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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晚唐txt下载     晚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7章 愿降

    迎头金sè的朝阳,幽州牙城门楼上升起一面黑sè飞鹰战旗,在晨风中猎猎飞扬,充满肃杀之气。

    黑sè飞鹰战旗,这是秦军的军旗,天下各镇,独此一家。郭崇韬看到这面旗帜升起之时,终于绝望而又死心了。飞鹰战旗升起之后,旁边又升起两面旗帜,一面紫sè大纛,上面一个秦字。又有一面赤sè官幡,长方形的巨幡上书大唐天下兵马元帅秦王李。

    李璟,果然是李璟在此。

    郭崇韬心中五味杂陈,面如死灰。

    他虽自负,可不代表他蠢。他比认在沙陀军中,仅次于李克用。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就算飞虎子李克用,实际上统将领兵,却是还要差李璟几分的。现在他被李璟算计诱入幽州伏击,他心中哪还有半点战斗之心。

    “走!”

    郭崇韬当机立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碰上李璟,就算是旗鼓相当,公正对决,他都没有信心。更何况,眼下光李匡威和卢龙军就是他的倍数,且又是落入敌军的伏击,中了诱敌之计,客场做战。现在李璟还跟他玩yīn的,这等于是李璟这头狮子搏他这只兔子,兔子除了拔腿就逃,哪还有其它半点想法。

    沙陀军凶悍无比,此时虽闻知李璟就在幽州城中,虽然心中惊惶,可却并未慌乱溃散,依然保持了很强的素质。数千兵马立即调头就走,冲杀突围。

    李匡威与王思同、李承约等义武、卢龙诸将此时纷纷松了一口气,再这样拼下去,大家的老本可就要拼光了。乱世的军头们,手上有兵就是草头王。可一旦兵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他们还真担心,李璟要让他们跟沙陀人拼光呢。

    刚才还一心想着要脱离战斗,可真到了此时沙陀人要逃了,这些义武和卢龙的军将们却又都起了别样心思。特别是卢龙诸将,李全忠这回不死也是要脱层皮了,幽州卢龙军经此之后是不可能再复保持旧状。他们这些卢龙军头只能是成为其它强镇的部下,可没人愿意跟随李全忠,大家都想跟随更有前途的秦王李璟。

    当年妫州的高家一众将兵败被俘投降了李璟,当时他们还觉得他们很倒霉,可现在看看高家在李璟手下,一个个都是统兵大将,身居高位,比他们混的强多了。现在,卢龙诸将也想要投奔李璟。而现在,痛打沙陀落水狗,拿沙陀贼兵的首级做投身之资,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念之间,刚刚还苦苦支撑的卢龙诸将,此时却突然打了鸡血一般,反如疯狗一般死咬着沙陀军不放,猛追穷打。

    郭崇韬率军急撤,背后王思同、李承约、元行钦赶来,李匡威此时也不甘示弱,不愿意放弃这个痛打沙陀狗的机会,亲自率军追杀。李存信抵挡不住,转眼间落在后面的一部兵马就被吞没。郭崇韬往南撤退不利,只得望西而走,忽然喊杀大震,卢龙军高行珏、卢文进、张居翰三将拦住去路。

    沙陀诸将死战,刘仁恭率二子刘守文、刘守光亲自冲阵。

    铁哨声不断响起,箭如骤雨般shè来。

    刘仁恭冲不过去,无计可脱。

    此时,各路兵马不断聚拢,团团围来。沙陀军人困马疲,不复有力再战。

    刘仁恭、李存信等都被围住,困的如铁桶中一般,大家与郭崇韬面面相觑,一时相对无言。

    “不如降了。”诸将中,李存信最先开口,略带着试探的口气向郭崇韬道。

    郭崇韬铁青着脸,只是无言。此战虽败,不过败在天下闻名的李璟之手,倒也不算坠了他的名声。刚才战斗激烈,许多事情来不及思考,此时细思起来,他心中越发的难以平定。

    军都关居然已经被秦军袭取夺得,李嗣源兵败逃回妫州。现在后悔没听李嗣源的话也晚了,从他率兵入关起,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了。而更加让他惊讶的还是李全忠和李璟居然联合到了一起,不过想想先前李全忠夺取卢龙,已经与河北诸镇关系破裂,如今被雁门与成德二镇打的几乎覆没,此时投靠李璟也是正常。

    真是一锅粥啊,刘仁恭杀了刘燕夺了卢龙,李全忠又赶走了刘仁恭。最后又引得李克用和王景崇出兵攻打义武,最后呢?算一算,表面上成德镇得了定州,李克用几乎得了整个易州。但实际上,李璟才是最大的赢家啊,他几乎没费力气就得了幽州。更关健的是,经此一团乱战,河北四镇与雁门镇以及契丹、淮南的大联合攻李璟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当各镇都对卢龙镇心怀觊觎时,唯李璟在隔岸观火,可最后李璟却依然是最大利益获得者。

    现在反过来再来看这一连串的事件,郭崇韬开始相信,这一整个事件就是一个yīn谋。这是李璟的yīn谋,他派杀手刺杀了卢龙节帅刘岳,然后却在按兵不动,最终引爆了各镇的贪念,用卢龙镇地盘这块诱饵,诱使反李璟联盟内斗,然后合弱离强。

    最终,李璟兵不血刃拿下了幽州这个重镇。而且拆破了反李联盟,河北四镇,结果现在成了两个半镇,卢龙镇覆灭了,义武镇经此一战,以后也只能成为李璟的一个跟班小弟,再无法对李璟构成威胁。

    成德镇和雁门镇看似这次一家赚了一个州,但实际上,他们失去的却远比他们得到的要多。

    郭崇韬越想,心里就越不由的对李璟升起万分敬佩之心。

    厉害啊,不用一兵一卒,只用了一个刺客,结果,就取得了如此结果。

    这样的李璟,如何与他斗?

    他不由的想起自己的主上李克用,李克用原来在他看来也是个英雄人物,打不倒的猛虎。可现在看看,李克用虽然表现不俗,但与李璟一比,却缺乏了一种大局观,战略感。若是他有李璟的大局观,先前就应当抓住李璟南下与高骈、黄巢战斗的时间,拼全力进攻李璟。可李克用却错失了这个好机会,他一直在等着与各镇联合,既想要击败李璟,却又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

    另外,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若李克用聪明,当初李全忠赶走刘仁恭后,他就不能收留刘仁恭,而是当杀掉刘仁恭,然后联合其它镇,一起承认李全忠对卢龙镇的占据,并且重申各镇的联盟,加紧各方的关系。而不是像一条疯狗一样,看到幽州这块骨头,就一个个不管不顾的冲上来相互撕咬。

    经此一战,郭崇韬一下子看清了李璟和李克用之间的差别。

    李克用但有点实力,就要反唐,就要左攻右打,骄横无比。可反观李璟,如今的势力,各镇之首,占据天下一角,可却一直以大唐忠臣自居,表现的一副忠君之臣的模样,处处打着大唐的旗号。

    刘仁恭此时也是心中各种念头急转,李存信投降的提议让他心动。他对李璟可不陌生,当年一直做为卢龙的使者与李璟交涉过很多次,这些年可清楚的看着李璟的崛起。这一战,李璟夺取幽州、军都关。

    虽然这战算不上多么激烈,可他却清楚这战的意义重大。此战后,李璟掌控幽州,西据军都关,东控山海关,南镇三关,河间。可以说,安史之乱后,河北藩镇割据一方的局势完全打破了。李璟占据河北的北部,可谓是高屋建翎之势,对成德、魏博有俯冲之势。更何况,李璟不但占有幽州,他还占有辽东,无后背之忧。他又占据山东青兖徐,完全是对剩下的成德、魏博二镇形成了半包围之势了。

    谁都看的出来,卢龙镇的覆没,也为河北三镇被李璟吞并发出了jǐng报。可谁又能阻挡呢?王景崇、韩简不能,李克用也不能,契丹、黄巢也不能。

    李存信看似一句简单的话,其实却已经充分的说明了一个事实,就连李克用的养子都看出来了,此战过后,在燕赵晋之地,李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也许李璟一时间不能完全吞并燕赵晋之地,但这将是必然的结果。

    “郭将军,李虞侯的提议你看如何?”刘仁恭笑着问。他对于投降李璟心中没什么反感的,当初投奔李克用,是存着有朝一rì借李克用之手再打回幽州。可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清楚了,幽州镇算是再无重立的可能了。既然如此经,跟着李璟干,明显要比跟着李克用干强的。

    郭崇韬目光扫过刘仁恭和李存信二人,脸上浮起一抹令人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笑,让李存信和刘仁恭都有些不太自然。就逄要降,也不能这么急不可待啊,有些太掉身份了。但是,二人也没什么拿捏的资格的,毕竟,对方是李璟,大唐的天下兵马元帅,秦王殿下,掌控着如今天下最jīng锐的军队,最大的藩镇。

    “看来二位都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了,若是某反对,只怕一转身就有可能挨刀?”郭崇韬道。

    李存信嘿嘿笑了两声,说到底,他不过只是十八岁少年,虽然回鹘男子早熟,可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男子。郭崇韬的话,让他有些尴尬。他已经打定主意投奔李璟了,若是郭崇韬不肯,他不介意取了他的人头献给李璟,做投名状。只是,这些想法被郭崇韬当众说了出来,让他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罢罢罢!事既如此,就降了罢,也算是给跟随于某的弟兄们一条生路。”郭崇韬徐徐说道,引得一旁沙陀将士们心中感动,唯一边的刘仁恭心中却暗暗鄙视。明明是自己要降,却还非要装出这么一副样子,给自己脸上贴金,无耻,非常的无耻啊。他又看了看李存信,心中暗自感叹,李存信还是太嫩了啊。

    不过刘仁恭却也不慢,待郭崇韬说出这番愿降之话后,他立即冲着四周团团围困的兵马大声喊道:“我等愿降,愿降!”RS

    ,请。

第758章 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刘仁恭大喊愿降,李匡威忍不住轻声咒骂了几句。他巴不得这些沙陀狗能宁死不降,这样一来,他倒正好一举将他们全都杀掉。一来报先前郭崇韬等突袭军都关,让他兵败失城,且差点被俘之辱。二来,沙陀人这次攻打义武镇,使得他们先前趁机夺下卢龙的大好形势一下子化为流水,如今不但卢龙不保,反把义武镇给丢了,如何不怒。

    “这些沙陀狗贼都是jiān诈之辈,定然是想要诈降,来人,放箭,杀光他们。”李匡威不愿意接受沙陀人的投降,不说这些人是否真的愿降,就算真降,他们也肯定会降李璟,而不是降他李匡威。李璟得了这批降兵,只会势力更强,这对他们义武镇却没有半点好处。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杀了,一了百了。

    “且慢!”一声大喝响起,数骑飞奔而至,却是秦军大将刘寻。

    李匡威看到刘寻出现,脸上一滞,只得笑道:“这些沙陀狗贼最是无信,反复无常小人,衙内切莫轻易相信了他们,对付这种人,最好是一刀杀了,方才让人放心。”

    刘寻一身胜捷军中标准的金sè铠甲,肩上挂着金sè的长披风,手上戴着金丝手套,脚上一双铁甲长靴,腰佩带玉具剑,下颌留着修的整齐的短髭,骑在一匹雄壮的黄骠马上,带着一队同样金甲黄披风黄马的胜捷军骑士。数十骑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一支大军一般,让人感到一股紧迫的压力。

    年青却又尊贵的胜捷军主在马上冲李匡威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但李匡威却觉得自己心底的那点想法完全暴露在了这位衙内的面前。这位秦王的大**,可是号称一步百计小诸葛,如今更统领着秦王的侍卫亲军胜捷军,这可是极得李璟信任看重的门人,相当于朝廷的禁卫军统领了。在他的面前,他不敢多话。

    “大元帅有令,着沙陀军弃械投降,交与胜捷军牙城内暂时看押。郭崇韬、刘仁恭、李存信三将立即随某面见大帅。”简单的将李璟军令传下,语气充满威严不容置疑,李匡威不敢有半点置疑,点头应允。

    李匡威一挥手,义武军立即一拥而上,将郭崇韬、刘仁恭、李存信三人为首的上百将校统统捆绑,押到一边。另外剩下的还有六千余众,也都依令弃械跪地受缚,然后再交给胜捷军押入内城中看押。

    李璟打出依仗旗号,表明身份,传令搜捕散兵溃卒,医治伤兵。另外出榜安民,维持秩序。

    亲自坐镇内城门楼之上,李匡威、王思同等义武、卢龙二军将领皆立于两侧。城门楼下,有秦军、义武军、卢龙军、还有此次郭崇韬所领的沙陀四大jīng锐之一的铁林军。

    幽州城中百姓纷纷前来观看,立于四面,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幽州城已经变了天。从今天起,幽州城既不再是李茂勋、李可举父子的,也不再是刘岳、刘燕兄弟的,更不再是李全忠、李匡威父子的,也不是刘仁恭刘窟头的,更不会是沙陀人李克用的。

    从今天起,百年强藩卢龙镇就此结束。从今天起,卢龙镇成为大唐天下兵马元帅,东北大行台尚书令、秦王李璟治下城池。这里,将属于东北大行台的北平行省幽州,而且,从今天起,幽州城也将改名为燕京城。

    听到幽州城从此改名燕京城,不少幽州城中的百姓士人都微微变了脸sè。城池称京,那可是国都。就连原来的东京洛阳,也被改为了东都。如今秦王改幽州来燕京,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秦王要篡唐自立,建都幽州,所以改称燕京?

    想到此,有人心中激动,也有人心中默然。

    但大多数的幽州百姓来说,他们其实是很高兴的听到幽州成了李璟治下的。这些年,幽州这个老牌强镇,却是不断的在走下坡路,不但在天下各镇中越来越弱,就是河北三镇中,也成了弱镇。卢龙镇越来越弱,兵变倒是越来越频繁,战事不断,使得百姓生活rì苦。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大家rì子都难过,百姓倒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可旁边就有一个富裕无比,rì子一天比一天过的红火的镇**,这rì子一比,谁能平静的下来。

    这两年,眼看着李璟占了淄青,占了辽东,占了辽西,终于打到卢龙来了。幽州的百姓不但没有担忧,反而充满了期待。

    因此,此时李璟张榜公告,安抚城中百姓时,大家担惊受怕了一夜之后,全都感觉终于苦尽甘来了,一个个欢天喜地,兴高彩烈的。

    站在城门楼上,原卢龙诸镇李承约、王思同甚至刘仁恭,李匡威等人,一个个心中复杂的看着百姓的反应。他们都是出身卢龙,可如今,幽州的百姓却对一个外人如此欢迎,却对他们这些自己人如此冷遇,这其中的意味,他们自然也知。

    李璟入幽州,得民心所向啊。虽然这个结果让他们郁闷,可却是事实,不得不承认。

    刘寻将一众降将皆押上城门楼来,李存信一路上城来,见站立城头侍卫的秦军将士皆高大威猛,金甲金枪,虎虎生威,不由的心中没底,脚底发软。一带到李璟面前,不由的立即就跪倒下去,忍不住道:“在下愿为大王马前卒,求大王宽恕。”

    李璟手中拿着公孙兰收集的诸降将的详细情报,情报上显示,李存信今年才十八岁,原名张污落,回鹘部族人。三年前其父为李克用报信结果身死,李克用便将他收为义子。其人不算勇武,但jīng通六族胡语,且能言会道,倒也算是个人才。不过人品不怎么样,妒忌李嗣源等义兄,结常在李克用面前搬弄义兄们的是非。

    “你就是李存信?”李璟看着面前明显带着恐惧谄媚的瘦高男子,问。

    “在下姓张名污落,李存信并非在下本名,那只是李克用给某的名字。自今rì起,在下希望能重用本名。”李存信连忙说道。

    李存孝站在一侧,看到张污落如此,不由的皱眉,心生厌恶,冷哼一声道:“如此小人,留之何用,不如拖下去,一刀砍了。”

    李存信一听,吓的连忙磕头,道:“在下熟知李克用雁门镇底细,愿为军中前导,引王师讨伐李克用逆贼。”

    “起来吧,你既然愿意归降本王,那本王就不会杀你。好好用心,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李璟瞪了李存孝一眼,然后转头笑着对李存信说道,安抚了他几句,然后让人给他松绑。

    虽然李存信这人确实不怎么样,但李璟也不打算杀他。一来,他这次要招降这支沙陀军,目的是为了瓦解沙陀军的斗志。以后两军再战,沙陀人知道投降之后不但能活下来,而且还会有很好的待遇时,那沙陀人就不一定会个个死战到底了。而如果连李存信这样的人都能为李璟所用,那其它有本领的人,岂不会得到更好的重用?这也便是千金买马骨的意思。更何况,其实李璟留下李存信,是另有重用的打算。这世上,没有废棋,只要用的好,小卒子过了河也能拱倒老帅。

    一旁的郭崇韬和刘仁恭两人本来心中忐忑,可看到连李存信这种人都被李璟接纳,心中便都松了一口气。郭崇韬自认为有统兵之才,怎么也得比李存信有价值。刘仁恭原也是卢龙莫州刺史,自然也是认为比李存信要高一些的。

    李璟既然用李存信,岂会不接受他们。

    郭崇韬被带上前来,李璟仔细打量着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高大威猛,身高近七尺。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虽然被捆缚押上前来,可整个人却依然有股着气势。

    “委屈将军了。”李璟笑着起身上前,亲自为郭崇韬松绑。

    松开了绳子,郭崇韬活动了几**体,抱拳感谢。

    “缚虎不得不急,还请将军见谅。如今将军既然愿意报效朝廷,本王自然会让将军以后得以一展所长。”李璟拍了拍郭崇韬臂膀,“本王现在就任命你为骁武军都知兵马使一职!骁武军五千人马,便由原来你麾下沙陀铁林军选用,另外选调军官充用,组建为五千人骁武军。”

    郭崇韬有些愣了下,似乎不敢相信。他一新降之将,却突然得以成为一军之主,似乎有些不应该啊。如果他是主动归附还好,可他明明是被打败围困之后才投降的啊。但李璟一言即出,他虽愣了愣,但一时激动之下,却也没有假意推辞,而是很高兴的接受了。在他看来,这是因为秦王也听说过他的统兵本领,所以才会马上委以要职。

    刘仁恭见郭崇韬居然得以统领一军,心中不由的羡慕万分,又暗自担忧,怕他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璟居然也给他一军军主之职。他被授为定武军都指挥使,而定武军一样是一支将新建军,主要由原属他麾下的定霸都部下,加上秦军调派军官以及一部人马,整编成定武军。

    骁武军和定武军,两军编制都是五千人一军。三千步兵两千轻骑,属于步骑混编军。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二人的意料了,虽然最后李璟表明,在新编三年内,暂时列入乡兵部队序列。只有在三年内表现出众,立下功劳,才能在三年后提升为战兵序列。但就算如此,反而让两人都心安了不少。秦军的乡兵,也算是不错的部队了。更何况,若是李璟真的一下子就给他们两支甲种的战兵军,他们反倒有些心中忐忑,不能安心了。

    刘仁恭和郭崇韬都得了一军军主之职,心中高兴万分。其部下的降兵,也只淘汰少量,余者jīng壮者都编入二人军中,剩下的也给予田地安排地方落籍,皆大欢喜。

    原卢龙军诸将,早在一旁看的眼红面赤。终于忍不住一起出列,也要求归入李璟麾下。

    “各位将军有些心意,本王自然高兴,只是你们原本是卢龙军将,后来归附于李义武麾下了啊。本王,也不好夺人之好啊。”李璟假意笑着对李匡威道。

    王思同道:“当初卢龙大帅刘岳被刺,其弟刘燕接帅印,后刘仁恭驱赶刘燕,谁知李全忠又突然发难,夺取幽州,我等从之也只因无可奈何。如今既然大王代表朝廷接管幽州,那么我等原幽州将领,自然是留下归于大王的。”

    李璟转头对李匡威道:“李将军,你看....”

    李匡威很清楚卢龙诸将本就不服他父子接掌卢龙,如今义武镇势力大跌,卢龙诸将更是不服。而且李璟之意,也定是想要接纳卢龙诸部的,现在假意问自己,不过是做态罢了。

    他想拒绝,但不能拒绝。李璟已经拿下了幽州,可李克用还在围易州,定州也还在王景崇的手中。现在,他父亲还急需李璟派兵救援,这个时候,他又岂能拒绝李璟的提议。

    当下强作笑颜,道:“卢龙诸位将军既然愿意追随大王,那是好事一件,我义武镇自然是要成全的。”

    “既然李将军代表义武镇表示支持此事,那本王也不愿寒了将士们的心。反正,也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嘛,那从今天以后,诸位也就是我秦军将领了。”李璟笑道。对于卢龙军各将,李璟倒也大方。

    现在卢龙军中以王思同等六将为首,但手上只剩下了七八千兵力而已。李璟很大方的给六人都任命为一军军主,每军五千人,不足者,李璟直接下令从北平行省其它各州的乡兵中抽调训练有素的兵员加入填充其中。然后,又下令调拔一大批的中底层军官充实各军中。

    王思同、李承约、元行钦、高行玨、卢文进、张居翰六人都成了一军军主,虽然过去他们也是一军军主。但过去只是卢龙镇的军使,可现在却是秦军的军主,这地位可是上涨了不少。其余原卢龙军大小军官,也几乎都各授官职,州县地方官员,也一样分授各个官职,一时,卢龙上下文武官员,也一样对于李璟入主幽州十分满意。

    众人之中,唯有改回了本名的张污落没有授予任何官职。不过他却并没有什么不满,反倒心里很踏实。他站在一侧角落,冷眼旁观着一众高兴的郭崇韬、刘仁恭、王思同等等,心中却不由的冷笑。

    虽然他并没有看出来李璟刚才的安排中暗含了什么yīn谋,可他这人最是jīng于yīn谋诡计,仅仅凭着他敏锐的感觉,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yīn谋味道。李璟是什么人?

