丢了面子。

    数人商议完毕,因顾旷对这水泽甚为熟捻,便以其为首,顺着这水潭沿树林内行去。

    本来苏迈还打算让顾旷将这水潭之中先前放植的银须草取出,以为备用。

    不过却从离小小口中得知,这银须草乃灵植,出水后须以培灵液浇持,以为药用,如再次入水,其根须便会逐步萎缩,不用数日便会灵气耗尽而消失,故而顾旷才有仅剩一株之说。

    苏迈闻之,一阵感叹,甚是可惜。

    数人一行,由顾旷引着,向树林里侧深入,越往里走,越是难行。

    这树林内部甚是潮湿,无数或明或暗的水流密布,且沼泽遍地,一不小心便陷入其中。

    四人中其余三人均为修士,可踏水而行,自然不惧这沼泽之困。

    不过就苦了苏迈,亦步亦趋地跟着,稍不留神便有陷身之厄。

    如此且行且找,过了数日,终于顺着浅流寻得一理想所在。

    只见此处为一浅滩,三面有岩石围合形成一池碧水,泉水自岩石底部隙出,注入池中,又从西侧众人所来方向流出。

    池水方圆不过数丈,较之前来时的潭水要清浅少许。

    苏迈站在池畔望去,只见水深不过数尺,清可见底,中有无名水草随着水流摇曳不定。

    由于地处密林深处,阳光难至,众人虽是一直从林中穿行,至此也觉甚是阴寒。

    “就这里吧,这池水清碧,目可透视,那鬼鲤纵有隐匿之能,也难有藏身之处。”

    顾旷环视片刻,对众人说道。

    “此地离水泽甚远,这鬼鲤能寻过来吗?”

    苏迈望向顾旷,一脸疑惑。

    “放心,这鬼鲤

    触觉甚灵,别说在这水泽之畔,便是数十里之外,亦可寻去。”

    不等顾旷回话,离小小便走了上来,接口说道。

    “不错,待我将这银须草植入水池之中,不用一炷香时间,那金丝鬼鲤便会寻来。”

    顾旷边说话,边将那仅有的银须草拿了出来。

    走至池边,随手一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银须草便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之中。

    那独枝斜出的银须此刻也傲然挺立,在众中眼前熠熠生辉。

    随后顾旷右手凌空一指,便见一个白色光罩,迅疾将那银须草裹住并徐徐向水池中沉去,不一会便隐入池中,几不可见。

    “接下来怎么办?”

    见灵草入水,苏迈收回惊奇的眼神,望向顾旷。

    “等!”

    顾旷漫声应着,随后拍了拍苏迈的肩膀,说道:

    “接下来要靠你了,等那鬼鲤出现后,你要在其食用银须草之时设法困住他。”

    “嗯。”

    苏迈轻轻回了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时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一番计议后,众人便在那石岩一侧隐下身来,摒声凝气,静待那鬼鲤出现。

    不到一炷香时间,顾旷朝众人打了个手势。

    手指向西一指,便见那来时的浅流之中,一道水线正疾速划来,随后便见眼前的池水中出现了一个漩涡。

    苏迈凝神望去,只见池水之中隐隐有个尺许长的鱼形阴影,正围绕着那银须草来回游动。

    众人一阵兴奋,神色欣然,正自高兴之时,那阴影却朝那来时的浅流游了回去,片刻便不见踪影。

    “怎……”苏迈正要问怎么回事,“怎”字刚出口便被打住,随后便听顾旷传音道:

    “别出声,继续等!”

    苏迈点点头,伏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了盯着那池水流向浅流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众人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的等待中,约半个时辰后,静如死水的池面又出现了微微的涟漪。

    那金丝鬼鲤终于又回来了。

    顾旷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注意行动,离小小点了点头,将那相思缠握在手中,随后却向苏迈看了过来。

    苏迈咬咬头,点头示意后便向那池水望去。

    只见那鱼形阴影此刻正在银须草周边逡巡,似乎有些犹豫。

    半晌,许是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终于停住不动。

    水池顿时静了下来,只剩得一丝丝细小的涟漪,正层层荡开。

    苏迈凝神静气,睁大眼睛盯着那水下,心里却是不住地祈祷。

    片刻,那水面突然急速了晃动了下,紧接着一个粗大的水泡冒了上来。

    仔细看去,原本的植在水底的银须草不见了,那鱼形阴影正静静地躺在水池一动不动。

    “动手!”

    耳畔传来顾旷急切的叫声,四人齐刷刷地站起,而苏迈第一个冲了出来。

    只见他左手拈了个法诀,右手朝那那小池中金丝鬼鲤所在位置轻轻搅动。

    只见原来平静的水面,此刻随着苏迈的手势凭空现出一个急旋的水洞。

    不一刻,那金丝鬼鲤的身形便露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 初入江湖(第一卷完)

    机不可失,不待苏迈吩咐,只听得离小小轻唤一声,相思缠应声而动,一团白光朝那鬼鲤当头罩去。

    “看你还往哪跑?”

    待到离小小收回相思缠时,苏迈忙凑了过来,不理会叶小小开心的叫声,却是朝她手中的法宝望去。

    只见那相思缠的细网中,躺着一只全身呈深青色,鳞片上却密布着一丝丝金色细纹的怪鱼。

    此刻正瞪着一对大鱼眼,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众人。

    “这便是你贪吃的下场!”

    小丫头霜苓取出那鬼鲤,顺手甩了甩,本来还欲挣扎的鱼儿瞬间便如沉醒般一动不动了。

    “奇怪了,这鱼明明没有颜色的,为何一出水便成这个模样啊?”

    苏迈望着那金丝鬼鲤,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懂了吧?”

    犹在兴奋之中的离小小收起相思缠,接口道:“这便是它叫鬼鲤的缘故。

    此物甚有灵性,久食灵草逐渐有了几分灵智,全身颜色可随周遭环境变化,金丝越多,灵性越强,隐在水中甚难察觉,你看这鬼鲤全身布满金纹,只怕在这水泽中有上百年了。”

    “不错,这东西已开灵智,先前初入这池中,可能感觉危险才又折返,可惜终究只是个畜生,贪之一字,害鱼不浅啊!”

    顾旷一本正经的说话,却引得那小霜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鱼给你,你杀了吧,取完精血,剩下的给我们做药材”,忍住笑完,霜苓将那鬼鲤顺手递给顾旷。

    “不需要杀,我取点精血做个引子便可。”

    说完便取了一只雪白的瓷瓶,左手朝那鬼鲤肚皮一点,一点白光闪过,便见一道红线自那鱼肚下射出,笔直流向瓷瓶。

    不一会,便见顾旷将那瓷瓶珍而重之地封好,收了起来。

    苏迈有些好奇了凑了过来,见那乳白色鱼肚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不由得有些惊奇,这精血是如何取出的?

    顾旷见状也未加解释,将鱼递还给了霜苓后,转过身来,正对着苏迈,拱手一揖到底,口中道:“苏兄今日相助之情,顾某感谢不尽,若有何差遣,定当竭尽所能。”

    苏迈未料其有此举动,连忙跳开,顺手将其扶起,道:“顾兄客气了,我不过碰巧路过,出了点小力而且,再说能抓到这鬼鲤,主要是你和离二小姐的功劳。”

    嘴上谦虚,不过苏迈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本来他对这水凝之术也没把握,以他的能力,操控个水箭已是勉为其难,要操控池水并形成空洞,更是心里没底。

    不过从适才的效果来看,总算差强人意,看来在那天阴鬼火中锤炼一番,倒也不全是坏事。

    “说起这个,我正要问你呢,你刚才那一手隔空控水的手法甚是奇妙,是何术法啊?”

    一旁的离小小见二人之状,一阵轻笑后,却突然问起苏迈的功法来。

    “雕虫小技,难入法眼,不值得一提的。”苏迈不想令人知道他无法修炼之事,何况五行劫数没落多年,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知晓。

    不过他这边正自想着,一旁的顾旷却不明白他的心思,接口就说道:“如果在下没看错的话,苏兄所施应是五行劫术吧?”

    “五行劫术?”离小小讶道:“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修炼这种术法!”

    “旁门左道而已,离小姐见笑了。”苏迈一窘,在修炼金丹大道的正派修士中,五行劫术确难登大雅之堂。

    “五行之术借天地之力,有倒转阴阳之能,岂是旁门左道,千年前也曾兴盛一时

    ,不过此术易学难精,古来得大成者屈指可数,苏兄立志于此,道心坚韧,令人钦佩!”顾旷见苏迈似有隐衷,忙出口圆场。

    苏迈闻言,心下甚是感激,倒也不再隐瞒,便出口说道:“顾兄抬举了,我因先天体质殊异,无法修行,年少时得一修士指点,学了点五行劫术的皮毛防身而已,至于什么天地之力,倒转阴阳之类的,想都不敢想。”

    苏迈不敢多做解释,生怕言多有失,好在这五行劫术并非某一门派之独有之法,故而顾离二人也未加细究。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行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谁也不敢说自己的功法就比别人强,毕竟仙道艰难,明天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短暂的合作随着金丝鬼鲤的捕获而结束,离小小和霜苓因有事在身,在稍做整理后便告辞而去。

    顾旷得偿所愿,心情极好,在得知苏迈并无具体去向后,极力邀其同行,前往神州最大的修仙之都乾元城。

    “牧云州乾元城?”苏迈讶道:“那儿离此地怕有万里之遥,顾兄因何而往?”

    “我此次出山,本是为这金丝鬼鲤而来,原想将这之击杀后尽快送回苍雩雪山,以保其药效。

    不过今日得苏兄之助,能生取精血,再以灵瓶封印,可保其生气充盈,便无需赶回,故而打算去乾元城天琅坊碰碰运气。

    “天琅坊是何所在?”苏迈又问道。

    “乾元城乃这神州界最具盛名的修仙之城,城中珍宝聚集,而最出名的便数这天琅坊,传闻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他们弄不到的灵材宝物。”

    “顾兄不远万里,收集这灵材何用?”苏迈不解地道。

    顾旷闻言,神色一黯,继而说道:“实不相瞒,我收集灵材乃是为一药方。”

    “药方?”

    苏迈疑道,“既然做药材,为何不直接到药店去买,何故如此辛劳?”

    “若是寻常药方倒也无妨,不过这药方却有逆天改命之效,非普通药材可比,况且那珍贵灵材多不可得,就算有售亦是价值不菲,更何况少数灵兽精血之类药引须以活物为上,药铺可没有。”顾旷说道。

    “逆天改命?”苏迈一脸惊讶。

    若说修士为提升修为收集灵材偏方,倒是寻常之事,不过要说到逆天改命,却有登天之难。

    命由天定,天意难违,强施逆天之举,一旦失败,轻则性命难保,重则神形惧灭,故非万不得已,无人会行此举。

    铁剑门三年,苏迈虽修为进效甚微,不过枯心道人平素却和他说过不少修真界的奇闻异士以及天材地宝、丹方灵材之类的事情,此刻顾旷一言,不由得他不惊奇。

    “没错,我收集这药方所需之物已近十年,这些年来我寻遍神州大地,见识过冰川雪原,旷野荒漠,甚至还到过那沧海深处的黎毋之山,总算天可怜见,收获这鬼鲤之后,就差最后一道灵材,便可大功告成了。”

    顾旷轻叹一口气,眼神满是释然,对这收集过程的艰辛却是轻描淡写。

    苏迈闻言,对这眼前之人多了几分钦佩,不由说道:“顾兄之举,小弟佩服,只是不知这药方……”

    涉及个人私隐,苏迈不便直接寻问,但这有逆天之效的药方确令他好奇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明白苏迈之意,顾旷哈哈一笑,显得心绪甚好,继而道:“我收集这药方,乃为了舍妹。”

    没等苏迈说话,便又道:“舍妹身负先天绝脉,全身经络封塞,气血不畅,体质极其虚弱,按族中长老所判,若无意外,命不过二十。”

    “二

    十?那如今”苏迈急问道。

    “舍妹年方二八,尚有时日,十年前我受人指点,在乾元城万灵谷寻得不死医仙张无常,用一枝千年的九叶灵葵换得一药方,可逆转经络,重塑筋骨,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难怪你说逆天改命,这筋骨重塑无异于再生啊!”苏迈感叹道,随后接着问道:“那这最后一道灵材可是最为珍贵?”

