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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5星云     七贤风云录txt下载     七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六龙御天(上)

    “元亨利贞,说白就是大吉大利的意思。元意思是大,亨,亨通顺利。利是合宜,有利,贞是正固。卦辞中只要出现元亨利贞四字之一,证明占卜到这一卦比较有好的运气。而乾卦将元亨利贞全部囊括在内,更是大吉大利了。”

    姜流暗暗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想不到《易》不过是占卜之用,道长精修易经,想必是很了解的了,能否给弟子卜算一卦。”

    姜流听说这周易还有占卜之用,压抑不住心中好奇,脱口而出道。

    “占卜也有类别之分,有三大类,九小类。三大类分别是福寿禄三途,而九小类也围绕三大类展开。不过占卜之中还有一类特别之卦,是占卜者用来勘测被占卜者过去的一类。”

    “通常江湖术士算命卜卦,先要卜卦窥测客人的过去,令其信服自己确实有算卦的能力,之后再为客人卜卦。”

    “老道今日就给姜小友卜上一卦,猜猜姜小友的过去如何?”孙登红润的脸上露出的慈和笑容中此时带上了一分玩笑语气。

    “好啊好啊。”姜流乐得如此,他听孙登将八卦周易说道如此玄乎,心中赞叹的同时,难免隐隐有丝丝怀疑,如今孙登要以卦术窥探他过去,姜流便可趁此验证一下这东西的可靠性。

    而且,他少年人心性,对这些新奇的东西往往抱有更大的兴趣。

    孙登找出一张白纸,手指在上面横竖划几道,白纸应声分成八片。他在每一片上写上八卦的八个卦象,将白纸折叠,打乱顺序后放在姜流眼前。

    姜流莫名其妙地看向孙登,孙登一点头,看向眼前纸片,示意姜流捡取。

    姜流仔仔细细瞅了这八张纸片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拿了最左边的一张纸片。

    得到孙登示意后,姜流小心翼翼地将之打开,纸片上三条线第一条是断线,其余两条是实线,乃是一个兑卦。

    孙登拿过纸条折好,又将纸条打乱顺序,再放在姜流面前,示意姜流选取。

    姜流又踌躇半晌,这才选定一个,打开一瞧,第一条实线,二三条虚线,是个艮卦。

    孙登第三次打乱顺序要求姜流选取,姜流不再如之前那般犹豫良久,只是随意一想便拿出一个,自行打开,两条虚线,一条实线,震卦。

    等孙登第四次将纸条放在姜流眼前时,姜流心中升起一丝不耐,随意拿起一片展开,一条虚线两天实线,兑卦。

    孙登呵呵一笑,就此停手,“真要预测过往,要占卜的卦可不止这样简单,姜小友初次占卜,不止这过程的繁琐,所以心生不耐,我们就进行到这里吧。”

    “第一卦上兑下艮,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咸:亨,利贞。取女吉。第二卦上震下兑,泽上有雷,归姝。君子以永终知敝。归姝:征凶,无攸利。”

    孙登说道这里,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也带着几分哀伤,“想不到姜小友还是个情种子呀,小小年纪就有心仪女子,不过小友原本凭借真挚的投入本能够与那少女感情交通,却不知为何最后变卦为凶。”

    “本来按照事情发展,姜小友娶女大吉,但事到中途,却无攸利,事情再发展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益处。”

    姜流脸上神情一阵变换,怀念、兴奋、无奈、悲伤......种种神情不住地切换,他手上握拳、松手、再握拳、在松手......显然心中难以平静。

    “老道虽不知为何,姜小友遭此坎坷,但红尘之事,本就难料。儿女情长,也难以被主观掌控,事情的发展,往往变化莫测,姜小友还是看开的好。”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之分,难以定义,之前的祸根,说不定便是姜小友日后的福源。”

    “而且我道家讲求清心无为,无欲无求,姜小友既在此虽老道修道,这些凡俗牵挂,还是看淡的为好。”

    孙登轻叹一声,拂袖一挥,落于姜流肩头,姜流体内清流大胜,心中的情绪仿佛都被这股清流冲刷殆尽。

    姜流心中涌出的其他情绪像是被这股水流洗刷殆尽,姜流脸上的神情也归于平静。

    “我还是继续为姜小友讲述这周易的第一卦乾卦吧。”孙登叹声道。

    姜流闻言,也收敛心神,将自己内心归于平定,等待孙登发话。

    “乾卦乃六十四卦之首,其地位毋庸置疑,自是及其重要,乾卦每一爻,都有其深刻含义,掌握了乾卦,甚至可以说是掌握了人生的一种至高道理。”

    “乾卦之中,共有六龙,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分别是初九,九二,九五,上九的卦辞,除此之外,九三卦又习惯上被叫做惕龙乾乾,九四卦称为跃龙无咎,如此六龙全矣。乾卦有六龙,所以乾卦之相,又被称之六龙御天。”

    六龙御天,这词入耳,姜流心中大震,光是听着名字,足以让他心神大骇。

    龙自古以来便是神秘强大的代名词,龙合而成体,静而成章,乘云气而养乎阴阳,其神力有目共睹。

    乾天之卦,以六龙御之,足以见证这一卦象的强大。

    “六龙御天,其中蕴含着为人处世的道理,掌握了这些道理,也算是掌握了一丝天道,在这世间,也可以过得更加辉煌。”

    孙登眼芒一闪,神情凝重,

    “所谓潜龙勿用,阳在下也,潜龙的神通,是不能轻易动用的。”

    “道长,潜龙的神通为何不能动用。”姜流有些疑惑,怎么说也称得上是龙,动用一下又有何妨。

    “潜龙是乾卦第一卦,处于最底层,神通压抑难伸,阳气位于地下,也形不成气候,所以潜龙的神通不能随意动用,而是要等待时机。这一卦,象征的是强者,但只是有潜力的强者,就像有潜力的龙一般,在自己的力量还不够成熟之时,不宜施展自己的才华。”

    “潜龙,最好的例子,便是你们成汉宗的诸葛丞相,我那好友孔明啦。”孙登心念孔明,悠然神往,对这位故友很是钦佩。

    姜流一怔,继续凝神静听。

    “孔明当年,便是这样的一条潜龙啊。孔明世称卧龙,他卧于南阳之时,不是不想要出山,而是要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待明主,等待能真正让他施展才华的一片天空。他躬耕南阳之时,曹操也曾派人请他出山,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等待的这个时机,这个明主,不是曹操,所以,孔明没有动,而是一直等到真正的明主,你们成汉宗的先主,刘玄德。”

    “孔明遇到玄德,说得上如鱼得水,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算真正的鱼跃龙门,完成蜕变。”

    “潜龙勿用,是龙潜于地下,而见龙在田,象征着潜龙已经跃出地面。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大人,便是王公贵族这些有身份地位之人,潜龙积蓄才华,等待时机,等到跃出地面,大展报复时,自然而然便通过自己的实力为自己谋取崇高的地位。”

    “孔明当年遇见玄德,被封为军师,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草船借箭,八卦台祭风,做的一件件大事每一件都明动千古,这个时候的孔明,才真正意义上实现了他的人生理想。”

    “所以说啊,一个人若是能到见龙在田这一步,就已经很是成功,这时候心满意足,也是可以的了啊。”孙登长舒一口气,感慨道。

    “道长,既然见龙在田便可心满意足,那么两条龙不就可以了吗。既然如此,其余四条龙不就没意义了吗?”

    姜流接口道。

    “是啊,那孔明来说,做上了蜀汉丞相,已经是名垂青古,见龙在田的目标已经完全达成,又何必再使用之后两条龙呢。”孙登自言自语地喃喃一句,道,

    “可小友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一件事情做的顺利无比,就会有流言蜚语诽谤与你,你道德高尚,地位崇高,也会有很多胡言秽语诋毁与你,其他人的嫉妒心理,是你无法控制的呀。”

    “见龙在田,已经说得上功成名就,这时候,流言蜚语,诽谤诋毁自然是随之而来。这时候,德才兼备之人,就要白天勤奋努力,夜晚深切反省,思索自己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当,是否落下话柄,眼前有没有即将到来的灾难,有的话,要尽快将之化险为夷。这个时候,就是一个自我防患的阶段。”

    “所以这第三条龙惕龙,不是自己想要使用,而是形势所迫,外物所逼,周围的人与物,逼迫着你必须要往下走这一步。”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不过,既然能走到见龙在田这一步,只要小心谨慎,惕龙乾乾这一关还是能够掌控,真正的强者,怎么可能会被流言蜚语所打败。”

    “那不知后面的三条龙,又是因何而存。惕龙乾乾,流言蜚语都已经被破除,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威胁了才对吧。”

    姜流听着有理,关伯伯是成汉宗宗主,就总有些人故意与他做对,所以关伯伯不得不防,不过他点点头后,又继续追问。

第七十五章 六龙御天(下)

    “第四条跃龙,是飞跃之意,等你达到见龙在田,而又终日乾乾,防患于未然时,那是的成就已然不低。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你爬上一座山,看到的不止山脚下的万物,还有远处更高的山峰。”

    “每个人的**与追求都会随着自己的处境所改变。若你是一个士兵,你的愿望可能只是上阵多杀几名敌人,当上个十夫长,当你当上十夫长,你的愿望可能会变成百夫长,等成为统率百人的百夫长时,你可能又觉得自己有能力追求千夫长。坐上千夫长,又想去做将军。如此渐进,**会随着地位的增加而不断膨胀。”

    “就比如当年的奸雄曹操,年少时的曹操可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年轻时行为虽放荡,可也算是一心为政,他当洛阳北部尉,严明法纪。那时候霍乱天下的宦官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叔父蹇图犯法,他照样敢将之乱棒打死。董卓进京,废少帝立献帝,他为了社稷,敢只身一人一剑去刺杀董卓。那是的曹操,可没想过要成为董卓这样的枭雄。”

    “可当他得到青州兖州,破袁术、灭吕布,德天子,令诸侯,大战官渡,北讨乌桓,统一中原北部。那时候的他,再说心里只有一心为汉,可没人会相信的了。那时曹操的曹操,自然而然会萌生统一天下,位极九五的想法。”

    孙登仰天长叹一声,这一声长叹,似乎含有对世人庸俗的深深无奈,

    “所以说啊,利欲熏心,世人愚昧,总是为名利这种身外之物相轧相争,倒不如一杯淡茶,一卷竹简,一间草舍,一曲琴音来的悠闲。”

    感叹一声,孙登话归正题,苍老浑厚的声音继续响起,

    “言归正传,为了要达到变强的目的,由见龙升至飞龙,由在田化为在天,就必须要有一个跳跃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也便是乾卦的第六卦,跃龙。”

    “这一跃,当真成功,那与鱼跃龙门也是一个道理,从此真正蜕变,翱翔天际,那时候,恐怕便没有任何外物能够阻滞住他。可第四卦名为或跃在渊,跳跃之时,脚下永远是无尽深渊,就如每一次冒险,总是机遇与危机并存。如果这一跃没有跃好,那就只能坠入漆黑的深渊,从此再无翻身的余地。”

    “曹操当年要跃,却遭逢赤壁大败,八十万大军有去无回,从此再无称帝的可能。你们蜀汉先主借荆州,得益州,羽翼丰满,讨伐孙武,说是为义第雪恨,实则也想先灭孙吴,再讨曹贼,统一天下,玄德要跃,却在夷陵被陆逊烧光了七十万大军,一代枭雄,从此大病不起,就此而逝。孔明要跃,故七擒孟获,平定南方,出师北伐,想要攘除奸凶,兴复汉室,却最终魂归五丈原,含恨而终。”

    “这一跃,蕴含这万千风险,很可能会就此落入深渊,所以那些想要成为飞龙的人,跃之前最好思索一下,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跃,跃了真的有好处吗,最重要的,还是有没有能力跃,能不能跃过眼前深渊。”

    “当然,”孙登脸庞上的忧郁与感叹消失无踪,现出如雨过天晴般的笑容,

    “倘若这能越过这道大坎,从此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阳爻位于第五爻上,也就是九五,九五之位,乃大吉大利之位。真正到了飞龙这一步,也真正是坐稳了九五之位,”

    话道此处,孙登脸上的笑容与神往却又消失殆尽,化为愁苦,

    “可即便如此,也可能不会快乐。”

    “道长,这又是为何,你不是说过,成就九五,从此大吉大利吗?”姜流下意识地问道,旋即似有所悟,猜测道,“是与第六卦有关?”