    李璟可不是昏庸之人,反而是一个jīng明无比的人。既然如此,那李璟为何会如此厚待这些降将降官,不但不追究他们的罪责,反而大加任用。特别是对那些沙陀和卢龙降将,不但给他们军主的要职,而且居然还把他们原来的兵也一起交给他们。这就十分不正常了,可李璟却这样做了,在张污落看来,李璟在这里已经挖下了一个大坑了。

    不过他暂时想不出李璟为何要这么做?

    想来想去,他觉得,李璟一定是在下一步很大的棋。就如同先前的一系列yīn谋一样,只用一个刺客,就瓦解了李克用和诸镇的联盟,只用一个刺客,就收取了幽州。

    而现在,李璟在做的肯定也是这样的一个yīn谋。只是他一时还看不懂,别人也和他一样看不懂,所以大家都跳进去了,但他以为,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将为此大吃一惊。

    李璟没有给他官职,他觉得是李璟不打算坑他,也许,李璟真的打算重用他呢。

    上次,李璟用了一个刺客,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这次,李璟要用他去做什么?

    想着想着,张污落突然觉得自己相当重要起来,至少比郭崇韬和刘仁恭这些人要重要的。(未完待续。)

第759章 态度

    游骑将军、翊卫府中郎将高思详一身侍卫亲军的镶金边黑色制服,如标枪一般笔挺又肃然,伸手挡住了一身黑底镶蓝边黑旗军制服的李存孝去路,“未得王令相召,任何人不得擅闯大王行所!”

    “仲武兄,连某也要挡吗?”黑旗军主,检校太保,巨鹿侯李存孝有些意外的被拦下,脸上有些不悦。摘下自己的军牌出示,“看清楚了,某是黑旗军主,还是检校太保,巨鹿侯,秦王的第四门徒!某有要事要见秦王。”

    “未奉王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擅闯帅府。”高思详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丝毫也没有因为李存孝头上的那一串衔号所迫,更没因为他党兄白马银枪高思继与李存孝同是秦王门徒这层关系而徇私。

    李璟如今的身份,身边的护卫也越来越多,外有金甲胜捷和银枪效节二军,内又有亲、翊、勋三卫,然后贴身的还有特勤局亲卫,可谓是重重护卫。可一直以来,这些护卫,外面的金甲和银枪防的是叛军人马,而亲翊勋中更基本上是官员勋贵以及归附投诚的各方势力的子弟,更多的是起人质的作用,当然也有特别照顾荣耀的恩赏意味。而特勤局做为贴身护卫,以往虽然保护严密,可也不会把他们列入防范对象。

    李存孝有些意外,可高思详虽然没有他堂兄高思继那么名声显赫,可也非等闲之辈。高思继父亲三兄弟一直是幽州大将,到他这辈三兄弟,也一样是年纪轻轻就声名了得。高家两代六人。更是有着高家将的名头。刘寻曾说。高家这代三兄弟中,高思继最勇武,而高思详却更危险。高思详办事稳妥,而且总是面无表情,谁也料不透他心中的打算,所以才会担任着亲翊勋三卫中翊卫统领之职。

    李存孝此刻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可他那张肃然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真要刀剑相向,高思详连高思继的对手都不是。更不用提能一人把刘寻、王彦章、高思继三人打个平手的李存孝的对手了。但李存孝虽然是秦王十三门徒之一,但高思详身份也不简单,不但是高家将之一,而且还担任着翊卫统领,职权并不比他这个黑旗军主低多少。若是他敢强闯,不但要得罪高家,而且肯定最后会被秦王责罚。

    但话说回来,他堂堂巨鹿侯,秦王十三门徒中的老四,若是就这样被高思详挡在门外。那传出去也太坠自己声威了。

    于是,李存孝逼自己露出微笑。“高统领,你还是听某把话说完,某有紧急军务要向秦王禀报,若是耽误了,只怕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啊。”

    “在下并非不让将军禀报军情,但你得先在此等候我们派人入内通报,得到允许之后才能进去。”高思详眼色平淡,目光平静,整个人依然如长枪挺立。

    “军情紧急,需要立即禀报。”李存孝出声道。

    高思详仿佛充耳不闻。

    就在李存孝有些忍无可忍之时,高思详突然向后一挥手,突然从四面各处涌出一排金边黑底的值守翊卫,一个个持着金枪迅速列成小阵。李存孝目光在这些威武的侍卫身上扫过,却发现其中许多人他都认识,多是官员子弟。

    按大行台的规定,二品、三品子,补亲卫;

    二品曾孙、三品孙、四品子、职事官五品及孙、勋官三品以上有封爵者及国公之子,补勋卫;

    四品孙、五品及上柱国之子,补翊卫。

    秦军中的亲勋翊三卫,品级虽然不高,只是李璟的亲卫。但身份很高,且可由此升迁。能够入选的不但是官员子弟,而且还多是先在军校之中进修过,然后才以优秀者补入三卫之中。在三卫里,这些精英官二代子弟,只是一个镀金过程,最终是要进入各军中担任军官之职,而且三卫出身,最低也将从队官任起。

    高思详是翊卫府中郎将,又称翊卫统领。他统领的翊卫算是三卫中品级最低的,可最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子,起码是州刺史一级官员的儿子。按武阶,起码得是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之子,才有可能入选翊卫。

    “还请巨鹿侯稍等!”高思详派人去通传。

    李存孝站在那里,被一群翊卫挡着,却无可奈何,只得停下脚步,退后几步,老实的等候着。被高思详一巴掌拍在脸上,虽然心中气愤,可也只得忍受。不过那股气很快过去,李存孝马上又想到,临时帅府突然加强护卫,只怕事情不简单。如此安排,不可能是冲着自己人来的,莫非,是在提前防范今日刚收降的那些沙陀与卢龙人马?

    “大王传令,传黑旗军主巨鹿侯!”

    高思详挥手,翊卫又退去,李存孝冲着高思详笑笑,整理了下衣襟昂首进入。虽然他也知道高思详不可能是故意为难自己,但他此时依然觉得自己取得了一场胜利,哪怕只是小小的胜利,果实却依然甜美。

    李存孝进入了府中,府中的护卫已经是由特勤局所接管负责,他取下自己的佩剑武器,走进原来的卢龙帅府节堂,顿时觉得自己舒爽了许多。

    节堂上原本正在讨论事情的一众人纷纷停下。他扫了一眼,节堂上人不算多,但一个个都是重臣。

    “听说你有重要军务禀报?”上首的李璟语气中一半带着询问,另一半却明显带着一丝轻笑。一瞬间,李存孝就感觉自己来的目的已经完全被老师所看破,甚至他刚刚为了前来所说的假话,也被知道了。

    “怎么就大王与几位在,新封的八位军主怎么没在?”李存孝停下脚步,假装扫视了一遍节堂之上,大声说道。

    “本王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李璟用那双锐利的目光扫过李存孝。让他不由一阵紧张。李璟的目光总有这种能力。很少有人能在他那如刀锋般的目光中对视不败。他有时目光很柔和。很温暖。可有的时候,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只需要与你对视,便仿佛能从你的瞳孔中直入你的心底,察觉你心中的一切。

    “大王既然清楚某来的目的,那为何今日却要如此处理那些人,不但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反而封官加职。并让他们保留手中兵马,甚至还给他们增加兵马?门生想不明白,但却担心因此养虎为患,今日不说不快。还请大王收回先前命令,将这些沙陀人和卢龙人,都给...”

    “都给怎么?”李璟打断了李存孝的话,“按你的意思,是要都杀了?”

    李存孝有些吱唔道:“就算不杀,也绝不能重用他们。”

    监察厅中丞公孙兰坐在一侧,伸出那双如葱白的纤纤玉手。正拿着一把蝴蝶刀在手中如穿花一般的甩来甩去,看的人触目惊心。“虎臣将军果然不愧是打虎猛将。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就跟他带的黑旗重骑兵一样。”公孙兰笑着说道,她没有说太多,但这话却是明显在帮李存孝的意思,毕竟,李存孝虽然也算是一员大将,但在重大决策上,他还不是决策层。今天他以禀报紧急军情为由闯进节堂,打断议事,真要认真算来,也是一项重罪的。

    “确实够直接。”李璟接过话头,轻笑道:“若非知道他这性子,且出发点也是好的,今日之事定不轻饶。不过擅闯节堂,若按军规则当斩,现在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本王就罚李存孝军棍二十,禁闭三天,并罚俸一年。”李璟没打算要处置李存孝,但这个头也不能乱开。要知道,节堂属重地,唐以后,节堂又称白虎堂。水浒传中,林冲就是被引入白虎堂,结果获罪,差点丢命。

    李存孝被治罪,不过倒也心服,毕竟他若是老实的禀报通传,并没有事情,是他偏要谎报军情闯来,得这样的处罚,已经算轻的了。

    早有特勤局的中郎将段山出来,要将李存孝押出去。李璟挥了挥手,“既然他都因擅闯而获处罚,那么便不急着赶他走,让他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也让他心甘情愿。虎臣,你便说说,若是你,你会如何处置此事?”

    事实上,对于李璟这次对于降军的处置,以及对幽州接管后的一些新政命令,不少秦军将士都有些不太理解,毕竟,这次夺取州后,并没有按以前的那些套路来处理幽州的人和事。这次是一个全新的套路,因此,李璟也打算借此机会,仔细的解释一下自己的真实思路。

    李存孝见李璟让他发表看法,心里倒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了。他前来,也只是觉得那样处置不妥,可如何做才好,又一时说不太清楚。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首先那些沙陀狗,某以为,沙陀人生性狡诈,叛服不常,毫无信用。看那独眼狼两次反唐就知道,沙陀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反咬一口。因此,咱们不但不能留下他们重用,反而不如干脆把他们全杀了,一来震慑沙陀独眼狼,二来也是以绝后患。沙陀人也就那么多,杀一个就少一个,总有一天我们能把他们全杀光了。”虽然李存孝自己的身份也有些不明,说不清他是汉人还是沙陀人,但他自小也算受沙陀和鞑靼人欺压,对于代北的胡族根本没什么好感。且这些年,他在秦军中,跟随李璟与沙陀多次交战,还曾经差点死于沙陀之手,因此,他对于沙陀人的看法,那就是杀。能杀就杀,杀光了,就永绝后患了。

    内阁学士九人,幽州拿下之后,也将陆续从辽阳赶来幽州。此时内阁首辅曹邺和次辅罗邺已经先到就在堂上,文华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曹邺此时六十五岁了,他捻着他瀑布般的银白胡须,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老夫估计,军中持此观念之人必定不少了。”

    尚书省左仆射李振也刚从登州赶到,这位才刚三十出头的秦藩首相,与六十五岁的内阁首辅曹邺比起来,正处于最强壮的年龄。虽然新的官制后,他这位尚书省的首相,手中很多权力被内阁首辅分走。不过两人之间倒也还合作默契,并没有发生太大的争执。此时,他坐在李璟座下左侧首位,头戴罗纱硬脚幞头,面色红润,气宇轩昂。

    “没错,估计这正是眼下军中多数将士们的想法了。”

    “诸位,那我们不如就在此想想,若真按虎臣之意处理沙陀降军,会有什么结果呢?”李璟语气稍重,“话不透不亮,理不辩不明。大家就仔细议议吧,若事情真的处置不对,我们也还可以扭转改变,为之不晚。”(未完待续。。)

第760章 转变

    一直以来,秦军攻城夺地,对新占领地都有一整套完整的善后处置方案。总的来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移民。把原地上的大族土豪给分散迁移到其它各地,然后把原来的官府官吏都派自己人取代,原有的军队也要解散。经过这样的处置之后,秦军便能牢牢的控制新占的地盘。

    但是这一次,李璟对幽州战后所做出的处置安排,却一反常态。

    李存孝等多数秦军将士开始感到不满,最大的原因还是这样的改动触动了秦军将士们的利益。以往对于那些被占领地的原大族土豪们,秦军主要采用的还是打压策略。这批原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最终被转移到了秦军将士和支持秦军的士族百姓身上。

    现在事情出现了改变,本来要接收幽州利益的秦军内部自然会有不满情绪产生。

    “虎臣的意思是我们对沙陀人要斩草除根,那么对原来卢龙军人集团又要怎么处理呢?”李璟问道,语气有些严肃。“对幽州卢龙诸将士是否也采用这种策略?”

    李存孝搔了搔头,“某觉得可以按以前对辽南势力的做法安排他们,将他们的军队打乱整编,然后调到辽东去戍守。幽州卢龙军割据百余年,节帅换过无数,百余年兵乱数十次,这些人根本不可信。”

    内阁次辅罗邺微微一笑:“说的有些道理,虎臣不愧是打虎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以前对辽南的策略成功。并不表示现在我们用在幽州卢龙军身上也能成功。此一时。彼一时也。”

    李璟对他微微一笑。罗邺虽然不比曹邺经历丰富,但大局观还是很敏感的。

    “我们现在不来来谈一谈,如果按照虎臣所提的建议实行,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罗邺手指轻敲打着桌案,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首先,对沙陀人的处置,大王之意是纳降,并扩编骁武军。让郭崇韬出任军主之职。而虎臣提出的是斩草除根,将沙陀人直接处死。”

    “先说说大王方案的两个可能结果,一是郭崇韬与其麾下沙陀人从此臣服,为我秦军所用,从此成为我秦军一支精锐力量。毕竟,郭崇韬此人虽然年青,但确实十分骁勇,其次,沙陀人的强悍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如此一来。我军如此善待沙陀降兵,那么传出去后。以后与沙陀人对战之时,他们也会多少受此影响,不再会与我们死战死底。如今我们势强,接下来还有更多战斗,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的。”

    李存孝反驳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焉知沙陀人真的会诚心降服?若是沙陀人心怀异心,那我们现在纳降,且还给予他们兵马,让他们兵马更多,万一他们临阵倒戈,必然后患无穷。”

    罗邺笑了笑:“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但大王并非没有反制措施。”对于幽州的战兵决策,李璟是与内阁和尚书省以及参谋院这两府一院提前进行过仔细商议的。如此重大的决策转向,李璟也不可能独断专行。“其实,大王早有准备。”他对众人道:“对于沙陀降兵,我们有三个处置方案,一,斩草除根,以除后患。二,纳降,然后解散,拆散分别安置到辽东各地。三,纳降,扩编成军,重用他们。”

    李璟好整以暇的冲着罗邺点头,有些事情让下面人说出来,比他自己说更合适。“三个方案优劣如何?”

    “三个方案都各有好坏,第一个斩草除根,对我们来说,可以解决一些麻烦事情。但后果也并不全是好的,如果这次杀光沙陀人,那以后沙陀人决不会再投降,遇上交战,只会一心与我们死战。就是天下其它势力,将来也有可能会因此不再考虑投降,毕竟,杀降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声。有这样的前科,将来谁还敢降,谁还愿降?因此,这杀降,表面痛快,但其实后患更多。”

    “其二,纳降,然后解散。这看似比较稳妥的方案,但其实最次,要么杀,要么重用。而既不杀,又不重用,这会让郭崇韬和沙陀人谁都不满意,最终还是会导致后患。”

    罗邺说到第三条,自信的道,“而第三条,纳降沙陀,并重用他们,有一半的可能使沙陀人诚服。当然,也还有一半的可能是沙陀人并不会真心归降。但刚才某也说了,大王早有反制措施,那就是扩编。眼下沙陀降兵不过三千左右,而如扩编计划,将淘汰掉其中伤兵老少千余,最后保留两千人。骁武军五千人,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从其它部队调入三千人马补充。如此一来,从人数上,沙陀兵就成了骁武军中的少数。”

    “更何况,我们还将调入大量军官,表面上骁武军的各级主官会有四成左右是沙陀降将担任。可还有诸如各级的副官、教导、都虞侯、司马、参谋等副职多半将由我们派去的军官担任。最重要的一条,新建的骁武军新编三年内属于乡兵。而且在这三年内,他们将要接受我们秦军的整编训练,而这训练地点,将会是辽东辽西海东等地。三年的时间,难道我们还不能把这支沙陀降军改造成自己的人马?”

    这个后招就是要彻底的消化降军,而且因为先前已经扩编了降军,又给那些降将加官,因此,李璟等相信,这样的安排,就算是郭崇韬等降将也基本上能接受的。如此一来,这个方案,安抚了降将,消化了降兵,而且还能起到一个很好的示范作用,对接下来与各镇的战斗招降纳降有很大帮助。

    说到底,如今的秦军家大业大,有能力吞并消化那些降军,而不用担心军队的不纯洁。更何况。眼下的秦军。面临的战斗可能会更多。而降兵降将也会更多。如何更好的处置这批人,对秦军很重要。弄好了,可能会胜过一支大军,使许多原本并不坚定的弱小势力考虑直接投降李璟。毕竟,若是投奔李璟之后还有这么好的待遇,那谁还冒那么大的风险与李璟死拼对抗呢。

    李存孝听的也是半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这么一解释,似乎直接杀了沙陀人并非最好的选择。既然秦王早有安排。不用担心这支沙陀人留下的后患,那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只是沙陀人毕竟只是少数,关健的还是对幽州的处置。秦王已经下令,原卢龙军扩编为六个军,而原先的卢龙地方官员,又都得以留任。甚至一向的移民策略,这次也没有施行。

    “卢龙镇与我们先前的淄青和辽东地区都不一样,对待卢龙镇我们得慎重。”李璟认真的说道。

    李璟的势力大概经历的是登州时期,辽南时期,以东东北时期。还有现在的这一阶段。在登州时,虽然淄青当年也是割据了一家四代的藩镇。但毕竟被朝廷灭了几十年了。而且李璟当时又得到了于琄、崔芸卿、宋威等的支持,后来又有萧家、韩家等大族支持,因此很是顺利。最后登陆工商海贸发展,李璟更是直接把这块的利润与这些大家族捆绑在了一起。而镇**的迅速扩展,也使得军人集团完全跟随在李璟这一边,特别是镇**完全是从零发展,由李璟一手打造,因此,李璟握着这支军队,加上以工商海贸利润联结淄青的大族,最后才能这么稳固。

    而在扩张到辽南东北之时,主要对付的是东北的胡族,以及一些割据的汉人势力。李璟采用的是拉拢一批汉人,打击大部胡人的策略,先用军事力量打击东北的胡人,然后采用移民策略,最后修路筑城,移民屯田,彻底的瓦解了东北的敌对势力。之后的策略也多是如此。

    直到攻取山东和河北之后,李璟便有意要改变这一个策略了。

    毕竟,在东北,敌对势力主要是胡人,可以采用严厉的策略。而且东北地广人稀,移民的计划也是不错。但眼下,占领河北和山东后,这个计划却是不行了。河北和山东哪怕因战乱人口锐减,也绝非东北可比的。数百万人口,李璟支撑不起这样规模的移民。而且,李璟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心稳求一个坚固后方的时候了,地盘和人口增加,使得李璟需要山东和河北占领地的恢复生产和稳定。

    最关健的,卢龙镇是一个割据了百多年的势力,朝廷已经百余年无力管辖这里。在这里,最强的是军人势力,然后是地方豪族势力。这两大势力根深蒂固,多年来卢龙镇换了无数帅,兵变无数次,就说明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不是换个主人就能改变一切的。

    对于辽东的高句丽人,李璟可以采用军事打击,然后强迁移民。但对于卢龙镇,李璟不可能把这些人全迁了。而且现在只是一个卢龙,那将来还有义武、成德、魏博,还有整个天下,李璟难道也能一直按对付高句丽一样?