    “非也,这最后之物名为满月之花,乃是一种毒药。”

    “毒药?这么好听的名字却是一种毒药啊?”苏迈讶然道。

    “不错,而且是奇毒之物,寻常人只是沾上便可致命,一般修士也不敢轻易碰触,不过作为药材,却有生肌去腐之效。此物生于万毒之渊,只在月圆之夜开放,花期仅一刻钟,故而须提前守候以待花开。

    不过万毒之渊毒物横行,这满月之花虽不算稀有,想去采集却甚是麻烦,寻常修士进入,不死也得脱层皮,且一不留心遭毒虫毒草缠住,错过花期就是白忙一场。”

    “这么说来,若非必要,怕是极少有人会进入那万毒之渊。”苏迈闻言,接口说道。

    “正因如此,我才想先去乾元城天琅坊看看,实在不行,就去那万毒之渊走上一趟。”

    对顾旷而言,若天琅坊有售自然最好,如若不行,这最后一道灵材,就算九死一生,也得去跑上一趟。

    逆天之药,岂得寻常可得,这十年来,踏遍神州大地,哪一回不是惊险万分,如今只差这满月之花,无论如何,也得设法取得才是。

    “顾兄兄妹之情,真令人羡慕,那天琅坊既号称没有买不到的灵材,想必寻这满月之花应是不难。”

    苏迈心想,这满月之花只是采集颇难罢,天琅坊号称修真界第一商行,这点东西理应不难。

    二人闲聊片刻,顾旷便催着苏迈上路,苏迈原本无路可走,流落到这流花渡亦是偶然,如今只想尽快离开铁剑门的势力范围,后事如何,再行计议。

    更重要的是,他眼下身无分文,衣不蔽体,跟着这顾旷去乾元城已是最好的选择。

    稍做思虑,便有了答案,只见苏迈直了直身子,哈哈一笑道:“小弟原本行止无定,今日识得顾兄,亦是缘分,就随你去那乾元城见识一番也好。”

    “好!”顾旷见苏迈一口答应,甚为欣慰。

    他天性疏冷,这十年来四处奔走,甚少与人相交,今日得苏迈之助,捕获金丝鬼鲤,尚未报答,此去乾元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多为照拂,也算还其相助之德。

    就这样,二人决计前往乾元城。

    前路漫漫,山高路险,自非坦途,对于顾旷而言,十年苦劳,眼看就要得偿所愿,自是兴致高昂,心情仿若游子归家,紧张而急切

    而对苏迈而言,这一趟远行,便又踏入了茫茫流浪路,前方祸福难料。

    铁剑门三年苦修,最终换得叛逃而出,天随子自不需言,枯心道人也是未知生死。

    过往种种,恍如幻梦,到头来依旧是孑然一身,这凄风苦雨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钻出低矮而潮湿的树林,回到古渡口时,已是日薄西山。

    苏迈朝那黑木山铁剑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山影重重,层峦叠障,黑木山脉横于远处,深沉而凝重。

    此去经年,不知再见何日。苏迈叹了口气,转过身随着顾旷,踏上了渡船,在苍茫暮色中,沿着青江顺流而去。

    远处的天边暮云四合,渡船迎着落日,渐行渐远,身后留下一道悠长的水痕。

    (第一卷完)

第五十二章 夜宿夷陵

    乌月城北约百里许,有镇名夷陵,与其一山相隔,

    因在进城必经之道,且镇南天阙山脉多妖兽出没,夜间行走多有不便,故行旅商贾多在此留宿,以待天明结伴而行,镇中有修真门派设护商队伍,以方便商旅进城。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日头西斜,阳光洒在镇中街道上,显得安静而悠然。

    街上行人不多,偶有摊贩叫卖之声,街道尽头,一座三层酒楼伫立中央,翘角飞檐,雕梁画栋,甚是气派。

    楼前设有一对石麒麟,高约三尺,虽是坐立之势,却是威武雄奇,令人望而生畏,守于门前,更显得这酒楼气势不凡。

    酒楼入门高约丈许,上有横匾,书有醉乡楼三字,字体遒劲粗旷,不似文人手笔。

    此刻正是用餐之时,一楼食客众多,为普通旅客用餐之所,二楼雅室,有乐师操琴,女倌唱曲,较之楼下颇为清雅,却多以修士为主,而三楼乃私秘之处,非主人相邀,不得入内。

    在二楼面街临窗处,有一小桌,二人对坐,上首侧乃一青年公子,白衣长袍,生得清秀俊雅,神情却颇为冷峻,其对坐之人看去颇为年少,一袭水蓝衣衫,面容疏朗,笑意溶溶,正和那白衣公子谈笑风生。

    “顾兄,你说这天阙山有妖兽横行,此处离乌月城不远,为何没有修真门派出面将其铲除,以方便众人进城呢?”那蓝衣少年问道。

    “我亦不甚明白,按说这天阙山虽有奇险,不易深入,但乌月城中修士甚多,且这方圆百里之内不乏修真大派,要剿灭这些妖兽,当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应道。

    显然,这二人正是自青江渡船而来的苏迈和顾旷。

    自青江顺流而去,行了约十日之后到落云州,尔后一路翻山越岭,转辗数月,到达这乌月城界。

    本来以顾旷之能,御剑而行,可省不少路途,但苏迈修为甚浅,除了体质稍好外,与常人无异,故而不得不一路风尘,放慢了行程。

    这一日,二人本拟快马加鞭,赶至乌月城安顿,不料一路上皆在传闻天阙山妖兽出没,告诫行旅商人不可落单而行,若非必要,尽量在夷陵镇歇息,以免遭遇不侧。

    再三思虑之下,顾旷便决定在此地留宿,反正乾元城留此尚远,前路漫长,不急于一时。

    二人谈话之时,二楼食客却也渐多了起来,不一刻,便已满座。

    看来这天阙山妖兽之威甚大,多数商旅皆选择在此休整,这醉乡楼是镇中最好的所在,食客盈门倒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妖兽横行,都是狗屁!”,一个粗豪的嗓音自左侧传来,苏迈略一回头,却见隔坐有一中年男子,阔脸浓眉,正对上首一女子说道:“师妹,依我看,不如吃完饭我们就直接上山,将那满山妖兽杀个干净。”

    那女子一袭浅红衣裳,凤目瑶鼻,相貌甚是端庄秀丽。闻言,双目一瞪,嗔道:“就你

    能耐,不得多事!”

    “妖兽不可怕,人心更可怕啊”,顺着这中年男子的话头,又听得有人接上了话,“这往年虽说天阙山上也多妖兽,但多在秃鹫峰附近一带,离这通天栈道尚有数十里,轻易不会靠近,近段时间以来,却是频繁发现妖兽踪迹,只怕事情没这般简单啊。”

    苏迈寻声望去,只见在雅室里侧,靠近那乐师之处,有一瘦长老者,须发花白,面容清癯,手中握着个酒杯,正自言自语地说道。

    “道友,此话怎讲?”适才那中年男子闻言,突然来了兴致,接口问道。

    “你没见这数月以来,夷陵镇的护商队伍突然多了很多吗?”老者回道。

    “在下自秋桑城而来,对这天阙山妖兽之事不甚了解,还请道友指教!”中年男子站起身,朝那老者拱了拱手。

    “邱疯子,管好你那臭嘴,当心哪天舌头不见咯!”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传来,众人正在好奇中,突然被这人一打乱,不由得皆有不岔。

    正四处搜寻中,只听得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高八尺,满面红光的壮汉兀自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个五短身材,手中拿着个紫金烟斗的老汉。

    这二人身量差距甚大,此时一道行来,看去颇有些不谐。

    “浮屠宗的廖氏兄弟,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听你这口气,这妖兽莫不是你们驱来的吧?”,见这二人上来,被称为邱疯子的老者出言相讥道。

    “放屁,我们怎么可能驱妖兽!”那壮汉闻言,怒道。

    “这些年你们浮屠宗做的坏事也不少了,这驱赶妖兽的行为也不是做不出来,再说了你们也有护商队,妖兽多了,你们的收入自然也高。”一旁又有人接了话,看来这浮屠宗的廖氏兄弟,在这夷陵镇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呵呵,诸位皆是修道中人,这家长里短嚼舌根子的话还是尽量少说,免得丢了身份,再说这护商队可是各个宗门都有,好处可不只是浮屠宗的。”那提烟斗的老汉环视四周,半带威胁地说着,脚下却是向着那邱疯子走去。

    待至桌前,也不管人是否乐意,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身侧壮汉见状,也随着一屁股坐了下去,邱疯子显然跟这二人颇为熟悉,翻了个白眼,亦未曾理会。

    这廖氏兄弟乃是本地宗门浮屠宗的门下弟子,老者名廖江,那壮汉乃为其弟,名廖河。

    二人看似差距甚大,实则年纪相距不远,只因修行功法各异罢了。这二人在这乌月城边界也算小有名气,出则同行,寝则同床,就连对敌也是二位一体,被其缠上,颇有麻烦,且其背后有浮屠宗做靠山,一般修士不会去招惹。

    而随着二人的到来,原来开始热闹的雅室又归于沉寂,看来这浮屠宗在乌月城地界颇有名气,寻常修士也不想惹这麻烦,而先前欲猎奇的中年汉子,此刻在他那师妹的制止下,也闷声不出,独自喝着酒。

    时,酒楼氛围颇有些尴尬,苏顾二人不过偶然路过,对这妖兽之事自然无心关注,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按说这修真之人,平素辟谷为主,对凡间饮食摄入极少,这醉乡楼雅室与其说吃酒,更多是个消息交流之地,毕竟修行清苦,特别是对于无门派的修士而言,多知道些消息,就多了点门道。

    有时候,提前一步获知消息,有可能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适才那邱疯子一席话,在坐各位都知话外有音,正想探点消息,却不想被这廖氏兄弟横插一杆,压了下去,寻常小修敢怒不敢言,有身份的人懒得计较,故而偌大的厅室,却一时压抑得有些怪异。

    不过,修真之士,何止万千,总有好出风头之士,就在众人都默然之时,又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嗓音尖细,略带童稚之声。

    只听得那声音道:“浮屠宗算个鸟啊,也敢在这吹大气!”

    众人一惊,皆寻声望去,只见那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个半大童子,月中握着个月牙状的法器,此刻正满脸嘲讽地望着那廖氏兄弟中的老者。

    奇怪的是,此人身形看着像个童子,面相却是中年,而且一头红发,在这众人之中显得甚是奇特。

    “我道是谁,原来是长生殿的血鹫童子啊,”廖氏老者哈哈一笑,随手将烟杆抬起,就入口中,喷出了一团白雾,其状甚是悠然,仿佛对这血鹫童子不甚在意。

    “放肆,老东西,要不是上头有令,今儿就让你祭祭大爷的血月天钩!”血鹫怒骂道,他本与常人无异,曾因修炼不慎,身形萎缩,成了如今的模样,平素最恨人称其童子,这老者显示知道这一点,故出口就伤其痛处。

    “血月天钩不过尔尔,老夫还怕你不成,你们长生殿没了金刚盟的庇护,夹着尾巴上百年,怎的,如今又不安份了?”老者回道。

    “老鬼,光嘴上功夫没用,吃杯酒先!”血鹫沉迷修炼,本不善言辞,听这老者一言,也懒得回话,随手一挥,便将桌上酒杯扫了过去。

    只见那酒杯像长了眼睛般,绕过众人,径直朝那廖江飞了过去,杯面平静,滴水不动,廖江见状,也如法炮制,又将那杯子拂了回去,就这样你来我往,酒杯在半空飞来飞去,却未见二人真的动起手来。

    “要打就打,别在这玩小把戏,扰了大爷吃酒”那阔脸浓眉的中年男子,此刻终是忍耐不住,见这二人拂来拂去,不胜其烦,就在这酒杯飞过之时,张口一吸,便将那酒水尽数吸了过来,一口喝下,酒杯仍顺着原路,向那血鹫飞了回去。

    “这位道友,此举何意?”廖江见状,却不动怒,面带笑容地问道。

    “哪来的畜生,敢动你大爷的酒,有种再喝一口”血鹫却没有廖江的涵养功夫,见那男子竟敢将酒杯拨回,只觉面上无光,不由勃然大怒,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这不知来路的无知小辈,倒是送上门来找死了。

第五十三章 探妖天阙山

    话音未落,只见那血鹫将那酒杯一甩,右手骈指朝虚空一点,片刻只见一团血雾腾起,注入那酒杯之内。

    酒杯得血雾之力,瞬间暴涨,转眼间便有水桶粗细,通体呈暗红之色,其内雾气蒸腾,隐有鬼影重重。

    一时间雅室内只觉阵阵阴寒之气袭来,不过在座之人多为修士,倒也见怪不怪,不少人更是侧过身来,坐看好戏。

    见众人神情,血鹫面有得色,一声断喝,便将酒杯朝那中年男子送了过去。

    男子见状,晒笑一声,正欲发作,却见那上首女子朝他挤了挤眼,示意他别动,随后纤手在桌上一点,就见那中年男子眼前酒杯凌空而起,悬在空中,好整以暇地等待那袭来的巨杯。

    说也奇怪,先前还血雾蒸腾,气势汹汹的巨杯,撞上了这普通的酒盏,竟然奈何不得,只见那小酒杯岿然不动,血色巨杯竟被撞得滴溜溜乱转,一时众皆哗然。

    血鹫见状,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本是炫耀术法,却被人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而且这人还不是正主。

    正欲发作时,却听得那女子轻喝一声“破”,只见那血色巨杯应声而动,倏地旋转起来。

    一阵红雾弥散,未几便听到“叮”的一声,那巨杯片片裂开,四散而去,留下一地的碎片,而那血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一片愕然,血鹫更是暗自心惊,这女子名不见经传,随意一出手就破了自己的秘法,修为怕不简单。

    正要问询,却听得那廖江叫了声好,说道:“道友好手段啊,出手就破了这长生殿的血影幻魔手!”