    “不错,与第六卦有关。”见到姜流能猜测出缘由,孙登欣慰一笑,

    “从卦辞上来说,第六爻是乾卦中位置最高的一爻,乾卦全是阳爻,上九之爻更是达到了阳刚的极限,所谓物极必反,阳极成阴,所以这一爻,并不十分吉祥。”

    “真龙长久地腾飞在天,很有可能会遭遇灾难。亢龙中‘亢’字,含有高亢、孤傲之意,达到飞龙这一境界,天地之大任意遨游,不免心生孤傲,目空一切,真是这样,那么离灾难到临也便不远了。所谓从心所欲不逾规,而恃才傲物的亢龙,往往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违反不可僭越的规定,到那个时候,即使它再强也不可能再肆意腾飞。即便成了真龙,那也有天道制裁,所谓六龙御天,也不过是顺应这天道,若是违反了天道,也只能承受天道之怒。”

    “所以居于高位者,不能孤傲自大,看不起下位之人。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更要虚心待下。”

    “至于乾卦最后用九中提到的群龙无首,是说一群龙不争强好胜,而不是强调一个团队没有指挥者。既然是龙,每一条都实力非凡,都不会向其他龙臣服,而一群龙在一起如果不互相争斗,而是团结齐心,共谋其事,这才是真正的强强联合。”

    “这乾卦的六龙御天,老道算是给姜小友讲完了。周易中的每一个卦,都不知是卦辞本身,而是其中蕴含的为人之道,姜小友想要成为见龙,甚至飞龙,还要好好想想如何破土而出,如何越过深渊才是。”孙登讲完,老眼盯着姜流,谆谆教诲道。

    “是,弟子一定谨记。”姜流忙拱手道。

    这六龙御天之理,确实教给他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听孙登讲述,他真正意义上是受益颇深。

    “不过,老道在这里还要补充一下老道自己的见解。”孙登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哦,”姜流惊咦一声,好奇地道,“道长自己的见解,这时何意?”

    “我之前给你讲述的这一番,不过是千百年来前辈高人对《易》的解读,不过这解读确实是最正确的一种,老道是想要关于其中一点说一下老道自己的理解。”

    姜流道:“道长的见解,自然是别有一番深意。”

    孙登笑道:“深意说不上有,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依老道之见,这亢龙有悔,应该还有另一番解释,所谓亢,是高亢之意,亢龙在所有龙中所达到的地位自然是最高,连飞龙都要稍逊一筹。而按照老道的见解,亢龙的悔,不是灾难之意,而是后悔之意。从潜龙越过重重难关,才到达亢龙之境,经历了那么多历练,亢龙的心境应是坚韧无比,又怎会出现傲慢自大的境况。所以老道认为,亢龙是后悔自己所达到的这个境地,他从潜龙一路走来,一路披荆斩棘,就为了达到这亢龙之境,却没曾想到,自己达到亢龙之境时,却并没有意想的快乐,站在至高境界上,有的只是孤独。”

    “所以,这条亢龙在后悔,后悔自己失去了那么多,换来的仅仅只有无尽的孤独。一人若想达到亢龙之境,要放弃的东西不在少数,等他到了这个地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付出。甚至有时候,有些人,为了这亢龙之境,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倘若姜小友有朝一日成就亢龙,亲人故友都已不在,那时的小友,难道不会后悔自己的付出么?”

    孙登看着姜流,目光灼灼,似有深意。

    姜流闭口不语,他心念狂闪,思潮起伏。

    孙登这番见解与质疑,就像他先前询问自己的一样,天下有至乐无有哉?你心中的至乐为何物,当实现至乐时,自己真的会‘至乐’吗?

    就拿关伯伯来说,姜流从曾经关云说的字里行间,能听出关伯伯独自扛着成汉宗这个重担的疲累。神刀关云在江湖中名头极响,可关伯伯每天过得,只能有繁忙疲劳来形容。而且关伯伯走到这一步,失去的东西一定不少。

    这也是姜流想要为他分担的理由。

    “将亢龙理解为至高,将悔理解为后悔,也不过之老道的一己之见,姜小友不必当真。”孙登话风一转,道,“如今天色尚早,不如老道继续为小友讲解《易》中的坤卦如何?”

    “道长请讲。”姜流道。

    “乾坤乾坤,乾与坤往往是连在一起,乾卦与坤卦的地位也是等同。《易》中六十四卦,分别是乾卦、坤卦、其余六十二挂。六十四卦之中,乾卦与坤卦各占三分之一的分量,其余六十二挂占三分之一的重量。”

    “竟是如此。”姜流有些吃惊与好奇。

    “原是如此,先有乾坤,再有万物,所以才说乾卦与坤卦如此重要。”孙登点头道。

    之后,孙登又将坤卦卦辞卦象讲给姜流听,姜流倾耳静听,用心理解记忆。讲完乾坤二卦,孙登住口不言,留给姜流理解提问的时间。

    姜流记忆极佳,只听一遍已经牢记心中,孙登间姜流迟迟不发问,主动考教姜流几处,姜流对答如流,让得孙登大是惊奇赞叹。

第四十六章 不有博弈乎

    之后几日,姜流除了听孙登将周易就是去感悟天籁之音,他每天这样安安乐乐地过日子,不去担心挂念自己的实力修为,体内的内力却日复一日地飞速猛涨。

    姜流记忆悟性都堪称卓绝,不过几日间便将周易所有卦辞学完,至于之后的运用以及领悟就不仅仅是孙登言传能够做到。

    讲完周易,孙登见姜流兴致高昂,便继续给他讲《道德经》,将道经与德经讲完后,自然之道,道法自然的真理也已被孙登阐述给姜流。

    之后,姜流又向孙登请教《庄子》,内篇外偏杂篇,从‘逍遥游’到‘天下’,孙登一一为姜流讲解。

    之前姜流听的‘人籁’‘地籁’‘天籁’之分,便是出自内篇第二篇的‘齐物论’,而‘天下有至乐无有哉’是出自外篇中的‘至乐’,至于《庄子》之中,最出名的还要属内篇第一的《逍遥游》,不少武学经典,都与这《逍遥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姜流这几天所见所闻,皆是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陡然间,他似乎进入了一片新的天地,驰骋在这片天地之中,让他心怀说不出的开朗舒畅。

    姜流吸收消化能力不可谓不强,这些道家经典的学习过程,不过半月时间。

    半月时间,姜流已经将之牢记心中,而且对于其中道理的体会,也不只是局限于孙登所讲,而是能够添上自己的理解。

    对于姜流的学习速度,孙登也是赞不绝口。

    日子如此一天天似水般流逝,不觉已是三个月过去。

    孙登赞叹这孩子聪慧,将道家的心法倾囊相授,姜流也全部悉心记忆。不过三月时间,古往今来的道家经典,姜流已是参悟的七七八八。

    对于姜流的速度,孙登欣喜之余,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三月之后,孙登发现在道家经典这一方面,他已经是教无可教,他心里剩下的,只有个人的感悟。

    这些个人的感悟,不是说说就能让人理解,道家中的很多道理,也需要自己亲身感悟才能领悟。

    这三月以来,姜流心无旁骛,只想着那些八卦周易,黄老之学,他道法增加的同时,体内内力也在这不经意间突飞猛进。

    三月时间,姜流从二脉实力,一跃成为三脉后期的二流角色。

    他阴跷脉全部打通,第三条阳维脉三十二个穴道也已经打通二十九个。

    平均下来,姜流打通第三条经脉,几乎两三天就可以开通一个穴道。

    这个速度,堪称恐怖,武林中人知晓有人能有此等速度,绝对是震撼不已。

    诸葛小羽天赋绝佳,现在也不过三脉巅峰,她修炼十年所达到的高度,如今居然被姜流三个月达到。

    之前张宪仗着三脉中期的实力对姜流冷嘲热讽,不知若是让他见到姜流现在的内力,会不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姜流默默运转了一下内力,感受到奇经八脉中充盈的气流,他也是又惊又喜。

    不知关伯伯与小羽见到我现在的内力,会是何种反应。姜流心念电转,若有所思。

    “姜小友,打坐之时,怎么又分心了。”一旁孙登瞥到姜流脸上变化的神情,告诫道。

    三月以来,姜流学完了道家所有经典,本来应该说心神更加稳固,更加清虚无为。可这几日孙登无可教导下,便转而教他道家打坐练心之法,却发现姜流打坐之时经常胡思乱想,心思飘摇。

    孙登自然不知,姜流这时在为自己今日来内力大进而暗暗兴奋。

    姜流听闻孙登的告诫,忙收敛心神,仰天而坐,闭眼不语。

    “道家心法在于清虚无为,无为之道,才算是真正效法了自然。倘若浮浮躁躁,即使将刀法烂熟于胸,却也于事无补。”孙登道。

    他是告诫姜流仅仅将那些道理记载心中,却不能付诸于行动,便无济于事。

    姜流听孙登之语,如同听到晴天霹雳,悚然动容。

    这几日间他总沉浸在内力大增的喜悦之中,的确抛却了道家修心之术,而且他心中念头繁杂,这几天内力也没有进展的迹象。

    这清风明月心经的内力增加,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倘若一直计较这内力增添,往往适得其反。而整日间清虚无为,静心感悟,内力反而能突飞猛进。

    还真是只可偶遇,不可强求。

    孙登轻声一叹,

    “这几日老道总是要求姜小友打坐,姜小友非道家之人,心神不宁也是正常。不如老道教姜小友些新鲜玩意吧。”

    “道长要教晚辈什么新鲜玩意?”姜流好奇心起,问道。

    “教你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孙登道,“你非道家子弟,虽学了那些《周易》、老庄,倒也只是让你多一分了解,并没有真相让你和老道一样,无所欲求,孤老山林。”

    “以后你每日打坐感悟一个时辰,练多了你也就是胡思乱想,倒不如来陪老道博弈为乐。”孙登道。

    “道长要教晚辈下棋?”姜流喜道。

    对于围棋一道,他向往已久,可无奈成汉宗中无人教他,他也只得作罢。

    “孔夫子曾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你现在也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学学下棋也不错。说起来,这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吧。老道一直手痒,没人陪着解闷,之前的周小友只喜音律,不喜博弈,老道也不能强求,现在姜小友有这兴趣真是再好不过。”孙登笑道。

    “想不到道长也喜欢下棋。”姜流道。

    “年轻时学的玩意了。之前孔明在南阳潜修时,老道时长与他博弈。最后渐渐地好友一个个凋敝,老道只能在这里自己与自己下棋。不过与自己对弈怎能比得上与旁人对弈来的欢快。”

    “弟子对博弈之道早就心生向往,能得道长相传真是三生有幸。”姜流由衷道。

    “事不宜迟,老道这就去拿那玩意出来。”

    孙登欣然应声,快步出门,不多时,孙登人已回来,手中还多了一个棋盘和两袋棋子。

    孙登将棋盘静放在桌子之上,将两袋棋子放于桌边。

    二人将蒲团移到桌边,孙登拿起一枚白棋放于棋盘当心,告知姜流这个位置是‘天元’。

    之后,孙登又将星位,边角,点给姜流看。

    孙登在棋盘中心白棋上下左右四处用黑子围棋,道:“围棋围棋,吃子就在于这个围字,一枚棋子上下左右四处是他的气,如果将上下左右全部堵死,也就是说这枚棋子已经没了气,也就是被吃子了。”

    “你可不要以为是将这枚棋子八个方向全部围住才算吃子。”孙登笑道,说着,在那枚白棋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摆上四个黑子。

    “围棋最基本的规则就是这个‘围’字,将对手的棋围住,可以提掉,一盘棋三百六十一个方位,结束后谁站的地多就是谁赢。”

    听起来也算不得深奥。

    姜流心中暗想,这围棋也不过如此。

    “围棋之道,易学难精,你可不要有小视之心。”孙登扫了姜流一眼,道,

    “我和你下一盘,也让你在实践中体验一下其中的深奥吧。”

    姜流一听,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孙登收起棋盘上的棋子,接着拿出黑白各两枚棋子,点在四个星位。

    他将黑子推给姜流,

    “执黑先下,小友先落子吧。”