    事实上是不能的。

    对卢龙镇,李璟等人商议过后,认为应当是恩威并重,以抚为主。

    说到底,其实还是利益问题。

    要想把卢龙镇彻底的控制,那就得把卢龙的武人集团和豪族集团拉到秦军这边,而不是让他们站在对立面。但同时,又不能让这些人权利过大,以免尾大难掉。因此,李璟的最终策略就是多数人和少数人的这一个选择。

    选择让大多数人成为分享利益者,把一些最有威胁的人打压。拉拢一批,打压一批,最后扶持一批,分化瓦解原来的利益集团,使他们最终跟随李璟,维护他们这个共同的利益核心。

    不过说的容易做起来还是比较难的,考虑了许久之后,李璟才与内阁和尚书省达成一致,那就是先拉拢军人集团。这也就是李璟把卢龙军扩编为六军,同时任免原来最强大的六个军头为军主的原因。当然,有处理沙陀降军的做法在前,李璟这次对卢龙军将的安排,其实和对沙陀人的处理是一致的。

    明降暗升,表面上给卢龙军将们加官升职,并扩编他们的部队。但实际上,他们的部队却要先进行扩充,然后是整编,三年之内为乡兵,到东北或者山东等地朝廷整编受训戍守。通过这段时间,把他们调出卢龙,利用这个时间,对这些卢龙军掺沙子,彻底的消化掉。

    拉拢了卢龙镇的军人集团,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要打压卢龙本地的土豪势力。现在李璟已经宣布原各地官员暂时留任,但很快,李璟就会要求卢龙镇各州县的官制按秦军的新制更改,并以此机会对各地官员朝廷调动,打乱他们原来的局面。最关健的是,在调动之后,就将是清查老帐之时,利用调换之机,李璟会将原卢龙地方官员中一批名声不好的,甚至是对秦军控制地方有威胁的一些官员的家族势力进行清算。

    打着惩戒贪腐,整顿吏治,维护百姓的名头,解决掉对秦军最有威胁的一批势力。

    当然,紧接着,李璟还打算清理牢狱,理清陈案,并救济贫困,安抚孤寡,然后修理城池水利,恢复生产,推行新的税制律令,减轻百姓负担等等一串惠民利民的政令,以拉拢百姓,争取民心。当然,对于那些配合顺从的土豪势力,李璟肯定也会挑选一些特别优势的给予嘉奖赏赐,让他们分享利益。

    总的来说,这将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也是李璟内政政策的一大转变,卢龙幽州,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一个试验区。

    节堂之上,原本还有些对新策略犹豫的众核心文武,此时也终于完全明白过来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

    秦军势力越来越大,许多方面再也不能如过去一般简单处理了。

    原来,军事最重,现在,内政并重。

    “都说马上打天下难,马上治天下去难,此话不假。”左仆射也算是武官出身,但看到秦王如今如此重视内政之事,也不由大感欣慰。自古夺天下易,治天下难。秦军如今已经之势,夺取天下已经指日可待,军事上没有问题了,如果内政民事也能很好的理顺,那夺取天下更将是马上可期了。

    李存孝站在堂上,脸子里还有些晕晕的,那些什么策略计划,听的他现在还有此云山雾罩的。良久之后,他晃了晃脑袋,不由的长叹一声道:“大家说的没错,秦王果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话一出,堂上先是一片安静,然后众人一起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761章 皇叔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李璟正式将幽州城改名燕京,并将东北大行台移治燕京。中秋当天早上,尚书省、内阁、参谋院、五军都督府、监察厅、司法厅、检察厅诸部衙官员于燕京郊外,举行露天会议。

    会议上,大行台吏部尚书盖寓宣读李璟签字授令,宣布组建骁武等八军,并授郭崇韬等八将为军主。同时任命一大批原沙陀与卢龙军官新军中军职,并同时宣布对北平行省、河北行省、山东行省各州县官员调动任命。同时,宣布了一系列的新政政令,并下令免去北平、河北、山东三省一年田赋农税。

    随后,李璟又亲自宣读从成都送达的天子诏书。

    天子诏令,加封李璟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天下兵马勤王讨贼,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加封尚书省尚书令。此外,李璟先前向皇帝请奏封秦军将领官职爵位,一例照准。

    圣旨钦封李璟秦王,李璟以下崔芸卿、林威、王重、李振四人为国公。王普、林武、裴宥、李居义等九人为郡公,又加封敬翔、盖寓、郭承安、刘寻等三十六人为开国侯。其下,又加封七十二开国伯,一百零八位开国子,三百六十位开国男。秦藩之中,自李璟以下,文武官员,尽皆封爵。

    天子诏书中还以李璟早已录入皇室族谱,按皇族世谱,李璟属于唐高祖皇帝第四子卫怀王玄霸名下,按辈份,则李璟为天子之叔。因此,天子在这份诏书之中,乃特别称呼李璟为皇叔。

    虽然天下人都知李璟并非李氏皇族之后,不过是当初朝廷为了收笼李璟之心,把李璟收录到李唐皇族族谱之中而已。现在天子旧事重提,以此为据,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推算出李璟皇族辈份居然是他的叔辈,凑上来称李璟叔父。明摆着,这是想要借此笼络李璟而已。

    不过这道诏书在郊外当着一众军民宣读之后,效果却还是不错的,当即郊外军民百姓,人人皆称李璟为皇叔。

    天子诏书之中,还加封李璟的母亲妻儿。李璟如今有十八个儿子,其中长子封兰陵郡王,其余十七子皆得封郡公,真真是不要钱似的大肆封赏。

    成都来的天使宣读完诏书之后,将一路带来的天子所赐黄金仪仗。黄钺,以黄金为饰,古代帝王所用,后世用为仪仗。以黄钺借给大臣,即代表皇帝行使征伐之权之意。朝廷的使节有多种,假节: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五品以下官员。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五品以下官员。假黄钺: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

    假黄钺,可以说是极大的极力了。开唐之时,高祖李渊控制长安之后,便利用傀儡皇帝给自己假黄钺之职,然后又加了一系列官职,如大丞相,相国,加九锡,直至最后让杨宥禅让帝位。

    假黄钺如此得要的名号,天子现在却让人加给李璟,而且还加了李璟尚书令,又把天下兵马元帅加了一个大字,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总领天下诸兵马,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可谓是已经有些慌了手脚了。特别是尚书令一职,朝廷zhōng yāng的尚书令和大行台的尚书令可不一样。

    大唐的zhōng yāng尚书令只有李世民出任过,后来皇帝虽然也给郭子仪加封过,但郭一直拒辞不敢受。如今这样一个非人臣之职,加封给李璟,已经可以知道远在成都的天子此时的处境了。

    又是尚书令,又是大元帅,又是假黄钺,还主动叫李璟皇叔,让人惊叹。

    不过这些头衔封号从诏书中宣读之后,效果确实也还是很大的。虽然李璟并不太在意这些,他清楚知道手中有兵有地盘,那就是一切。但对于此时安定河北民心而言,这些头衔封号还是十分重要的。没有这些,李璟不过是与卢龙镇的藩镇攻伐,但有了这些,李璟却是正式的代表着大唐。哪怕此时的李唐再弱,但大义名义还在,依然是天下共主。

    宣读诏书过后,秦军安排了一场规模不大,但却十分震憾的阅兵仪式。对于李璟来说,时不时的搞个阅兵仪式,向新占领地的官员百姓们展示自己强大的军势,效果一向极佳。

    整齐划一的步兵方阵,明光锃亮的坚固铠甲,气势如宏,飞奔驰骋的骑兵部队,还有那裂山破地,震天动地的弩炮火器,郊外观看阅兵的幽州各层人士,无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而围观人群中那些各方势力派来潜入的探子们,在观看到了秦军的声势之后,也是心中久久难平,心中琢磨着要如何把秦军的锋锐仔细的报告回去了。

    整整一天,早上宣布天子诏书,官员升官晋爵,下午又是盛大隆重的阅兵。到得傍晚时,又是宣布对全军将士的赏赐,另外所有的官员吏胥也都有一份丰厚的赏赐,连幽州普通的百姓,也全都得到每人米二斗的赏赐。

    晚上,幽州城不禁金吾,甚至办起了灯市花火夜市,热闹无比。

    战后的担忧一扫而光,幽州上下一片欢腾。

    李璟与幽州军民欢乐一天,直到夜半回府,曹邺李振等一班谋士入见。

    “天子认大帅为叔,这是想以此催促大帅出兵勤王矣。”洛阳、长安相继失陷,紧接着宣武、忠武、河中、凤翔诸将也都 倒入伪齐阵营,天子虽然跑的快,逃入剑南,可rì子并不好过,随时得担忧黄巢追杀入西川。

    现在天下各镇要么相互攻伐,要么就在拥兵观望,愿意勤劳王事的也不是没有,但多是有心无力。真正有这个能力对付黄巢的,现在也就是以李璟的秦藩最强。只是先前李璟虽然出兵河南,但最后抢占了天平、泰宁、感化三镇后,眼看着已经与黄巢接界对上,可李璟却又兵天平与宋滑等州让出,交给了于琄辛谠等人,他自己退后一步,反跑到淮泗与高骈大战了一场。然后,打败了高骈,黄巢部当时趁机攻打徐宿,本来让天子等人期待一场李璟与黄巢的火并在即,谁知道李璟打下个宿州就走了,徐州围而不攻,一直到现在也没打起来。

    李璟不想打黄巢,可远在成都的天子却想要李璟打黄巢。李璟不打黄巢,天子就是在长都也呆不安心。可他已经逃到成都了,再逃已经没什么好地方可逃了。

    一面给李璟加官晋爵,一面又称李璟皇叔,也是想以感情来打动李璟。

    李璟摇了摇头,“某现在很清醒,不会因为一句皇叔就跑去跟黄巢拼命。咱们的重心还是河北,这点短期内是不会变化的。”

    秦军在顺利接掌幽州之后,最近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之前,李璟调了两万骑兵与李匡威的一万义武军一起前往易州解围。李全忠得了这三万援军,顿时又活了过来。李克用在易州得知军都关沙陀大败,不但折损了一万余人马,更关健的是连郭崇韬和刘仁恭、李存信与史敬思这四员大将都落入李璟之手后,不由的又惊又怒。

    他将易州兵马交给大将康君立与李克修、李嗣昭诸将,自己亲率五千骑兵沿飞狐道返回蔚州,然后北上进入妫州,与刘氏、李嗣源会合,重新聚拢四万人马,想要再夺下军都关。

    不过此时李璟已经向军都关增派了两万人马,杨师厚与符存以三万人马,凭军都关坚城把守,虽然李克用亲自来攻。可血战三rì,只留下了近万具尸体。若不是刘氏和李嗣源苦劝,愤怒万分的李克用肯定还会继续攻打,付出的作亡定然更大。

    最后,李克用损兵折将,只得率兵退回妫州。当rì,杨师厚领五千飞骑军夜晚出城追击,空袭了撤退中的李克用大营,一度杀入李克用中军,沙陀兵大乱。关健之时,若不是刘氏分开驻扎在数里外的五千女营赶到,李克用差点yīn沟里翻船。好在有刘氏率女兵挡住了颓势,李克用得以重新聚拢人马,反杀回来。杨师厚终究兵少,最后反被沙陀人反击,打到天亮,久不见他回的符存率军来接应,将已经被反陷入包围中的杨师厚救回。

    最后撤回军都关,清点人马,杨师厚虽然昨夜至少斩杀沙陀兵五千以上,但自己的飞骑军五千轻骑,也只有一半回到关内,损失极为惨重,就连符存前去接应的人马,也损失了上千。

    李克用这一夜更是没占到便宜,他根本没想到秦军敢夜袭,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主要的还是当时军中除了他的五千人马,其余多数是属于二线部队,并非沙陀jīng锐,要不然也不会被以少击众,还被打的大乱。最后虽有刘氏遏制了颓势,反攻回去。但最后依然阵亡五千余众,轻伤数千,连李嗣源手下大将安休休也在混战中中箭身亡,李克用更是左臂中了一箭,战后一条胳膊肿的跟大腿似的粗。这一战,可谓是士气丧尽,李克用不得不连忙退回妫州城中。

    易州方面,没有李克用坐镇,李全忠得到三万援兵后,与率前来的秦军大将郭顺励、郭镇山二将双及李匡威内外夹击沙陀军。双方在易州大战三天三夜,义武兵支撑不住,率先撤离战场,康君立抓住机会,把最后的一支五千人骑兵预备队放出,追击义武军李全忠部。

    结果追到一半,沙陀追兵一头钻进了秦军第二拔秘密来援的裴宥所部两万步兵伏击圈中,随后李全忠也回头杀到,顿时康君立最jīng锐的五千预备队骑兵惨遭杀戮,一半兵马被屠,只逃点不到一半。

    秦军和义武军乘机发起反攻,沙陀军的一解败逃,迅速导致整条战线上的崩溃,战到第五天,沙陀近四万人马损失了差不多一半,易州大部占领城池又被李全忠夺回,最后只剩下了飞狐口的三个城池还控制在手中,两万人马躲在三个城池之中,龟缩不出,相互为犄角之势力,互相支援,倒也勉强制止住了溃败之势,守住了易州三县。

    郭顺励代表秦军向李全忠提议反攻定州,而不是继续攻打易州三县。李全忠虽然并不想四面为敌,而且王景崇此时也有意与李全忠讲和,甚至愿意把一半定州还给李全忠。不过王景崇的使者被秦军军情局抓获,郭顺励杀死了王景崇的使者,并派人假冒成行军突袭了易定边界一座城池,抢走了一批钱粮。最终李全忠为郭顺励所说动,调头与秦军南下攻打定州。

    有秦军的协助,李全忠很快就夺回了定州十一县中的六县。眼看着再加把力,就能夺回定州,这时秦军郭顺励却突然以粮草不继为借口,径自撤离定州,回到河间去了。而此时成德军也适时发起一波反攻,最终,成德与义武两军形成对峙局面,各占一半定州,李全忠占六县,王景崇占五县。

    现在的义武镇李全忠有些不死不活,虽然得秦军援助,总算是在李克用和王景崇的夹击下存活下来。可现在情形也十分不乐观。吞下的卢龙镇,本来也就得了幽涿二州而已,现在幽州还给了李璟。实际只得了个琢州,但因为他吞下卢龙,而引发的这场战争,最后却让自己的根本义武镇差点不保。到现在,易州还有三个县在李克用手上,定州也还有五个县在王景崇的手上。

    回头一看,更让李全忠难受的是,经此之后,义武镇元气大伤,而且连昔rì的盟友也都得罪光了。如今,剩下这点人马,和这残破的地盘,他谁也打不过,最后,恍然发现,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沦为了李璟的小弟。

    若没有李璟的支持,以他如今的实力,他连这点地盘也保不住,李克用和王景崇随时都能把他吞的连渣也不剩下。可李璟,又岂是良善之辈?

    李璟绝不会是良善之辈,李全忠很清楚,他现在搞不清楚的是,义武镇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多久?

    或者说,义武镇对于李璟还有多少的利用价值?

第762章 徐州

    燕京,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北平、河北二行省官员土豪受秦王之邀,齐聚燕京,拿下幽州已经有一段时间,秦藩对幽州的控制也与日俱升,一切井井有条。在声势正隆的秦军面前,以及秦藩的优厚条件下,原卢龙镇的大族豪强也算是一一诚服。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秦军对幽州控制渐强,拉拢一部份,打压一部份,又提拔一部份,幽州这个秦藩的新中心终于稳固。

    最近这一段日子,李璟的日子称的上是称心如意。拿下幽州,成功瓦解了反李联盟。卢龙镇覆没了,义武镇残了,雁门镇也受了一次重创,成德镇也吃了个不小的亏。秦军虽然拿下幽州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军事动作,但李璟西拒军都关,南拒三关河间,义武镇也完全依附于秦军羽翼之下。秦军正摩拳擦掌,准备着新一轮的动作。

    这次李璟召集河北、北平二省大族豪强,正是试图进一步推进秦藩官制改进,以及均田等事宜。就在这个时候,李璟接到了来自徐州的最新战报。

    徐州来的战报,是捷报!

    围徐州已经数月时间,江淮行营的部队一直按李璟的安排,对徐州围而不打,实行围困战术,并没有强行攻打徐州这座重镇,孤城。

    这段时间,李璟在幽州过的滋润,徐州的霍存、张归霸、张归厚兄弟却是度日如年,因为他手中的精锐兵力几乎损失殆尽。徐州完全成了一座孤城,被秦军与于琄、辛谠等四面包围。最让他们痛苦的还是包围之后。秦军并不急着痛快一战。而是实行铁桶围城战术。

    徐州与外面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切断了援兵,切断了补给。

    城中人心慌慌,度日如年。秦军虽然不强攻,可围城之后,却隔三差五的对城内实行炮击,火攻。江淮的秦军以乡兵为主,这次曾元裕和赵犨二人,完全把徐州围城。当成了轮训各支部队的一个训练场。特别是军械局火器司更是直接派了一个组前往,直接拿徐州城试验他们的各种火器。

    隔三差五炮轰,试验各种火器、弩车、投石器。

    然后各工兵部队,也在城下日以继夜的挖着濠沟、地道,进行着土木工程作业训练。甚至连特战大队也拉了一千队员前往徐州特训,拿着徐州当做是特战训练战场,动不动就搞夜袭、潜入、刺杀等。

    齐军徐州兵马一直在持续的损失之中,虽然这不是短时间内大量伤亡,可却是持续的失血。外无援兵,内无士气。霍存等就是想与秦军拼死一战都做不到。霍存几次组织兵马试图出城反击夜袭,可徐州城外早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濠沟、鹿角、栅栏。箭塔,刁斗。结果每次徐州军出城,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然后变成秦军的猎物,被打的狼狈不堪,损兵折将。

    如此几次之后,徐州兵终于不敢再出城了。一连往洛阳派去了十几批死士突围求援,但坚持了数月,都没有见到一兵一卒到来。实际上,洛阳方面是收到徐州求援的,也派出援兵。毫州刺史葛从周、颍州刺史张归牟、汴州刺史朱温,先后出兵救援,但没有一次能到达徐州,每一次都是半路上被拦截,最后无功而返。

    连续几次救援之后,朱温和葛从周等终于发现,秦军不是打不下徐州,而是完全相反。秦军完全有能力早就拿下徐州,可却一直围着徐州,这明显就是在引齐军救援,想要围城打援。

    齐军主力已经进入关中,留在河南的齐军并不多。主力也就是葛从周、朱温、张归牟、诸葛爽等部,若是几部主力被灭,那到时如果秦军趁机反攻,发起一波强大攻势,就有可能使得整个洛阳附近的齐军崩溃。

    不论是从公还是从私,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因此,到最后,徐州完全就被抛弃了。虽然长安的大齐金统皇帝黄巢一直声称要派兵救援徐州,可实际上,不论是长安,还是洛阳,各地的齐军都不再有一兵一卒发往徐州。

    徐州已经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救援徐州,只可能会是添油战术。可放弃徐州这样的重镇,黄巢又心有不舍。况且,此时就算他想要放弃徐州,徐州城里的齐军,也被围的跟铁桶里一样,根本撤不出来。

    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眼下徐州战场上的古怪形势。

    秦军明明能早日打下徐州,只要舍得花点伤亡就能拿下,可偏偏秦军却久围不下。而齐军这边,徐州这样的东南重镇,齐军却偏偏坐视他被围困,口上喊的凶,实际上却不发一兵一卒。

    徐州虽然被围,可徐州城中的求援死士却总能突出重围。虽然每次派一百个,最后可能只有一两个侥幸得脱。一次两次还能说运气好,可一直都是如此,汴州的朱温就已经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朱温的谋士谢瞳曾经看着第十八拔前来救援的徐州信使,摇头对着朱温道,“曾元裕在钓鱼,想以徐州钓动洛阳附近各军上钩。”

    朱温曾经三次出兵,试图前往徐州救援。三次出兵,一次在宋州遇上辛谠与于琄伏击,折损三千余众。后两次甚至刚出汴州,就与辛谠、康承诲、于琄三将交手,虽然损失不大,可却也被堵在家里出不去。

    自此之后,朱温不断向长安上奏,言称秦军势大,准备反攻洛阳,请求援军。

    其实朱温也清楚,长安的皇帝对他的奏章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李璟明明重心北移,要不然也不会对徐州围而不攻,不过颁下来的圣旨却勉励有加,批示朱温国思良将。让他一定要遏制住秦军的攻势。

    大齐朝廷假装不知道朱温的虚报军情。这也是在朱温幕僚团的意料之中。如今江淮的局面是彻底的崩坏了。大齐朝廷根本无法给河南派来援兵,所以,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徐州城中的齐军早已经绝望了,援兵久候不至,城中粮草虽然不缺,可兵却越来越少,而且士气跌落到了谷底。更关健的是,齐军接掌徐州的时间并不长。城中原感化军还有一万人马,城中的大族土豪们更是在徐州有势力的人。先前时溥降齐,江淮一带,齐、秦、淮三军交错,形势不明,感化军和土豪们对于降齐倒也没太大抵确。

    可是现在,随着围城时间的越来越久,随着淮军兵败于秦,齐军又接连失利,几乎运河以东地完全就是秦军所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任谁也看的出来,至少在徐州这里的争夺上。秦军完全占据上风的。

    霍存也知道徐州城中人心不稳,甚至有不少的感化军官与徐州土豪们暗中串连商议。可他却无可奈何,感化军虽然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可徐州城中的大族土豪们却势力不小。连月的防守中,霍存也把这些人的家丁武装起来,如今这些人的家丁和徐州青壮武装的人数多达三万余人,数量上已经超过了齐军剩余的一万五千众。

    更何况,就算霍存这些疯狂的昔日草贼,也不会疯狂的想到徐州城中的感化军与土豪大族等 一个不落的都杀光。既然齐军许多将领曾经都杀人不眨眼,可他们也还是十分聪明的。如果他们完全不懂人心,又怎么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是如今的严峻形势。徐州城内完全成了一个大火药桶,齐军任何一个稍微激烈的动作,就有可能引发这个火药桶的爆炸。