    这时血鹫也回过神来,站起身,朝那女子拱了拱手,道:“未知道友师出何处,如何称呼?到了这夷陵镇,也好让长生殿尽尽地主之谊。”

    女子尚未回话,却见那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说道:“我二人乃自秋桑城而来,这位是我师妹红霓,在下陈愚,”说完,便向四周拱一拱手,算是相认。

    “陈愚道友,二位去往何处?”血鹫试探地问道。

    “呵呵,修道之人,本无定所,偶然路过而已,至于师门,我等不过无名散修,不值一提”陈愚微微一笑,随后坐了下来。

    血鹫见陈愚无意多谈,轻咳了一声,朝那廖江望一了眼,也坐了下来。

    一场争斗,来得快也去得快,那长生殿血鹫形貌怪异,却非鲁莽之人。

    在被这叫红霓的女子出手示威后,面上也未再纠缠,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二人的意图。

    雅室重新安静了下来,经过适才一番纠缠,自然无人再有心闲谈。

    不到一刻,便陆续有人离开,在血鹫和廖氏兄弟离桌而去后,就仅剩寥寥数人了。

    苏迈见此情形,便朝顾旷望了望,示意起坐离去。

    二人方欲起身,却听得那陈愚叫道:“二位小兄弟,独酌无趣,可愿共饮一杯?”

    苏迈闻言,转头望去,见那陈愚正一脸诚挚地举着酒杯看了过来,身侧的红霓笑意盈盈,看着颇为亲切。

    “道友,是叫我们吗?”苏迈疑道。

    “是啊,这雅室里也就几个人了,不叫你们

    叫谁?”陈愚笑着道。

    苏迈望了顾旷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心道这二人不似邪道中人,认识一下也不未尝不可,遂拱手道:“道友盛情,却之不恭啊!”

    说完便拉着顾旷,在陈愚身侧坐了下来,随后介绍道:“在下苏迈,来自宁州城,这位是顾旷,来自苍雩雪山。”顾旷生性清冷,点点头示意却未曾开口。

    苏迈随天随子多年,游戏风尘,随遇而安,养成疏朗豁达,不拘小节的性情。

    见这陈愚甚是耿直,言语诚恳,不似一般修道中人高深莫测,故做深沉,故而三杯下肚,便称兄道弟起来,顾旷端坐一旁,只觉好笑。

    修真之人,多律已甚严,极少放浪形骸,以免多生事端,顾旷自幼修行,对饮食一道涉足甚少,数月不食也是常有之事。

    这段时间和苏迈同行,多沾了些人间烟火,不过也是点到即止,对于眼前二人的行为,自是不敢苟同。

    苏迈修行未深,始入其门,行为举止和普通凡人无异,跟随天随子十年,虽说清苦,倒也尝遍神州美食,对饮食之好已深入本心。

    在铁剑门三年,过着半隐居半修行的生活,吃食自是极为清淡,今日难得这陈愚贪酒好食,毫无半点修士作派,正对苏迈胃口,二人推杯置盏,一时引为知己。

    酒酣不知时日过,二人一顿畅饮,酒过三巡却不知已是月上梢头,在红霓的催促下方放下酒杯,顾旷耐不住苏迈和陈愚的一番怂恿,也自多饮了几口。

    苏迈在顾旷搀扶下回到房中,因顾旷不喜与人同房,故二人自上道以来,皆是分房而寝。

    苏迈顾不得梳洗,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只觉耳边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叫道:“苏兄弟,苏兄弟!”

    苏迈一惊,立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却见四壁空空,并无人进入,正自纳闷间,又听得一声轻微的敲门声,“苏兄弟,是我的啊,老陈!”

    “陈大哥?”

    苏迈忙将门打开,复问道:“半夜三更的你不歇息,找我何事?”

    “修道中人,呼吸吐纳皆可休息,顶多打个坐而已!”陈愚闪进门,打量着苏迈,又道:“怎么,这点酒就把你喝晕了啊,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苏迈挠挠头,苦笑道:“严格来讲,我还不算个修道中人。”

    “唉,不管了”陈愚甩甩手,接着道:“我来找你是有个好玩的事,问你可有兴趣?”

    “何事啊?”

    苏迈一听,也来了兴致,这夜半三更的,有好玩的事,定非寻常之事这般简单,这陈愚是正道中人,自然也不会是那等偷鸡摸狗之事。

    “我想去那天阙山探上一探,你可愿同行?”陈愚问道。

    “去天阙山?”苏迈一惊,随后道:“为何不等天明再去,这天阙山妖兽众多,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贸然闯入,可是凶险异常啊!”

    “白天去不成,天明之后有我师妹管着,根本脱不了身,我先前邀你们喝酒除了酒虫发作外,其实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迷惑我师妹,让她以为我饮酒过量,自会疏于防范!”陈愚得意地道。

    “疏于防范

    ?”苏迈有些好笑地道,“陈大哥你经常做坏事啊?”

    “咳……”,陈遇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师妹是我师父的独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个管家婆似的,这次下山,师父特地嘱咐她看着我,这下好了,一刻也不得清闲。”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啊”苏迈揶揄道:“那你们……”

    正要问下去,便被陈愚打住,只听得他急着道:“不说这个了,就问你敢不敢去?”

    苏迈被这么一激,头脑一热,加之酒劲上头,冲口而出道:“有何不敢,不就几只妖兽吗?”

    “好!”

    陈愚一拍苏迈肩头,叫道:“算我没看错你,放心吧,到时候真遇上妖兽,站远点就行,我来打发。”

    “行,那我就跟着陈大哥。”

    听他这么一说,苏迈想退缩也来不及了,不由吸了一口气,转身略做收拾,便随着陈愚步了出去。

    天阙山位于夷陵镇以北约三十里,陈愚带着苏迈掠出醉乡楼后,为免被人发现,未使用飞行法器,甩开步子便朝那黑沉沉的天阙山行去。

    起初苏迈尚能勉强跟随,不一会,便不见了人影,虽说已尽全力追赶,奈何修为差距太大,力有不及却只能望而兴叹。

    陈愚掠行一阵,回头一看,苏迈早不见踪影,便折返了回来。

    不一会,便见一个黑影快速地靠近,陈愚飞身而过,提起苏迈便走,三步并两步,如一道青光一闪而过,片刻间便去得远了。

    苏迈只觉身侧如风卷过,先前借着月色,尚可勉强看清前方道路,如今被陈愚挟着,其快如电,两边景物渐次模糊,眼睛微感不适。

    定了定神,闭着眼睛适应了会,心里想着适才陈愚放慢脚步在前方带路,自己尚且难望项背,若是放开来跑,只怕一眨眼功夫便被丢下,这修为的差距果真是天地之别啊,想着想着,不觉又有些伤感。

    陈愚当然无心去理会苏迈此刻的想法,在他全力施为下,二人如脚下生风般,疾驰而去。

    等到苏迈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时,只觉眼前黑沉沉一片,一座大山如巨兽般横亘在前,数座山峰连绵起伏,在月光掩映下显得神秘而阴沉。

    “到了!”

    陈愚放开苏迈,指着前方一片山脉道,“前方便是摩崖岭,那通天栈道就在那崖壁之下。”

    “陈大哥好像对这很熟悉啊?”苏迈问道。

    “多年前来过一回,那时还没听到什么妖兽作乱之说。”陈愚回道。

    “那这些妖兽是后面才来的吗,又从何而来?”苏迈奇道。

    “也不是,这天阙山脉横亘东西,绵延万里,奇峰峻岭不计其数,自古以来便是凶险万分之地。

    在那大山深处,妖兽横行,普通修士都难以接近,不过也正因如此,吸引了不少修士深入探险,寻那灵材法宝,至于有没命回,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陈愚望着眼前黑沉沉的一片,颇有感慨地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么多年,这些妖兽都安分地呆在深山之中,如今却跑到这摩崖岭来?”苏迈仍是不解。

第五十四章 深谷巨妖

    “这便是我们此次来的原因。”陈愚接口道:“千百年来,这些妖兽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却主动向人类聚居地靠拢,只怕背后没这么简单!”

    沉默片刻,忽然又道:“苏兄弟,你可记得先前在醉乡楼之时那邱疯子所言?”

    苏迈闻言,思考片刻,接口道:“未曾留意,似乎听他说过什么妖兽不可怕,人心更可怕之类的话,不过尚未说完,便被那廖氏兄弟打断了!”

    “问题就在这!”陈愚复道:“这邱疯子是本地人氏,对这妖兽之事显然比我等更为敏感,听他之言,此事似乎另有隐情。”

    “莫非和那浮屠宗和长生殿有关?”听陈愚一说,联想到先前种种,苏迈便出口问道。

    “浮屠宗在这乌月城正道之中也算小有名气,按理应不会自毁清誉和长生殿这种旁门左道勾结,不过从今日那廖氏兄弟和血鹫的情形看,他们应是常有摩擦,但彼此之间似有默契,轻易也不会发生争斗。若此事和他们有关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利益。”

    陈愚沉思了会,复又说道:“莫非和那护商队有关?”

    “你是说他们故意驱赶妖兽到这摩崖岭附近,就是为了让护商队获利?”

    “有此可能,不过问题在于,千百年来,这些妖兽都生活在天阙山深处,没理由突然在离人类如此之近的地方出没,毕竟小股妖兽对人类修士而言,击杀易如反掌。”

    “若浮屠宗想要通过护商队获利的话,应该只是驱赶,不会派人击杀。”苏迈接口说了句,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些宗门是有利可图,但不能阻止路过的修士出手除害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况且多少年来,妖兽都未曾出现在这摩崖岭附近,为何如今却频繁现身,若是浮屠宗或长生殿在背后动作,那为何之前不动,要等到现在,何况以这两个宗门的势力,怕是担不起如此大事!”

    陈愚也是一脸迷惑,不过转瞬间却又见他甩了甩头,大声道:“管他个球,是人是兽,我们进山一探便知!”说着,也不管苏迈如何回应,抬脚就走。

    苏迈见状,也随即跟了上去,二人深夜来此,本就为一探究竟,如今到了这山脚下,自然得深入一番才行。

    顺着蜿蜒的山路,二人在摩崖岭脚下一直前行,约一刻钟,便看到前方一座孤峰突起,壁立千仞,甚是雄奇,崖壁下依稀有鱼肠小道顺崖而上,不知通往何方,而再往外便是万丈悬崖,苏迈远远看着,只觉心惊胆战。

    “那便是通天栈道了!”

    陈愚停下脚步,向着前方说道:“越过这通天栈道,再往前不远便是乌月城。”

    见苏迈欲迈步前行,忙叫道:“这边走!”说完便朝那通天栈道另一侧的小道行去。

    苏迈望了望前方,见陈愚要去的方向似乎是往西侧一个峡长的山谷,再往里便

    是一片黝黑。

    二人一前一后,朝那未知的黑暗中行去,苏迈看了看方位,估摸着陈愚应该是去往天阙山深处,想着那恐怖强横的妖兽,不觉后背发冷,便加紧了脚步跟了上去,和陈愚并肩而行。

    如此行了约半个时辰,苏迈初时只觉头顶渐趋阴暗,复行数百步,已然林深似海,脚下早已无路可寻,只能小心亦亦地穿行在灌木丛中。

    前方偶有一线天光星星点点的从树缝中洒下,照在一丛丛低矮的植物叶子上,反射出淡淡的幽光,更显得周边阴森孤寂。

    苏迈亦步亦趋地跟着陈愚,耳边时不是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还夹杂着几处不知何物的吼叫之声,心里没来由地觉得压抑和紧张。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二人一路行来,虽见到不少走兽飞禽,但都为普通动物,至于那传闻中的妖兽,却是半个影子也未见到。

    许是为自己壮胆,苏迈清了清嗓子,向身侧的陈愚问道:“陈大哥,你说奇怪了啊,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为何一只妖兽的踪影也未见到啊?”