    姜流拿过装黑棋的袋子,学着孙登的样子捏出一枚棋子,顺手点在最中间的天元位上。

    姜流下完一字,之间孙登摇头轻笑,似有调笑之意,便觉不妙,可也不知为什么不妙。

    孙登在距离自己白棋两个位子的小飞位上落了一字。

    姜流拿起一字,紧挨着中间的天元位落子,他落子后,又看到孙登露出了古怪笑容。

    孙登这次直接贴着姜流一角的星位上落了一字。

    姜流初生牛犊不怕虎,挨着孙登的白子落了一字,孙登这一字两面受敌,还剩两口气。

    孙登在姜流两字之间落上一字,两人四字摆了个正方。

    如此你来我往,姜流与孙登的两字开局就短兵相接。

    姜流一心要吃掉孙登的字,十几手过后却莫名发现自己这一角的黑子全部被孙登给围了起来。

    姜流一阵莫名,既然此处已失守,又去别处落子。

    再又几回合,两人又来对杀,姜流又输。

    如此不过几十手,孙登四角四边上都有不少的棋子,而姜流的棋子都在与孙登的对战中被孙登围杀。

    姜流一阵懊恼,看着形势,他也知道自己已然完全溃败。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这围棋简单么?”孙登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流。

    “那是道长太过厉害。”姜流嘀咕道。

    “围棋易学难精,围棋之中,也蕴含这不少的道理。”孙登道,“围棋横竖十九,三百六十一位,如三百六十周天之象。围棋与天文星象不无关系,这天元、星位,都是用天文名称来加以命名。”

    “而且这围棋与行军打仗有所相似。围棋在于占地,行军打仗为的也是攻城占池。将对方四面八方围住算为吃子,便像孙武说的‘十则围之’。围棋之中,蕴含了不少兵法妙门,很多将领闲暇之时也会以此作乐,兼之钻研兵法,你关伯伯先辈关羽,刮骨疗毒之时,尚还与人博弈,可见一斑。”

    想不到围棋还有这般门道,姜流心想。

    “围棋在于围,围地是重中之重,这就像是行军带兵,如何用最少的兵占领最多的土地,这才是一个将领应该思索的事。”

    “而在围棋之中,边角是最好占领的地方了,因为他们原本就已经有一边被围住,同样的棋子在边角上可以围更大的土地。所以围棋上很大的争夺,都发生在边角之上,这就是所谓的边角之争。”

    “围棋开局先要围地,围地之时也不能一字挨着一字下,那样的速度显然不够,所以围地之时都是空几个下一个字。”

    “你开局先点天元,又紧挨着下子,这些全是围棋大忌。你初学围棋,倒也说的过去。”

    姜流脸上有些发红,想不到自己不经意间做了这样幼稚的事情。他见孙登拿过棋盘先讲天元,自己也觉得中间十分重要,这才抢先占据,想不到竟是完全错误。

    孙登接下来给姜流讲述如何布局,如何吃子。

    之前姜流只知道围人吃子,却不了解那些吃子技巧,孙登从最简单的边角吃子逐步给他讲解,等他将征、枷、倒扑这些技巧全部给姜流讲完,就给姜流摆一个小棋局让姜流破解。

    这棋局之中破解之法就在于这些吃子技巧。

    如此过了两天,姜流手法渐渐娴熟,孙登正式与姜流过招。

    初时姜流棋力弱,孙登让五子,姜流依旧不敌,不过每次与孙登过招后,他都细细反思,每天晚上也都在心中复盘。

    如此一月过去,姜流已经与孙登让四子的实力相仿。

    一月过去,姜流内力也顺水推舟地进入四脉水平。他整日里心中所想竟是如何布局,如何吃掉这一块区域,如何活棋,与修炼无半点相关。

    但这却刚好符合了清风明月心经的要旨,是以内力飞速精进。

第七十七章 洛紫菀

    这日,姜流早早起来,迎着晨光做完功课,接着就摆好棋盘,与孙登博弈。

    这时春日刚过,已是初夏,正午头顶的烈日让人有些吃不消,所以二人才趁早下棋。

    姜流与孙登在院中大柳树下拼了几把,姜流今日心境平和,状态甚佳,借着孙登让三字的优势,先占下一角,再逐步控制其余边角,这一策略说起来寻常,可建功不小,姜流连赢三场,心怀大是舒畅。

    想到自己能战胜让三字的孙登道长,姜流忍不住呆呆一笑,他顶着烈日抛下山去,买好菜肴,再端着饭篮子窜上山来。

    也得亏他内力大进,才能跑得如此迅速,而且篮中饭菜还能如此平稳的放置着。

    不止如此,他匆匆而下,匆匆而上,老大太阳照一路子,却不觉得炎热,这也多亏他体内清流在经脉中丝丝流转。

    晌午十分,二人用过饭后,休息一个时辰,姜流也趁此做些功课,夏日正午,孙登给他的功课是在烈日下静听蝉鸣,初始他总是热的满头大汗,并没有心思静听,几日后他也懂得如何运用内力避暑,也就不觉得如何炎热。

    下午时分,姜流不知是运气用尽了还是如何,连连溃败,孙登棋法之中,似乎多了许多奇妙变化,让他应接不暇。

    姜流下的吃力不已,孙登却气定神闲。

    姜流向孙登请教之中奥妙,才知这一招变化来自古棋棋谱,孙登是借而用之。

    孙登向姜流讲解了这其中的变化道理,又给他介绍了这些古棋棋谱。

    所谓古棋棋谱,便是那些前辈高人博弈时留下的著名棋局,被旁观者记录而下,画成棋谱传之后世。

    这些棋谱在当时那个时代就是名极一时,能够流传后世也自有其玄妙可取之处。

    孙登告诉姜流他用的这些变化都是出自‘孙策诏吕范奕’,孙登先前观摩古棋棋谱,颇受震动,尤其是这个棋谱让他受益颇深。

    他将其中的变化奥妙归纳而出,又大而化之,自成一家。

    因为是从‘孙策诏吕范奕’中得到的感悟,因此孙登便将他领悟的这一系列变化成为孙策诏吕范奕。

    说起来,这招变化也算是他最得心应手的变化之一了。

    姜流一听大奇,嚷着央求孙登给他看古棋棋谱,也想从中领悟一些变化。

    孙登拿出那‘孙策诏吕范奕’的拓印本来让姜流研究,姜流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什么精微变化。

    孙登悉心为姜流讲解每一手棋的奥妙,一手之中,可能已经买下数手后招,一个棋子落地之点,实则已经罩住一片区域。

    姜流听罢,虽限于实力,有很多无法领悟,但看到其中精妙处,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日晚间,姜流一直在灯下钻研这‘孙策诏吕范奕’,一日月到中天,三更将近,这才睡去。

    他一直在想棋局的精妙,睡得不是很沉,睡梦之中,他仿佛听到屋中有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翻动的声音。

    姜流迷迷糊糊睁开眼,屋中十分漆黑,不过迎着月光,倒也能隐隐约约看清屋内环境。

    他刚一睁眼,瞳孔瞬间骤缩,背后有些发凉。他眼中见到,墙角正有个身影蹲在地下,搜索自己的包袱。

    贼盗!

    姜流心念一闪,心中大骇,想不到道观这种清凉处所,竟也有贼盗光顾。

    姜流一时心惊,不过很快定下神来,他想要出声喝骂,又觉不妥,想了一想,还是温言道,

    “不知这位梁上君子姓甚名谁,来寒舍所寻何物,若是为了钱财,大可就此离去,观中清贫,没什么让兄台瞧上眼的事物。”

    那黑影听闻姜流这谦和的言语微微一怔,旋即站起,转过身子。

    “周公子当真警觉,半夜三更,在睡梦之中竟然也有此警惕性,小女子钦佩不已。”

    这声音极为优美,如清泉,如魔音,带着三分甜腻,三分**,三分清脆,让人不自禁沉入其中。

    姜流突闻这柔美动听的女子声音,心中的惊异远远超过沉醉。

    他万万没想到,半夜三更到自己房中来的‘梁上君子’居然是一名女子。

    听到这优美的女子声音,姜流震惊之余,心间同样一荡,慌乱之下,完全不知所措。

    映着月光,他模糊间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身形,那玲珑有致的身姿,的的确确是个女子无疑。

    姜流不知如何是好时,那女子却丝毫没有盗贼被抓时该有的畏惧。她脚步轻移间,身子向着门外掠去。

    “小女子离开三月有余,本想周公子已然放松警惕,却不料公子行事如此谨慎,小女子这次不成,定会另想他计,周公子还是将令牌主动交出的好,小女子这里除了鬼刺毒外,可是还有不少好东西。”

    这黑衣女子话音刚落,身子已经掠出门外,消失在黑暗之中。

    姜流被他这一通话说的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他想要出声发问,那女子却已经夺门而出,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自己却还没穿衣服。

    姜流心想:她一个女子,深夜居然来此暗访,不知所为何物,我浑身上下,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什。她叫我周公子,又是为何,真叫人摸不透。听他语气,若是我不给她那物什,她还要对我不利,那鬼刺毒又是什么东西。

    姜流心念电转,冥思苦想间,始终摸不清其中原委。

    姜流无计可施,看着窗外皎洁月光,终于再度睡去。

    翌日清晨,姜流本想早起告知孙登道长观中闹贼这件事,却因昨晚睡得太晚,又半夜被吵醒,睡眠不佳,一直过了辰时才惺忪地睁开睡眼。

    他洗漱一番,正要去孙登平时修炼的房中拜见,却回身刚好碰见了他。

    姜流刚欲开口,孙登已经朗声笑道,

    “今日怎起得这样晚,先去后堂吃饭吧。”

    平日里餐饮都是姜流的事宜,今日孙登居然叫他去吃饭,显然饭菜已经安置妥当。

    姜流正惊异是不是道长见自己迟迟不起,自行去山下购置,孙登的声音又是响起。

    “你吃过后便过来与老道对弈吧,不知你‘孙策诏吕范奕’看的如何了。是了,观里今日又来一人,那人周小友见过,你应该不认识,正好去见个面吧。”

    姜流听说又有人来,有些惊奇,不是说道长平日里潜心修道,为何还有人来这里请教道长。

    姜流走入后院,后堂门没有关,便自行进入。

    走入堂中,他见到桌旁正有一人起身相迎。

    姜流见到这人,心中一阵,身子也不觉晃了一晃。这人是一名女子,身穿紫衫,娇躯玲珑,脸颊精致,不过露在外的只有半张面庞,双眼和秀眉都被一个面罩给遮盖。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三月前他在镇上遇到的那名气质出尘的女子。

    她一双玉手放于身前,起身相迎,却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脱俗气质,让人为之侧目。

    之前这女子的惊鸿一瞥,使得姜流目眩神迷,惊为天人,如今她双目灼灼盯着自己,看的姜流不由脸红。

    姜流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做了自己最熟悉的动作,作揖行礼。

    见姜流行礼,眼前女子嫣然一笑,“姜公子多礼了,快坐下吃饭吧。”

    她声音娇柔动听,带着听着清脆,又有几分娇柔,还带着三分柔媚。

    姜流听到能让人坠入深渊的优美声音,心神更是动荡,他身子重重一晃,指着这紫衫女子道:

    “你......你是昨晚........”

    那女子面露歉然,微微一笑,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语气中娇柔更胜。

    “小女子昨日误入公子房中,还请公子原宥。小女子三月未至,不料周公子已经离去。今日听孙登道长说起,这才知晓昨晚的过错,当真打搅了姜公子。”

    “没......没打搅.....”