    曾经投降于齐军的感化军,如今也渐渐又抬头,城中这段时间,甚至多次发生齐军与感化军的斗殴。若是以往,感化军就算被齐军欺负了也不敢声张,更不用说公然与齐军斗殴。可现在每次,霍存知道后,都只能尽力压制双方,互不责罚。现在的霍存,已经不敢处罚感化军了。

    不过霍存的退让,并没有让事情得到改善。反之,感化军见齐军退让,越发的认定齐军必败。船已漏水将沉,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趁早跳水逃离破船,若是旁边还有船,那自然是及早换船才是上策。

    徐州城中感化军自时溥降齐后被请去洛阳后来,城中的感化军便以衙内都知兵马使刘知俊为主。刘知俊和当初宿州的张筠一样,都曾经是时溥的左膀右臂,坚定支持者。时溥坐上节帅之后,两人也得以年青将领身份坐上感化军要职。徐州围城以来,张筠就一直和刘知俊有暗中联络。

    刘知俊早看清形势,有降秦之意。只不过,霍存也不傻,一直派人紧盯着刘知俊等人。

    一直等到数月之后,刘知俊终于有了机会,他暗中连连煽动感化军士和土豪的家丁们与齐军发生冲突,导致斗殴。而霍存的退让处置,让一直心存不满的感化军和徐州人越发的胆大起来,最终在刘知俊的煽动下,事情逐渐升级,最后,在九月初一日晚,感化军和徐州的武装家丁和协防青壮突然爆发,夜袭齐军各处军营。

    是夜,徐州城内一片火光冲天,喊杀震地。

    不过徐州城门一直紧闭,有将领提议乘机攻打徐州,曾元裕看了眼张筠,笑道:“传令所有兵马,围住徐州,没有本将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攻城。”

    诸将还都有些奇怪这条军令,可等到天亮之后,乱了一夜的徐州城门终于打开。

    城门开后,出来的不是要突围的齐军,而是一身浴血的徐州感化军和土豪家丁和青壮们。

    一夜混战,刘知俊凭着先下手为强,以及数量优势,最终取得了这场火并的胜利。刘知俊是个有才能且有野心之人,昨夜本来发起攻击后,他能马上打开城门,引秦军入城。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派人夺取城门之后,坚守城门,然后带兵包围剿杀齐兵,直到最终齐军被击杀一万两千余众,最后只有不到三千伤痕累累的伤兵在霍存的带领下投降。

    刘知俊的这次行动,事先曾向张筠透露,提起他愿意选择适当机会反戈一击,夺取徐州献与秦王。这一战,刘知俊不开城门,不放秦军入城,一来是想要借齐军人头为投名状,二来也是他心中还有担忧,怕秦军入城之后,会干脆把他们和齐军一锅端了。为此,他不惜冒险凭着虽然人数多,但明显战力处于下风的徐州军单独对付齐军。

    这一战他赌赢了,一夜混战歼灭齐军一万二千人,俘虏霍存、张归霸、张归厚三员齐军上将在内的三千俘虏。不过徐州兵也损失惨重,五千感化军剩下不到两千,三万的家丁和青壮,也战死近两万。

    一将功成白骨枯,刘知俊用数万人的鲜血,迈出了自己加入秦军中的重要一步。

    曾元裕入城之后,听到战场打扫报告之后,也不禁为之动容。这一夜过后,徐州城中完全成了地狱,两军内讧撕杀,死了三万多士兵,而且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徐州城区毁于战火,另外有三万多百姓死于昨夜的战乱之中。

    天亮之后,徐州满城白素,几乎家家带孝。

    张筠找到刘知俊,私下指责他不应当这样做。如果早点放秦军入城,绝不会有这样的惨烈的后果。不过刘知俊笑了笑,慈不掌兵,仁不经商。他是感化军的将领,他无法保证若是秦军昨夜早早入城之后,会不会把感化军一起歼灭。况且,昨晚虽然死了很多人,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虽然感化军死了六成,但剩下的这几千感化军,却绝对是已经取得秦军信任。就是徐州城中的其它大族土豪和百姓们,也用他们的行动,向秦王李璟表明了忠心。这对于处于三方势力交汇之处的徐州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曾元裕很快知道了二人的对话,虽然对于刘知俊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有些可笑,但他却并没有责罚或者冷落刘知俊。不管刘知俊是对是错,但至少他歼灭了一万余齐军,并俘虏数员齐军大将及三千余俘虏,并献上了重镇徐州。就凭这一战,刘知俊的对错就不是他能处置的。

    提起笔,曾元裕将整个夺取徐州的前后详细经过写成长长奏章捷报,派信使飞报燕京!(未完待续。。)

第763章 死棋

    九月九重阳节的那天早上,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时有微风。慕容雪站在大雁塔的塔楼窗边,看着城西一缕黑烟升起,透过点点白色浮云,直冲云宵天际,如此的触目惊心。这时,兰姨默默的站在她的旁边,目光怜爱。“兰姨,草贼又在做恶了。”她语气冰冷道。

    “草贼终究是草贼,黄巢就算是穿上皇袍,也不过是沐猴而冠。”兰姨那姣好的面容上,也不由流露出切齿痛恨之情。“你看看,百万之家的长安,昔日那么繁华的都城,可如今,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百万长安,如今却成鬼狱!”

    慕容雪和兰姨当日刺杀李克用失败被擒,在雁门关押了数月。李璟知道后,向李克用表示要赎回二人。双方交涉数次,李克用一直拖着。直到沙陀易州、军都关兵败之后,李璟做出大举进攻雁门镇之势,迫使李克用被迫再次提起交涉,最后李克用提出,以慕容雪和兰姨交换史敬思和郭崇韬、李存信、刘仁恭四将,并且让李璟放回被俘沙陀兵,以及双方签定停战协议。

    两方交涉许久之后,李璟同意双方互相罢兵停战,同时李璟以李存信和一千余名沙陀俘虏换回慕容雪和兰姨。李克用虽然不满,但李璟却态度坚决,最后双方达成一致,相互交换俘虏。

    慕容雪得以自由之后,却并没有去燕京,而是让秦军使者帮她带了一封信给李璟,然后和兰姨飘然离去。

    给李璟的信中,慕容雪只写了一句庄子的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子的这句话原文是庄子云: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呵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意思是说泉水干涸了,鱼被困在陆地上,互相吹腮上的水泡,互相泼残存的泉水.然而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正常的,而恰恰是最无奈的。对于鱼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了,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相忘于江湖。回到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的生活,忘记了对方,也忘记了那段痛苦的生活。

    慕容雪确实对李璟动过情,甚至现在也还爱着李璟,可对一个女刺客来说,她和李璟之间有太远的距离,甚至兰姨曾经刺杀过李璟。兰姨半师半母,李璟是情人,最后,慕容雪选择和兰姨在一起。

    不过虽然没有去与李璟见面,但慕容雪也并没有返回草原,而是再次动身,前往了关中长安。

    长安,大唐的都城,如今却成了齐国的京师。

    只是时隔数年再次回到长安,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当初的百万之家,如今的长安百姓却少了大半,而那些齐军入关将士家眷,却足有四十余万。

    黄巢刚刚进入长安的时候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刚进入长安的那两天,黄巢还是在想着试图推行他在洛阳时的秩序军令。刚被长安中留下的文武官员迎入长安之时,黄巢很高兴,因此也很慷慨。他不但下令维持军纪,与民不得秋毫之犯,而且还拿出许多钱财粮食,接济在唐军撤离后一片混乱无序的长安城中生活无着的贫民百姓,犹如一支真正的仁义王者之师。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那么和谐,那么甜蜜,就如同一个明媚明光下的美丽肥皂泡。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

    黄巢的三十万入关将士只维持了两天时间的济贫与秩序之后,才到第三天,齐军将士们就开始忍不住干起了老本行,轻车熟路的劫富起来。

    只过了短短三天时间,长安城内好不容易因黄巢进入而暂时稳定下来的秩序再度被打破。齐军将士们成群结队,开始大肆的烧杀抢掠,这一次,连黄巢也无法控制了,这座富丽繁华的大唐帝国都城再次被恐惧与狂热所淹没。

    一开始,三十万齐军中,只是一些将领带着自己的亲兵去抢占长安城中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们逃离后留下的豪宅府弟。很快,有样学样,齐军校尉们便也开始去抢占富绅豪商们的豪宅。紧接着这股风暴越演越烈,整个长安都弥漫着一种狂热的气氛,更多普通的齐军士兵们,开始也成群结队的冲出大营,涌入长安的街道里坊市场,抢劫店铺市场。

    到了后来,抢占宅第,变成了抢劫财产,然后就是抢夺女人......

    慕容雪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些,她们进入长安的时候,这里已经几乎成了一座地狱之城,到处都是恐慌,抢劫杀人奸淫。黄巢进入长安之后,这座城池的崩溃,是她们落脚的寺庙中,一位曾经的熟人法师告诉她们的。至于实情是否真的如此,慕容雪并不怀疑,只要看一眼长安的现状,就会知道法师的那些话并非假话。“黄巢在洛阳之时不是表现的还不错吗,怎么到了长安之后,他居然会犯如此低级错误?他这样做,是在自掘坟墓。”

    “是啊,黄巢并不是一个粗鄙蠢人,也是曾读过圣贤书,甚至几度参加过科举的读书人。这些年看他转战天下,始终不灭,就能看出来,这非等闲之辈。当初他进入洛阳之后,也算是表现不凡,军纪肃然,与民无犯,善待士人降官,也曾赢得了许多官员土豪藩镇拥护支持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打入长安。”兰姨长叹一声,“原本许多人对于黄巢进入长安都抱以看好的态度,甚至不少人认为大唐当灭,大齐当立。可现在看来,黄巢并非真命天子。这现在在长安城中倒行逆施,比之原先的李氏更加不堪。”

    可黄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黄巢难道真的是因为拿下长安之后,就开始志得意满?慕容雪不禁暗想,黄巢真的这么糊涂吗?黄巢虽然占了两京,但实际上,李唐天子此时还在西川,就连关中也还有诸多李唐藩镇。而且在东面,她的情人李璟,更是天下第一强藩,手握着连黄巢都会感到恐惧的精兵强壮,以及掌控着远超齐国的地盘。为什么黄巢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趁胜追击西川的李唐天子?

    从塔上下来,慕容雪和兰姨来到了大慈恩寺中的地下密室。大慈恩寺是长安四大佛寺之一,是唐代的皇家寺院和国立译经院,属长安城南的晋昌坊。

    但大慈恩寺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这里早已经成为了秦藩暗中秘密建立的据点安全屋。甚至就连大慈恩寺的数名高僧,也成为了秦藩军情司的密谍。在大慈恩寺地下,就有一个极为庞大复杂的地下密宫。

    眼下,大慈恩寺地下密宫,便是秦军军情司在长安城中的一处秘密分部,里面藏着数百名军情司暗中转移保护下来的长安城中的官员等,其中如前相国于琮以及他的妻子广德公主,还有如宋氏、于氏、崔氏等一大批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等。若非李璟派军情司的提前解救,这一大批人就都落入黄巢之手了,这其中,甚至还有大批的王子皇叔公主郡主等皇亲国戚。

    慕容雪到达长安后不久,就前去刺杀黄巢,结果被发现,逃跑之时得军情司相助,最终也在此避难。

    大慈恩寺原本就有地宫,不过后来军情司在此不断暗中扩建,如今的地宫极为庞大,里面有诸多房间和大厅。慕容雪刚回来,便正好碰到相国于琮的妻子广德公主带着女儿于清徽一起过来。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于清徽才十六岁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并非广德公主嫡女,而是妾侍俞洛真之女。俞洛真是一名极为美丽的歌伎,公主将她许给于琮为妾,后来于琮太过庞爱俞洛真,不务正业,公主便又将她送走。离开时,她留有一女,便是于清徽,一直由公主视如亲女抚养长大,长大后,与其母亲一样极为美丽。

    “谢谢,妹妹这份容颜才让真是闭月羞花。”慕容雪被救下后,只有少数几人是清楚她们的身份,对外她们都是称自己为一个歌舞团的歌伎而已。不过公主母女倒没轻视她们二人,在这地宫里,反而很快成了难得的好友。慕容雪今天穿的是公主送她们的衣服,白色的宫装,手臂间还挽着一条淡紫色的披帛,头上插着的也是公主送的首饰。宫装是宽袍大袖,衣袍很大,正好掩盖了她绑在腿上的一把本棱刺和一把短剑,另外她的两只手臂上还一直绑着两支袖箭。甚至她的一支钗,还是一支特殊的武器,内部中空藏有毒药的毒钗,做为一名顶级刺客,她全身都是武器,就连她手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里面都是中空的,内藏毒粉。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公主笑问道,虽然如今被迫藏身于地宫之中,但广德公主依然保持着雍容气质,沉稳大气,丝毫没有悲观忧伤慌乱。她伸出手,挽起慕容雪的手,另一手牵着于清徵,一起走到一侧的石桌前坐下。

    公主听兰姨说起黄巢入长安之后的暴行,微微摇了摇头:“黄巢也许并不想这样,但他无法阻止这些暴行发生,甚至也是不得以默许的。”

    “为什么?”慕容雪有些不解。

    公主道:“你们也许不知道,长安如此百万之家的繁华都市,可实际上却一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粮食供给不足。一直以来,长安都有供给不足的问题。长安每年要消耗起码五百万石粮食,其中大部份靠关中供应,然后是河中河南,然后是巴蜀与江淮。而这些年来,河南河东的粮食,几乎都是自留供藩镇军队,无粮入关。巴蜀河西粮少,且路远难运,因此,这些年长安粮食供给一靠关中,二靠淮南。”

    “黄巢占据洛阳之时,可就食河南,而且当时他还占据着淮北诸地,因此并不缺粮。而他一入长安,入关兵马三十万,还有那那些家眷等十余万,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万人入关。黄巢入长安之前,朝廷和官员们大多从长安撤离,并带走了大批粮食。留在长安的,多是普通百姓,差不多有五十万人。加一起,黄巢入长安后,差不多长安就有百分之众。”

    “百万人口,一年至少需要五百多万石粮,一个月至少五十万石左右粮食。黄巢以往都是流窜天下,走到哪吃到哪,根本不事生产,不事耕种。他哪来的粮食?他虽占了长安,可事实上长安早就因为东南无粮供给长安,而要断粮了。现在黄巢一入长安,上百万人口都等着黄巢吃喝?黄巢高兴了两天,就已经发现长安城没有粮食?所以,黄巢的军纪只维持了两天,立即从扶贫变成了劫富。因为黄巢自己已经拿不出粮食来了,所以许多军队就开始自己去找粮食,他们除了抢劫,还哪里能变出粮食来。”

    “也正是因为无粮,黄巢才一直停在长安,无力追击天子。无粮如何出兵?没有粮食,黄巢长安都出不了,就是关中诸镇他都无法攻击,更别提追击天子了。因此,别看现在黄巢闹的凶,但他也是秋后的蚂蚱,已经嘣不了多久了。”

    慕容雪没有想到公主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虽是妇人之言,却已经一口把目前黄巢的局势说的一清二楚了。确实,粮草,这是黄巢成败关健。

    兰姨也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公主,道:“也不尽然,若是黄巢不再拘泥于城池得失,继续实行他先前的流窜作战方略,集结大军不管不顾,直接全力西进攻打三川,追击天子,死路就会成为活路。”

    公主摇了摇头:“这确实是一个解决办法,但黄巢决不会舍弃洛阳与长安的。攻下两京是黄巢今生最大的成就,但也将会成为黄巢将后最大的枷锁,他绝不会舍弃两京,因此,黄巢的败亡也早成定局了。”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激动的喊声:“喜讯,秦军已经攻克徐州,歼灭伪齐五万大军,并生擒俘虏伪齐大将霍存、张归霸、张归厚三员贼军大将,秦王号召天下各路藩镇兵马,一起出兵勤王,反攻洛阳,收复长安!”

第764章 下一个打谁

    李璟很喜欢节堂上的铁椅,虽然不如羽绒软垫温暖舒适,可坐在上面总能让人头脑冷静,精神集中。大行台迁至燕京后,原来的牙城成为了各部衙办公之地,原来的帅府也就成了李璟的秦王府和大元帅府。大行台特别重新装饰了帅府,在帅府外也建立了一座和登州一样的天狼雕像,不过这个天狼雕像去更大,足足九丈之高,外表雄壮,内里更是一座隐密的军事堡垒,地面九层,地下三层,秘密直通帅府,平时驻有胜捷军和银甲军的各一个营,随时保持一千人警戒守卫,密布着无数的驽车投炮,严密守卫着帅府。

    而帅府内部也重新改装过,新的节堂更大更宽敞气派,李璟的王座也升了级,原来的铁椅,变成了一张造型华丽的蟒龙盘旋鎏金椅。

    这把华丽的王座坐北朝南,位于一个小高台之上,李璟坐在铁王座上,正好俯视节堂,将整个节堂尽心眼中。坐在铁王座上,顿时有种高高在上,总揽一切的感觉。

    辽阳的大行台诸部衙已经都迁到了燕京,各部官员也已经在燕京开始上衙理事。天狼节堂上,秦藩文武济济一堂,文武两班,按品级端坐,俨然一个兴盛的小朝廷气象。

    李璟笑着对满堂公侯伯道:“最近喜讯频频,我秦军将士奋勇努力,先下幽州,再破徐州,如今李克用狼狈逃回河东,王简崇也退回镇州。而眼下,户部也刚刚呈报,今年我大行台各行省州县已经完成秋收。收获喜人。东北行省、辽东、辽西、安东四省都喜获丰收。百姓和军屯都收获许多粮食。这都是大好事啊。李尚书,如今我们粮食可够食用?”

    户部尚书李让直起身,举笏道:“今年各地丰收,所收粮食甚多,加上这两年我们大力发展牲牧养殖,捕鱼打猎,有这罐头启储藏,还有百姓多中薯药、芋头等产量大的作物。眼下我们储备的粮食,足以支撑到明年夏收,甚至可供到明秋收获。”

    “这就好,这就好。”听到这个消息,李璟也是大松一口气。今年一年还没过完,秦军就扩充了近一倍的地盘,人口也增长了差不多四百余万。整个大唐全部人口加起来也就三千万左右,就算再加上那些不纳税的隐户奴婢僧道等,也顶多三千五百万左右。李璟这边却已经有人口近千万了,虽然这其中也有两三百万的辽东各部族胡人。可也依然相当惊人了。这几年,吸引了无数流民百姓。人口密度远超天下其它各地。

    人口的增加是好事,战争年代,人力也是资源,招募兵员,乃至生产耕种,经营工商,全需要人。不过人口的迅速增加,也带来诸多压力,其中最大的压力就是粮食。

    这些年来,粮食问题一直是压在众人头上重中之重的问题。逼迫的秦军开始大量推广养殖、捕鱼打猎,种植产量高的薯药和芋头等。虽然说薯药和芋头长吃并不好吃,可粗细粮搭着吃,起码也是解决了吃饱肚子的问题了。

    内阁首辅曹邺以笏拍着手掌,大声称赞道:“秦王治下,在此乱世流年,依然能让百姓食能裹腹,衣能保暖,让百姓都得温饱,此真是善政仁政,了不得啊。”

    得益于秦军开发东北策略,使得秦藩拥有了大量的土地,得以给原来那些早已经无地可耕的流民百姓们重新分给田地,便这些原本已经只能沦为大户佃农奴隶的穷苦绝望百姓,又得以拥有自己的土地成为自耕农,得以温饱,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极得民心之举。

    而且给这些原本将成为大族农奴佃农的百姓分给田地,也使得大行台增添了更多的税收。虽然说农税现在已经减到很少,可却因此间接的打击了那些豪强大族,增强了自耕农的数量,这对于一个政权的稳固是极为重要的。田地兼并,百姓都给地主种地,所种粮食,却要与地主五五甚至是六四、七三分成,地主占大多数,百姓只占少数。一年下来,温饱都难,一有天灾**,便会出现卖儿卖女之事,还得由官方出面救济,如果救济不力,甚至因此引发民乱。而现在开发东北,有的是土地分给那些无地之人,百姓辛苦耕种,官府只按田亩数量收取少量的田赋,百姓交完税后,大部份的收获得以保留,家有余粮,日子便能越过越好。正所衷肠有恒产者有恒心,中国的老百姓最是朴实,只要但凡日子过的下去,就绝不会有人去造反,而是会用心的拥护给予他们这一切的官府。

    空有强大的军事并不足够,暴秦霸隋,都曾是甲兵锋锐,可最后却是覆亡于自己的人民暴动。国强民不富,国家一样无法长久。

    “曹首辅此话让本王愧疚啊。”李璟轻捏着下巴短短的胡髭,“李尚书刚才所说百姓温饱,但实际上只是指百姓一天两顿,还要搭着薯药、芋头、野菜这些粗粮才勉强够。连治下子民天天吃白米饭白面都吃不上,本王就做的还不够啊。”

    李璟这番话是真心实意,他是从现代来的,在那个时代,人们早已经不用粮食担忧,想吃什么吃什么。因此,对于李璟来说,做为一个上位者,他要做到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让人温饱。如果连这个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其它呢?