    “怎么,你很想见妖兽啊?”陈愚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说话间正好有一点亮光照到他脸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映着他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那倒不是,我们自那摩崖岭一路行来,怕有一个时辰了吧,不是都说摩崖岭有妖兽出没吗?”苏迈边走边说道。

    “妖兽之于普通兽类,多有几分灵智,且凶悍异常,多数情况下,都是隐藏行迹,不会轻易现身,除非确定了目标,说不定我们四周现在就围满了妖兽,等着我们上钩呢!”陈愚面容轻松,略带调笑了说道。

    “不可能吧!”苏迈一听,顿时缩了缩脖子,虽然此行就是为妖兽而来,但要真遇到,苏迈还是有几分惧怕,这陈愚的真正实力尚未可知,若真被妖兽围攻,陈愚自顾不暇时,自己很可能瞬间就成了点心。

    正自心惊胆战之时,突然见到前方的陈愚顿了顿,随后却是转过身,朝苏迈摆了摆手,示意他禁言。

    苏迈尚未来得及有所表示,却见陈愚大手一伸,将他拉了起来,将身一纵,便跃上了一棵巨树的树梢,随后三二步便到了树冠之上。

    苏迈久在黑暗之中,突然窜到树顶,顿觉天光大亮,压抑感随之大减。

    正要直起身来好好打量一番,却见陈愚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抵下身子,拉着他在树冠之上跳跃穿梭,一路疾行,却是如履平地,苏迈不明就里,只能眼巴巴地跟着。

    如此约一刻光景,陈愚方停下脚步,借着树枝遮掩,将二人身形藏了起来,也不说话,却是指了指前方,示意苏迈看前走。

    适才一路低着头,苏迈只觉冷风吹面,眼不能视,甫一停下身,见陈愚动作,便伸过头,迫不及待了向前方扫去,这一眼,却将苏迈吓了一大跳。

    只见前方是一片阔大的山谷,右侧隐隐有道山梁,如横卧的巨龙般俯视着山谷,而谷中天地之间充斥着无数幽蓝色的光点,象一个个跳跃的精灵,幽芒闪烁,无边无尽,煞是好看。

    这些亮光初看夏夜的萤火虫,漫天飞舞,杂乱无序,细看之下,却有迹可寻,只见那无数蓝影,此刻似乎正朝着谷中央方向聚集而去。

    “陈大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苏迈见此奇景,不由讶道。

    “蓝雾蝶!”陈愚漫声应着,随后又轻声道:“此物长于至阴之地,此前偶尔我也见到,不过数量如此之多,却是前所未有。”

    “这蓝雾蝶可有何厉害之处?”苏迈追问道。

    “若只是几只,倒无甚可怕,这蓝雾蝶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平素亦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是受到伤害时,会喷发出一种蓝色的烟雾,触体而没,会伤人灵智,使其迷乱,严重者会陷入昏迷,成半死人。”

    “这山谷中有成千上万只,若一齐攻击,只怕要逃脱也非易事”苏迈望着前方蓝光闪烁的夜空,心想着这美景虽好,若身陷其中,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这些蓝雾蝶似乎被什么控制着?”陈愚观望了片刻,突然说道。

    “啊,莫非还有人在后面操控?”苏迈一听,急问道,眼晴却下意识了朝周边扫了扫。

    陈愚见状,轻笑道:“若真有人操控,凭你的修为,也不可能找得出来。”

    “那倒也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苏迈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现在居高临下,又有树叶遮蔽,很是隐蔽,暂且别动,看看情况再说。”陈愚接道。

    说话间,前方山谷又起了变化,只听得一声怪啸,那星光般的蓝雾蝶突然似被驱赶一般,急速旋转起来,似一片流光向那谷中心涌去,不一刻便形成一个长条形光团,在那山谷中蜿蜒不定。

    “嘶!”

    一个尖锐刺耳的怪声忽地传来,树上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那长条形光带开始扭曲,伸直。

    不一刻,只见那幽光笼罩的谷中央一块凸起的地方开始缓缓抬升,转瞬间便已近十数丈之高,随着那顶端直起,两道蓝色光芒闪动,一个长长的信子伸了出……

    苏迈见状,惊得差点叫了出来,那山谷之中,竟然卧着一条巨蛇,看起来应是洪荒异种,身体半伸就有逾十丈之高,那蛇头枕在地上,竟似座小山一般。

    此刻,那巨蛇身上附满了蓝雾蝶,就像一个闪着蓝光的巨柱,傲立山谷之中,蛇头低垂,俯视大地,威势赫,而那成千上万的蓝雾蝶于它而言,无异蝼蚁一般,浑不在意。

    “朱驭,别白费心机了,滚出来吧!”

    一个略带嘶哑又有几分尖细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苏迈远远听着,只觉双耳阵痛,难受异常。

第五十五章 猴蛇之争

    “这巨蛇竟会说话?”

    苏迈一阵震惊,虽说入山之前,已有心理准备,这天阙山中妖兽横行,什么情况都可能到,但第一眼见到一条会说话的巨蛇,委实将他吓得不轻,正要询问一旁的陈愚,却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似乎对此事习以为常。

    “修真之人,什么状况没见过,一只会说话的妖兽有甚稀奇!”苏迈心道,转而又朝那谷中央望去。

    “玄螭,时移世异,这天阙山不再是我们的天下了,认命吧!”又一个声音响起,比之那巨蛇玄螭的撕哑,却是粗旷得多。 “枉你修行数百年,骨头倒是越发软了。”玄螭不屑地回道。

    “嘿嘿,说什么都不比命重要,”朱驭回道,“你我如今修行有成,不到百年即可化为人形,到时候神州之大,哪里去不得,又何必窝在这天阙山中!”

    “少做梦了,我玄螭在此数百年,也未觉有何不妥,若非你三番四次前来骚扰,我又何必现出真身,要我加入,断不可能,有本事便来打败我吧!”

    玄螭说完,巨头昂起,朝着前方山林“嘶”地一声,巨口猛张,两口尖牙似根根倒刺,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似欲随时择人而噬,看得远处的苏迈不寒而栗。

    “甚好,那便痛快点!”只听得那朱驭话音未了,便是一声长啸声,山林震动,宿鸟惊飞,苏迈只觉脚下的树枝都被震得轻轻晃动,心道这是何种妖兽,有如此威势。

    正疑问间,只那那右侧山林中一阵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自林中窜出,紧接着,一片白光晃动,便见玄螭身前,多了只通体雪白的猴子,身形较玄螭略小,却也是身壮如山,威势滔滔。

    “朱驭,几百年了,难得见你真身,你我比邻而居,原本各自修行,也算是相熟一场,如今既然道不同,多说无益,今日你既来此,当是有所准备,若我身死,还请善待我那些子孙们!”

    “好说!”朱驭也不废话,伸手便是一拳,朝那蛇身打去。

    妖兽素来强横,其争斗也是实实在在的肉身道行之争,这猴子一拳出去,便见风声呼啸,如山的拳影结结实实地朝那巨蛇砸去,附在蛇身上的蓝雾蝶被狂风卷起,顿时一阵乱窜,露出黑黝黝的蛇身。

    玄螭见状,却不见闪躲,蛇身一扭,硕大的蛇头迎着那拳影便撞了上去,只听得一声巨响,如雷鸣般轰来,引得大地晃动,一击之下,二妖均未占便宜,似乎这一回只是试探。

    “吼!”,朱驭一击未中,纵身一跃,跳上了蛇身,张开巨口,作势欲咬。

    那玄螭体型巨大,却是灵活异常,见朱驭咬来,蛇尾一摆,却见一片黑影重重,如山般击来。

    苏迈远远望去,只见那蛇尾如一巨锥般尖锐无比,若被击中,饶是这猴子皮糙肉厚,只怕也不死即残。

    朱驭显然识得厉害,见蛇尾袭来,身子一荡,躲开致命一击,借势又是一拳,堪堪击在蛇腹之上,本以为腹部乃蛇之软肋,不料这一拳击下,却是如中败革,

    蛇腹之下软滑无比,巨拳竟无处着力,朱驭一惊,忽觉不妙,缩手欲逃时,却听见耳边风声忽起

    ,玄螭血红色的信子如一道长鞭,闪电般袭来,正正击在猴脑上,打得它一阵发昏,朱驭吃痛,忙纵身跳开。

    巨蛇玄螭首尾皆可攻击,朱驭一时倒也难耐其何,每次出拳均是一沾即走,如此往来几次,却是未竟其功。

    “朱驭,你就这点本事吗?”见那猴子跳来跳去,玄螭显得颇不耐烦,随后蛇身晃动,巨口一张,便迅疾朝朱驭咬去,同时蛇尾盘曲,一道黑影横过,阻断了朱驭的退路。

    苏迈见那猴子进退不得,避开蛇口的同时,又是防着蛇尾的攻击,不禁有些担心,正想着看它如果躲避时,却见朱驭巨足一顿,地面晃了晃,脚下迅速出现好几道裂痕。

    借着这顿足之势,朱驭腾身而起,窜起数十丈之高,苏迈远望之,只觉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片刻便消失不见。

    那玄螭见状,便将整个身子伏在地上,蛇首高昂,长信吞吐不定,显得颇为谨慎。

    不一刻,只见周边夜月一暗,似有乌云飘过,未几,只听得一阵狂风呼号,便见漫天黑影重压而来,天空之中猴影重重,似虚而实,竟是那猴子朱驭再度袭来。

    一排排拳影从天而降,如雷神临世,咆哮着席卷而至。

    玄螭见状,蛇尾倒回,蛇身迅速盘曲,螺旋般朝那重重黑影倒卷而去,粗大的蛇身盘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瞬间将那虚虚实实的猴影卷入其中。

    远处隐伏着的苏迈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中顿时出现一个蓝光闪闪的怪物,适才尚伏在地上的蛇头此刻也是昂然向上,朝那光团中央冲去。

    未几,只见那蛇身急速旋转,而那猴子朱驭此刻也和那片蓝影混做一团,完全看不清形。

    苏迈正看得起劲,忽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那蓝色光团轰然坠地,只见一条巨大的裂缝瞬间出现,将那战斗中的二妖陷入其中。

    同时只见原来那附满蛇身的蓝雾蝶已脱落过半,天空中大片的蓝色烟雾升腾,翻滚着洒满整个地缝,远望去,只见那地缝如一条幽蓝的光带,在月色中显得明灭不定,如梦似幻。

    苏迈望着眼前的一切,惊魂不定。

    不一刻,又听得地缝中传来阵阵吼叫之声,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头晃动着从那蓝雾中伸了出来,双眼望去似乎有些昏沉,不似初时那般寒光闪动。

    片刻,那蛇头一甩,蛇身迅速去飞了出来,与那猴子扭成一团,纠缠在一起。

    过了片刻,只见那朱驭双手一分,伸长脖子,朝那夜空中一声嘶吼,声似巨钟,震得山林隆隆做响,声势颇大,但在苏迈听来,却有几份痛苦,似乎颇为难受。

    片刻,只听得远处的山林似在回应般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随后一团黑影从天空中快速扑来。

    苏迈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鸟正伸开翅膀,利爪箕张,遮天蔽月般朝二妖所在之处冲去。

    似乎受了那蓝雾的影响,巨蛇玄螭显得很是迟钝,见大鸟扑来,下意识地蛇首一偏,想躲开攻击,但身体却被朱驭缠住,不听使唤,在大鸟一爪之下,大块鳞片瞬间脱落,痛得它浑身一震。

    也就

    在这一爪之下,玄螭似乎清醒了少许,借地一滚,长尾疾挑,将那朱驭甩了出去。

    随后身子盘成一团,巨齿张开,长信一吐,朝那大鸟嘶了一声,随后便听得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朱驭,想不到你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引我中那蓝雾蝶之毒。”

    “嘿嘿,若论单打独斗,我非你之敌,所以才请来鹄鹗。为保万无一失,费尽力气才寻得这虫母,驱使蓝雾蝶附于你身,为的就是这一刻,这成千上万的蓝雾蝶一齐发作,我自己也受伤不浅!”