    听着他婉转娇柔的语气,姜流如何还能生起怨气。

    姜流自三月前与之邂逅一场后,对眼前女子便记忆深刻,如今再见她动人仙颜,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听她向自己道歉,姜流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姜公子能够原谅,真是太好了。姜公子请坐下用餐。”紫衫女子粲然一笑,做个请的手势,请姜流坐下。

    姜流听她话语,不自觉迈步走去。

    等到他脚碰到座椅之时,心中突然传来一片清凉,让他心神一惊。

    姜流心中顿住脚步,重新看着眼前女子,目露警惕之色。

    自己从见到这女子,便如同被迷住一般,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他甚至没有见到这女子真颜,竟然会如此痴迷,真是有些说不通。

    这女子闻言软语中仿佛透着丝丝魔力,能够勾魂摄魄,就如同他在成都见到的残月一般。不过这女子声音娇媚中又透着几分清脆柔婉,与残月的邪魅又有所不同,却更容易让姜流心魂失守。

    姜流心中清流流转间,心思也清明了几分,想的事情也周到起来。

    这女子半夜三更去自己房中盗取他物,即使是认错了人,但他一想,自己的房间原本是周瑾周大哥,那她要偷取的东西自然是周大哥的了。

    这女子要偷取周大哥的东西,心思必定不纯。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又不禁闪过周大哥提醒自己的话,一定要小心这里的一名女子,一定不要被这名女子的眉毛外表所迷惑,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心如蛇蝎。

    姜流想起这些话语,警觉更甚。

    “你要到周大哥房中,取什么东西。”

    他言语中还留有余地,不说‘偷’字,而说‘拿’。

    “咯咯,姜公子是正人君子,有所不知,周瑾周公子外表倜傥,实则风流,他一年前与小女子的一个姐妹欢好,半年前他来这里修道,将我那好姐妹抛弃。我那姐妹之前送于周公子一件贴身物什,小女子来这里,就是要待那姐妹索取这件物什,却不料周公子已经离去。”

    那紫衫女子娇笑一声,闻言软语道。

    姜流听闻,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看姜公子这样子,定是听周瑾说过小女子什么坏话。周瑾公子生性风流,一年前拈花惹草,江南人人皆知,他另寻喜欢后,总是找借口文过饰非。小女子代姐妹收回贴身之物,周公子不与,这才编上一些谎言借口诬陷小女子。”

    姜流听她说的温柔诚恳,神色又缓上一分,不过还是有些不信,

    “可周大哥不想那种会说谎的人。”

    紫衫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周公子对待朋友仗义,不过在红尘之事上难免有些过错。”

    “公子还是先来用餐吧,不然粥都凉了。”

    姜流这才看向桌面,上面摆着两幅碗筷,一副是紫衫女子的,另一副在她对面,显然是为姜流摆放,桌上有着几碟小菜,看模样十分精致。

    姜流肚子实在有些撑不住,坐下身来端起粥喝了一口,粥中加了莲子、红豆,清香可口,回味无穷,姜流不禁眼前一亮。

    他夹起小菜吃了几口,每一种都颇为可口,比自己在镇上酒楼中点的都要好吃数分,他吃过的饭菜之中,也就在笙歌院那一次能够与之相较。

    “这粥和小菜,可对公子胃口么?”

    紫衫女子巧笑倩兮地看着姜流回味无穷的模样,道。

    “这些......都是姑娘做的么?”

    姜流看着她面罩中清亮的眼珠,问道。

    “微薄厨艺,让公子见笑了。”紫衫女子道。

    “姑娘人长得漂亮,又有一手好厨艺,世所难寻,不知何人有福气能娶到.......”

    姜流尝到如此美味,大是欢快,不禁脱口道。他一言既出,顿觉有所唐突,忙住口道。

    “姜公子喜欢,小女子天天给公子做。姜公子也不要称小女子‘姑娘’了,小女子姓洛,名紫苑,公子叫我紫菀就好,或者叫我小名菀儿。”洛紫苑听他称赞自己,欢喜道。

    “在下姜流。”姜流道,

    “嗯.....姑娘名为紫菀,真如紫菀花般娇艳美丽,姑娘姓洛,恰似那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仙姿动人。”

    姜流觉她名字起得甚是好听,不觉赞道。

    当时起名绝大多数名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名本就少见,如‘紫菀’这般悦耳的,更是没有。

    姜流刚见面就这样风言风语夸赞人家十分不妥,忙补充道,

    “小生言语冒昧,有所唐突,实非本意,姑娘不要见怪。”

    洛紫苑听他出言夸赞,还如此谦逊有礼,美眸中波光闪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能得公子几句良言,小女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怨。”

    两人言谈甚欢,这女子不止声音动听,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亲和力,让人忍不住亲近。

    一顿饭下来,姜流对洛紫菀好感大增。这女子容貌脱俗,声音柔美清丽,还做的一手好菜,任谁也不会生出反感。

    他之前信誓旦旦答应周瑾一定要提防红颜祸水,如今这誓言早已被他抛至九霄云外。

    姜流喝完两大碗粥,吃了不少精致小菜,连连向洛紫菀道谢,称赞她的手艺。

    他走出院中,迎着高空橙黄的太阳,心中舒畅万分。

    想起之前周瑾告知他的小心事宜,又想到之前洛紫菀到自己房中盗取物什,暗自摇了摇头。

    一定是紫菀姑娘与周大哥有了什么误会,紫菀姑娘这么美丽善良,又是什么红颜祸水。

第七十八章 如此佳人

    姜流心中暗想,他之前听清念道长说过周瑾行为不检点,想必他与紫苑姑娘真有什么故事也说不定。

    踏着长满青草的石道走入前院,孙登已是摆好棋局在那里等候。

    孙登今日按照‘孙策诏吕范奕’摆了一局棋,两人分执黑白,代孙策与吕范下棋。

    姜流先行,顺着棋局在右上角落子,孙登也在右上角与他拆解。

    当年孙策这局棋中执黑先行,但吕范的白棋却下的十分从容。姜流虽占据一棋的先机,可也并无优势可言。

    他实力与孙登少说还要差三子,两人顺着残局对弈,一来孙登没有让子,二来黑棋的孙策本就有些劣势,所以一局棋开始,不过几十手功夫,姜流连连在右上角、右下角出现溃败,只得撒手认输。

    第二次姜流下白棋,孙登换为黑棋,孙登依然落败。

    两人下棋间,收拾完碗筷的洛紫苑前来为二人端茶送水,她还送山下买上来不少水果点心让二人品尝。

    姜流从来没享受过这种贴心服侍,他自幼生长在山中,平日和小羽在一起总是练武玩闹。小羽天性活泼,可不会干这些做饭端水的事情。

    洛紫苑伺候的,简直比贴身丫鬟还要周到,令姜流不禁心怀大畅。

    姜流一边与孙登下‘孙策诏吕范奕’的残棋,一边喝茶吃点心,好不逍遥。

    不觉间日头竟然已经偏西,炎炎的烈日只剩丝丝余晖。

    姜流终于赢了一把棋,心下喜悦,他站起身来伸展一下手脚,刚好见到洛紫苑窈窕的身影从身前经过。

    洛紫苑雪白柔夷提着一个菜篮,正向外走去,见到姜流起身,笑语相迎道,

    “看这样子,是终于赢了道长一把棋的了。”

    她于围棋一道也了解一二,之前给两人端茶送水时见到姜流的棋子总是处于劣势,姜流虽然在她过去时眉头会舒展开来,可其他时候一直紧皱着眉头苦思,如今他这般轻松的起身,显然是终于赢了一把棋。

    “是道长有意相让,不然凭小生这微末实力怎能赢棋。”

    他说的倒也不假,以他现在的实力,在孙登不让字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得胜,这次能赢,也不过是抓住了孙登犯的一个错误。

    毕竟围棋对弈,落子失误或者想法出血些微偏差也是在所难免,即使如孙登这样的棋道大师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出错。

    “紫苑姑娘这是要去......”

    “公子沉浸在棋局之中,怕是忘记时间了。现在申时已经过去一半,天都快要黑了,小女子自然是去山下买今晚的食材。”洛紫苑素手指指天边落日,嫣然笑道。

    姜流脸色一红,有些尴尬,想不到日头过得这般迅速,他只顾自己欢乐,洛紫苑不仅为他端茶送水,还要给二人做饭,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我和紫苑姑娘一同前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姜流歉疚道。

    洛紫苑笑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说罢,她很是识趣的将菜篮交到姜流手中。

    姜流结果篮子,向孙登做个揖,与洛紫苑一同下山去。

    山路之上,不知为何,姜流余光一直看着身旁的洛紫苑,眼睛也时不时地向她身上飘去。

    洛紫苑似乎注意到姜流的目光,螓首微转,美眸与他对视。

    姜流有些尴尬,旋即笑道,“小生与孙登道长长日对秋萍,紫苑姑娘在一旁侍候,真是感激不尽,耽误了紫苑姑娘修行,还请原宥。”

    “姜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女子做一些分内之事罢了,公子陪道长下棋作乐,小女子服侍你二人也是应该的。”

    “那怎么好意思,紫苑姑娘来这里也是向孙登道长请教的吧,眼下姑娘又要送茶,又要做饭,耽误了姑娘修行,小生实在过意不去。”姜流道。

    “小女子来此本便不是为了修行,”紫苑道。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向道长请教。”姜流一听,脚步顿住,脸现惊容,周瑾的告诫又转回脑中。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修道,莫不是真有什么阴谋诡计?

    “咯咯,公子不要误会,家里人本来让我来这里虽道长修道,毕竟道长的声明,老一辈中还是有人知晓,所以他们也很想让我虽道长请教武学。”

    “可在观中,道长从来只传授修心道法,从不涉及武学精要。我觉得无聊,便回家一趟,却又被外公逼着前来,说虽然不能学什么武功,但能请教道长一些炼心之术,再不济,能讨的道长欢心也是好的。”

    洛紫苑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姜流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底起疑,道长既然不指教资源姑娘与周大哥武学,为何要教自己这门奇妙的修炼之法。

    他不知道的是,孙登教他的,也不过是道家普通的打坐炼心之法,他之所以能修为猛进,全是与清风明月心经和他自身有关。

    洛紫苑到镇上买了一条鲤鱼,又买了些荇菜之类的作料,洛紫苑说要找到溪水清晰一下这条鲤鱼,二人沿山路回山,走到半山腰处拐入一处岔路,在林中穿行片刻,远处的哗哗流水声传入姜流耳中。

    姜流听这水声听的清晰,却不料走了半里路才见到清澈的溪水,这倒让他有些心奇,他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却浑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内力大增,耳力随着增强的缘故。

    看到这清冽的溪水,洛紫苑欢快一笑,走近前去,玉手抄起几多水花向空中洒去。

    女子天**美,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洛紫苑摘下面罩,清洗了一下自己面颊,又重新戴上,这才去清洗鱼和蔬菜。

    姜流站在洛紫苑背后,看着他摘下面罩,心神飘忽,只想走上前去,看看面罩下究竟是怎样一张精致面庞。

    但姜流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狠心掐灭。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人家不想让别人看到面庞,证明她的面颊是她的**,每个人都不愿自己**泄露,自己倘若看了人家**,那么就称不上是什么仁义之士。

    姜流心中说着不看,眼角还是不经意间瞥到了一分她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瞬功夫,并未看清,但姜流还是能看出她脸上清丽光滑,,并没有什么胎记之类让女子羞于见人之物,就不知她为何整日带一副面罩。

    洛紫苑清洗鲤鱼时,姜流也上前帮忙,不过他笨手笨脚,开膛破肚时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搞得一身衣服污秽不堪。

    最后姜流只能将那些荇菜清洗一番,其余工作都交给洛紫苑帮忙。

    回到观中,姜流后堂都没去过几次,洛紫苑怕让姜流打下手他要是打翻什么东西那就不妙,所以全程一人忙前忙后,姜流只能站在一旁观望。

    两刻钟时间过去,一锅鱼汤终于烧好,洛紫苑受益甚佳,鱼汤中加了种种作料,鲜美无比,鱼肉也被汤水渗透,全无腥气,只有清香。

    连平日里进食甚少的孙登吃的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大快朵颐一番后,洛紫苑去收拾碗筷,孙登与姜流探讨一番棋谱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人姜流早早起来,正要去溪边将昨日弄脏的衣物清洗一番,洛紫苑已经早早过来拜见,要给姜流浣洗衣物。

    姜流推脱不掉,连连道谢着将衣服交于洛紫苑。

    这日申时不到,姜流便主动请缨要去为洛紫苑购置食材,洛紫苑嫣然答允,不过还是与他同去。

    两人来到镇上,喧闹的人流从二人身边经过,姜流注意到,不时有行人向他身旁洛紫苑瞧去。

    要说是因为洛紫苑的窈窕身段和出尘气质而为之侧目,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姜流也曾对之惊为天人,但好多人看向洛紫苑的眼光,又与单纯的惊叹迷恋截然不同。

    注意到那些古怪的目光,姜流渐渐有些不自然,周围有几人见到他们两人,还低声议论着什么,姜流本欲凝神听一下几人的谈话,但想到儒家‘非礼勿扰’的准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再走几步,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紫苑姑娘,周围这些人看我们的的眼光好像有些异样,不知为何。”

    “嗯,姜公子,似乎有人盯上我们二人了,后面还有几人在跟踪我们。”洛紫苑点了点头答道,不过她语气中没什么惊异与慌乱。

    姜流回头看去,果然见到三人在他们身后十几丈处鬼鬼祟祟,虽然见他向后看来,三人连忙躲闪,可姜流还是发现了三人的不正常。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避一避。”