    不过这番话一出,却是让节堂在座的诸文武们齐齐震动了一把。在这个时代,或者说从古自今以来,哪怕就是所谓的治世、盛世,又有几个真正的能做到国富民丰,天下百姓都能吃上大米饭白面?这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大同盛世啊。就是如今的秦藩,得益于东北开发,有无数的新土地。还有工商业的发展。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做工。才使得现在治下几乎人人有田种,有工做,每个人都能供养家庭,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就是孤寡,也有官府出钱赡养,孤儿,也有官府帮忙抚育。虽然说。不少家庭确实也还如秦王所就,一天两顿,还得搭着粗粮,可是这样的日子,在座的许多官员们已经十分自豪了,能做到这一步,足以名载青史了。

    “某等相信,秦王有此仁爱子民之心,只要持之以恒,如此三年五载之后。大王治下之民定然生活更上一步,人人不为温饱而愁。生活安康,社会各谐。”尚书右仆射李振十分真诚的说道,不管如何,李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并且一直在这样努力,那么他相信,他李振绝对跟对了人,跟着这样一位仁君明主,他愿意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形势虽然一片大好,但也并非一切顺意啊。”李璟打断了众人的称赞,皱眉道:“我们也应当看到,持续的战事,对我们已经有了很大的影响。特别是这两年连续作战,我们的地盘扩充的太快了。三年前,我们还只有登州一隅,而如今,我们已经占据了东方半壁山河,拥有了五分之一天下。军事上这固然是大好事一件,可另一方面,地盘扩张,人口激增,也带来诸多内政问题。”

    “军事和民政是我们的两条腿,两条腿走路才能走的快走的稳,而现在,我们军事的这条腿已经极为粗壮了,但我们民政这条腿却还有些孱弱了,如果我们不能均衡,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很有可能,我们就会在将来某个时候,狠狠的摔上一跤。”

    太师、尚书左仆射、鄂国公崔芸卿对自己的门生在这个时候还有如此清楚的头脑十分欣慰,举笏道:“某赞同秦王之议,眼下我们在军事上是节节胜利,但毕竟根基尚浅,新占诸地还需要时间稳固。窃以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当转为稳固阶段,不再出击,而是训练整顿兵马,修理甲兵,发展生产,稳固地方。用一到三年时间,把如今我们所占之地,彻底的消化稳固之后,到那时,粮草充足,器械精良,方是大军席卷天下之时。”

    参谋院使、三川郡侯敬翔目光在李璟和崔芸卿师徒二人脸上掠过,心中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崔芸卿和李璟一唱一和,是不是暗示着这是李璟已经决定好的打算。也许李璟说的有些道理,但他做为秦军中军方位于李璟之下,主掌秦军军事战略的参谋院使,更多的却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问题。

    在他看来,秦军一连串的军事胜利,并没有达到作战能力的顶点。以眼下的形势,秦军完全可以继续作战。淮北的徐州已经拿下,南面的两个重要敌手高骈和黄巢,一个已经陷于东南的乱局,而黄巢也重心西移,进入关中。南面完全没有敌手,秦军在南面可攻可守,要攻,可聚兵直击洛阳,一举夺取中原腹心之地。或者,也可以直接重兵南下,一举将已经元气大伤的高骈灭掉,尽取淮南富裕肥沃之地。

    而如果秦王依然打算先北后南,那也可以让江淮行守势防御。然后在北方可以乘热打铁,现在河北方面有十几万重兵,随时可以集结起来,进行灭藩之战。如今反李联盟早破裂,卢龙军灭了,现在完全可以一举把义武镇给吞了。然后,继续进攻,步步蚕食,逐个消灭河东和河北的诸藩。只要趁着这把火扫平了河北与河东,那个时候再一举南下中原,河南立即可平,然后便能一举挥师西进,夺取长安。

    到了那时,虽然才打下半个江山,但实际上天下必然已定,只须传檄天下,便能安定天下了。

    而在这个时候刹车止步,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一旦错过,也许各镇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到时要打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李璟认真的听着敬翔的陈述建议,敬翔说的不无道理。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眼下秦军已经打出了节奏,完全可以在各镇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把雪球滚起来,越滚越大,直到一举荡平天下。

    但是,敬翔的这个计划只是一个计划。李璟如果按这个计划继续进攻,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甚至说一半都难有。利益高。风险也大。

    而李璟现在需要这么冒险吗?

    李璟的答案是不需要。以如今秦军的情况,需要的只是时间,只要稳打稳扎,步步推进,早则三年,迟则十年,天下可得。这是一个安稳的多的方案,既然如此。何需冒险?

    “诸公,你们对参谋院使的提议怎么看?”李璟没有急着否决,而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其它人议论。

    吏部尚书盖寓也是一流军师谋士,率先发言,“某以为,此时不适合南面进攻。我军从辽西到淮南,南北狭长数千里远,战线太长,绝不适合两线作战。高骈虽败,可还有一战之力。若我们南征。必然能取得最后胜利,但却有可能让北方诸镇乘机进攻于我。如此一来,我必将陷入两线作战境地,最终就会是如上次一般情况。”

    “同样道理,也不适合进攻洛阳。眼下我们与黄巢井水不犯河水,双方都无意于大战,这既对黄巢是好事,对我们同样是好事。不解决掉河北这个麻烦,我们就不能征淮南或攻洛阳。”

    盖寓也没有直接否定敬翔的提议,但一开口,却已经驳斥了南面用兵的方案。

    “那此时在北方用兵呢?”李璟已经看出敬翔似乎也支持停止进攻,笑问道。

    “某以为,此时不宜进攻李全忠,一来李全忠如今虽弱,但已经依附于我,义武镇势力大弱,不必担忧他对我们有什么心思,二来,李全忠与王景崇和李克用现在可谓是生死之仇,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勾结一起。而我们暂时留着义武镇,可以用以牵制李克用和王景崇,李全忠处于我们三家之中,最后必然难逃覆没结果,最大的可能,李全忠最后会投降我们。”

    “而如果我们进攻李全忠,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全忠要么投降我们,要么投靠王景崇或者李克用,或者直接和成德、雁门二镇联合抗拒我们。真要把李全忠又推到对面去了,这对我们绝非好事。因此,对于李全忠,某认为,我们只需静待坐视,成德和雁门到时必然会想吞并义武镇,那时,李全忠只能归附我们。”

    崔芸卿笑着点头:“说的没错,夹在三方之中的李全忠,不是被我们吞并就是被另两家吞并。现在就看谁先忍不住对他下手,而最大可能结果便是谁先下手对付义武镇,李全忠便极为可能被推到对面去。”

    李全忠现在还掌握着半个易州,半个定州,一个涿州,手上还是有些力量的。不过要想吞掉义武镇,秦军、成德、雁门三家都能做到。但现在三家都盯着这里,事情却有些微妙了。一家出手,必然会引至连锁反应。秦军攻李全忠,李全忠可能就会因此倒向成德和雁门,李克用王景崇攻义武镇,那么义武镇无路可走下就有可能倒向李璟。

    因此说,对于义武镇,秦军最好的选择就是静待机会,就看三家谁最先忍不住动手。

    “不攻义武,也可伐李克用。沙陀胡骑,狡诈凶残,当早除之。”敬翔又道。

    礼部尚书、南郡侯李良出声反对:“不妥,沙陀独眼狼确实凶悍,但某以为,我们还是应当先北后南,先河北后河东。就算要打,也须先扫平河北。河北未平,冒然进入河东作战,此非上策。”

    李璟虽然也有些顾忌着李克用历史上的名声,但想想李克用历史上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李克用历史上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李克用打仗厉害,但不善于理政,而且打仗没有一个长远的战略方案,总是东一棒子西一棒子的乱打,结果他周边的藩镇几乎都被他打趴过,可却没几个被他直接灭掉的,弄的跟打地鼠似的,此起彼伏,自己忙的不得了。而且又不善于用人,往往自己的信任的大将,最后却总是背叛他。结果打了一辈子,也就在河东打转。

    河北还没解决,跑去河东打李克用,这个提议被多数文武否决。

    高骈不宜打,打黄巢不到时机,李全忠不能打,李克用没必要去打。

    而如果李全忠这边还没有结果,那么也不适合去打成德、魏博。因此讨论到最后,大家也渐达成一致,干脆不如暂且休兵停战,进入发展阶段。

    当然,休兵也不是完全就不打仗了,起码,有一个李璟是已经决定要打的,那就是这段时间又猖獗起来的契丹。现在正好,可以调过头来,把总在后院捣乱的契丹给好好修理一下。

    “江淮和河北各部加强警戒,进入战略防御阶段,同时,立即抽调几支主力骑军,另外再多抽调一批乡兵部队,这次,我们拿契丹人练练兵,直接杀入契丹汗帐,踏平他们!”李璟有些气势汹汹的下达了动员令。(未完待续。。)

第765章 祸起萧墙

    在刘芸娘的眼中,丈夫李克用新铸的王冠,宛如一座沉重的大山,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头上。

    沙陀一族数百年来,从突厥到降吐蕃,最后到内附李唐,一直都只是强者的附庸和打手。每一代的沙陀族长,都在依附于强者的同时,又希望能带领沙陀崛起。沙陀自立为国,拥有一片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王国领土,这是无数代沙陀族长的梦想。自从突厥覆灭之后,沙陀饱受吐蕃的压迫,最后千里内迁李唐,数代以来,不断的为李唐东征西讨,开始强大起来。

    今天,凭着李国昌父子的努力,终于在李克用之时,沙陀人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真正地盘,沙陀首领也得以封王。

    李克用既是李唐封赏的雁门郡王,也是沙陀人的沙陀王。

    今天,李国昌终于被李唐送回到了雁门,返回了沙陀族。李唐送李国昌回来,是希望能借沙陀之力,击败黄巢。不过李国昌回到雁门镇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把护送他回来的朝廷使者宰了。然后,李国昌将一顶随身挟带的沙陀王冠给儿子李克用戴上了头顶。

    沙陀人一直没有过自己真正的王国,但沙陀人却一直有一顶世代相传的王冠。早在数百年前,沙陀人还跟随着突厥人之时,沙陀人就已经请西方最有名的工匠打造了一顶王冠。几百年来,沙陀历经沉浮,可这顶王冠却一直世代相传。不过一直以来,沙陀王冠的故事只有沙陀族长知道,其它人都听过王冠的故事。却无人见过。但今天。李国昌却真的拿出了这顶王冠。并亲自为儿子加冕戴上。

    这顶西域曾经最有名铁匠打造的王冠,就如以往传说中的那样,黄金铸造的冠冕,上面刻记着古老的突厥文字,完全泰西之地的式样,九根尖狼牙状的晶莹坚硬宝石尖刺挺立其上。这顶王冠上黄金为底,镶嵌着珠宝装饰,金光闪耀。却又坚固锋锐。当年王冠铸成之后,那代沙陀族主就死于突厥的内战之中,从此之后,并没有一人真正戴上过这顶王冠。如今,李国昌亲自为儿子李克用加冕,雁门无数沙陀将士一同见证。

    今天的雁门镇很是热闹,远在成都的天子不但将李国昌送回雁门,而且还派来天使,送来了嘉奖圣旨,亲封李克用晋王。封李国昌雁门郡王,然后给李克用手下诸将等大肆封赏。授李克用司徒,天下兵马副元帅兼河东兵马元帅,甚至天子在圣旨中按朱邪家录入皇族后的辈份称李国昌为皇叔,称李克用为皇兄。

    他们在雁门郊外请成都来的天使检阅了沙陀兵马,然后在城中为天使设宴款待。

    刘芸娘被封为晋王妃,甚至还因她统领五千女军,而被特别加授右威卫上将军,御赐其麾下女军军号狮吼,号为河东狮吼军。她与李克用才两岁的女儿也被封为新城郡主。此时她也出席宴会,并不回避,她见丈夫特意把王冠戴了出来,安放在那蓬松的黑发上。

    朝廷的使者似乎被这顶王冠震惊,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奇特,不时的扭头去看那顶王冠,可却又不开口直言。李克用一开始似乎也很满意这个效果,可没多久,他便伸手端了端王冠,一会后又往前移了移,然后没一会又转了转,好像这王冠在头上戴的并不舒服。刘芸娘边看边想,这顶王冠戴起来并不简单啊。丈夫此时戴这顶王冠,白天又是阅兵,无疑是在向朝廷的使者展示自己的力量,想要从朝廷这边获得一些想要的。特别是之前进入义武镇兵败之后,他越发的需要如此表现强势。可一方面,丈夫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如今的沙陀军并不强,刚错过了击败李璟的大好机会,转眼入倾河北,又被李璟打的满头包。若是雁门的虚实被朝廷看破,万一朝廷让河东各镇发兵讨伐雁门,那可就危险了。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李克用宣人带上前不久刚从李璟手中换回来的俘虏将领。

    李克信为首的诸将校带入,李克用便黑着脸令人取来自己的佩剑。李嗣昭取来李克用大剑,剑柄在前递了上去。李克用抽出双手大剑,横放于膝,一脸的阴沉,威压气势弥散开来。

    “大王,人带来了。”李嗣源亲自将人带入,上前禀报道。

    “张污落!见了大王还不快快跪下!”李嗣昭大喝,李嗣恩上前将李存信按倒。

    虽然他们都是李克用的养子,可实际上,无人喜欢李存信。

    这个养子没有丝毫沙陀男子的气势,刘芸娘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不过随即想起,张污落其实是回鹘族人,并非沙陀人,而且他成为丈夫的养子也不到两年时间。她对于李存信的为人,平时也有所耳闻。李克用的诸养子,对于刘氏向来听从尊敬,可唯有这个李存信,年纪不大,可每次看向她的目光中,总是偷偷的带着一丝邪气。他虽知李嗣源也总以另样目光偷看她,但李嗣源的目光却是纯粹的。因此,她心里其实能谅解李嗣源,但却一直不喜李存信。若非看在当初李存信父亲是因给他们报信而死,刘氏早就打算赶他离开了。

    李存信的父亲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回鹘勇士,可李存信却丝毫没有继承父亲的模样,反生的一头纤细黄发,下巴短小,脸形削瘦,而且身高不过五尺余,一双眼睛苍白无色,老眨个不停,而且目光总让人感觉到一股阴郁的感觉。

    “张污落,你起来吧。”丈夫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却十分冰冷。虽然他声音不高,可却透露出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压。二十多岁的沙陀之王,第一个戴上沙陀王冠的沙陀王,二十余岁的年纪。却已经在战场上经历了十年。战争。磨砺了这个独眼的男人。横放在膝上的那把大剑映着厅中的烛火,锋利的白刃闪着幽芒。

    李存信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心中充满着焦虑。当初在幽州城下,是他最先提议投降李璟。可战后,李璟给郭崇韬和刘仁恭都委以了重任,却偏偏把他给打发回雁门。李璟还美其名曰说这是对自己的重视,委以重任,让自己回到李克用身边做一个内线。如果仅仅是这样。李存信倒觉得也并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再回到李克用这边来继续从前就是了。

    可好死不死的是,李璟却把李克用手下最信任的亲卫大将白袍将军史敬思给斩了。

    郭崇韬、刘仁恭二将降了,李璟直接委以重任。他降了,李璟反派他回来雁门。史敬思忠心李克用不肯降,李璟居然二话不说,根本不再劝降,直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砍了。然后居然把史敬思的人头扔给他,让他带着人头和一千伤伤残俘虏返回雁门。

    他刚一回到妫州。就被李克用的卫队拿下了。然后直接坐囚车押送到雁门,一直在地牢里关到现在。从始至今连李克用的面都没见过。

    他此时心里恨透了李璟,也恨李克用。李璟要他死,李克用也要他死,不论他如何选择,他今天都要死。

    不过此时,李存信心中更焦虑的不是李克用膝上的宝剑,而是他身后的那头斑斓大虫。李璟养了一只巨大的银狼,结果李克用居然跟风学样,在草原时弄了一头幼虎养着,到现在,这头大虫已经长成,一身红色班纹皮毛,身躯大如牛犊,额头一个王字,长长的尾巴拖在后面,它就趴在李克用的脚边,此时缓缓起身,悠闲的踱到他的身边嗅来嗅去,反倒跟一头摇尾巴狗似的。

    但李存信此时心中却充满恐惧,因为这只跟狗一样的老虎,绝非善类。他以前亲眼看过许多次,李克用拿罪犯活死死的喂这大虫,死在这虎口之下的活人,没有一百也有数十。只要李克用一句话,他就会立即被这老虎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

    李存信踉跄站起,慌忙后退,引得一众沙陀将领哈哈大笑。

    “大王!”李嗣源大声喊道。在李克用的诸子之中,他有三个亲儿子,可最大的还不到一岁,最小的刚出生,还全是庶出子。剩下的义子,李克用收了有一百多个,但在其中,属李嗣源、李嗣昭几个最得信任看重,其中尤其以李嗣源最为勇猛,被李克用赐号李横冲。

    李嗣源忠于李克用,这次的军都关之败,虽然说有他的私心作怪,但他认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郭崇韬和李存信二人执意分兵进击。而这其中,又因为李存信的煽风点火,才会导致最后事情发生。对于这个平时无能,专门进谗言背后说人长短,且又导致此次他兵败的凶手,他绝容不下他活下来。

    “义父,请看在我父亲当年为大人拼出性命报信的份上,饶我一死吧。”李存信慌忙大喊,这里不会有人救他,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原本一直阴沉着脸的李克用听到这句话后,果然脸色微变。李克用也许是一个乱臣,但若是交朋友,李克用却绝对是值得肝胆相照的义气之友。当初李存信之父为替沙陀人报信,结果身死,临时将李存信托付给他,他答应要照顾李存信。酣眠 想起此,李克用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怅然的收起长剑,扭过头去:“你走吧,从今往后,你便是张污落,不再是李存信了。”

    李存信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条命终于又捡了回来。“义父,此次兵败,儿确实有责任,但主要还是郭崇韬此贼早已经暗中私通李璟,因此才故意要带兵离开军都关,使军都关兵弱,被秦军有机可乘。然后他又把我们直接带到幽州城下,故意把我们带入幽州城中,把我等沙陀精英都送到李璟口中。”

    一边说,李存信一边膝行上前,抓住李克用的腿道:“还请义父相信孩儿,郭崇韬早已经暗中降秦,连刘仁恭也跟他们是一起的。我先前并不知道,直至最后兵败才发现。兵败后,郭贼和刘贼立即被李璟委以要职,执掌一军。孩儿与史兄宁死不降,结果李贼直接斩了史兄,又要斩我,最后还是因为他要换回其情人慕容雪,才勉强把孩儿留下,拿来交换人质啊。义父,孩子一心一意忠于义父,绝不敢有二心,如有半句谎言,教我万箭穿心,天打五雷轰。”

    李克用还是不说话,但心中已经有些动摇。

    “义父,若孩儿降贼,怎可能再回来送死,此时岂不早跟郭贼刘贼一样成了李璟麾下?再说了,郭贼刘贼能降李贼,那是因为他们俱是汉狗,而儿不能呢。儿本是回鹘人,如今又是义父之子,就算儿降降,李贼又岂会相信我?儿知道以往孩儿不会说话,得罪了许多军中袍泽兄弟,可孩儿真的从没有过二心啊。若是义父觉得孩儿要为此次兵败负责,那么孩儿百死而无怨,但若是义父说孩子降了李贼,那孩儿死不瞑目。”

    李存信一面说一面痛哭流涕,又是不停磕头,直磕到额头血淋淋一片。最后,李克用终于心动,也觉得郭崇韬和刘仁恭一来毕竟是外族,二人两人在军中时间不长。而李存信却是自己的义子,就算他肯降,李璟又怎么可能会信他?再念及当初他父亲报信,救了沙陀一族,却因此身死,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当下便软下心来,转身扶起李存信,帮他拍了拍身上尘土,叹了一声道:“本王信你,只是这次的事情,你以后要吸取教训,你身为都虞侯,执掌军法,结果军中主将私通敌军,你却不察,这是严重失职。你现在回来了,先免去一切职务,干脆暂时好好休整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好好跟你诸位义兄们好好学学骑射兵法。沙陀男儿,岂能弱了。”

    “是,孩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

    看到这个结果,旁边许多沙陀将领都微微失望,特别是李嗣源心中更是如此,这次他出手想取李存信性命,可谁想这样都没弄死他。他知道,以后,他们就将成生死仇人了。

    李嗣源突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打在他身上,侧目过去,却刚好看到李存信忙将目光收回。虽然李存信迅速收回目光,并很快掩饰了他的本来表情,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李存信刚才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份刻骨仇恨。

    想到此,李嗣源冷冷的轻笑一声,然后,目光不由的转过,在众人中那个一直难以忘记,挥之不去的美丽身影。(未完待续。。)

第766章 吾王万岁

    蓦然之间,转眼已是深秋。

    瑟瑟秋风从身披半身甲的郭涛身侧掠过,他的吐息凝成一团白雾,在初升旭日朝职所照射的红光里,映着他略带清涩却又显出几分坚强严肃的面颊上。

    周围的晨雾犹如滚滚翻腾的银色波浪,在朝阳照射下,士兵们的铠甲,横刀棱枪闪耀生辉。在不断加强延伸的晨光里,银波向四面延伸,天际逐渐变的明亮,地上的霜露在红日照耀下闪闪发亮,晶莹剔透,黎明到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弥漫的白雾渐渐消融,将士们的英姿逐渐显露出来,千军万马之中有系着披风的大将,也有手持长矛的士兵,秦王一声令下,无数的将士离开故乡、军营,纷纷集结到了这里。

    在这块巨大的营地前方,是用石块筑起的楼台,楼台的背后是黑色的岩石砖块,那是万里长城的燕山段。整个长城就如同一条巨龙蜿蜒盘旋于高高起伏的燕山群山峻岭之上。

    时隔数日,可那日秦王殿下登上楼台,在此检阅北伐之师时三军将士的高呼之声,犹在郭涛的耳畔响彻。

    就在那天的阅兵式上,郭涛和他同伴们的预备第一军少年兵们一起怀着激动与狂热的心情,在阅兵式的中途高声喊出了“吾王万岁”的口号,这声音一直到现在还回响不绝。一开始,也记不起谁最先喊的这句口号,但他肯定事先绝没有人商议安排过此事。有少年兵忍不住喊了第一句,然后很快有人附喝。郭涛听到之后,很快也跟着喊了。不但自己喊了。他还让他麾下的预备第一军前厢的一千兄弟们一起喊。最终,整个少年军此次征召随军的整整六个军三万少年兵一起山呼‘吾王万岁’!