    朱驭趴在地上,边说话边出着大气,显然适才和这巨蛇近身缠斗,它也吃亏不少。

    “少废话了,趁它尚未恢复,赶紧出手!”那大鸟盘旋在上空,听得二人对话,极不耐烦地叫道,声音像极乌鸦鸣叫,话音未空,便又俯冲着朝巨蛇玄螭扑去。

    “好,既然你肉粗鳞厚,我就要看看你肉身到底有多强!”朱驭见状,立了起来,大叫道。

    只见其巨足一跺,将地面踩了个大坑,随后两臂张开,如展翅般扇动,只听得山林间风声大作,无数巨石如流星般呼啸而来,随着朱驭的驱使向那蛇身落去。

    玄螭见状,长尾一甩,巨大的蛇驱扭动,瞬间便盘成一团,如一座山般耸立在山谷中央,蛇头昂起,却是迎向了那空中的大鸟。

    大鸟体型庞大,却甚是灵动,在空中时而俯冲,时而平掠,或抓或啄,得手即……

    巨蛇要应付那雨点般袭来的石块,又要应对大鸟的攻击,还得提防着猴子的偷袭,一时左右支肘。

    如此缠斗半响,只见朱驭突然跃起,一拳便朝蛇身打来。

    玄螭见状,蛇尾一扫,向朱驭袭去,却见朱驭在半空中身形一转,取出一条长索,却是朝那蛇首套去,巨蛇正忙着对付空中的大鸟,未及留意,被套了个正着。

    大鸟鹄鹗见状,一声长啼,巨爪疾张,朝那蛇首抓去,玄螭蛇首一偏,巨齿根根直立,反咬了回去。

    朱驭长臂抖动,将长索一扯,蛇首顿时一滞,鹄鹗长喙疾伸,直直啄在玄螭头顶之上,登时戳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巨蛇吃痛,蛇信一扫,击中鹄鹗腹部,同时口中一阵黑气喷出,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射向鹄鹗。

    只见那巨大的鸟羽一沾这黑气,便如被撒扯般片片脱落。

    巨鸟大惊,双翅猛扑,伴着一声凄厉长啼冲天而起,急不择路地朝苏陈二人所在山林俯冲而来。

    隐在树端的陈愚见状,暗道不好。

    那大鸟如流星般撞来,避之已然不及,何况身边还有个法力低微的苏迈。

    那巨蛇玄螭吐出的黑雾乃其本体魂气,沾之即燃,若苏迈被缠上,断无生路。

    情急之下,陈愚一把拉住尚在惊魂未定的苏迈,奋力一甩,将其朝那山谷之中丢了出去,同时身形疾闪,猛地向后退去。

    二人甫一离开,那大鸟便一头栽了下来,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巨响,参天古树倒成一片,一团黑焰腾起,随后迅速弥散,如鬼魅般向密林笼去。

第五十六章 朱驭之怒

    陈愚见黑雾袭来,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跑,像一阵轻烟般朝反方向驰去。

    而此时另一侧的苏迈却没他这般轻松,被陈愚一扔,不由自主地朝谷中飞了出来,正落在二妖不远处,地一声,摔得他眼冒金眼。

    数年的修炼虽道法无成,但苏迈的体质倒是淬炼得强硬无比,一摔下去,虽有些疼痛,倒也无甚大碍。

    苏迈的从天而降,打断了正缠斗中的二妖,朱驭随意望了一眼,见只是个一身狼狈的渺小人类,便不再留意。

    双手扯着长索,缚着蛇首向前疾冲,巨蛇被长索套住,行动不便,加之蛇头受伤被巨鸟弄出个大洞,伤之不轻,此刻受制于猴,却是无可奈何。

    苏迈纵眼望去,那长索似藤非藤,隐隐还有赤红的血气流动,月色下显得阴邪无比。

    那巨蛇似乎对此物颇为忌惮,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强悍,像被拿了七寸一般,只剩挣扎之力,忽而蛇首长身而立,将那猴子甩出数丈,忽而蛇尾倒刺,却是徒有其形,威力大减。

    不一刻,那朱驭已渐占上风,巨蛇眼看就要不支。

    苏迈在不远处观望,见巨蛇之状,也知其命在旦夕,这猴子处心积虑,引巨蛇来此,设下重重埋伏,还邀了帮手助阵,显然势在必得,一旦得手,这巨蛇玄螭定是凶多吉少。

    联想到先前二人对话,似乎这猴子背后尚有帮手,正谋划着某种大事,欲邀请巨蛇加盟,而从今日表现看,巨蛇似乎拒绝数回,故这猴子朱驭才设此局,欲除之后快。

    念及此,苏迈忽觉有些同情起这玄螭来,虽然二者皆为妖兽,凶悍强横,但从表现上看,似乎这玄螭更是与世无争,一心修行,数百年清修,眼见就要得成正果,却遭此横祸,委实有些冤屈。

    望着那痛苦挣扎的巨蛇,苏迈心有不忍,修士也好,妖兽也罢,任是再强横的修为,在死亡面前,都不堪一击。

    这玄螭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肉身可开山裂地,如无意外,脱得妖身修成人形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谁曾想会有今日这无妄之灾。

    眼看着那长索之上赤色不断泛起,巨蛇身形开始萎缩,竖眼中满是凄凉与不甘,苏迈远远望去,也能感觉到它的痛苦和无奈。

    或许正是一种龙游浅底,虎落平阳之感吧,若非此前大意,这猴子朱驭只怕还不放在它眼里,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招失意,数百年岁月,转眼便成烟云了。

    就在那玄螭无助等死之时,突见一团火焰在半空中闪了闪,随后便鬼魅般地朝那正自得意的朱驭飞了过去。

    朱驭愣了愣,巨手一伸,便将那火团抓在手中,令它诧异的是,这火团有形无质,似一片虚无,虽说是火,却毫无热度,就这样莫名地燃烧着,似乎也无甚害处。

    不过在这妖兽横行的天阙山深处,这火焰突然现身,显然事有异常,朱驭虽胜券在握,却也不敢大意。

    眼看就大功告成,自然不愿意再多生事端,只见它巨口一吸,向那火团猛地吹出一口大气,只听

    得一阵风声突现,那火焰被狂风卷起,瞬间便被吹出数丈之远,火光明灭不定,眼见就要熄灭。

    此刻正躲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的苏迈心中一惊,这五行离火并非普通火焰,虽说如今他修为低微,几乎无甚攻击性,但要将其随意吹灭倒也不易。

    看来这修为的差距真有天地之别,在这巨猴数百年修行的强横实力面前,他的五行劫术不过就是小儿戏法罢,实在是不值一晒。

    想到这,原本还打算暗中出手的苏迈,心里又隐隐有了些许退意,趁着这猴子尚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赶紧逃了才是正道,不然贸然出手,只有送死的份。

    就在苏迈犹豫不定之时,前方又有了变化,只见那先前萎靡不振的玄螭突然长嘶一声,蛇首昂起,双眼满是决绝之色,先是蛇尾卷起,朝那朱驭横扫而去。

    朱驭见势长索紧扯,向旁一纵,跃出十余丈,顺脚将身旁一块巨石踢起,朝那蛇尾砸去。

    躲在巨石后的苏迈不料有此突变,只觉耳边风声突起,一声巨响后,身不由已地跌了出去,下一刻,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却是那猴子的巨足踩了下来,苏迈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疾闪而退,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而就在朱驭躲避蛇尾之时,玄螭借这一息之机,巨口张开,一个闪着暗红色光芒的圆珠猛地吐出,如一支血箭般朝那朱驭射去。

    朱驭见状大惊,身形急速缩小,同时全身白毛竖起,一团白气从身体中淅出,将全身裹了起来,随后右手食指朝虚空一划,嘶吼一声,只见一片血光涌现,如天女散花散朝那蛇身洒去。

    那长索得猴血浸润,光芒大盛,疾速勒紧,下一刻,便要嵌入血肉之中,而朱驭对那圆球似乎颇为忌惮,不断跳跃躲闪,将脚下大地踩得坑坑洼洼。

    苏迈在地下闪躲腾挪,苦不堪言,前有猴子肆无忌惮的踩踏,后有痛苦扭动的蛇躯碾压,一不留意,就被压得粉碎。

    在这身形似山般的强大妖兽面前,苏迈这渺小的人类,和一堆泥土并无二致。

    光是地面的情形尚可躲避,要命的是那巨蛇玄螭似乎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不惜吐出妖丹攻击朱驭,一旦妖丹自爆,这方圆数里都成平地。

    这猴子强横无比,或有逃命之法,但苏迈断无生还可能,为今之计,想要活命就得帮玄螭摆脱那长索,但显然此物非寻常法器,凭苏迈的能力,要想夺回不啻痴人说梦。

    二妖缠斗正是惨烈之时,显然谁也无心去留意地下狼狈不堪的苏迈,好不容易避开蛇躯的碾压,苏迈抬头看了看半空中光芒愈盛的妖丹,咬了咬牙,呸了一口。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就算死也死得壮烈些。

    看了看那流动着血色的诡异长索,苏迈想了想,突然转身向后疾退,朝那蛇尾跑去,卯足了劲,三步并两步地跃上蛇身,抱住了那尖刺般的蛇尾。

    片刻,那蛇尾便又倒卷而起,朝那朱驭疾冲而去,苏迈只觉风声顿起,咬紧牙关死死抱住。

    待到接近那朱驭的瞬间,只见他猛地跃起,大吼一声,反手一抬,那奇形怪剑应手而出,带着一片赤青色光芒朝那长索疾斩而下。

    说也奇怪,这诡异的长索连那巨蛇也无可奈何,此刻却在苏迈的一斩之下应声而断,瞬间成了两截。

    原本正是殊死之争的二妖,均未料此变,朱驭只见一个黑影闪过,长索便已被废,愣在当地恼羞成怒,却不知是何缘故,待低头寻找,苏迈早就着泥土,滚到一边去了。

    而原本命在旦夕的玄螭得苏迈之助,瞬间脱困,蛇首倏地昂起,巨口猛张,朝半空一吸,将那妖丹吞回,同时蛇身扭动,带着非生即死的怨恨狂暴地朝那朱驭咬了过去。

    朱驭见状,下意识向后一跃,同时巨拳猛地挥出,迎着蛇首便打了过去。

    而地上握着怪剑惊疑不定的苏迈,本以为这纯肉身力量的较量,定是惊天动地,正想着如何逃走之时,那玄螭却在巨拳将至之际将身一摆,身形急速缩小,瞬间便成了一只寻常蟒蛇大小,蛇首往地面一钻,倏地消失不见了。

    场面变化得过于迅速,苏迈还来不及反应,却见那朱驭巨足一跺,仰天怒吼,满脸狰狞和痛悔,似是怎么也料不到,这巨蛇会借佯攻吸引它注意力,随后土遁而去。

    吼声过后,猴子却突然蹲了下来,侧着头贴在地上,似乎在听着什么,一会却又站起来,一脸失望。

    巨蛇逃了,山谷之中只剩得一人一猴。

    在强大的朱驭面前,苏迈便是只待宰的羔羊,特别是在它反应过来长索之断是这小小人类捣鬼后,等待苏迈的绝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死还是最简单的,受尽折磨而死似乎更符合朱驭此刻的心情。

    苏迈自然不会坐在地上等死,在朱驭尚未及有所行动之前,早已拔腿就跑,一溜烟便向山谷深处逃去。

    来的方向有那只巨鸟,陈愚尚不知生死如何,苏迈自然不会跑去送死,为今之计,只有祈祷陈愚能搞定那大鸟,在他被猴子踩死之前能赶来救他。

    朱驭望着前方瘦小的人影,晒笑一声,猴脸上长毛直竖,手中那半截长索随之一甩,如灵蛇出动般笔直朝苏迈袭去。

    苏迈一心逃命,脚下生风般向前疾冲,跑出不到百步,只感觉身后一阵杀意传来,忙转头一看,只见那长索似长了眼睛般突袭而至。

    来不及思考,苏迈本能地举起手中怪剑,往头顶一挡,那长索正正击在剑身上,苏迈只觉一股巨力传来,瞬间就被击得飞出数丈之远,全身骨骼似要散架般,剧痛无比。

    行将落地时,苏迈就地一滚,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下一刻,朱驭那巨大的身影便已到了眼前。

    实力的巨大差距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在修行数百年的朱驭面前,苏迈这点道行,微末得可以忽略,刚才那下意识的一挡,便将他弄得重伤,而这还只是朱驭随手一挥罢,若被它抓住,只怕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无异。

    望着那黑沉沉的阴影,苏迈除了绝望,就是等死!