    姜流没什么江湖阅历,碰到有人跟随这种事也不知如何应对,反而是一副向洛紫苑询问的语气。

    洛紫苑本来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但他也不好拂了姜流的好意,微微颔首道,

    “好,姜公子,那咱们抄小路走吧。”

    两人商议已定,便拐入一处偏僻小路,顺路前行。

    两人走了百余步,前方行人少了起来,却见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二人逼近过来。

    姜流打眼看去,眼前少说有一二十人,这些人全都面相狰狞,不少人都是**着膀子,肩上身上刀疤纵横,没人手中都拿着或刀或斧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一群人显然都是江湖中的角色。

    姜流看到眼前这阵仗,心中一惊,不由得脚步后撤,但想到洛紫苑还在自己身后,这后撤的一步又强行顿住。

    姜流定睛看去,前方人群之中还有个认识的人,这人虎背熊腰,铜铃大眼,满脸横肉,正是他送周瑾下山时见到的那醉酒大汉。

    姜流也是这一天邂逅了洛紫苑,那天这条大汉拦街对洛紫苑污言秽语图谋不轨,被洛紫苑摔倒在地,想不到今日又在这里相见。

    不过看这样子,这大汉显然是来兴师问罪。

    一群人将姜流二人围在当心,那横肉大汉指着洛紫苑,向为首那脸色阴翳的中年汉子低声说了几句,那中年汉子点点头,这满脸横肉的大汉脸上狞笑一声,向前一步,目光淫邪地看着洛紫苑,

    “小娘皮,上次老子喝醉了酒,你刚趁老子不清醒时摔老子,这次我这么多兄弟在这里你倒是再摔一个看看呀。”

    “老子今天不光要摘下你面罩,还要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撕烂你的衣裳,让这里的兄弟,都瞧瞧你光溜溜的身子。”

    说罢,他狞笑一声,一旁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众人看向洛紫苑的目光都甚是放肆,不少人还对她指指点点,言语轻薄。

    洛紫苑似是有些惊慌,向姜流身旁靠了一靠,她如美玉的双手也抓住了姜流左手,

    “你们一群人挡住我们去路,意欲图谋不轨,对一个弱女子干这卑鄙行径,你们还有点江湖道义么,算得上江湖好汉么?”

    这次还未等这一脸横肉的大汉回答,一旁众人已经抢着嚷了起来,

    “哈哈,这方圆几十里的江湖,都是我们铁山帮说了算,这小娘皮还说什么江湖道义。”

    “咱们兄弟也不过是要要你陪大家乐呵乐呵,还讲什么江湖道义,之前那丑婆娘贾南风还能一天换一个男宠,你这小娘皮这般貌美,身旁就这一个小白脸怎么行,哥几个陪你乐呵乐呵,也让你风流赛过贾南风。”

    “你这小白脸姘头能有什么卵用,跟着我们铁山帮走,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听到兄弟们的叫嚷,很是得意,脸上狞笑更胜,他铜铃双目狠狠盯着姜流,阴恻恻地道,

    “你这小子油头粉面,就是这小娘皮的姘头吧,识相的赶紧滚开,大爷们还能饶你一命。”

    姜流身在重重包围之中,心底原本有些惊惶,他从前遇见过山贼拦路,还是和石猛一起的时候,不过那时石猛一掌打飞好几个,他有石猛保护,也没什么好害怕,但如今身旁没有高手相陪,他还真是有些担忧。

    不过这种担忧在洛紫苑握住他手时,便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姜流感受到洛紫苑玉手的温柔滑腻,如同飘入云端般舒畅,他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洛紫苑的手,掌中柔软陶醉的感觉更甚。

    他此时身陷重围之中,反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他看着洛紫苑精致的面颊,心中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

    他仿佛觉得,现在洛紫苑无论让他干什么困难重重的事情,哪怕刀山火海,为了她,他也一定要去闯上一闯。

    姜流心神飘荡间,周围的污言秽语全然没有进入耳中。直到横肉大汉朝他阴厉叫嚣,他这才回神。

    姜流听这大汉说什么‘小白脸’、‘油头粉面’、‘姘头’,大是气恼,这人言语无礼,侮辱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连带紫苑姑娘一起侮辱。

    倘若因他这一句话,毁了人家的清白名声,他姜流也罪过不小。

    姜流想起那天这大汉拦路调戏洛紫苑,心头怒火更甚,不过他受儒家熏陶日久,又刚学了道家清虚之理,还是强行压下怒火,作了一揖,

    “在下与这位姑娘清清白白,兄台怎可枉自诬陷,之前兄台醉酒之下得罪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心底善良,一定不会介怀,不如这事就此掀过,大家互不叨扰,岂不美哉。”

    那横肉大汉听他说的谦逊,以为他是怕了自己,神色间更是不屑,言语更是轻狂,

    “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大爷有心放你一马,还在这里里噪,你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不然大爷在你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

    姜流听他言语无礼,心中又是一气,不过言语还是平和,

    “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能总日打打杀杀,在下还是请兄台深思熟虑一下,以和为贵.......”

    姜流口若悬河地说着,那大汉早就不耐,听他又是聒噪,突然纵身上前,对着姜流头顶一刀劈下。

    姜流料想不到这人说打就打,一惊之下毫无防备,眼看他刀锋逼近,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右手无意识地在怀中一掏,也不管抓住的是何物,立即出手挡格。

    一旁的洛紫苑间那横肉大汉回到劈来,姜流却不闪不避,她美眸一闪,刚要出手,却见姜流右手一抓一掏下,一个黝黑物什从他胸前迅捷飞出,挡在了他身前。

    这物正是姜流平时随身携带的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书卷。

    这书卷看起来黝黑古老,却十分坚固,那大汉一刀劈在书卷之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长刀便如砍刀大理石一般,生生停住。

    姜流手臂,甚至都未曾下沉分毫。

    接着,姜流四条经脉中内力狂涌,朝着书卷涌去,接着一往无前,向大汉冲去。

    那大汉直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传来,震得他手臂都要寸寸断裂。

    被这股大力一冲,大周身一震,身子便如离弦利箭般倒射而出。

    他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跟斗,这才落下,落地之处,正有三个大汉在此盘踞,这满脸横肉的大汉长刀劈下,到身子飞出,不过一瞬间的事情,那几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眼前就有一个黑影飞来,三人被这大汉飞来的力道一撞,都应声倒地。

    四人在地下滚了一阵,这才停下。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躺在地下,鲜血狂吐不止,被他撞到的三个汉子,也都伏地呻吟,站不起身。

    周围一种汉子见到这番场景,面面相觑,皆是没有想到,这熊霸一刀砍下,竟然被这小白脸反手震飞。

    洛紫苑见到姜流露了这一手上乘内功,顿时眉开眼笑,看向姜流的目光,也不一样起来。

第七十九章 莫名退敌

    一群汉子中为首那人见到姜流露的这一手,也是瞳孔骤缩,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他身为铁山帮帮主,在江湖中滚摸爬打多少年,阅历自然不浅,看面前少年这一下,有四脉的实力,不过这少年发出这一击,自身消耗肯定也不小。

    他们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怎么也不能因为这少年这一手就惧了他,这么多人,耗也能耗死他,况且他对自己身手也极度自信,就算这小子是四脉实力,凭他这年龄,兵器上能有什么造诣,倘若一对一打,他有信心,不出三十招,就让这少年在自己利斧下身首异处。

    一念及此,这阴翳中年人目光火辣地瞧了洛紫苑一眼,随之望向姜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给我上,砍翻这小子,抢下这娘们儿。”

    周围一群汉子听到老大喝声,互望一眼,眼中凶芒暴闪,一同呼喝着朝姜流奔去。

    一群大汉向他冲来,明晃晃的兵器闪着寒芒,看的姜流心惊肉跳。姜流心神一乱,连‘后会有期’这些客套话都来不及说,便要开溜。

    他刚想拉着洛紫苑脚底抹油,一群大汉已经逼近身来,当先三人更是迅速,三把大刀已经如同匹练般向他砍下。

    姜流慌不择路,无可奈何之下又举起那黝黑书卷抵挡来势汹汹的三把兵刃。三把兵刃砍在卷轴之上,发出的依旧不是金铁交击或者利斧劈木的声音,

    一声不大的沉闷声响传开,三把兵刃又被这看似古老残破的黝黑书卷接住,紧接着,之前的一幕再次上演,三把兵刃就像是被重锤凭空砸落一样,咔嚓咔嚓断为数截,这最先冲上前来的三个汉子,也宛如断线风筝一般被一股狂风卷飞。

    之前姜流慌乱下格挡,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却离奇飞出,就让他心中疑窦丛生,眼下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姜流心底里的惊异又多了一分。

    他浑然不知,为何这几人砍自己一刀会自己向后面飞去。

    不等姜流考虑,眼前又是一片大汉冲来。

    姜流不敢多想,依样施为,来人看他哪里,他就把黝黑书卷放到哪里。

    来的兵器无论是刀是剑,是叉是棍,与姜流书卷相撞的瞬间,都会寸寸断裂,同时握兵器的人都会向被重锤击中一般,倒飞出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姜流身前几丈处躺满了一地抽搐呻吟的大汉,哀转痛骂声不绝于耳。

    姜流脚下,也洒满一地刀剑碎片,这要是有个铁匠在此,将这些已经废掉的铁回收掉,那可真是凭空大赚一笔。

    一瞬间,场中只剩下姜流洛紫苑与那阴翳中年人还站立着。

    姜流与洛紫苑一步未动,那中年人自始至终也未动分毫。

    “在下不知为何,这些兄台们的兵器就已经断掉,他们人也不知为何向后摔出。不过还是在这里说声抱歉,在下与朋友就此告辞,有缘再会,有缘再会...”

    姜流看到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相信是自己做的,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向那阴翳中年人抱拳致歉。

    说完这话,姜流就一边嘀咕着,一边拉着洛紫苑向后退去。

    姜流这话本意是道歉,可停在那阴翳中年人耳中确是满满的讥讽嘲笑。这兵器明明是他用内力震断,人也是被他用内力震飞,还说什么不知为何,这少年还真是不将他们铁山帮放在眼里。

    阴翳汉子心头怒火中烧,脸上阴色更浓,“阁下如此不将我铁山帮放在眼中,今日这场子要是不找回,我铁山帮怎么在黑道上立足。来来来,让我和阁下过上几招。”

    他话一说完,也不待姜流应允,身子已经化为一道黑影向姜流重来。

    看到这人迅捷无伦的身法,姜流心头便是一颤,看着速度,这汉子轻功起码和李雄不相上下。他虽瞧不起李雄,但李雄怎么说也是接近四脉后期的实力,可不是他能够应付的了。

    阴翳汉子迅速冲来,一柄大斧眨眼之间已经闪现在自己眼前,向着自己顶门劈下,姜流避无可避,慌忙之中又是举书卷挡驾。

    姜流书卷横空挡格,那大汉利斧本来就要劈上他的书卷,却蓦然在空中偏移几分,擦着姜流书卷经过。

    姜流大惊,灵光一闪,立即要撤回书卷,那大汉却料敌机先,大斧横向一拍,拍在姜流手背之上。

    先前姜流凭借这诡异的黝黑物什,挡下他手下弟兄们的各是兵器,并且借此运气反震,这让得这中年汉子对于姜流手中这东西和他的内力也是有所忌惮。

    他身为铁山帮帮主,也不是只凭借蛮力才让的铁山帮在这一代立足称雄,这些心思技巧,自然也少不了。

    姜流手背被他斧身一拍,一阵剧痛,书卷当即脱手。

    阴翳汉子拍飞姜流手中之物,本欲趁势压下斧子,一举把这少年劈成两半,却没料到他利斧拍在这少年手上,这少年手上也传来一阵气流。

    这气流原本若有若无,但传到他斧身上时却陡然化为一股洪流,将他斧子都是震得偏离二尺。

    他被这股内力一冲,虎口一震,险些握不住手中大斧,他终于奋力稳住大斧,又是一斧朝姜流顶门劈去,不过因为之前斧身被震飞,第二次劈来与之前已经有了一些间隔。

    书卷被一股大力震得脱离姜流手掌后,向着左方飞去,同时,整个书卷,也是伸展开来。

    书卷脱手,姜流顾不上手上疼痛,向着飞出的书卷抓去。

    幸亏书卷脱手后展了开来,三尺长的书卷,一瞬间还没有飞远。

    姜流及时抓住书卷边角,这时阴翳大汉第二斧刚好劈来,姜流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手中书卷,朝他大斧上拍去。