    然后,长城下的平原上,无数刀枪在空中挥动国,在此集结的十五万大军齐声欢呼,连绵十里的原野上,呼声震天。一个军阵一个军阵的喊了起来,最后整路大军都陷入了狂热的呼喝之中。

    “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原野上吼声直冲云宵。

    事后,做为率先发出不合礼制呼声的少年军们,北伐行营方面口头下令斥责,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际处罚。相反,三天过后,今日一大早,行营颁下军令,特别嘉奖了包括郭涛在内的一众少年军军官们这次随军的优秀表现,给予了晋升和嘉奖。

    郭涛这个少年预备军第一军前厢指挥使,被特别提升为少年预备军独立骑军第六军副军主兼前厢指挥使。不但一下子从指挥使。升到了都知兵马使级,而且从步军厢主。一下子升到了骑军副军主兼厢主,这一步可是重要的一步。虽然说,这还只是少年军中职务而已。

    这次北伐,从各军校和各童军校中,一共挑选了三万人员,组建了六个军随军参加北伐。这也是一次重要的实战检验,这些少年兵年青的才十三四岁,年长的也不过十七八岁。在军校已经训练学习了两三年,这是头一次参加战斗。虽然,行营也许并不会真的把他们投入战场,但这也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

    三万少年军单独成军,只有少数教官和军官由参谋院派遣,余者都是少年兵担任各级职务。但不管怎么说,这批人也是未来之星,今日少年军中能升任副军主,将来成年之后正式进入战军之中,那起点绝不会低。

    郭涛手中捧着一把弯刀,黑色的刀身上那雪花纹,立即透露出这是一把极为名贵的大马士革弯刀。由于这刀采用乌兹钢打造,极为珍稀,更珍稀的是他的打造工艺,虽然如今秦军军械坊中早拥有了这铸造工艺,可产量依然无法提高。每一把大马士革刀都是精品,而且秦军中早规定,大马士革刀被定为勋刀,只有受勋将士才能获赐允许佩带。

    郭涛的旁边,第六军前厢的几名年纪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也饶有兴趣,一脸羡慕的打量着他手上的这把新获赐勋刀。这一次,大行营嘉奖了十八岁少年军官,其中郭涛就是其中之一,不但得到嘉奖升职,而且还获得了一枚虎贲勋章。这可是比八骑勋章更高一级的六等特别勋章,哪怕只是六等中的最低一等,可也不得了了。秦军中有两类勋章,一类是纪念勋章,每一次战斗过后,参战的将士们都能得到一枚该战役的纪念勋章,十分荣誉。而另一种勋章,就是八骑和六个特别勋章,这些勋章平时极为难获得,每个获得者都代表着极大的荣耀,并且,还能获得勋刀,以及相应勋位,成为一名荣耀贵族。

    郭涛今年才十四岁,一个还在预备军中的少年兵军官,可却已经获得了无数连战兵中将领们都羡慕的虎贲勋章,得赐勋刀,成为一名爵士,立马成为了一名小贵族。

    “这勋刀真是太漂亮了,安澜,借我们几个也佩带几天贝。”

    安澜是郭涛的字,男孩一般二十而冠,不过如今年代,战乱频频,男子更早的就要承担诸多责任,如今也提倡早婚。一般成婚之前就要加冠取字。这也使得如今加冠年龄越来越提前,皇家的太子已经十二岁就可以加冠,王公大臣子弟也开始十五而冠。民间也一样,郭涛等都是孤儿,也是少年军,因此这些少年兵一般十五岁前后就开始加冠,然后被师长们赐以表字。

    郭涛今年才十四,原本还没有到加冠年纪,不过这一次,他获得嘉奖,得领勋章,甚至还与其它十七位受勋少年一起,得到了秦王的亲赐表字,郭涛,被赐表字安澜,甚至,秦王还给他们十八人一起主持了集体加冠礼。

    “这是秦王亲赐勋刀,人在刀在,寸步不离离身的。”郭涛不是个小气的人。相反。他平时在军中十分大方。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两年不断升职,如今都升到了副军主了。哪怕这只是预备军的临时军职,可也与他的能力和性格是分不开的。

    郭涛轻笑着答道,目光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长城。

    阅兵式过后,集结在这里的十五万大军,已经有先锋部队离营,先行出关了。十五万大军。三万预备少年军,另外有足足三万精锐战兵骑兵,此外还调集了十万乡兵部队,其中又有骑兵两万。整个北伐军,有骑兵五万,步军十万。不过三万少年军,这次更多的是一次历练见识,他们更多的是承担着随军辅兵的职责,押运辎重粮草,观摩战斗。

    前日第一支离开的部队就是新降不久的原沙陀大将郭崇韬。如今现任骁武军主,他麾下有两千沙陀轻骑另外还有一千汉骑。在十万乡军部队中,和同样拥有两千回鹘骑兵一千汉骑的刘仁恭定武军一样,都是诸乡军中比较强的部队。这次郭崇韬和刘仁恭二人主动请缨,连原卢龙诸将也主动请战。不过最后,卢龙六军被调往了山东江淮,只有郭崇韬和刘仁恭二部被入北伐部队。郭崇韬更是第一批出关,做为先头探路部队。

    郭涛的长兄郭威,刚升职调任骁武军中,任副军主兼骁武军中厢厢主,统领一千汉骑,眼下也已经出关离去。郭涛的二兄郭威,眼下则驻守于徐州,在徐州之战中,表现不出,立有军功,如今也升为营指挥使,带五百步兵。

    郭家三兄弟在军中表现都十分不错,大哥成了副军主,上次封爵得以封为开国县子,二哥也得了一个飞骑勋章,成了一名勋士,就连他,也得了虎贲勋章,成了爵士。只是想到兄弟三人都在军中,远离家中父母姐妹,他便不由的有些情绪低沉。

    这一次北伐之战,秦王要一举解决掉契丹人。但契丹人却也不弱,刚结束了内乱,又灭了阴山鞑靼,西奚。如今征服了东奚,和漠北室韦鞑靼,再加上契丹人还联合了沙陀人,河北诸镇,这并不是一个可小觑之敌。据战报说,契丹人现在有精锐控弦骑兵二十万,而且他们还能全民皆兵,最多可以武装五十万骑兵。此外,奚族和漠北室韦已经成为契丹附庸,二族还可以为契丹支持十万骑兵。

    可以说,契丹人一直敢和秦王叫板,那是因为在漠北辽东,他们确实是地头蛇,拥有极强的势力。只是契丹人以往没有一个强力的中心,加之内乱,因此才无法挑战秦王。但是现在,他们越打已经越强了。大哥为前锋先出,又是呆在一支沙陀降军之中,而契丹与沙陀人又是盟友,郭涛真的很为他的大哥担心。大嫂为大哥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小侄子侄女是那么可爱......

    “这次咱们也得好好表现,露一手,也争取一块勋章,得把勋刀。”其它几位少年也都不由开口道,他们的第六军是三万少年军中唯一的一支骑军部队,足足五千少年骑兵,这绝对是一个大手笔。只要能抓住机会,他们确实是有可能建立军功的。

    唐乾符六年十月初,秦王李璟在山海关下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北伐契丹。

    李璟手上能用之兵并不少,除了防范江淮和河北,李璟完全可以再征召出三十万兵马,大举进攻契丹。不过李璟没有这么做,历来兵马越多,就越来调动。最后也就越容易出现破绽,不是后勤拖跨了大军,就是各军之间无法紧密调动,最后被敌军各个击破。

    特别是此战是远征塞外契丹,契丹还是个以游牧民主的草原部族,茫茫草原之上,补给是最大的问题。兵马越多,行动越不利。当年杨广征辽,一次动用一百多万兵马,结果最后大败而归。著名的东晋淝水之战,汉末赤壁之战,都是如此,超过五十万的大军作战,罕有胜利的。

    李璟这次只动用了十五万人马,其中还包括了做为辅兵的三万少年军以及部份乡军。李璟真正用来做战的是那五万骑兵,以及数万精锐步兵。这战人马,要对付数十万的契丹人,看似有些少了,但李璟坚持自己的作战计划。这一次,李璟虽然表面上喊要与契丹决战,一劳永逸的灭掉他们。不过李璟心中有数,这是很难做到的。实际上李璟此次出兵,真正的目的并非契丹,而是归队于契丹的东奚与漠北室韦。

    先去其枝叶,最后再伐主干。

    战争永远是诈术的较量,李璟放出风声要直捣黄龙,深入草原与契丹决战,不过是为了搅乱视听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拿下奚为主。奚就在燕京之北,如今李璟把燕京当做了秦藩的政治和军事中心,可这里虽有燕山山脉,军都关、山海关,卢龙塞三道屏障,可防御还是显得有些薄弱,缺少战略纵深。

    特别是南有成德、西有李克用、北有契丹、奚,燕京形势并不算好。

    要稳固河北,幽州至为重要。要稳固幽州,那么首当其冲的还是把燕山山脉的纵深加强。

    在南、西、北三个方向,李璟直接把目标最先对准了北方中的奚。他是燕京周边敌方中最弱的一个,捏杮子,就得拣软的捏。

    “声东击西,我们这回真的能拿下奚吗?”前厢副指挥使贺遇问郭涛。

    郭涛点头,目光中充满光亮,“契丹人以为我们这次要去找他,按契丹人与中原作战惯例,他们知道后定然会立即把各部族后迁,以坚壁清野,增加我们的后勤负担。同时,必会派骑兵藏在某一处,等在关健时候偷袭伏击我们。若是一击不中,便会又再次远遁。这就是契丹人,甚至是整个草原部族与中原战斗的惯用伎量。可这次咱们并不直接奔着他们去,我们要打的是奚,因此,你说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另外几个少年不由的点头,又有人道:“那万一李克用和王景崇趁我们北伐之时,突然攻打李全忠,或者攻打河北呢?”

    郭涛嘴边掠过一道微笑,手抚过勋刀,淡淡道:“怕就怕他们不会来!”(未完待续。。)

第767章 雁门

    燕京西北的儒州山道上,数骑秃发左衽皮袍的骑士正向南飞驰,渐渐进入yīn山、燕山、太行山三大山脉夹峙的谷口。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幽暗漫长且又险峻的山间谷道仿佛是三条巨龙相撞留下的一丝裂缝,这里便是北方形胜之地的塞口。历来是河东入草原、进燕赵的通道,同时也是幽燕之地入晋出塞关口。一地联通着河东、河北、塞外草原三处。

    李璟将重心移治燕京之后,这里的地位就越发的重要起来。

    李璟曾对诸将言,儒州,南屏燕京,后控沙漠,左扼军都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地。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如今形势,秦藩中心燕京,河东代北为李克用,草原为契丹,儒州更加成了三家必争之地。参谋院使敬翔也曾上奏称,儒州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然去燕京不四百里,锁钥所寄,要害可知。

    秦军拿下了军都关,也紧紧是控制了这条通道上最后一道门户而已,整条通道仍然在李克用的手上。

    李克用先得军都关而后又失,被阻挡于关外。不过李克用也深知山前四州的重要,在军都关兵败之后,向山前四州增援大部人马,为了防止李璟入晋袭击,沙陀人在儒州的盆地上筑起了两座石城堡,一座位于儒、妫二州之间,防范东面秦军。一座却建于儒州北面山口,却是扼守通往草原要道,明显是在防范盟友契丹。两座石城堡与儒州城形成三足鼎力犄角之势,为沙陀军在山前的核心所在。

    沉重的牛角号声在城头响起,黑sè的沙陀大族笼罩在西天的艳丽晚霞之中。

    当皮袍骑士风驰电掣般飞到关下时,黑石堡关门正在隆隆关闭。那队骑士的战马神骏之极,骑术更加灵敏,战马长嘶一声,众骑士已经从行将合拢的石门中一越而过,引起城头上一众沙陀士兵高声喝彩。

    “闯关者何人?”喝彩归喝彩,但有人闯关,关上沙陀兵还是立即喝问。若不是看他们只有区区数骑,定然早已经箭如雨下了。

    “契丹使者!”为首骑士高声回道,说的也是沙陀语。

    契丹与沙陀,二族都曾经是突厥的附庸部族,不过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而如今,草原无王者,沙陀和契丹都已经渐渐崛起,如今更为了共同的目标,结为盟友。现如今,沙陀和契丹正是蜜月期,因此,沙陀守兵只是稍稍查验了一下对方的身份,便放行了。并且还特别派了一队骑兵护送他们前往雁门。

    夕阳余晖中,沙陀骑士护送着契丹骑士如同一片红云,向南掠过空旷的原野和滔滔的河流,转眼间,就已经把黑石堡遥遥的甩在了身后。

    “天sè不早了,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一晚吧,也让马匹回复点力气。”为首的那契丹骑士开口道。

    护送的沙陀骑兵看看天sè,也点了点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赶夜路确实不合适,便答应下来。一行人滚鞍下马,喂马饮马的,烧水做饭的,还有搭建帐篷的,井井有条。

    契丹使者主动和沙陀护卫聊了会天,然后便都早早各自入帐休息。契丹的使者甚至还十分热情的提出,上半夜由他们的人值夜,沙陀护卫推辞了几句,最后也就答应了下来。

    马上奔驰了一天,很快一众人都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寒冷秋风之中,原本都睡下的契丹使者突然一个个又都悄然钻出帐外。那名为首契丹使者量了一遍沙陀护卫营帐,在银sè的月光下,一脸冷酷的连连挥动右手,打出数个繁杂的手势,其它八名契丹骑士点头离去。

    契丹骑士纷纷抽出弯刀,摸入沙陀护卫营帐之中,一阵低沉声音响过之后,几个契丹骑士又都钻出帐蓬。

    “全部解决了,五十个沙陀狗,一个不剩全干掉了。”一名彪悍的契丹骑士用契丹话说道。

    为首的那名契丹使者却用一口汉话道:“干的不错。”

    这队九名契丹使者,除了为首那人,其余八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契丹人,只有为首那人其实却是一个秦军军情局密探。他们身上带着的符印都是真的,那是他们在石城堡外埋伏劫杀那队真正的契丹使者夺下来的。契丹使者带着的信也被他们夺下,不过信的内容已经改过了。

    第二天一早,九人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在这里继续休整,其中有为首那人单独离开了半rì,回来时,身后已经跟着五十骑回来。这五十骑到来之后,立即换上了那队沙陀人的铠甲服饰战马武器等,替换了原来那队。等到第二天一早,他们才再次动身,直往雁门而去。

    渐行渐南,三天之后,遥遥可见群山之间矗立着一座黑sè的城池。从远处看,这座城池并不大。在夕阳余晖之中,城池就如同一只黑sè的巨兽,蹲伏在山口。

    随着一众骑士的飞驰奔近,渐渐可见背向夕阳的东门箭楼上有黑衣甲士游动,猎猎飞舞的黑sè旌旗上大书两个白sè的沙陀二字。

    这就是如今沙陀人的王城雁门。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它座落于勾注山上,雄关依山傍险,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太行,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吕梁,直至黄河。

    雁门地势十分险要,为千古兵家征战之地。战国时期,赵国大将李牧常驻雁门,凭借关城之险,慎重防守,击败匈奴十万人马;汉朝名将李广、卫青、霍去病曾经率兵和匈奴在此廖战,大获全胜,威震塞外;隋炀帝杨广曾经率兵在此与突厥作战;唐将薛仁贵曾经在此追赶突厥兵马捷报频传。

    雁门关一直就是中原边关重镇,早年沙陀人是移驻雁门关外,主要是在朔州,后来发展到云州。

    第一次沙陀反唐,代北之战后,沙陀兵败,云朔二州都丢失,不得以逃亡塞外。李克用再次回到中原之后,立即抓住机会二次反唐,一次夺取忻、代、蔚、新、武、儒、妫七州。李克用二次反唐之后,立即将沙陀的中心移到代州雁门,也是透露了他想要打回云朔二州的狼子野心。

    雁门城池并不大,但却极为险要,它北依雁北高原,南屏忻定盆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

    如果说太原是整个河东的中心,那么雁门可谓是整个河东的咽喉。李克用经营雁门,意在北取云朔,南取太原,最后图谋整个河东。

    整座城池全部都是用巨大的条石砌成,比寻常城池高出三丈有余,连箭楼都是石板垒砌的。作为进出口的城门,更是加有两道千斤闸门。整个城池外部防御,没有一根木头,寻常的火攻根本无法对付城池。

    让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是,整座城池的城墙和箭楼,门楼,角楼等都涂抹着一层黑sè的漆,黑亮光滑,非但威猛恐怖,而且还有着极高的防御功能,让爬墙偷袭者无计可施,黑sè的城池,黑sè的旗帜,黑sè的铠甲,这里就是一片黑sè的海洋。

    暮sè苍茫时分,高高的城头上已经响起了呜呜牛角号声,城外稀疏的行人立即加快脚步进城,十八遍号声之后,雁门城门就会紧闭,然后一个时辰之后,全城实行宵禁。

    快马疾驰,那队骑士没有减速。

    “儒州黑石堡护送契丹使者到!”一身黑衣的沙陀护卫高声大喝。城头上闻声,立即有一队黑衣兵奔出站定,稍后,几名校尉军官前来查验身份。先看了那队石城堡的护卫兵身份军牌,然后又查看了契丹使者身份,最后确认无误,他们亲自护送着入城。

    雁门城内,街市萧条冷落,和秦藩的登州、辽阳、都里镇、青泥城、燕京等繁华锦绣的繁华相比,这里简直就是荒凉偏僻的乡下山村。店铺灯火零星,街边行人疏疏落落,昏暗的灯火下,寥落的行人衣着粗简,面sè饥黄。在这条沙陀人中心的大街上,看不到半点热闹的场景,街边商铺出售的商货更是屈指可数,有限的很。

    但是街道上,却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可看见端着长枪列队走过的巡逻士兵,整个城市静谧无比,让人感觉压抑。

    被一众黑衣沙陀兵引路的‘契丹使者’和‘石城堡护卫’们,都在认真的打量着这座城池,将看到的一点一滴努力的记在心头。很快,沙陀兵将他们带到了长街尽头,那里是一道高高的城墙。

    这是雁门镇的牙城,也就是李克用的晋王府。这座牙城比之外城更加高大坚固,防御也更加严密,城门紧闭,门前肃立着两排黑衣甲士。

    众人停止脚步,门前有黑衣将领出来迎接:“在下李存信,奉王令前来迎接契丹使者,诸位请随我来。”

    契丹使者从马上跃下,将战马交给沙陀人,大步的走上前去。

    “来人,带其它几位契丹弟兄,还有石城堡来的兄弟们下去招待。”李存信拦下其它人。

    为首的契丹使者并无反对,只冲着李存信微笑,那笑容让李存信略有些不舒服。牙城门打开,二人进入。走过门洞时,趁人不注意,那契丹使者首领突然将一物塞入李存信的手中,冲他微笑,露出满口白牙。

    李存信只觉得入手之物好像是一封信,还来不及看是什么,却已听到那使者悄声对他道:“张污落将军,秦王殿下托我代他向你问好。”

    当下他只觉得全身一震,如坠冰窟!

第768章相忌

    秋风飒飒,李存信却已经仿佛身处三九寒冬。

    雁门牙城晋王府,微弱的阳光透过厚重而又漆黑的乌云,穿过窗棂最终洒落在堂上。

    天空yīnyīn沉沉的,站在堂上末列的李存信的心里却更加的yīn郁,整个人恍惚深陷在yīn晴未定的恐惧忧愁之中。今rì的云显得异常沉重,摭蔽了本该天高气爽、云淡风轻的天空。抬起头,看不到以往的明媚的阳光。堂外庭院中,不断被风卷起的枯黄落叶,狂妄的在空中飘舞着打着旋儿,挡住了人的视线,空气里,隐约可以嗅到一股诡谲的肃杀之气,味道浓烈,如血腥气般刺激着嗅觉。

    他目光有些出神的盯着站在堂上正洋洋洒洒说话的‘契丹使者’,他很想冲动的跳出来,大声的喊道,这不是契丹使者,这是秦军李璟的间谍。可他的手脚无力,迈不开步,他的喉咙哇塞,开不了口。他虽然清楚的知道对方的身份,可这个消息也是来源于对方的主动透露。既然对方敢向自己透露身份,那就证明着对方有恃无恐。

    对方的依仗是什么?