第五十七章 一线生机

    “小子,你手中乃是何物,竟能斩断我的摄灵索?”望着脚下一击即伤,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小人类,朱驭此刻并不急着动手,反而对他手中那青黑色的法器更感兴趣。

    苏迈被朱驭洪钟般沉闷的声音震得头皮发麻,见暂时死不了,便挪了挪身子,盘脚坐下,稍做调息,将体内翻滚的气息调整后便站了起来,而那朱驭也未加干涉,仿佛就像看一只蝼蚁游戏般。

    在它看来,无论苏迈怎么恢复调息,只要它随便一出手,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

    死得太容易,反而失去了乐趣,数百年来,死在它手中的生灵不知凡几,就连那不知死活的修士也多得记不清,眼前这修为低微的小修士,还真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价值。

    玩腻了,一脚下去,便只剩一摊泥土。

    见朱驭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此刻的苏迈反倒没有初时那么恐慌,反正都是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在这猴子面前,想逃看来是不现实了,唯一的生机便是拖延时间,希望陈愚能在他死之前赶回来,毕竟敢独自来探险的人,当非无能之辈。

    再说此地是天阙山深处,又是夜深月静之时,除了陈愚,也指望不上别人。

    只是苏迈毕竟修行尚浅,对修仙之事知之甚少,修士一生,为得修行寸进,所付出的精力实非寻常可想像,而其中的财力物力也所耗甚巨。

    故而无数非世家大族出身的修士,为寻那天材地宝,换取修行所需,多铤而走险,深入那妖兽横行的深山大泽探灵取宝。

    偶有那运气极好的,寻得灵材宝器甚至功法密诀,从此一飞冲天,修为大进,而绝大多数皆是铩羽而归,能保得性命已然大幸。

    这陈愚深夜探险,是真想探究真相,还是入山探宝,尚未可知。

    二人萍水相逢,交浅言深,如今因这巨妖之战而散,苏迈眼下也只能自求多福。

    定了定神,苏迈感觉精气回复了不少,便站了起来,虽然在这巨猴面前,站或坐并无多大区别,只是站着说话,多少会有些安全感,再说一言不合,要逃命时,站着也跑得更快些。

    “这是我的仙剑,专克妖邪!”,仰头望着朱驭,苏迈漫不经心地回道。

    “仙剑,就你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也好意思叫仙剑!”朱驭一脸不屑,心中却是充满了好奇。

    毕竟对于一个修行尚未大成的妖兽而言,修炼资源极少,天材地宝更是被那些站在修行界顶端的人类搜刮殆尽,法宝对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求。

    就连手中已成废物的摄灵索,也是为了对付玄螭才准予借用,如果真是件法宝,品级应是不错。

    这摄灵索可是对付妖兽的绝佳法器,用无数妖血和人类修士精魂祭炼而成,可长可短,坚仞无比,一旦被捆住,神魂被困,精血难留,能将其一斩而断,当不是凡物。

    不过就眼前这模样,怎么看也不似仙剑之类。

    “你一只猴子懂什么,我这仙剑乃九天仙品,上可斩神诛仙,下可灭妖伏魔,因其威力过巨,故不能以本体示人,否则必有灾祸!”

    苏迈一本正经地说道,言话中甚是不屑,似乎对朱驭不识仙剑很是不满。

    “哼,胡吹大气,毛都没长齐,敢在

    本尊面前班门弄斧,你这货能称仙剑的话,这天阙山中只怕早是仙宝横行了。”

    一阵晒笑后,朱驭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望着脚下的小人,一脸得色。

    这种掌控一切,主宰别人生死的快感,让它暂时忘却了先前的不快。

    在这天阙山深处的山谷之中,此刻,它就是天地之主,故而对于苏迈,它跟本就不屑于思考他的想法,只要动动手指,眼前的小小人类随时灰飞烟灭。

    不过既然他说是仙剑,听听来历也未尝不可,眼下它并不着急。

    “本尊在这山中数百年,什么法宝没见过,你这东西看起来不过是修士炼器不成丢弃的废物罢了,你既敢说是仙器,便给你个机会说来听听,你要说不清楚,休怪我手下无情,嘿嘿!”

    朱驭一脸奸笑,随后巨足朝地面一踩,顿时出现一个黝黑的大洞。

    苏迈见状,心中腹诽道:“好像我说清楚,你会放过我一样,只怕我一说出来,下一刻命就没了。”

    不过心中想着,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转而做出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朝上叫道:

    “我吹什么,这仙剑乃我祖传之物,数千年前,先祖曾做过剑仙的,只是我家逢大难,被人追杀,才流落到这山里来,如今我修为尚浅,不能驱使仙剑,自然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倘若我有你这般本事,使这仙剑自可毁天灭地。”

    见苏迈夸他本事,朱驭甚是得意,一笑,挺了挺胸,说道:“算你小孩还有点见识,不过你要修到我这等本事是不可能了,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宝剑什么……?”

    挠了挠头,片刻似是灵光一闪,拍手叫道:“对,对,宝剑赠英雄,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就吃点亏,这仙剑就由我帮你保管着吧,省得流落在这荒山之中,无端埋没了,到了地下,你也无脸见祖宗啊!”

    苏迈见其有意夺宝,心下甚喜,听得这猴子煞有介事的一番说辞,想笑却又不能,忍了忍,装做一本正经地道:

    “我知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你不会放过我,这仙剑原本在我手中也无甚用处,送予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话说一半,却突然止住,抬起头看了看朱驭,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只是什么,你快说!”朱驭见状,急不可耐地道。

    “要想使用这仙剑,须得先让它认主,要认主却得用我家传的心法,在日出之时修炼七七四十九日,和这仙剑心生感应,才能驾驭它。”

    “哼,你当我傻啊!”朱驭闻言,怒道。

    见其不上钩,苏迈一时无计,心念电转间,又道:

    “七七四十九日而已,你在这山中几百年都呆了,还怕这点时间,再说你修为通天,我又能耐你何,这仙剑本是神器,若是这般容易收服,那不烂大街了,你当是夷陵镇里铁匠铺的货色啊!”

    说完一脸讥诮,像看个愣头青似的,望向朱驭,那神情仿佛在嘲笑它没见过世面一般。

    朱驭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叫道:“放屁,什么心法感应,一把破剑而已,在本尊眼里不过死物一个,有甚稀奇!”,说完双手交叉横于胸前,猴首抬起,鼻孔朝天,一幅极为不屑的样子。

    苏迈见状,心中好笑,摸着那怪剑叹道:

    “宝剑啊宝剑,你护我苏家数千年,那是何等尊荣,沦落至此,都是因我无能啊!”,偷偷地向上望了一眼,又道:

    “本想给你找个好主人,如今看来,你只能陪我归于尘土了,九泉之下,我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说着说着,竟然号叫起来,其状甚是凄惨,似乎于临了之际,为宝剑蒙尘而悲泣不已。

    朱驭见状,也是疑惑不已,看情形,这小子似乎不是作伪。

    以它的认知,仙家法宝多有灵性,认主之事也是常有,但若真是宝物,又何以沦落到这凡人小孩之手?

    它虽然对人间之事知之不详,但这天阙山中过往修士争宝夺器之事并不鲜见,其惨烈程度比之妖兽有过之无不及,若真有其事,只怕尚未出门,便早被褫夺,何以能流落到这荒野之中。

    再说这一阵打斗,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却未见别的修士追来,这小孩之话未必可信。

    这朱驭貌似粗豪,但心思甚细,其先前以蓝雾蝶为引诱战玄螭,再到和鹄鹗配合夹出,每一步都在其掌握之中,若非苏迈意外出现,并斩断了它的摄灵索,只怕此刻已然大功告成。

    眼下见苏迈之状,虽心有所动,但还未到利令智昏的程度,按苏迈之言,宝物认主,须七七四十九日,若真有此事,这其间难保没有人类修士追来,到时候它可不想落个人材两空。

    不如先取了口诀,夺了宝物,将这小子杀了一了百了。

    一念方起,杀心顿生。望着脚下犹自悲泣的苏迈,不耐烦地叫道:“嗨,小孩,别哭了,你这宝物我帮你保管着,你且将那口诀道来,本尊放你一条生路!”

    苏迈一听,心中微动,看来这巨猴还是对宝物不死心,只要想办法拖到天亮,等陈愚寻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陈愚那师妹红霓若发现异状,应该也会寻来,到时候人多势众,对付这猴子就容易得多。

    念及此,苏迈抬起头,向那朱驭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这宝物到你手中,也算得遇明主,只是这口诀须得日出时分才能施展,没有我的指导,说给你也没用。你修为通天,而我只是个凡人,现在离日出之时不过两个时辰,你不至于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吧,如果你真这么胆小的话,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说完,挺了挺身子,抖抖手,一副任人发落的样子。

    朱驭见状,心道这山谷之中以己为尊,眼下离日出尚不足两个时辰,这小孩孤身至此,确未见其同伴,再说就算有,也未必是甚强横修士,不然断不可能拖到现在还不出现。

    为了这宝剑,就且留他两个时辰,到时候再杀之不迟。

    “好,就给你两时辰,不过本尊提醒你,休要耍什么花招,不然,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本尊的手段,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朱驭冷睨向苏迈,半带威胁地说道。

    “你且等着罢,日出之后自有分晓。”

    苏迈见其松口,也懒得多说,兀自向前找了块大石盘坐了下来。

    望着前方幽暗的夜空,心里七上八下,如今已近五更,估摸着陈愚若未遇害的话,应该很快便可赶来,但这么久还没任何动静,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如此一来,只怕唯一的希望便是顾旷和红霓能及时赶来了。

第五十八章 在劫难逃

    时间一恍而过,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山谷中一人一猴各怀心事,正相对而坐。

    朱驭好整以暇,坐在撕裂的地缝边上,望着远处微明的天空,一脸期待,而不远处的苏迈却是心急如焚。

    眼看着天光渐亮,晨曦初放,对面的山峦隐约有霞光泛起,日出之际转眼就到,那时再想糊弄这猴子便断不可能,等待他的,唯死一途。

    正在他忧心忡忡,焦虑不已时,身后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鸟鸣,那声音尖啸而凄厉,倏忽而来,恍若地底追魂鸟的呼号,吓得苏迈一蹦而起,忙转头向后寻去。

    来时的密林依旧漆黑一片,微弱的天光照下,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被一团黑色的浓雾笼罩着,阴晦不明。

    而不远处的朱驭闻此号叫,却是倏地腾身而起,大吼一声,似是回应,随后兔起鹘落,以和其身形极不相符的动作向后而去,数息之间,便踪迹全无。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令苏迈有些措手不及,看这猴子的反应,这鸟鸣声当是先前那受伤的大鸟鹄鹗所发,叫声如此凄厉,应是求救之音,若真如此,那他便有救了,密林之中只有那只鸟和陈愚,此刻大鸟求助,当是陈愚占了上风甚至已然获胜。

    想到这,苏迈忽觉全身一松,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涌上心头。

    又一次与死神察肩而过,看来老天待自己还算不薄,不过眼下却不是庆贺的时候,密林之中凶险重重,陈愚要面对两个强横妖兽,只怕也难善了。

    为今之计,不如趁乱一走了之,赶紧逃命才是重点,反正自己留在这也无甚作用,到时候还得连累陈愚。

    耳边隐约有吼声传来,苏迈望了望眼前那浓黑的密林,咬了咬牙,转身便朝山谷深处跑去,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身后一猴一鸟,那山谷前方未知的危险似乎更容易接受。

    就在他发足狂奔,跑了近百步时,突觉头顶一暗,一团巨大的阴影自身后横掠而来,四周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苏迈脚步一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那黑鸟鹄鹗正张着巨翅,自身后疾冲而来,那右侧翅膀向下耷拉着,而在其腹下,原来油亮浓密的羽毛已然脱落不见,隐约可见一个诡异的大洞,似乎受伤不轻。

    见此情形,苏迈心中一喜,反而不急着逃命了,这黑鸟受伤颇重,已然自顾不暇,现在就剩下朱驭和陈愚,与其冒险去向妖兽横行的深山里,等在这见机行事方为上策。

    主意一定,苏迈回转身,不理会头顶的黑鸟,反而逆向而行,向密林中返折返而去,而那鹄鹗忙于脱身,对地上这不起眼的人类倒也不甚在意,兀自朝山谷深处飞去。

    此刻的苏迈,突然对陈愚有了极强的信心,能将这巨鸟伤成这般,对付那朱驭应该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世事多变,岂能尽如人意。

    就在他志得意满,正想象着那猴子被打趴下的惨状时,突然一声巨啸传来,声传四野,地面晃动,山林中宿鸟惊飞,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妖兽躁动不安,各种惊恐莫名的怪叫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山谷边缘黑影幢幢,恍若百鬼夜行。

    苏迈望向四周,自觉头皮发麻,适才这一声巨啸,刚猛狂暴,隐含着来自洪荒巨兽的暴戾和强横,能够令之山林中百兽惊

    慌,只怕非寻常妖兽可比,不过听这啸声,却不像是朱驭所为,莫非还有更强的妖兽到来?