    三尺长的书卷拍在利斧上,顺势一卷,将斧子卷主,姜流顾不上许多,用力往后一拉。

    那大汉万料不到这黝黑东西竟然能展开成三尺来长,而且还刚好将自己斧子给缠住,而且姜流还刚好顺势一拉。

    霎时之间,斧柄上一股清凉气流传来,那大汉手掌一阵,利斧脱手,他利斧脱手,没有向前跌出,反而被这清凉内力震得蹬蹬蹬向后倒退。

    长斧被姜流一拉一甩,飞出老远,这才落下,斧头落下,嵌入地中数寸。

    阴翳汉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扶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看向眼前的文弱少年,眼中满是深深的忌惮。

    眼前情景一目了然,阴翳汉子兵器脱手,显是已经落败。

    “阁下武艺高强,我们铁山帮不敌,认栽了。”那大汉知道无法逃脱,把心一横,低声道。

    “奥,你们认栽了。”

    姜流答应一声,有些茫然,他们认栽,为何还不逃走,反而要和他说一声。

    之前姜流去成都途中见到有强盗抢劫,被石猛三拳两脚打死几个后,其余的都是抱头鼠窜,这些人既已失败,为何还不逃走。

    他可不知道武林之中门派之间比武,输掉的一方那得要付出一些代价,况且这一次是铁山帮找他们的茬反而落败,更是得将生死交于他们手中。

    铁山帮虽为黑道势力,可却不是那些四处游走的强盗草寇,他们在这县中也是有家有业,既然落败,就得认栽,不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还得被对方找上门来。

    “我们既然认输,要杀要剐随你处置,阁下吩咐话吧。”

    “嗯,要杀要剐,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剐你们。只是之前那位兄台调戏这位姑娘,被这位姑娘小惩一番,你们来这里,想必是为此事的了。子曰:君子以文会友。希望各位能够一心向仁,不要总是打打杀杀,那位兄台与这位姑娘的过节,也请就此略过。还有,子曰: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那位兄台之前出言无礼,有损这位姑娘清白,还请你帮忙指正。若是诸位没有其他事宜,还是请回吧。”姜流认真地道。

    那阴翳汉子听姜流絮絮叨叨说着一通,还什么‘子曰’‘子曰’不断,都是些教育人的大道理,他听姜流这么说,心中有些好笑,却不敢多说。

    这青年说话皱皱巴巴,之乎者也,让他多了几分怀疑这是不是圣贤庄那位大贤的高足。

    不过姜流说的虽然嗦无聊,却并没有见怪他们的意思,这也让阴翳大汉松了口气。

    姜流说完后,阴翳汉子微一拱手,算是受教,便吆喝一声,招呼其余汉子离开。一众人气势汹汹的来,却相互搀扶着,如同老弱病残般灰溜溜离去。

    看着这群人终于离开,姜流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他欢喜地看向身旁的洛紫苑,却突然想到自己还一直紧握着她柔软的白玉柔夷,不由得脸上一红,忙松开左手。

    洛紫苑盈盈一笑,收回素手,

    “想不到公子的神功如此非凡,今日多亏公子相救,不然小女子可是要被这群人给欺辱了。”

    听着洛紫苑娇柔婉转的道谢声,姜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紫苑姑娘说笑了,其实我也不知为何能够将他们震飞。他们兵器砍过来,我慌忙间举起这书卷,就这么一挡,想不到他们就会自己飞出。”

第八十章 情动

    “你当真不知他们因何飞出?”

    洛紫苑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她与姜流打了两天交道,已摸透姜流,他力求做个正人君子,说谎欺骗之语是不会说的。不过她还是有些讶异,姜流自己所为,居然不自知。

    “不知。”姜流摇摇头。

    “这些人都是被你用上乘内力震飞而出,你要震飞他们,首先得潜运内力,如果不运气,怎能将他们震飞,难道你的内力还是自行运转,将他们震飞的么?”洛紫苑道。

    “嗯,言之有理,说不得便是我这内力自行运转了,这内力时常会自己运转。”洛紫苑最后一句话,本是调笑之言,传入姜流耳中却大有道理,不禁让得他连连点头。

    “这怎么可能,哪有内力会自行运转。”洛紫苑娇呼一声,惊奇道。

    说罢,她凝脂般的手迅疾伸出,抓住了姜流手腕。

    姜流想不到她一个女子居然会主动抓男子手腕,被她柔软清凉的手抓着,他心头一震异样感觉,同时又大是窘迫。

    洛紫苑手一握住姜流经脉,一股内力便从手中涌出,进入姜流经脉。她这股内力偏向轻柔,显得无甚威力。

    外界内力如体,姜流经脉中内力又自行运转起来,顿时一股清流便将洛紫苑传入姜流体中那一分内力包裹起来。

    洛紫苑感受到姜流这股看似若有若无,实则却雄厚无比的内力,眼瞳流光闪动,心中充满好奇与惊异,

    “你这种内力,似乎不是你们成汉宗的,也不是孙登道长的道家内力。”

    “嗯,是,我这内力可以说是莫名得来,我也不清楚。”姜流点点头道。

    “莫名得来,怎会有内力是莫名得来。”洛紫苑奇道。

    “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是有的,我那天一觉醒来,体内就多了这股内力,而且这内力与寻常内力大是不同,寻常内力需要勤加修炼才能增长,这内力越是不练越能增长。这三月来我随道长打打坐,内力就能突飞猛进。本来也不过是一脉的实力,如今已经达到四脉。”

    姜流回忆起往事,认真地道。

    洛紫苑闻言,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流。

    “你三月时间,便从一脉升至三脉。”

    “是的,”姜流点头,“不止如此,我这内力也不过是一百天前才偶然得来。”

    洛紫苑竭力平复心境,道,

    “你这内力不是凭空产生的吗,怎么又是偶然的来。”

    “其实要说凭空产生也不完全是真,那天我得了这个古卷,之后一觉醒来自身内力全部消失,再过一天,体内就出现了这些内力。这书卷上虽记载了一门武功秘籍,却没指明修炼之法,不过说来,只有将这内力解释成书卷上记载的内力才说得通。”

    姜流絮絮说道,接着将手中的黝黑书卷递给洛紫苑。

    洛紫苑结果书卷,细细品读,刚开始,她也如姜流初次看到这卷轴一样,脸上震惊、激动、欢喜神情不住变幻。可看到书卷最后一字,却发现并无确切修炼之法时,她脸上的神情也与姜流初时一般转为失落、诧异、惆怅。

    “如此看来,只能是说姜公子天资非凡,只是观摩这卷轴一二,就凭空领悟出修炼之法了。说不准姜公子还是什么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

    洛紫苑笑道。

    “紫苑姑娘莫要调笑了,我天资鲁钝,之前修炼十余年,不过停留在一脉实力,如今内力大进,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姜流道。

    “不同人于不同武学的领悟不同,说不得公子便是适合现下的武学,这才一日千里。”洛紫苑道。

    二人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既然麻烦已经解决,他们也该干正事,洛紫苑买上东西后,二人一同回山,照例在清溪中冲洗一番,接着回到观中。

    时日如此般刷刷流逝,不经意间又是三个月时间过去,这三月以来,姜流生活的更加滋润,每天有洛紫苑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为她洗衣做饭,端茶送水,打理一切,他要做的除了每天的功课也就是与孙登下棋为乐。

    三月来洛紫苑无微不至地服侍,让得姜流对她好感大增,每每看到她言笑晏晏的样子,都忍不住伫立观望。

    这日洛紫苑熬好粥后,去叫姜流到后堂喝粥,却不见姜流人影,他走遍观中,依旧找不到姜流。

    洛紫苑出来观中,却见姜流正蹲坐在崖便凝神远望。洛紫苑走上前去,走到姜流身侧。

    洛紫苑站在姜流身侧,姜流竟然浑然未加注意,依然注视远方。洛紫苑注意到,姜流眼神中一阵灰暗沉郁之色,与他平日的澄澈截然不同。

    洛紫苑眸光一动,打量了姜流好久,姜流仍是未曾察觉。她见姜流迟迟不动,有些疑惑与担忧,于是伸出素手在姜流眼前轻晃了晃。

    “姜公子。”

    姜流听到这声娇媚婉转的呼唤声,瞳孔中恢复了些许光彩,他微一转头,望向洛紫苑,勉强挤出一分笑容,

    “是紫苑姑娘呀.......”

    洛紫苑见他欲言又止,神情忧愁抑郁的模样,有些动容,道:“姜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姜流如今心下郁结,是想找个人倾诉,不过这种事情,他又不太好开口,洛紫苑一句话问来,他嘴唇张开,想要说话,却半天没有吐出声音。

    “姜公子倘若心中郁结,还是说出来的好,说不定紫苑还能为公子遣怀。”

    洛紫苑道。

    姜流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低声道,“今日是我小羽妹妹的生日。”

    洛紫苑闻言,道:“想不到姜公子还有个妹妹,令妹与你一定是情感笃厚的了。”

    姜流摇摇头,“小羽妹妹算是我在宗门中的师妹,我与她一起被关伯伯抚养长大。”

    洛紫苑美眸一转,一抹莫名的笑容出现在唇角,

    “这‘小羽妹妹’一定是姜公子的情妹妹了。”

    姜流闻言,心头一痛,如被重锤猛击,他到这时,终于是忍耐不住,泪水在眼眶中滚了几下,顺着脸庞哗哗流淌而下。

    刘承大哥与诸葛小羽在一起的事,他虽然在心中竭力说服自己,刘承武功身份皆是高于自己,小羽随着他一定比跟自己在一起幸福,自己应该祝福才是。

    可饶是将儒家经典全部搬出,什么‘君子成人之美’统统亮出,也没有自己心爱之人跟着别人走了反要让他笑脸相迎的道理。

    姜流私下里不知为此伤心过多少次,可也没有如这次一般控制不住心中情感。

    他婴儿是就被关云收养,也不知自己生日是哪一天,从小到大,他就把自己的生日当做与小羽同一天,小羽的生日,在他心中与自己的生日一般无异。

    想到去年今天与小羽言笑晏晏的场景,在想到今日小羽与刘承共赏成汉宗繁花之景,他心中的悲伤便难以抑制。

    姜流开始不过之时泪水滚滚,却没想到越哭越伤心,到了最后已变成嚎啕大哭。

    洛紫苑见他内心悲恸,缓缓靠近他身畔几分,拿出一块淡紫色的幽香丝帕,为他擦拭泪水。

    姜流哭了一阵,泪水终于止住,哽哽咽咽地将这其中原委与洛紫苑说了一番,话到最后,他言语中带着深深歉意,

    “小生难过情关,把控不住自己心绪,大哭一场,一定吵扰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说完,他眼角又有泪珠涌现。

    洛紫苑被他话语感染,鼻头有些发酸,她秋水双眸默默注视着姜流,柔情流动。

    忽的,她柔夷探出衣袖,紧紧握住姜流双手,

    姜流被她双手一握,心间一荡,不由得向她看去,刚巧对上她满含柔情的双眸,同时,他耳边也传来那柔美婉转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中的情意更加真切。

    “公子身边没了诸葛小羽,可还有紫苑。若是公子不嫌弃,就把紫苑当做小羽吧,紫苑以后就是公子的妹妹了。”

    姜流听她说的娇柔婉转,其中满含情意,心中不喜,反而有些慌乱,

    “不不不,我怎能配得上紫苑姑娘。在下迂腐鲁钝,身无长物,人人不喜,紫苑姑娘如洛神般仙姿缥缈,姑娘能瞧得上我一眼,与我说上几句话,便是我的荣幸了,在下又怎敢有所希冀。”

    姜流说着,心中也是有些叹息。洛紫苑话中情意缠绵,大有托付终身之意,可他又怎敢答应。

    他自从小羽跟随刘承后,也彻彻底底认清自己,他姜流武艺稀松平常,学了些‘有朋自远方来’,也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加迂腐固执,更加让人讨厌,连与自己交好的小羽也不喜欢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怜爱。

    姜流自幼因为练武天资愚钝,被同门嘲笑,本就自轻自贱,连小羽也离开自己后,更是自卑,他妄自菲薄下,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倘若有其他女子跟了自己这种人,除了遗憾终身,自然是没有其他结果。

    “哼,你嘴里说着配不上人家,不过是觉得我比不上你的小羽妹妹罢了,我天生丑陋不堪,为了不被嘲笑,只得带上面罩,自然是比不上小羽漂亮,你与你的小羽妹妹在一起,天天喜笑颜颜,而我言语粗俗,不能引得公子发笑。你肯定是觉得,与我在一起,没有与小羽在一起开心。”

    洛紫苑玉唇一遍,有些委屈地道,说到后来,她心中感伤,不由得抽泣起来。

    姜流听她说的情意真切,心中大震,见她捂着鼻头抽泣,姜流忙道,

    “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要做小生的妹妹,我是求之不得的,就不知我这迂腐书生,有哪一点能被天仙般的姑娘看中。”

    洛紫苑听他答应,立时止住哭泣,美眸中异彩连连,极为喜悦,她欣喜之下,一下扑进姜流怀中,

    “你真的答应了,那我以后便叫你流哥哥了,流哥哥,你以后便叫我紫苑吧。”

    “嗯,紫苑,”被洛紫苑抱住,姜流身体僵硬了一个呼吸,这才如梦初醒,

    “我真不知是何来的福气,能让得你垂青。”

    洛紫苑离开姜流怀抱,她脸上未被面罩遮掩的部分全都变得赤红,像是被抛入火炉一般,

    “在紫苑看来,流哥哥身上并没有迂腐之气,你为人诚挚又富有仁义,江湖中如你这般胸无城府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自幼生活的地方,处处充满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小到大,也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因为接近我的人,都可能带有其他的目的。知道我遇见流哥哥你,才知这世上真的有表里如一,心地诚恳的好心人。”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希望......能嫁与流哥哥你这样的人........然后.......平安快乐地过完一生.......”