    李存信心里很清楚,对方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拿捏着自己的把柄。他确实如对方想象的一般,他在意自己的xìng命,不可能拉着对方一起死。

    该死的李璟,简直就是冤魂不散。他本来以为自己回到雁门,取得李克用的重新信任之后,可以摆脱掉李璟。没想到,事情还是那么的残酷。他不由的想起了那封信,昨夜他一夜未眠,那封信他看了一夜,然后最终烧成了灰烬。

    信是李璟的亲笔信,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务必暗中相助,说动李克用出兵草原,相助契丹。并且,若是可能,还要他最后说动李克用再出兵河北义武镇,攻伐李全忠。

    李存信知道最近李璟已经集结了十几万大军,正准备北伐契丹。正常来说,李璟应当希望沙陀按兵不动,不会支援契丹才对。可李璟却要他相助,最终说动李克用出兵草原,这是为何?

    他有些迷糊,可他认定,这定然是一个yīn谋。

    他很想不理踩李璟,可他对李璟太过畏惧。他明白,若李璟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况且,沙陀族和李克用,与他李存信的xìng命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信末,李璟还特别授予他繁畤开国县子爵位。

    王座之上,高大魁梧的李克用一目戴着黑sè眼罩,头戴着那顶沙陀王冠,一身小翻领窄袖皮袍,腰间一条镶金嵌玉大带,上面佩着一把黑虎头把柄的弯刀,颌下是浓密带卷的络须,带着股来自大漠的刺骨朔风寒意,身影高大清晰。

    虽然他才二十余岁,可他坐在那里,身上却透露着一股令人心悸臣服的气势,让人不敢置疑。

    “夷离堇确定李璟此次进犯草原,只调派了十五万兵马,而且其中居然还有三万童子军外加十万乡兵?真正的战兵只有两万?”李克用的一只独眼陡然睁大许多,一股寒意逼人。

    顶着一个锃亮大光头的契丹使者笑道:“回沙陀大王,那李璟确实狂妄无比,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李璟此次不但只派了三万jīng锐,而且他还将亲自率领这支兵马进犯草原。李璟十分狂妄,已经下达军令,要以这支杂牌兵马,进攻我契丹汗帐。”

    李克用捏着下巴,心中思虑。

    “夫君,李璟此人用兵多诈,向来小心,怎么可能只以两万轻骑加上十万乡兵和三万的童子军深入草原,直攻契丹汗帐?小心这是李璟的诡计,万要当心李璟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坐于一侧的刘氏一身白sè的狐狸皮袍,端庄大气。

    “夫人之意,莫非以为李璟出兵草原是假,只是故做声势,实际上是想要引我们出兵草原。然后李璟大兵攻打我沙陀?”李克用紧皱着眉头问,若说李璟此时攻契丹,也算不上意外。毕竟李璟当初和契丹早就打过多次,而且李璟还使离弱合强之计,暗中扶持契丹可汗与世里家族争斗,使得契丹一度内乱,势力大弱,不但丢失了辽西之地,甚至就是西辽河下游之地,契丹草原东部都给丢了。

    如今契丹终于结束了内乱,并且把依附于李璟的yīn山鞑靼与西奚都给击败,已经对李璟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此时李璟出兵契丹,合情合理。但不合情理的是李璟只动用了两万jīng锐骑兵,却出动了十万乡兵,并且调了三万童子军出征,这就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若是李璟调动十万jīng锐,甚至就是如上次南下河北一样,出动六万jīng锐骑兵,那么才是让人信服的。可如今李璟这个出兵阵容,怎么就这么的古怪。靠这些人马,李克用还真不相信李璟能够击败契丹,反倒有可能被契丹干掉。

    可如果说,这是李璟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目前的是指契丹打沙陀,又不免太过简单了些,这么直白的计策谁都能看的出来,难道李璟就这么瞧不起他李克用,把他当成傻子?

    契丹使者出声道:“大王,我家夷离堇之意,李璟此次出兵,不外有两个可能,一是李璟真的很狂妄,打算以这十五万人进犯我草原。其二,就是这只是李璟的一个虚招,真正目标另有所指。但不论是哪个可能,这路兵马都会是真出,就算只是虚招,起码要做出七八分的模样。因此,我们夷离堇之意,不如我们联手,不管李璟真出兵还是假出兵,咱们把他这十五万人马一口吃下,就算不能让李璟伤筋动骨,也能断他几指。”

    刘氏冷声道:“可若李璟真的剑指我沙陀,那我沙陀出兵草原,岂不是正好给了李璟可乘之机?”

    契丹使者继续道:“我们得到的准确情报,李璟不但亲率这支兵马,而且上次投降李璟的郭崇韬与刘仁恭也在这次的兵马之中。除此之外,这十万乡兵中,还有起码一万余的乡兵,是当年代北之战后被俘的沙陀兵将,几年过去,他们已经完全成了李璟的人,不但在秦藩安居乐业,而且现在还替他扛枪提刀,为他征战。”

    砰!

    李克用一拳狠狠的砸在案上,额上青筋直露。

    当年代北一战,沙陀将士死伤无数,最后还有众多被俘虏,最后被李璟带去了登州辽东。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沙陀族的勇士,如今竟然给李璟卖命征战。更让他气愤的还是郭崇韬和刘仁恭。刘仁恭当初如丧家之犬一样投奔于他时,是他收留了他,谁知他却转身就背叛了他。还有郭崇韬,他是多么的信任他,虽然他加入沙陀没多久,但他却授予他马步蕃汉都将,将他提拔为仅次于他的军中副帅地位。可郭崇韬居然与李璟暗通,背叛于他,导致军都关兵败,易州兵败。

    正恍惚中的李存信被这一下巨响惊醒,然后马上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他大步出列,高声道:“大人,郭崇韬和刘仁恭这两个叛徒,孩儿恨不能手刃之。孩儿不才,特向大人请战,请拔一支兵马于孩儿,孩儿愿意北上草原,亲自斩下郭刘二贼首级,献与大人。”

    李克用对李存信的表态很是满意,当下打定主意道:“郭刘二叛徒必然除掉,这次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事成,我们不但能除掉郭刘二贼,还能将李璟狗贼一举生擒,甚至还能带回近两万的我沙陀勇士。”

    和李璟交战多次,沙陀几乎少有胜利之时。这次知道李璟只带着数万jīng锐就敢深入草原,这让李克用大为动心。若是能活捉或者直接干掉李璟,那么对于大敌秦军将是一次致命打击。就算杀不死李璟,可若是能击败他,也能把那万余沙陀兵带回。要知道,沙陀人虽强悍,可真正的沙陀族人一直很少。一万多沙陀战士,这对于李克用和整个沙陀族来说,都是极为需要的。

    不过雁门镇是根本,这个不能忽略。想来想去,最后李克用决定,派出刚随父亲一起回来的叔父李尽忠为主将,率领两万人马北上草原,与契丹联手,准备吃掉李璟这支兵马。

    至于李存信,李克用最后还是没有让他北上,不过为了嘉奖他的忠诚,李克用重新任用他,让他做了李嗣源横冲都的都虞侯。李嗣源听到这个任命时,心里头一轰,差点没忍住要跳出来反对。不过最后与李存信对视了一眼之后,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李友金战死,郭崇韬背叛之后,沙陀军里面,几个手握重兵的大将也就是李嗣源、李嗣昭、康君立、李存璋、李克修几人了。他和李存信关系不睦,李克用肯是知道的。但此时李克用还特别任命李存信来横冲都任职,还是担任着执掌军法的都虞侯,这里面就有些微妙了。

    也许上次郭崇韬的背叛,让李克用开始对手下的大将开始有了些防备猜忌,可能正是因此,他才故意把与他不和的李存信派到他的军中来。若是他直接反对,只怕这份上下父子之间的猜忌,就真的坐实了。

    虽然最后一刻李嗣源忍住了,但心里头却不由的生起一股子茫然之感。为了沙陀与李克用征战拼命,可到头来却换来一场父子相忌,这种感受,让他心绪难平,百般滋味蕴结心头,如梗在喉,怅然若失。

第769章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长安。

    大明宫飞阁之上,头顶皇冠,身穿龙袍的黄巢显得有些疲惫,并没有成为大齐帝王之后的应有的喜悦。凭栏远眺,黄巢的眉间却紧皱着,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忧愁。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慢慢吟诵起当年不第离开长安时的这首诗,那个时候,他心中激愤万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竟然真的再回到了长安,而且是带着数十万大军,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到现在,他还能记起再回长安时心中的激昂。

    只是数月过去,现在黄巢心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当初的高兴。

    长安,这座繁华的都城,却更似一座沉重的枷锁,一座巨大的牢笼,把他和他麾下的齐军将士给锁在了这里。这是一座巨大的泥潭,他的将士们都陷进去了。

    刚入长安时,黄巢心中高兴之余,想的是要以自己心中的才华,好好的打理他的大齐。长安,会成为大齐的国都,他会善待这里的士族百姓,让他们都跟随于他,建立一个万古长存的帝国。可这种远大抱负,仅仅三天就终结了。

    长安居然是一座空城,没有粮食。

    他带来了三十万大军,以及将近二十万的随军将士家眷,可只带了大军不到一月的粮草。可城中还剩下了近五十万人口,他接收了长安,也一下子接收了五十万张等待吃饭的大嘴。

    长安居于关中,原本以物产丰饶著称,可由于关中天下中心的地位,人口增长不断,关中有大量人口众多的城池,关中粮食早已不能自给,不再是秦汉时代那个千里沃野的大粮仓了,这座dì dū的锦秀繁华,必须建立东南藩镇源源不断地输血之上。从唐中期开始,平均每年需要从江淮运送漕粮约二百五十万石到长安,以供驻京城的zhōng yāng禁军、百官士民所需。

    安史之乱后,河南和河东这两大产粮区,所产出粮食,却几乎用于中原诸藩镇,用以供养遏制河北藩镇的各镇。长安所需缺粮食,便反而需要依靠更远的东南的江淮地区,靠这里的财源型藩镇的粮食供给长安。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长安依靠发达的漕运和商贸系统,也能够弥补维持本地的产粮不足。可关健的是这是一个极为脆落的平衡。一旦有意外发生,导致漕运不畅,那么长安就很快会发生粮荒。

    在德宗贞元年间,由于四王二帝之乱,关中各粮仓告竭,禁军都sāo动不安。德宗每天东望粮船,心焦不已。后来终于得知江淮的漕粮运至陕州时,唐德宗李适竟对着太子李诵喜极而泣道:“我们父子说算又能活命了!”

    连当年德宗父子都如此窘境,可知现在黄巢的处境更艰难。

    表面上,黄巢先下洛阳,后下长安,外表辉煌万分,声势动于天下。但若从根本上看,其数十万大军的暗底下,却是比之当年德宗还要糟糕百倍的经济民生情况。虽然黄巢如今占据数十州之地,并且已经有数个藩镇表示臣服黄巢,但关健的是黄巢所处的这些地方,都是反复拉锯之后的战后之地,原先在洛阳时,还得到不少存粮。但进入长安之后,却是一座空城。

    关中三十万大军,加上投降的唐军有近十万,还有河南留守的有二十万人马,加起来,黄巢现在光是军队供养就有六十万人,哪怕真正能打的也许只有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可这些人吃起饭来,却是不可能只吃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

    黄巢进入长安之后,李璟转眼就控制了淮泗,夺取徐濠宿豪寿楚诸州,把河南留守的军队压缩在洛阳附近。而东南的各藩镇,早已经中断了对关中的供应。

    原先唐朝廷zhōng yāng依靠的东南藩镇已经中断供应,而河南的粮食也多被带到关中,剩下的勉强维持河南的齐军,根本不可能再向关中供应。

    归附的诸镇现在也还只是名义上的归附,钱粮等都是他们自给自足,就算是上交的上供,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除了抢,他还能怎么办?

    面对齐军各部纵兵抢掠长安,黄巢只能是默许。因为如果不允许,他却拿不出粮食来供给安抚军心。

    一开始,黄巢对于齐军劫掠长安是默许的,因为他不得不如此。原本,黄巢的吏部尚书张言曾经上奏过一道奏章,也提到了此时齐军入长安之后的困境。但张言提出,不可放纵军士劫掠。就算不得已要,也应当是由大齐朝廷出面,组织正式的行动,由朝廷出面抄没原李唐皇族和皇亲国戚与高官贵族们的产业钱粮以充公,不可由将士们私下劫掠。因为让将士们私下劫掠,不但会使得本来就不强的齐军军纪更加恶化,而且就算是抢到的钱粮,也大部份被一些将士私藏,根本无法更好的为朝廷所用。

    不过当时黄巢思忖一会后拒绝了,他没说理由,但张言猜测黄巢是不愿意把抢劫这件事情做为自己的主意,不愿意背这个恶名,留于史书。

    爱惜面子的结果就是,齐军入长安三天之后就从抢占宅子开始,到最后上到将军下到士卒,到处抢劫,并且到最后彻底的失去军纪约束,杀人放火,抢劫jiānyin,甚至是齐军之间也是斗殴火并不断,巨大的长安城,完全是一片糟糕。等到黄巢终于感觉不对劲想要约束军纪时,已经来不及了。

    齐军的一轮抢劫,长安城有十分之一毁为灰烬,十万以上百姓丧于兵乱。

    更加糟糕的是,当黄巢下旨宣原长安城中李唐官员,三品双上革职,四品及以下者,全部留任,并立即继续到衙办公之时,结果只有当初前往灞上迎接他的张直方那几十只小猫小狗。

    大唐官员,一二品官位基本上是虚衔,真正办事的多是从三品算起。黄巢的这道旨意,本意是把那些尊荣的李唐年老退休重臣外,其余的官员实际上都是保留原职。而且,若是表现的好,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如张直方就留任并加官了。

    黄巢下这道圣旨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他如此的大方,天恩隆重,那些官员岂不还都争相来投。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黄巢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可结果却是,除了那几十只小猫小狗外,长安城中的官员们,要么早就跟着天子逃了,要么就是后来跑了,就是没跑的,要么被李璟派出的特工接走了,要么就是各自躲藏起来了。

    这些原本留下没走的官员,还想着就算改朝换代,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继续做官。可是在见到了齐军的暴行之后,哪个还敢出来?他们的府第宅院庄园,全都已经被齐军将领们霸占着,跑的慢点的,甚至早就被乱军给杀了。

    因此,当黄巢回过头来,意识到光靠他那几十万打打杀杀,抢劫杀人的将士治不了大齐天下,想要启用唐朝官员时,从者寥寥。不但那些官员如此,就是那些没有官身的士人,对于他的招贤榜也完全没有兴趣。

    齐军入长安城的一通烧杀劫掠,彻底的让那些名门高族,士族大户,甚至是土豪地主们,全都对黄巢冷目以对,憎恨不已。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一支齐军,这样的黄巢,就算占了东都西京又如何,就算黄巢穿上了皇袍,可也不过是一沐猴而冠的小丑而已。

    没有人愿意给黄巢当官,可新建的大齐帝国不可能靠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兵头们治理。于是,不久之后,黄巢又下了一道新的圣旨,凡是原唐朝官员,也不论品级,只要带上贴子,到大齐侍中兼同平章事赵璋的府第报道,就一律恢复他们的官职。

    只是黄巢的这个进一步退让,依然热脸贴了冷屁股。此时的原唐朝官员,畏黄巢如虎,哪个敢以身伴虎。

    诏书张榜贴出去好几天,根本就没几个人前来。

    最让黄巢愤怒出离的是,原将作监郑郑綦、库部郞中郑系两个大臣被齐军发现之后,这两个一个三品高官一个五品官员都坚决不肯做黄巢的臣子,不但如此,两人甚至直接全家自杀。

    这件事情深深的伤害了黄巢的自尊心,当年他屡次入长安科举,结果长安的贵族名门都看不起他这个乡下举子。而如今他已经贵为天子了,这些人居然还是如此藐视他。

    那两个姓郑的,被搜出来后,黄巢亲自赐下诸多赏赐,可最后居然换来一个宁可全家自杀也不肯做他臣子的结果。

    终于,愤怒之下,黄巢下了第三道圣旨,所有敢躲藏逃亡的公卿大臣,一旦发现,立即就地格杀。所有已经被抓获的李唐宗室,杀!所有看不起他黄巢和大齐,拒绝出仕新朝的士人,通通杀!

    上一次,齐军劫掠长安,主要以抢夺宅子钱财女人为主,对于那些官员大族,如果配合交出财产,或者逃离的,他们并不追究。可这一次,全长安城展开了大缉捕行动,如狼似虎的齐军闯进长安城的每一个坊、里,冲入每一条街道,张显着他们的野蛮与残暴。

    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等大批官员,还有未能逃出城的李唐宗亲们,一批批被从民间搜捕到,随后一个个身首异处,尸骨狼籍于市,血染街头。连长安陷落前自杀而死的前宰相卢携的尸体都被棺材中拖了出来,在集市上枭首示众!

    李璟派出的军情司积极的和齐军抢人,尽量的搜寻搭救那些官员和士人等。

    在长安城中,除了大慈恩寺地宫中隐藏的相国于琮和广德公主外,还有身份显赫的宰相豆卢瑑、崔沆等。在长安城中和城外,秦军军情司有十几个秘密据点,在这些地方避难的人,有数千人之众,几乎都是那些名门大族,朝廷官员,皇亲国戚。

    除了秦军特勤司的秘密据点,也有许多官员和贵族们也有自己的秘密藏身之地,但这些据点很多都被发现,躲藏的人全都被愤怒的黄巢处死。

    前淮南节度使刘邺被搜出,黄巢许诺,只要刘邺归顺,就让他做同平章事。结果曾经当过宰相,又出任过多地藩镇节帅,有着贪婪名声的刘邺却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气的黄巢亲自拔剑斩杀了刘邺。

    “顺有者昌,逆我者亡,凡敢抗拒不从者,皆杀之!”黄巢提着滴血长剑,咬牙切齿怒吼咆哮道。

第770章 劫

    黄巢在长安掀起一股腥风血雨,顿时天待踏尽公卿骨。

    不过人杀完了,可生活还得继续。侍中兼同平章事赵璋入宫禀奏道:“仅长安一城,臣等预计一年需要粮食六百万石。光是供应长安将士,就至少需要三百万石,此外还有随军家眷,以及长安城中百姓。如今仓中仅有不到五十万石,最多还可支撑一个月。”

    黄巢眉头紧皱,“搜尽长安,仅得这点粮食?”

    赵璋低头不语,实际上长安城再空,也不可能没有点粮食。齐军将士前后在这城里搜来抢去几个月,搜到的粮食怎么也得有个两三百万石,可实际上,大部份抢到的粮食都被将士们私藏,拿出来献给齐皇的多是些丝绸锦绣,金银铜钱,粮食却是只拿出一点点来。

    “卿有何良策解决?”黄巢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但齐军的将领虽然也都是他的臣子,可一个个手握重兵,有些事情,黄巢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

    “为今之计,也无他法,可令各军将领率兵外出打草谷,搜集粮草。长安云集的重兵分别派往各州县,一来让他们分守州县,二来也是让他们就食当地,自己解决粮草问题。”

    “可行。”黄巢点头,几十万人聚在长安,吃饭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不如把自己的亲信精锐部队留在长安,把其它部队都派往各州县,一来让他们趁机扩张地盘,二来也是让他们在各地解决粮食问题。

    “还有,长安百姓当让他们自谋生路。朝廷不再拔粮。”赵璋又道。

    黄巢犹豫片刻。眼下长安有粮的只有齐军这里。若是齐军不再向百姓售粮和赈粮,那么长安剩下的这几十万百姓估计都得跑光。不过仔细想想,现在齐军自己都没饭吃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些百姓,当下也就点头同意了。

    赵璋想想继续道:“再有,以金银钱帛向周边各藩镇重金购粮。”

    “如今这个时候,粮食最为金贵,哪个肯卖我们粮?况且。就算卖,那也定然是价高无比,我们手上也没有多少钱财啊。”战乱年代,粮食就是命。这也是当初李璟每年给皇帝送粮送钱,皇帝就那么宠信李璟,短短几年,不断的给李璟加官晋爵的重要原因之一。李璟打仗治民是把好手,可若不是他拿着大把钱粮上供给皇帝,哪能有今天。

    黄巢占领了洛阳和长安,确实得到不少钱财。可多数都分给手下将士了。现在关中和河南一带,粮价早已经涨到了斗米万钱。而且往往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有价无市。

    “钱帛虽重,可眼下也不如粮食有用。不管多贵的粮食,只要有人卖,就可以买。陛下若是担忧钱帛不足,臣有一计可解决。”

    “说!”