    一念及此,苏迈顿时大呼不妥,此刻身处天阙山深外,正是妖兽的天下,如果再出现实力和朱驭相当甚至更强的妖兽,只怕陈愚也是凶多吉少。 正踌躇间,前方黑雾笼罩的密林中一阵骚动,两个巨大的身影同时人立而起,除了那熟悉的猴子朱驭外,还有一个身形稍小的灰白色怪物正伸出长臂和朱驭扭打在一起。

    借着微弱的天光,苏迈抬眼望去,只见那怪物身形似人类,浑身披着灰白毛发,脸上仅露着两只巨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强横的力量,原本自号山中之主的朱驭在它面前,竟占不到丝毫上风。

    二兽拳脚相加,招招见肉,毫无虚式,丛林中原本遮天蔽日的苍莽古树,此刻就如杂草一般,巨足所至,只听到哗啦一阵,树倒林倾,狼藉一片。

    随着朱驭且斗且走,片刻间便来到原来和巨蛇缠的山谷中央,只是眼前面对的对手却非巨蛇可比。

    那灰毛怪兽此刻正抱着朱驭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见朱驭巨拳挥来,竟毫不躲闪,嘶吼一声,同样巨拳挥出。

    二拳相撞,顿时一声巨响,震得二兽身形晃动,而不远处的苏迈却感到脚下的土地一阵晃动,一条条粗大的地缝迅速裂开并向山谷深处。

    苏迈虽然也算半个修士,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大修士的通天本领,但似这般充满蛮荒气息却毫无技巧可言的纯肉身对抗,却是头回遇到。

    这灰毛怪兽虽身形较小,力量却丝毫不差,看情形似乎还略占上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为何前伤黑鸟,后斗巨猴,那陈愚也不知生死几何,至今尚未露面,看来之前所想之事,谬之远矣,幸好有这怪物出现,不然等到太阳一出,只怕死期就到。

    这边苏迈疑惑重重,那半空中的二兽却打得正欢,场面看似激烈,仔细观看却又另有别情。

    朱驭经先前和玄螭一战,消耗颇大,虽未伤元气,却也内伤不小,此刻巨蛇远遁,鹄鹗也是受伤而逃,空余其身,自无谓拼死相搏。

    且战且想,朱驭只觉再拖下来,对自己有害无利,再说眼前这灰毛怪物,非人非兽,却是勇猛无匹,颇有悍不畏死之势,自己在这山中数百年,从未一见,也不知其实力如何,以命相争,着实不值。

    故而拳脚之间,留有几分余地,而那怪物却未有如此心机,难得棋逢对手,却有越战越勇之势,拳脚生风,巨吼声中,气势如虹,将那朱驭打得节节后退,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般你来我往,打了约半个时辰,此刻天已大亮,远处的山峦也渐渐露出了重重翠色,薄雾朦胧中,似一条蛰伏的巨龙般,若隐若现。

    一直在地面观战的苏迈也终于看清了战斗的情形,只见朱驭右臂下垂,似乎受伤不浅,而对面那灰毛怪物左肩上也是一个血洞,鲜红的血液正不断溢出,染得原本灰白的毛发一片血色,而这怪物似乎对此全不在乎,正挥着巨手朝朱驭头上拍去。

    朱驭见状,将头一偏,不再以肉身相拼,却是借势往旁一跃,闪开攻击的同时,也拉开了二者的距离。

    那怪物见状,巨口一张,发出一阵“咻咻”之声,随后作势又扑了过来,朱驭欲罢不能,一跺脚 ,向着那山谷

    深处一阵狂叫,声音粗旷而又充满威势,似是某种指令。

    片刻,漫天嘶叫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无数黑影在林间跃动,不时向这山谷涌来。

    苏迈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丛林中,无数的妖猴在几只巨猴的带领呼啸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长相奇特的妖兽,或飞或妖,浩浩荡荡,不一刻就将整个山谷中央围了个水泄不通,仅留下了方圆数十丈的一片空地。

    苏迈见此情形,心直往下掉,被如此多的妖兽围住,想跑已不可能,若一涌而上的话,只怕自己立刻便成了肉饼。

    原本还想着看个热闹,等陈愚来相救,谁料陈愚没来,却受了这池鱼之殃,此刻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寄希望于前方这不知敌友的怪物,好在这兽群注意力都在那怪物身上,对于躲在一片草丘之侧的苏迈未加留意,暂时还算安全。

    那怪物见朱驭弄出如此阵仗,却是浑不在意,竟然“桀桀”一笑,巨手捶胸,似乎兴奋异常、

    朱驭见状,一脸无奈,本想召来兽群,让其知难而退,最不济也可缠住它,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如今看来,这怪物天生悍勇,却是毫无惧意,想轻异脱身之怕不易。

    想到这,朱驭巨手一挥,朝身前指了指,片时便有数十只生有双翅的妖兽朝前扑了过去。

    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迅速袭来,那怪物见状,朝前一跃,伸手便抓住其中一只,随意一撕,半空中便洒下一片血雨,溅得那满是毛发的脸上珠珠点点,在这清晨的山野中显得格外狰狞,远远望去,犹如战神下凡,威势滔天。

    不过这些妖兽原也是凶残好斗,浑不畏死,在朱驭的指挥下,前赴后继朝已是血人的怪物扑去,如此不到一刻钟,前方已是尸横遍野,山谷中充斥着腥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而先前围着山谷中央的兽群在血腥味的刺激之下,却是越发躁动不安,嘶吼着便要冲上来。

    朱驭见此情形,朝领头的巨猴一声嘶叫,那猴子得令,发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叫喊声,顿时兽群一群骚动,片刻间便如潮水盘向中间涌来,不少妖兽还争抢着吞食死去同伴的尸首,场面凶残而血腥。

    苏迈见兽群涌来,避无可避,来不及思考,便拔腿朝山谷中央冲去,原来尚算空旷的山谷,此刻随着兽群的涌来,空间越来越小。

    苏迈无心理会耳边充斥着的各种怪叫声,鼓足劲朝谷中央跑去,虽然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但总会被这如潮的妖兽踩死来得更体面一些。

    就在身后兽群越来越近,苏迈一心奔逃之时,原本观战中的朱驭也发现了他的身影,一身怪叫,长索便朝他甩了过来,苏迈未及留意,被击个中着,在空中翻滚一圈,重重了落在地面上。

    眼看着兽群顷刻便至,苏迈顾不及疼痛,急忙爬了起来,继续看前冲去。

    朱驭见其无恙,心中大怒,往前一纵,伸出巨手便向苏迈抓来,苏迈只觉眼前一片黑影如山压来,进退无据。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半空中突然飞来一段红绫,瞬间缠住苏迈的身子,将其往前一拉,苏迈只觉脚下一轻,下一刻已被带到了山谷中央。

    恍惚间,只见前方无数黑影,翻滚而来,距自已不过一息之间,而身后,正是先前朱驭和玄螭斗法时造成了那条巨大地逢。

第五十九章 地底迷雾

    耳畔风声趋紧,阵阵寒意随之涌来,而声后的呼吼声却是渐行渐远,天地间一片黑暗。

    苏迈感觉自己像块石头般,身不由已地向下坠去。

    在兽群即将涌来时,苏迈情急之下,跳进了这黑沉沉的地缝之中。

    原本以为这地缝由蛇驱坠地所造成,深应不过数丈,躲在地底或可逃过一劫,不料事实却远非他所想那般简单。

    等他跳入之后才发现,这地缝其深无比,黑暗阴寒,看起来应是一个地下岩洞,原本深藏地底,不为人知,地裂之后,将山体破坏便随着这地缝露了出来。

    苏迈不明就里,仓促之间坠入其中,此刻目不能视,身周空空如也,毫无可借力之物,只能顺其自然,随之不断下坠。

    原想召个火球观察下地底形势,却发现这地底灵气紊乱,五行劫术竟无用武之地,一时间颇为无奈,只能定了下神,稳了稳身子,向那未知的黑暗中沉去。

    细算时间,约莫过了一刻钟,隐约有亮光泛起,下坠的势头也逐渐平缓,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住,感觉轻飘飘的,不一会,便完全停住了。

    苏迈大惊,翻身立起,环顾四周,依然是阴冷空旷,脚下毫无着力之处,人却诡异地飘了起来。

    按说从山谷地缝离这地底如此之高,若无意外,摔到地下只怕就成肉泥,就算大难不死,多半也是坠入水池或像之前在铁剑门祖师堂后山那个神秘地洞一般,有地底巨型植物相助,像如今这般脚底空空,身子竟浮于其上,简直匪夷所思。

    苏迈百思不得其解,忽而蹲下身子,朝脚底探去,触手之处,依然毫无实物,却似笼罩着重重凝如实质的浓雾,余者再无其它。

    既然不知其由,苏迈也懒得再去深究,毕竟能活下来就是幸运,怎么活的并不重要。

    既然这浓雾能托起人体,便应有落地之处,苏迈想了想,便举步向前,朝那一线亮光行去。

    走了不到百步,便寻得那光线所在,眼前是一个不规则的石洞,次第散落着几处乱石,光线便是自这些乱石堆中发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碎石闪着幽绿的光芒。

    苏迈拾起一看,不过寻常的绿萤石,很多地底都可发现,并无甚奇异之处。

    再往前走,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洞道,乱石突起,入口不过尺许方圆。

    苏迈在洞口比了比,以他的身形,断难进入,而里面也是黑黝黝的,不知其深几许,看了片刻,苏迈摇了摇头,转身便折返而去。

    这洞底雾气如此古怪,只怕这深洞里面还有更多未知的风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没必要枉送了性命。

    沿着原路而行,不一会又来到了先前下坠时的神秘雾气中,四围依旧目不能视,除了身后那几处幽光,再无它物。

    苏迈定了定,闭目凝听,却发现天地之间一片寂默,静得仿佛已远离人世一般。

    如果说数年前在百里青苇丛中的经历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气的话,如今这里的一切却让人感觉遗世独立,若天地初开,万物皆无,

    世间仅你一人。

    苏迈只觉一股苍凉之气涌来,顿觉无比孤寂,仿佛自身已被世间遗弃,从此生生死死,孑然一身。

    自初识人事,随天随子流落江湖而来,虽则清苦,但也自得其乐,纵是后来天随子不告而别,独自入山,再至铁剑门弃师奔逃,种种况味,只让其深觉生之多艰,却从未有孤独之感。

    如今在这神秘地底,无来由倍觉孤独,又不知情自何起,一时间百思不解。

    逡巡片刻,苏迈睁开眼,适应一下眼前的黑暗,便举步朝那雾气中踱去,一如适才坠入时一般,脚底虚浮却如有实质。

    如此且行且试,走了数百步,苏迈感觉雾气渐薄,脚底竟有下行之势,越往前行,其势越陡。

    不到一刻钟,苏迈便觉眼前一亮,几道不知何物所发出的光亮从洞顶斜射而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奇特的石厅,上窄下宽,呈漏斗之状,高不可测。

    光线便是自头顶处进入,厅中空无一物,前方右侧隐隐有一段白瀑流泻而下,雾气蒸腾,注入室内一深池之中。

    奇怪的是,苏迈静立半晌,却未听到半点声音,这一路行来,皆是如此,直让他怀疑许是先前下坠过快,致使双耳失聪,不然何以如此。

    想了想,苏迈将手中的黑剑举了起来,朝身旁石壁猛地一击,只听着“锵”地一声,金石交响,震得他耳畔嗡嗡直响。

    “还好,还好,耳朵没聋。”

    苏迈一阵心喜,快步行至那瀑布旁边,尚未靠近便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奇怪的是,前面并未如常见的瀑布般水气四溅,准确地说,眼前这一片若隐若现的白瀑并无水气,似乎更像是雾气,且是由脚下水池升腾而上形成,远看去,似一片瀑布自上而下倾注而来,实际上却是自下向上流去。

    苏迈伸手探去,只觉这雾气浓厚得如有实质,触手生寒,如有活物自手中流动,握之却又空无一物。

    “奇怪,这是什么雾气啊,如此凝实,却是闻所未闻。”

    好奇心动,苏迈便将身子靠近前来,伸出鼻子朝那雾气嗅了嗅,无任何气味,但吸入口鼻,顿觉无比舒爽,如春风拂面,触体而温,又似渴饮甘泉,身心皆畅。

    种种感受一时间令他惊奇不已,不自觉将身体半入其中,贪婪地吸入这神奇的雾气,甚至微微仰头,半闭双眼,面容如饮醇醪,已至微醺。

    正当他吐纳之间,如痴如醉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知死活的凡人,你若再吸下去,命便只剩一半了!”。

    苏迈闻言,悚然大惊,下意识从浓雾中缩回身子,游目四顾,仍是空无一物,那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