    洛紫苑话到此处,美眸远眺,怔怔出神,悠然神往。

    “若有一天......我也希望能娶到紫苑妹妹这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不再过这种我不喜欢的生活.......”

    这日清晨,表露心迹的两人,就这样在崖边相互依偎,看着红日初升,看着晨曦洒落大地,幻想着自己的明天........

第八十一章 一走两散

    接下来的这些天,姜流真正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除却每天悠闲地打坐修炼,对弈秋萍,早晚之时,还能够与体迅飞凫、飘忽若神的洛紫苑共赏初日晨曦。

    汲郡山的晨曦,是那么的优美,那么地让人神往。晨曦之下,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的声音,都是那么悠扬。

    蝉声长鸣,蛙声一片,虫鸣鸟叫,清风吹响,树叶沙沙,感受着身旁倩影的依偎,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听着她如幽兰的吐气声,闭目凝神的姜流,仿佛进入一种空灵之境。

    周围的一切,都透过他的双耳进入他的心神,仿佛间,整片天地都在他掌握之中,乘天地,御六气,提携阴阳,感悟天籁,似乎在这时都已经被他完成。

    姜流心神飘荡间,体内清流流转,经脉中的内力,又是暴涨一大截。

    做完今日的功课,洛紫苑去后堂准备早点,姜流虽笨手笨脚,也跟随她去,尽力帮些忙。

    姜流虽然沉浸在与洛紫苑在一起的欢乐中,棋艺却丝毫未落下,反而因为心境的缘故,进境反而更快。

    两人下午申时不到,就已经下山去镇上,在镇上尽兴玩闹一番,二人带着篮中的菜,去溪边清洗。

    姜流看着水中洛紫苑的倒影,不禁心摇神驰,不由喃喃嘀咕道,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流哥哥,你又再嘀咕什么?”洛紫苑见他这模样,嫣然笑道。

    “我是说紫苑妹妹真是如神女一般风姿绰约,我想,当年曹子建洛神赋中的洛神,见到紫苑妹妹的仙颜,恐怕也要自叹不如。”

    洛紫苑娇笑一声,摇头道:“这怎可能,子建前辈口中的洛神,乃是我们家族世代信奉的神明,紫苑又怎记得上她万一。”

    “你说你们信奉洛水女神?”姜流诧异道。

    “我们家在洛水边,从来就信仰洛神。说起来,洛水比眼前的清溪要美上百倍不止,如果有机会,流哥哥一定要去洛水边,向洛水女神许个愿。子建前辈在洛水边许愿祈求得到洛神的垂青,自此,洛水边不少青年男子有了心仪的女子,都回去洛水边许愿,请求洛神保佑,希望得到那个女子的垂青。”

    洛紫苑道。

    “我一介俗子,能得到紫苑妹妹垂青,已无他求,又去洛水边许愿作甚。”姜流道。

    “也有不少青年男女,在洛水河边许愿,请求洛神保佑二人天长地久。不知何时,紫苑能和流哥哥一起去洛水河边许个愿。”洛紫苑听姜流之言,心花怒放,唇角含笑道。

    “嗯,等我们告别道长,我就陪紫苑妹妹去洛河吧。”姜流道。

    “求之不得,我们去洛河边许愿,洛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洛紫苑瞳中放光,充斥着渴盼。

    瞧着洛紫苑深邃明亮的眼眸,姜流又是一呆,为之意乱情迷。

    正当二人陷入这画卷般的美景中时,远处一声高亢嘹亮的鸣叫声,打破了林中的静谧。

    湛蓝的天空中,一个模糊黑影如似闪电般逼近,带着一阵呼啸风声,出现在有些震惊的姜流面前。

    姜流瞧着这个发出之前高亢鸣叫的家伙,心底有些骇异,这只大鸟长相如鹰,却大的出奇。它体长少说有六七尺,每个翅膀展开也有六七尺,这么大的鹰,姜流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只大鹰羽毛褐色与黑色相间,鹰嘴如钩,显得极为勇猛神俊,最值得称赞的,还是它脑后一缕金色羽毛,闪着耀眼光泽,颇为不凡。

    看到如此一只大鹰向自己扑来,姜流心中惴惴不安,膝盖不禁有些发软,可想到洛紫苑还在自己身边,也容不得他有所退缩。

    姜流心中一横,一股勇气陡然生出,他向前跨出一步,挡在洛紫苑身前,目光警惕地盯着这只大鸟。

    他心中紧急下,体内内力不自主运转,一层淡淡气流,由内而外,萦绕在他周身。

    洛紫苑见到这只大鹰,不惊反喜,大鹰落地,她笑盈盈地挣脱姜流手掌,小跑着道大鹰身旁。

    大鹰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洛紫苑,居然也人性化地温和了许多,它鹰喙前伸,贴着洛紫苑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洛紫苑吃吃娇笑,摸了摸它脑后一缕金羽。

    姜流见一人一鹰亲热的场景,心中更是惊奇,眼光都有些发直,他心有余悸地走上前去,站在这大鹰身前,看着洛紫苑,目露疑惑,一副询问的样子。

    “这是我外公养的金羽雕,这只金羽雕外公已经养了好多年啦,我娘说,她小的时候就和这大雕一起玩,我也是从小和它玩大,这只大雕可通灵性了我和它说话,它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洛紫苑摸着金羽雕的金羽,欣喜道。

    金羽雕仿佛真能听懂洛紫苑说的话,它雕目望向姜流,想着他伸了伸喙,看样子像是在打招呼。

    姜流看着大雕如此有灵性,大是惊奇与艳羡,自己还未见过这样的奇异灵物,洛紫苑却能与之一起玩大。

    不过姜流听她平平说出,从小和雕儿一起玩大,除了艳羡外,还有丝丝伤怜。

    洛紫苑和他说过,她很小时父亲便已去世,母亲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她从小就由外公抚养。

    也是因此,她才能和这只大雕一起玩乐的吧。

    金羽雕从姜流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洛紫苑,抬起利爪。洛紫苑目光投去,这才注意到金羽雕腿上捆附的一个小竹筒,她探手过去,取出筒中书信,低头看去。

    洛紫苑读完一遍,俏美脸颊上的欣喜消失殆尽,转而化为深深的担忧。

    姜流目光紧紧注意着洛紫苑脸上的神情变化,见她喜容尽去,愁容顿生,不由得心中一紧,忙问道,

    “出什么事了,你脸上神情这般不善。”

    洛紫苑幽幽一叹,柔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凄伤,

    “流哥哥,我家中出了事情,妈妈这才用外公的金羽雕给我传信招我回家。你我在一起才不过四个月,想不到就要分离。”

    姜流听她道家中出事,也为之担忧,将要与她分离的忧伤便不那么重要,

    “紫苑妹妹家中出事,令堂有召,自然回家要紧,等我在这里有所成就时,一定下山去找你。”

    洛紫苑听他为自己关心,心中暗喜,她忸怩地走上前去,深深一拥,在姜流脸颊上亲了一下,立即红着脸跑开。

    洛紫苑跑到金羽雕身边,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金羽雕长戾一声,振翅飞起,洛紫苑抓住金羽雕一腿,转过身来,向着姜流挥手道别。

    姜流摸着自己被亲过的面庞,傻傻地挥了挥手。

    金羽雕振翅一飞,洛紫苑娇柔的身子被它带起,很快一人一雕便消失在天际。

    姜流眼中不见了洛紫苑,这才从方才的幸福中复苏,他望着地下的菜篮,怅然若失,此时只感觉心中空空,仿佛缺了一块,又觉得心头有东西沉缀,让他胸口有些阻塞。

    姜流回到观中,用这些食材随意做了一桌菜,他跟着洛紫苑学了一个月,也大致有些了解,做的东西还是可以食用。

    姜流和孙登说了洛紫苑离去的事情,他自己心中空荡,也没有食欲,自己回到房中。

    他躺在床上,看着被洛紫苑整理地一尘不染的居室,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起这些天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的欢愉,心底更是失落。

    姜流在床上翻腾良久,终于是沉沉睡去。

    自从洛紫苑走后,这些天里姜流整日间浑浑噩噩,做什么事情都不在状态。

    他本来每日功课,和洛紫苑在一起时,恍惚间都有种感受到天籁的样子,可现在周围的声音停在耳中,反而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听之惹人心烦。

    这些天有着洛紫苑相伴,姜流棋艺大进,本来状态好时都能与孙登正常对弈一二,如今孙登让两子他每次都要大败不已。

    姜流先前四个月内力达到四脉巅峰,如今洛紫苑走后半月以来,再也不能存进。

    啪!

    孙登一字落定,姜流边角的做活又被堵死,这把姜流又是大败而归,连一处做活都没能做到。

    “姜小友,你总是挂念边角这一块地,却因此错失了整盘好棋,有些划不来啊。”

    “道长指点的是。”

    姜流淡淡答道,有些漫不经心,也不曾体会到孙登话中深意。

    “姜小友,你在我这里盘桓也快有八个月之久,如今也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孙登轻叹一声道。

    “道长,可我的修炼,还没有到家呀。”姜流道。

    “如今你方寸已乱,再留在山上也无济于事,如今你羽翼虽未丰满,可以不是一月前那个懵懂少年,下山游历一番,对你有益无害。只要心中有道,何处不能听闻天籁,倘若心中无道,即便在这空山之中,听入耳中的也不过是嘈杂乱音。”

    “走吧,是你真正游历江湖的时候了,趁着年轻,去这世间走一遭吧。”

    孙登谆谆劝道,言语中有些送客之意。

    “是,既然道长如此说,也是弟子下山的时候了。”姜流说道,便要起身。

    “等等,”姜流突然出口阻拦,再逗留几日,我把这卦卜之术传授于你,学会后,闲来无事,卜卦一把消遣一二,不过切莫太过当真。

    姜流心间一喜,孙登道长终于要将这占卜术传授自己了。

    几日时间,孙登将卦卜之法每一个细节要点交于姜流,他先是让姜流温习一遍周易六十四卦,将每一卦对应卦象再告知姜流一次,这些姜流都已牢记于心,孙登便将如何占卜的要点倾囊相授。

    又过三日,这天清晨一大早,一道身影从观中掠出,踏着晨光,缓缓走下山去。

第八十二章 龙虎山

    周瑾自与孙登、姜流二人道别后,一路匆匆南行。

    他挂念清念师兄安危,想着要快些见到清念师兄安然无恙,这才心中放心。清念师兄现在身边没人照看,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周瑾可是万死莫赎了。