    “陛下可曾听闻,汉末曹操征战天下,曾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二职?”赵璋笑着道。

    “掘墓?”黄巢有些惊讶。不管怎么说,挖人坟墓,这终究是有些不地道的招数。黄巢虽然当过盐贩,干过叛军,但如今好歹也是一国之尊,去挖墓,终究感觉有些掉身份。

    赵璋一旁边道,“陛下,魏武也是一代枭雄,可他不也干过此事。”

    黄巢思忖良久,最后还是点头:“好。不过既然要挖,那就挖个大的,长安城的那些百姓不是正好闲着吗,把他们都带去挖掘墓室。朕看,干脆就先把奉天的乾陵给挖了吧。其它的李室的皇陵,也全挖了,另外关中那些名门大族不是不肯给朕出仕吗,那好,就干脆把那些人的祖坟都给挖了。”

    乾陵乃是一座超级大墓,也是历史上唯一合葬了两位皇帝的陵墓,这里埋的是唐高宗李治,女皇武则天。赵璋也没有想到,刚才黄巢还在犹豫,现在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但同意挖墓取金,而且居然要挖皇陵。挖皇陵不算,还要先挖最大的一个起,而且竟然连关中那些名门高族大族富商等的祖坟,一个也不放过。

    狠,确实狠!

    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挖人祖坟更狠更绝的。

    “嗯,干脆再派人给归附我大齐各藩镇,让他们输送粮食入长安。既然已是朕之臣子,天子有事,臣子岂能坐视!”黄巢想起那些名为归附,可实际上却还一直拥兵观望,态度首尾不定的藩镇就心里不爽。本来若不是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黄巢也不打算派人去要粮的,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天,长安城中数十骑大齐使者飞驰出城,奔向各镇。

    凤翔,唐初置歧州,天宝元年,改为扶凤郡。至德二年,肃宗幸临扶凤郡,同年收复长安、洛阳,十二月设置凤翔府,号西京,与成都、京兆、河南、太原合称五京。唐制,天子驻跸之地,一般改称府,比州高一级。

    至德初唐置兴平节度使,康泰初改置凤翔节度使,属于关内道,治所凤翔县,领岐、陇、金、商、秦五州,位置在长安西面,因此又称京西节度使。

    在关中诸镇中,凤翔镇地位极为重要,不但是唐五京的西京,而且他还拱卫着京西。另外,凤翔镇还控制着长安西南面的重要门户,武关。不过不久后,朝廷又分金、商二州设立金商节度使,以掌控武关,护卫长安西南门户。以岐、陇二州设凤翔节度使,拱卫京西。又以秦、河、渭三州,设立天雄军节度使。

    虽然凤翔军的地盘被瓜分成了三镇,但紧靠着长安西面的凤翔镇,依然十分重要。

    凤翔镇现任节度使,是前相国郑畋,一位忠于李唐的忠贞之臣。

    郑畋,字台文,大唐名门荥阳郑氏出身。出身名门。簪缨世家。曾祖、祖父俱中进士。其父郑亚,以才学知名,深得晚唐名臣李德裕的器重,引为心腹。郑畋本人,史称其“美风仪,神彩如玉”,是个形象出众的美男子,才华较其父更是青出于蓝。武宗会昌年间。正是李德裕叱咤政坛的黄金时代,年仅十八岁的郑畋,荣登进士第,创造了李唐一代最年少进士的纪录。少年得志,前途似锦!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武宗皇帝的去世,李德裕失势,郑亚、郑畋父子因被宣宗朝新贵白敏中、令狐绹等人列入了李德裕一党,自然也跟着倒霉。于是郑亚贬死循州,郑畋则到地方坐了二十多年的冷板凳。到懿宗朝。他得到直臣刘瞻的看中,再次调入中央。但很快又因刘瞻直言获罪,他被牵连再贬为遥远的梧州刺史。

    等僖宗即位,已经五十一岁的郑畋终于调入朝中,先为兵部侍郎,而后迁吏部侍郎,加同平章事,成为相国。

    不过郑畋能成为相国,并非完全是他的才能,他能起复,是因为他在宫中有一个重要的盟友,那就是神策右军中尉西门思恭,是乾符朝中仅次于田令孜的第二号大太监。西门思恭和郑畋的父亲关系极好,郑畋与西门思恭情同父子,称其为舅父。

    不过虽然他与表哥卢携一样,都是靠着宫中的宦官才最终成为相国,只不过一个靠的是田令孜,一个靠的是西门思恭。田令孜与西门思恭是宫中一号二号太监,卢携和郑畋也就成了诸相国中排名最靠前的两位。而且和两个太监始终敌对一样,两表兄弟也一直是官场对头。

    不过最终郑畋与卢携的斗争中,同时被罢相,可卢携的后台田令孜更硬,因此后来又复相,可郑畋却一直被贬到了凤翔,做了凤翔节度使。

    到如今,卢携成了田令孜在黄巢叛乱中责任的背黑锅者,最终在黄巢进入长安的时候,在家自尽殉节。而郑畋,却守在凤翔。

    不过不管郑畋是如何成为相国的,但他绝对能算的上是大唐不折不扣的忠臣。不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都一直在尽心尽力。

    贬任凤翔镇之后,郑畋在很短的时间内,不但将凤翔镇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加强军务,努力的训练着兵马,以备临难救国之用。先前洛阳失守时,他还主动请求发兵勤王,为了激励士气,他以家财犒军,让老妻亲自给将士们缝补军衣。

    只可惜,到头来,长安还是失守了,天子还是跟着田令孜西狩了。

    天子西去后,郑畋曾经召集诸将议事,希望率军攻打叛军,收复两京。

    不过凤翔军见天子都跑了,哪个还愿意去反攻长安。

    行军司马李昌言便很干脆的道:“现在贼势正盛,我们猛不着强出头,最好等其它藩镇都出兵,勤王大军汇集的时候,再详细讨论收复两京的计划。”

    李昌言是凤翔军行军司马,也是凤翔军实际上威望最高的军头,他的话,代表着大多数凤翔军将的意见。

    当时郑畋听罢心中悲凉,一时气急攻心,竟晕了过去。

    结果就在他养病之时,李昌言与监军使袁劲柔见了黄巢使者,接受了黄巢的封赏,率凤翔军归附了黄巢。郑畋刚好一点,闻讯不由的吐血数口,病情加重。

    不过李昌言等也不简单,虽然答应归附黄巢,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口头答应了而已,事实上,数月以来,凤翔镇依然维持着原样,连旗号都还没换过。很明显,李昌言等凤翔将领,并非真降,不过是不想惹怒得罪黄巢,因此骑墙两边摇摆而已。就连绝不肯降的郑畋,此时也依然住在帅府养病,并无人打扰。

    经过数月的休养,郑畋总算是恢复了些。但精神依然不佳,对着妻子泣曰:“天下混乱,奸雄并起,外有藩镇之乱,内有宦官专权。如今又有逆贼叛乱,天子被迫西狩,洛阳长安两京沦陷。吾为唐臣,上不能安社稷,下不能保黎民,吾愧对天下,死后也无颜面见祖宗!”

    郑夫人道:“天下群臣将士,俱实唐禄,竟无一人能救国难乎?”

    郑畋叹曰:“当今天下,能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者,唯有一人而已。”

    “何人可以当此大任?”

    “自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使持节、假黄钺、尚书令、总领天下兵马、大都督内外诸军事的东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秦王李璟!”郑畋声音中充满着复杂说道。

    言未毕,忽一人自外而入道:“郑老令公休忧,在下特为令公带来一喜讯。”郑畋看去,却发现乃是跟随他多年的幕僚先生,不由讶道:“是何喜讯?”

    那幕僚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前去,“令公请先看过这封书信便一清二楚了。”

    郑畋接过信,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笔漂亮的瘦金字体,匆匆阅读,郑畋的脸色不断变化,充满震惊。等看完信尾的那个名字后,他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直盯着跟随多年的幕僚,声音看似平静,但却难掩其中的一丝震惊,“真没想到,先生跟随我多年,如今居然持着秦王书信前来。”

    幕僚笑笑:“某不足不道,还不知道令公看过信后,现在心情如何?”

    “很好,非常好,老夫简直想要仰天长啸,对酒当歌,舞剑助兴。”郑畋道,“哈哈哈,痛快,夫人,快给我备酒,我现在特别想要喝上两杯。”

    郑夫人有些迷惑,但刚才听到二人说到秦王,便猜测此事十有**是与李璟有关了。而且丈夫看过信后如此激动高兴,真是多年未见了,再想想丈夫先前还在操心国心,言称当今天只有秦王能救天下,莫非,秦王出兵勤王,要收复两京了?

    郑畋一通大笑之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等夫人离去后,郑畋拉着幕僚之手在书房坐下。

    他直盯着幕僚,“先生跟随某也有十多年了吧?”

    “算来已有十八年了!”须发花白的幕僚年纪与郑畋差不多,都是年近花甲。两人相识多年,也算是老友了。

    幕僚知道郑畋语中之意,坦然道:“其实某也是新近结识了几个朋友。”

    “这朋友是秦王的人吧。”

    “嗯!”幕僚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郑畋沉默了一会,然后轻笑出声,“以后老夫与秦王之间,就由老友安排联络了。”(未完待续。。)

第771章 一夜变幻大王旗

    书房中与幕僚老友举杯小酌,只饮三杯,不过郑畋却醉的厉害,至夜上掌灯时分,幕僚告辞而去。郑夫人亲自舒服郑畋洗漱歇息,半夜时郑畋醒来独坐书房中,又取出李璟亲笔信反复观看,长叹不已。心中思忖:“李唐天下糜烂,当今天下也唯有李璟手中有精兵强将,可以挽救天下。但吾观李璟此人,虽一直以来坚守君臣名份,坚树李唐旗号,可此人行事,却并非一心忠于王事者。若比起来,倒与那汉末奸雄曹操相似。如今李璟突然行书于某,说要勤王。可仔细思之,莫偿没有其它原由。若李璟真心要勤王,年初已经打到洛阳附近了,为何又要东撤退军,反把于琄辛谠几人调去曹宋任职?听说眼下李璟新夺了幽州,卢龙已灭,而闻他又集结大军要出兵北伐草原。李璟此时来信,邀约勤王,其中很有可能有用他们来牵制中原各方势力的意思。”

    一番思忖,郑畋把李璟之意猜测估摸,可是良久后又叹气。就算李璟真的是如此打算,可又能如何?这天下诸镇,要么直接倒向黄巢,要么已经在拥兵观望,骑墙摇摆不定。再这样下去,唐室最后一点威望气数也将尽也。

    他有不禁有点自欺欺人的想道,也许李璟只是有些跋扈,可终究还是一个忠心的李唐之臣。毕竟,李唐待李璟不薄,以一介农夫而有今日国王之尊,还得以录入皇室,被当今天子尊称一声皇叔。这是何等的荣耀。而他若反。将来青史之上必然要遗臭万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周公专权,可却也一生操劳王事,从未有二心。而王莽未篡位之时,谦恭无比,天下人称赞,谁又能想到他最后会篡位谋朝呢?如今的李璟行事专权,看似跋扈,也许是一个忠贞唐臣呢。

    反正这天下。若连李璟也真的反了,那李唐真的没救了。若是李璟只是想做一个权臣,那么唐室还能保存。现在,也只有相信李璟了。

    郑畋久病初愈,晚上又饮了酒,此时身体虚弱,坐了半夜,便不由的困倦,就伏于案上睡着。

    郑夫人见相公操劳,便煮了宵夜送来。进入书房。见相公伏案而眠,袖底还压着一封书信。露出‘孤’字。郑夫人不由想到昨日夫君收到的那封信,默了观看,却见这封信果然是秦王李璟所书,上面写的却是李璟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共讨黄贼草寇,收复两京,迎回圣驾之事。信中李璟提到,秦藩刚收复幽州,如今北方已略安稳,正可以出兵中原。而且他还提到眼下正是讨伐黄巢的大好机会,因为据他所掌握的情报,长安的黄巢只余月余粮草,现在黄巢粮草缺乏,派出各部兵马分往各州县,长安因此守备害空虚。其二,黄巢征召四十万长安百姓前往奉天挖掘唐皇陵,以及关中大族墓室,已经使得关中豪门大户都对黄巢怨恨无比。三来,黄巢派使者四出,往各镇索要粮草上供,索要数量惊人,此举必然会导致原本刚归附黄巢的各镇重新反正归唐。因此,在信中,李璟提出,眼下正是反攻黄巢的大好时机,他让郑畋在关中重新策反凤翔军,而李璟还会联络其它各镇,说服各镇,齐出大军勤王。

    郑畋醒来发现夫人正在观看秦王密信,默然不语。

    “夫君,秦王所言是真否?若真如此,反攻草贼机会来临了。”

    “李璟信上所说,有真有假。黄巢在长安杀人无数,杀皇亲国戚,官员士绅,甚至连普通的商人百姓也不放过。如今黄巢又将长安百姓尽押往奉天发掘乾陵,真是丧尽天良。不过李璟所说黄巢派人向归附伪齐各镇索要大批钱粮之事,为夫还未听说,如果此事是真,那么黄贼真是在自掘坟墓。想我唐室诸藩镇,早已经武夫专权,割据一方,各镇武人无不是专权地方难治。以前就连朝廷都无法真正控制各镇,但凡触动点藩镇利益,就会引得军士兵乱军变,驱帅杀将,最后只能是朝廷低头。可如今各镇惧于黄巢势大,才不过表面归附,现在黄巢不但不给安抚赏赐,反要向他们索要大笔钱粮,这无疑是要将各镇重新推回到朝廷这边来了。”

    “这是好事啊,夫君还在担忧什么?”

    郑畋叹曰:“为夫担心的是,李璟只打算挑动各镇与黄巢大战,他却未必真会南下中原勤王。李璟若不率秦军南下,各镇没有领头羊,与残暴之黄贼作战,未必就有胜算。怕只怕,李璟打的是驱虎吞狼之策,等诸镇与黄巢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引兵南下,那时天下何人可阻挡李璟?到那一天,李璟若生出些逆心,只怕唐室休矣!”

    郑夫人双眉微蹇,劝道:“如今形势,还有更好的选择么?若是不趁黄贼眼下虚弱之际出兵讨灭,万一黄巢撑过此关,只怕从此就再难讨灭了。黄巢与李璟,二害取其轻,当先取黄巢。况且兵法不是有云,远交近攻。不论李璟是否忠心,但从兵法角度来说,也不能一下与两边开战,况且,李璟现在不是还没有反吗?”

    郑畋点头,他确实没有选择。

    况且,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第一件,就是先把凤翔军的控制权取回,拔乱反正。

    “安排府中设宴,就说为夫病愈,请凤翔镇各级同僚赴宴,一起庆贺。”郑畋抚着胡须,目光中充满着决然。不管李璟心意如何,他做为唐臣,如今有讨灭黄巢的机会,都绝不会错过。

    当日,凤翔军帅府设宴,凤翔军一干军官都被邀请前来,就连凤翔镇二州下州县官员也都受邀前来。

    虽然凤翔镇已经表面归附于齐,可实际上郑畋这个唐朝节帅,却依然居住在帅府。今天他病愈设宴。各级官员都纷纷前来庆贺。不论如何。郑相公的为人还是让人尊敬的。

    今天凤翔有点身份的文武官员,甚至一些无官身的高门大族也都到齐了,烘托气氛的鼓乐也一时齐鸣,场面一开始非常热烈。

    等乐声响起,众宾客一起高兴的举起酒杯,准备为老相公贺喜之时,却发现坐于上首的郑畋竟然没有起身,而是一身正式的紫色圆领官袍在身。整个人却情绪低落,甚至还在默默流泪。

    众人不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畋的幕僚孙储代主上回道:“今日本是喜庆之日,只是刚刚老令公突然接到一封家书,老令公在长安的几位族人都因不肯做黄巢之臣而被杀满门,郑氏长安十几位族人上下千余口人俱没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默然,在座也有些在长安的族人,也因这个原因或者其它原因而被杀。

    郑畋泣声道:“我郑氏在长安十余家千余口满门被灭,更让老夫心痛若死的是,黄贼不但将不肯做伪齐之臣的人杀掉。而且他还不分青红皂白,把长安的几十万百姓都派去发掘坟墓以充军资。上到奉天皇陵,下到高门大族,巨商土豪,但凡大墓,一盗不放过,开棺取财,致使祖先尸骸暴露荒野,丧心病狂啊!”

    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凤翔,众人闻言无不大惊。自古以来,上到王公下到黎明,最重祖宗,不但家中建祠设牌供奉,而且但凡有点条件的,就要隆重安葬亡去先人,年年打扫供奉不断。可现在,黄巢居然挖人祖坟,且不分墓主身份,这太过骇人听闻。要知道,凤翔就在京西,不但有不少官员本来就是家在长安。而且今天黄巢在长安挖,难保明天不来凤翔挖。若是连祖坟都保不住,那他们还有何面目将来见列祖列宗?

    孙储长叹一声道:“如今长安一带有传言,黄巢杀人太多,已经失去了心智,半疯半颠,整天只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长安已经有超过二十万口死于黄巢刀下。某还听说,黄巢早已经断粮,几十万军队没有粮食,已经在城郊建了一百零八座舀磨寨。这些寨子不舀粮食,而是把那些被杀死的长安百姓投入其中,连皮带骨,捣成肉糜,做为军粮。而且,黄巢还派人从河中盐池弄回来很多盐,直接把杀的太多,来不及舀磨的尸体用盐腌起来,以备军粮。草贼已经完全疯了,他们吃人,不再是人了。”

    这个吃人的消息比挖坟更冲击,多数人听了都忍不住反胃,甚至有些直接吐了起来。不过也有些军将并不就立即相信,毕竟这些事情,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郑畋目光扫过众人,将大家的反应一一收在心底。这个吃人的消息当然是假的,现在黄巢还没缺粮到这地步。不过,这个消息的效果不错,至少让许多人已经对黄巢充满了恐惧。

    当即趁热打铁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黄巢已经派出使者,正向各镇前来。黄巢有令,让我们凤翔镇年底前给长安送去粮五十万石,外加羊十万只,牛一万,驴八千,驽马五千,战马三千。另外,还要上供钱十万贯。”

    “这怎么可能?”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终于忍不住了。凤翔军这段时间实际上是控制在他的手上,他归附黄巢,也是为了取代郑畋成为凤翔军节度使。如今凤翔军,郑畋是唐朝的节度使,李昌言是齐国的节度使。

    如军心并未真的就倒向齐朝,不过是两边讨好不得罪罢了,正因如此,李昌言才一直没有对郑畋采取什么行动。如果黄巢在关长安真的干了那些杀人挖坟的事情,跟他关系也不太大。但如果黄巢真派人来向他索要那些钱粮牛马,那他敢肯定,凤翔军上下,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同意此事。

    郑畋看出李昌言担心什么,他也没有与他争辩。这场宴会草草而散,大家各怀心思的离去,然后纷纷派人打探消息,想要证实郑畋所说真假。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仅仅一天之后,黄巢的使者就到了凤翔,并带来了齐皇的诏书。诏书先是大肆封赏了凤翔镇一干文武,高官厚爵十分的大方。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谁高兴,因为他们还在等着后面一道旨意。

    果然,宣完封赏诏书,使者又拿出一封诏书,却果然是要求凤翔镇上供钱粮战马等物的圣旨,就连要求上供的数量,竟然都和郑畋所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行军司马李昌言和监军使袁劲柔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失望。

    到了这一步,两人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如何做了,他们也只能那样做,除了得新反正归唐,他们别无选择,不然,只要郑畋一呼,下面的凤翔将士必然百应,那时坚持跟着黄巢的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昌言很快认清了形势,也毫不犹豫。在黄巢使者惊惧的目光中,李昌言拔剑出鞘,一剑剁下了使者的首级。提起还大睁着眼睛的首级,大喝道:“黄巢反贼残暴,我等大唐忠贞将士,誓与反贼血拼到底!”

    于是,李昌言和袁劲柔二人,立即带着诸文武前往郑畋帅府,迎郑畋出府,到军营校场。

    郑畋早已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到了军营,立即割破手指,写下血书,分别向远在成都的天子,以及幽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秦王李璟禀报凤翔发生的事情。同时,召集诸将和凤翔将士,表明他们的立场。

    这一次,诸将士万众一心,坚决与黄贼不两立,郑畋与诸将士一起歃血为盟,共讨黄贼,誓无二心!

    随后,郑畋又遣幕僚孙储率人前往关中与关外诸镇,密约各镇响应秦王李璟号令,共同起兵勤王讨贼。一时间,关中泾源、朔方诸镇,还有关外的金商、忠武、河阳、河中这些早已经换上了大齐旗号的藩镇先后见到了三拔使者。

    一拔是黄巢使者,前来索要大批钱粮。

    第二拔是秦王李璟使者,号令各镇起兵勤王。

    第三拔是前相国,凤翔节度使郑畋的使者,邀约他们响应勤王号令,反正讨贼。

    诸将反应迅速,凤翔镇重新反正之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立即也发檄文声讨黄巢,宣布反正归唐。紧接着,忠武镇、金商、奉国、忠国几镇也跟着宣布反正,关中的诸镇更是齐齐变换旗号。

    城头一夜变幻大王旗!

    李璟号令一出,各镇响应,纷纷反齐归唐。

    郑畋乘热打铁,当月立即亲率凤翔军出兵关中外围的一些要点,那里尚驻有数万名驻防神策军与博野军。朝廷撤离关中后,这些军将跟当初潼关守军一样,顿失根本,粮草无继,郑畋将这几万人马全部收编,招入凤翔军中,顿时,京西重镇,本只有两州的凤翔军,一下子兵强马壮,成为关中诸藩镇之首,拥兵五万。(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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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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