    正要发声相询,却又听得那声音响起,凝神一辨,似是从脚下传来,这声音依稀还有几分耳熟。

    “从你脚下的池中下来”。

    苏迈一听,朝身前池中望去,只见雾气翻滚,却未见有何路可行。

    正要反问时,转念一想,这洞中雾气甚是诡异

    ,既然来时来踏雾而行,这水池中雾气更甚,当不致坠下去,再说这人既然好意示警,更应不会无故害人。

    心念及此,抬脚便往池中行去,那雾气升腾如故,瞬间便将其裹入其中,苏迈像来时一般,自顾自地凌虚而行,看似平地踏步,却是且走且沉。

    不到一刻,便至池底,只见池底有一石室,约两丈方圆,洞壁嵌有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照得石室有如白昼。

    室中有一泉眼,缕缕白气便自此汩汩涌出,不断在室顶凝聚汇集,形成一片白雾。

    泉眼一侧,正端坐着一个一身玄衣,看似羸弱的少年,双眼细长,面色苍白,似乎有病在身。

    见苏迈下来,也不说话,竟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将其晾在一边。

    见其情形,苏迈颇有些不忿,心想既叫我下来,为何又不理不问,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路过来,连个虫鸣声都没听到,这人独自出现在这诡异的雾池之下,只怕也非寻常之辈。

    都说修真之人多性情古怪,想想便也不再在意,随意在泉眼边坐了下来。

    这一夜自随陈愚入山,便一路凶险,几个时辰过去,几乎从未松懈过,如今沦落于此,暂时无恙,一时无聊,便觉困意袭来,自顾自地盘脚调息,不一会,竟睡了过去。

    洞中无岁月,当苏迈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只见石室依旧,身前的泉眼如香炉一般,白气恍若烟丝,袅袅婷婷盘旋而上,看去静谧自然,却不知如此纤弱之气,又如何在这石室之上凝成浓雾,竟能使重物不坠。

    正好奇间,猛然想起一事,心下大惊,抬眼望去,先前那少年不见了。

    苏迈猛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那些兀自发着光亮的宝石外,再无它物,也未见有暗室或出口之类,那少年应该已从头顶的浓雾中离开。

    拍了拍头,苏迈只觉眼前一切有如幻梦,却又如此真实,那人既让他下来,为何又独自离开,莫非有何阴谋不成,不过苏迈同他素未谋面,更谈不上利害关系,顶多是萍水相逢,若说有心加害,似乎又于理不合。

    正疑惑间,头顶微动,那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泉眼的另一侧,手中拿着几朵灰褐色菌状物,面色稍有好转,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见苏迈正挠头顿足,面有哂色,出口嘲道:“修真之人,你是我见过最窝囊的!”

    苏迈闻言,却也不恼,正色道:“严格来说,我不算修真之人。”

    “不是修真之人,你大半夜跑到这天阙山中做甚,再说你手中那黑棍子,竟可斩断桀芒那老鸟的摄灵索,定不是凡物。”

    “桀芒,什么东西啊?”苏迈闻之,一头雾水。

    “说了你也不懂,就是那猴子手中被你斩断的绳子的主人,其实也就是一只老鸟。”

    少年回道,似乎对苏迈这一头懵懂的样子似为不耐。

    “哦,是只鸟啊!”,苏迈漫声应着,片刻突然猛一抬头,双眼望向少年说道: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天阙山,还斩断了那猴子的绳子?”

第六十章 玄螭化形

    少年闻言,似有所思。

    沉思片刻,正要说话,却又听得苏迈叫道:“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未待有所回应,又说道:“不对,所谓的未卜先知都是骗人的把戏,老骗子那一套我见多了,难道你是?这……也不可能吧!”

    苏迈一阵自言自语,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那少年见状,摇了摇头,说道:“你猜的没错!”

    苏迈闻言,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是那……大蛇?”

    “不错,我就是玄螭,准确来说,我不是蛇,我有苍龙血脉!”少年见他神情,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已经化形?”苏迈试探着问道。

    “不久前刚成功。”少年回道。

    “之前不是听那猴子说,你们还要在这修行百年才年化为人形吗,为何你这么快?”

    “因为我的血脉,不同于一般的妖兽,所以修行进境要快那么一点。”

    “既然如此,那你的修为应比那猴子还高啊,为何还被它伤了?”苏迈有些不解。

    少年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怪我自己,一则我刚化形,历过天劫,本就有伤在身,二则过于大意,没想到这猴子竟然借来了桀芒那老鸟的摄灵索。”

    “我听那猴子说,这摄灵索似乎还是个宝物啊?”苏迈不解地问道,倒不是对那绳子感兴趣,只是他那黑剑能将其一斩而断,如果真是件了不起的宝物,那说明他自己手中那不起眼的黑棍子只会更强。

    “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桀芒那老东西不知自哪学到的邪门妖术,那摄灵索本是天阙山中一种罕见万年生长的噬妖藤,以妖兽血肉为食,本就邪异无比,被桀芒采得后,以无数妖兽和人修的精血为引,用密法祭炼而成。

    此物能吸人精气,一旦被困住,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东西到底有伤天和,轻易不会使用,想不到竟然被猴子借来对付我,也算看得起我了。”

    少年有些自嘲地说道。

    “那桀芒……那只鸟很厉害吗?”苏迈好奇道。

    “算是吧,不过这些事情跟你也说不清楚,罢了。”,沉默半晌,复又自语道:“这天阙山啊,只怕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迈见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懒得去深究,这妖兽之间的事情,跟他八杆子也扯不到边,自然没心思去关注,他现在只想知道怎么从这出去,赶紧寻得陈愚,离开这天阙山,到乌月城找顾旷。

    “对了,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怎么从这出去啊?”苏迈问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洞府,我自然在这,至于怎么出去,告诉你也没用!”少年玄螭随口应道。

    “怎会没用,你告诉我,我自然便可以出去了”苏迈急道。

    “这个地方甚是奇特,说起来,它应该自天地初开之际就在这了,千万年从未有外人来过,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出口。”

    “你就吹吧,既然从未有外人来过,你是怎么来的

    ?还有,我掉下来的那道地缝也是你刚弄的,那之前你又从何而入?”苏迈不解地道。

    “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我的原身是玄蛇,穿山涉水还不是如履平地!”玄螭睨了他一眼,像看个傻子似的,表情甚是不屑。

    “也对,你是一条蛇,随便找个地缝就钻进去了”苏迈恍如大悟地说道。

    “去……,谁钻地缝了,在这天阙山中,只要我愿意,哪里不能去!”玄螭叫道。

    苏迈也不和他纠缠,向前凑了凑,疑道:“既然这里是你的洞府,那你为何弄那么大个裂缝在上面,生怕别人找不到你吗?”

    “那是我故意的,再说,若没有那道裂缝,你还能活到现在吗?”玄螭回道。

    “故意的?”苏迈讶道:“这又是为何?”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玄螭摆出一副颇有些无奈的表情,继而道:“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不过今晚我和猴子斗法之时就发现他似乎还留有后手,我除了屈服之外,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所以我在打斗之时,故意用法力震出这个地缝,好在必要之时做脱生之用,那猴子虽然诡计多端,但它断然想不到,这地底下还有这处所在,还以为是我的肉身过于强横,导致地裂,故而并未在意。”

    “不对啊,以你的本领,在地底游走就跟地上也无甚区别,何须多此一举,弄个裂缝出来?”苏迈疑道。

    “本来是不需要,不过因我本就有伤在身,不宜过度使用法力,再说如果我借地遁之术,就会有法力流动的痕迹,很容易被猴子搜寻到,到时候便不妙了。”

    “那你后来不也借力遁走了吗?”苏迈问道。

    “我入地之后,马上就到了这地缝之中,借力自然下坠,这洞里不具灵气,五行失调,我不用法力,自然也就无法搜寻。不过这还得感谢你,意外斩断那绳子,省了我不少心力。”玄螭说道。

    “算了吧,我也是急错乱投医,试试罢了,本来只想吸引下那猴子的注意力,就没想过斩断这绳子,当时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死了,那猴子肯定也不会放过我,若你们再斗下去,或许我还能找个机会逃走,再说,就算我不出手,你应该也有办法脱身吧。”苏迈接口说道,以他的能力,要谈帮忙,不过笑谈,要说有,也是那神秘黑剑的功劳。

    “要脱身的话,办法总是有的吧,那猴子修行数百年,怕死得很,若非得已,自然不会以命相搏。”玄螭漫声应答,继而又道:“无论如何,你也算帮了我,所以先前我才出声示警,救你一命,现在两不相欠了。”

    “上面那地缝那么大,你躲在这里,就不怕猴子他们找来吗?”苏迈又问道。

    “暂时应该不会,他们肯定以为我早就逃远了,不会料到我就在他们脚底之下,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往往也最安全。不过,这天阙山中,能者颇多,难说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发现。”

    “你……到底跟他们有什么仇恨啊,为什么一定的追杀你?”苏迈一时兴起,小心地探问道。

    “道不同,不相与谋,谈不上仇恨,做不成朋友,便成了敌人吧。

    ”玄螭回道,神情颇有几分落寞。

    看苏迈一头雾水,继而又说道:

    “这天阙山中,原本各守一方,千万年来,倒也相安无事,近百年来,原本居于此地五百里外血鸦岭上的不死鸟桀芒不知因何机缘,修为突进,逐渐征伐了周边百里范围,并不断蚕食,数年前手便伸到了我们这边,这猴子应是和他达成某种协议,先前多次规劝于我,欲联合桀芒做大地盘,以争夺更多资源,我对此不以为然,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利字当头,看来你们妖兽和人类也差不多,难怪这摩崖岭附近数月来多了不少妖兽行迹,难道他们还敢打乌月城的主意?”苏迈有些不解,若果真如此,这猴子胃口也太大了。

    “那还不至于,目前来看,桀芒老谋深算,没有把握的事情,它绝不会干,至于你说摩崖岭妖兽的事情,我亦不甚了解,不过以我对桀芒的了解,他之所图,应不在这天阙山中。”玄螭摇头叹道。

    “算了”,苏迈摆摆手,又说道;“这些事情跟我也没甚干系,你还是告诉我怎么离开这吧。”

    “办法只有一个,不过对你而言,有等于没有。”玄螭欲言又止。

    “什么办法,你且说来?”有总比没有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迈急问道。

    “怎么来,怎么回!”玄螭一摊手,吐了一句令苏迈直想骂人的话。

    “你这不是废话吗”,苏迈一阵心急,又道:“我若能从原路返回,还用得着问你,这地缝少说也有百丈之高,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要上去,怕也不容易吧?”

    “若在平时,我要上去倒也不难,不过现在,确实有些难度,一则我有伤在身,法力大减,二则,目前那地面之上危机尚存,我也不敢乱用法力,以免引起敌人注意。”

    “如此说来,只怕我是出不去了,”苏迈闻言,一阵沮丧,心中顿觉追悔万分,当初真不该为了面子,一时赌气,随陈愚入山,现在困在这地洞之中,进退不得。

    见苏迈一副苦恼不甚,生无可恋的情形,玄螭只觉好笑,随口说道:“你要想出去,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还有办法?”苏迈闻言,心下一喜。

    “等我伤愈,恢复法力,再送你出去。”玄螭道。

    “那你伤愈要多久啊?”有了一线生机,苏迈顿时神情好了不少,忙问道。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这种事情说不定的,我这次动了魂气,伤及根本,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如果运气不好,只怕日后都会留下隐疾。”

    “这么长?”苏迈刚回复的心情,一下又落了下去,不过聊胜于无,玄螭愿意送他出去,也总比他在这等死的好。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你早点治好伤。”苏迈语气消沉地说道。

    见其如此,玄螭也懒得多言,将手中之物扔了过来,随后道:“这猴头菌是这洞里独有之物,长得难看了点,不过填饱肚子倒是不错,你将就着吃点罢,在这里的时日只怕还长着呢。”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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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图鉴介绍:
仙也侠也,演绎的都是众生百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夜雨潇潇,一灯如豆,且就几杯残酒,数点墨香,听水风轻讲述那令人神往的仙侠世界。
本书是一本正统的古典仙侠长篇,全书共八卷,红尘往事,仙佛旧闻,山川河岳无不包罗。有波诡云谲的正邪争锋,也有和风细雨的人间温情,有舍身殉道,也有杀身成仁。
精彩处大开大合,细腻时百转柔情。
故事如《千里江山图》般徐徐展开,主角艰难证道的过程,映射出人世种种。大道艰难,且让我们随苏迈一起开始一段绚丽奇幻的仙侠之旅,见证平凡少年的通天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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