    周瑾一路提起飞奔,逍遥步运转到极致,奔了半个时辰,追到了一处市镇,一路上未曾见到姜流所描述的那辆马车。

    他奔到镇中,换了口气,四处打听,得知这辆马车一刻钟前经过此处。

    得知不久便可追上,周瑾心中一宽,放慢速度,向前追去。大概两刻钟时间,一辆马车现于眼前,与姜流描述的一般无二。

    周瑾会心一笑,他从道路旁的田野超过马车,躲到前方的树上观望,等马车经过时,周瑾透过车窗望去,车中之人眉清目秀,正是清念师兄。

    他见清念师兄虽然面色有些发白,气息却十分平稳,已是想来并无大碍。

    他既已见到清念无碍,便不想前去拜见。清念师兄因出来寻他而受伤,说起来也是因他而伤,周瑾前去拜见,不免有些尴尬。

    此次他周瑾下山一年,在外也没闯出什么好名堂,清念师兄见了,难免要提及自己先前做的那些风流韵事,虽然清念师兄为人随和,不会责骂自己,但数落一番还是难免。

    周瑾外表谦和,心中傲气却是不小,想到自己回去一定要被师父责骂,如今又要被师兄数落,说什么也是不肯。

    而且他心中也有自己想法,清念师兄为人所伤,袭击他的那些狂徒或许会去而复返,自己在暗处护卫清念师兄,敌人来袭,尚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如果自己一直就在师兄身畔,那就没这个效果了。

    如此,周瑾一路就掉在车后,远远注视马车四周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不会逃过他的视听。

    马车行进地并不十分迅速,一天不过百余里的路程,从汲郡山到江西地径,足足走了半个月。

    周瑾既然有了护卫清念师兄这个任务,就必须得时时跟在马车之后,不能离开半步。他本是想回龙虎山的路程中绕个道去扬州探望一下自己的映雪妹妹,如今有要事在身也不能随心行事,倒是一大遗憾。

    半月后,马车行至上清镇,周瑾终于是长吁了一口气。

    这上清镇是龙虎山脚下一个大镇,与正一教联系密切,镇上有不少正一教的俗家弟子,到了这里,也算是到了正一教的地界,周瑾便再无担心之虞。

    看着马车行到一处茶馆,接着不久后茶馆中出来几个身着道袍的青年道士,将车中清念的担架抬出,向西走去。

    正一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教,龙虎山方圆十余里都算得上是正一教的处所。正一教执政天师所处之所在正一观,清念是当今正一教天师的首席弟子,算得上是整个正一教的大师兄,这几位道士自然识得。

    他们几人西行,是将清念送回正一观中请教道虚天师示下。

    道虚天师之下,还有诸位道字辈的师弟,周瑾的师父叶逍遥道名道逍,在一众道字辈中排行第二,是正一教副掌教。

    龙虎山方圆十余里,山峰无数,除却正一观是掌教天师道虚及其弟子的道观外,其余道字辈长辈也都有各自处所。几名道字辈的正一教长辈平日里都是各自居住在自己处所,除非每月的例行道会或者有重要事宜,他们平日里也不时常往来。

    周瑾师父叶逍遥居住的山头是龙虎山,几人向西行去正一观,龙虎山在西北方,周瑾不愿与之相见,先向北行,再向西行,略过几人。

    龙虎山本命云锦山,传说正一教第一代天师于此练成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现,故以此命名。

    此山势挺拔险峻,山路也十分崎岖艰险,不过对于这些武学之人来说,这点艰险倒也算不了什么。

    山势虽陡峭艰险,可龙虎山的植被确实十分的丰茂,此时虽只是初春时节,可整个山头已然被浓郁的苍翠环绕,一路上行,苦竹,山柳,皇山,苍柏郁郁葱葱,除却高大树木,灌木、花草遍布一路,整个路上,已经是苍翠欲滴,繁花遍地。

    周围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偶然间,还能听到深山处苍茫雄浑的虎啸猿啼,龙虎山钟灵毓秀,一些深山猛兽在这里也有栖息。

    周瑾走马观花,闲庭信步地在山间走着,想起自己去年也是这个时节,踏着这一路繁花翠草下山游历,不觉间整整一年时间已过,再看眼前这景,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觉得路边一朵花朵长得娇艳美丽,顺手摘下,想到小瑜一定喜欢,不觉心下欢喜。

    他不疾不徐地沿山路上行,心情渐渐愉悦,想到一会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心中的喜悦更多了一层,不免加快了一些步伐。

    走过一处狭隘小道,前方一处处院落现于眼前,周瑾脚到此处,心中激动更甚,他强行按捺下心中兴奋,想着一会儿如何向师父师娘以及小瑜交代。

    眼前的处处院落建造的并不高大雄伟,看起来与镇下的人家相差无几,可这却实实在在是叶逍遥以及一众弟子平时修炼打坐一起起行居住之所。

    道教之中,向来备受推崇的是北方的全真教以及南方的正一教,两大教派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全真教教规严格,虽有俗家子弟,可正式的入门弟子必须如观修行,平日里严守交规,戒荤戒色,违背教规乃是大逆不道之举。(如神雕侠侣中的尹志平)

    而正一教并无这些繁文缛节,教徒可以住观修行,也可以在家修行,并且可以吃荤娶妻,不过掌教天师是一定要居于观中。

    全真教是宋朝时王重阳建立,当时并没有全真教,道教中是正一教一家独大。

    周瑾走近院落,行到最大的一处院落门前,还没等他敲门,门内之人已经听到外面脚步声,吱呀一声响,朱门打开。

    眼前出现如画卷般美丽娇柔的少女,周瑾心神动荡,这些天的四思念如泉涌般暴出。

    他心情激动下,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拥抱眼前柔美动人的少女。

    周瑾飞冲上前,双臂展开,便砰的一下撞上了朱漆大门。

    他这一下来势凶猛,撞在门上,鼻头和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真是酸爽无比。周瑾摸着鼻头痛呼惨叫,玩玩料想不到小瑜陡然间将大门砰的关死。

    “哎呦,小瑜,哎呦,疼死我了,小瑜,你开门呀小瑜。”

    周瑾一边捂着鼻子惨呼,一边旁敲门,吆喝里面的女子开门。

    “哼”

    周瑾话音传进,过了良久才传出一声娇叱的冷哼,这声音虽带冷意,听起来还是娇柔温和,让人神迷。

    “你个混蛋在外面风流,那些污秽场所关顾了不知多少次,还有脸回来,去睡在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身边吧,还会山作甚。”

    听到这恼怒中带着几分幽怨的斥责声,周瑾心中轻叹,想到必有此日,不过也早已有了应付之语。

    “小瑜,你听我说,我去这些地方,那也是迫不得已。一年前我遵循师父的指令下山追寻七贤令下落,你想想,我们正一教地所太过偏南,当年七贤令传到这龙虎山时,不知已过了多少时日,恐怕已经被人抢去,我那时才出发,那得到七贤令的人恐怕早就销声匿迹,这让我如何追寻。我从这里一路北上,佯装风流,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实则一直私下里打探七贤令的消息,那些妓院管楼,鱼龙混杂,消息最是灵通,我一路按图索骥却又不留风声的前行,一直摸到荥阳地界,这才一举夺得七贤令,不负师父的期望。”

    “所以说小瑜啊,我去那些污秽之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而且那些处所,也并非全部是污秽不堪之所,有些清馆名妓,也是只卖艺不卖身,凭本事混口饭吃的,说起来,她们也都不容易啊。”

    姜流生性飞扬跳脱,自在风流,口才自是极佳,他将这其中原委一一道来,将这一年来做的错事都归在师命之上,自己不过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这么一来,反而显得自己大义凌然,为了师命委曲求全,做的这些,反而成了一番美事。

    其实他去那些处所盘桓,虽然有打探消息的目的,可总是有一部分因素是为了消遣作乐,也正如此来交了映雪这位红颜知己。

    门内女子听了他娓娓道来的一番说辞,将信将疑,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当真是因此才去那些,那些院所?”她女孩子家,不便直言‘妓院’之名,因此直说那些院所。

    “自是如此。小瑜,我与你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我对你的一番情意天地可鉴,日月共知,地老天荒永世不变。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师父的命令虽如同天谕,可你的吩咐那是比天还重要,我对你这片心意,又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周瑾这些言语深情动人,字里行间真情流露,毋庸置疑是发自肺腑之言。

    门内女子听他所言,有些激动,语音发颤,

    “你,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句句属实。”姜流答道。

    他之前虽然喜欢小瑜,天天与她形影不离,言行举止中蕴含对她的爱意,可这种直吐胸臆的话,饶是他生性洒脱,也不敢直接说出。

    可他这一年间来与她分离,对她的想念与日俱增,尤其是半年前经历一场生死大劫,让他有种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所念之人的感觉。得逢孙登道长相救,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后,这番话,他就想向小瑜吐出,此番情景下,他急于表明心意,这些话自然而然被他说出。

    “时别一年,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快开门吧,你不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么,保你喜欢。”

    周瑾带有诱惑性的笑声爽朗的从门缝中传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珠玉般的人儿,终于完完整整现于周瑾眼前。

第八十三章 拜山

    周瑾站在门外,视线一直锁定在女子身上,目光中深情自然流露,他未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少女,想要一次性将她看个够,想要将她每一块肌肤,每一片衣角,都深深印入脑海。

    眼前柔美少女,无疑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美女子。

    弯眉如流,眸光似水,脸蛋精致,额头光洁,被周瑾深情的目光锁定,娇柔美丽的脸上挂着丝丝甜蜜的微笑,也有几分红晕的娇羞,更显得她甜美可人。

    她云鬓高挽,秀发成束,带着两个精巧挂坠,一身淡黄色衣裙上流苏轻摇,未施粉黛,更有一种出水芙蓉的天然之美。

    这等光艳动人的气质,也难怪让的周瑾思之如狂。

    被周瑾爱慕的眼光盯得是在有些不好意思,这叫小瑜女子轻哼一声,娇怯地撇过头去。

    “你说的礼物呢?”

    周瑾反手一转,之前那朵小花凭空现于手中,他微微一笑,在她娇怯的目光中,将这小花戴在美人螓首上。

    周瑾悉心扶正花朵,看着如今的小瑜,更多了几分美丽,那花朵在小瑜青丝中,也显得艳丽了许多,人增花艳,花增人娇,不可方物。

    小瑜先是会心一笑,小嘴又立即呶了起来,

    “你随手摘一朵花就说是礼物,哼,真是敷衍。”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周瑾笑眯眯地道。

    “总要是上得了台面的。”小瑜道。

    “我看这多小花十分好看,你戴上后漂亮了不少,这还不好么?”周瑾道。

    “这朵小花,戴上也就只能给你看看,怎么算上得了台面。哼,你定是整日间在外拈花惹草,全然将我抛在脑后......”

    小瑜嘀咕着叱道,话到一半,却生生噎住。

    眼前,周瑾手中,蓦然间多了一块莹白无暇的美玉。

    这块美玉散发着莹润光泽,温和的春光照耀下,将宝玉的洁白剔透更衬托得淋漓尽致。宝玉上雕刻着奇异花纹,看似左右曲折,杂乱无章,细细赏去,反而有种赏心悦目之感,每一笔的线条中,都蕴含着一丝玄妙。

    看到小瑜双目放光,全身心都被这块美玉吸引,周瑾满意地一笑,他低下身去,亲手将美玉系在她腰间。

    “这下子,总说得过去了吧。”

    “算你识相。”

    女子娇声嗔道,不过声音欢快,极是开心。她现在真想回到闺室中,对着镜子,看一下自己如今光彩照人的模样。

    “好了,快带我去拜见师父师娘吧。”周瑾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螓首,柔声道。

    小瑜一愣,小脸霎时变化,显得甚是惶急,

    “都怪你,非要说什么送我礼物,害我忘了和你说正事。”

    周瑾无语,真要有正事,你一见我面为何不立即诉说。

    “今日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一同来拜山,爹爹和娘亲都去正一观接见贵客了。”

    周瑾听到‘西葫剑派’字眼,心中一凛,旋即问道:“他们来拜山,所为何事?”

    “真是笨,他们来拜山,说好听些是相互较量武艺,说的不好听便是来挑衅砸场子,还能是什么事情。”小瑜哼了一声,说这话时神情有些激愤,显然对二总的作为很是不满。

    “嗯,那师弟们是都去正一观了。”周瑾心里顿时一片恍然,难怪他今日没听到以往不绝于耳地练剑打闹声,原来众位师弟们都已不在山上。

    “当然了,西葫剑派和三尺剑宗来这里寻衅,量他们也不敢真刀真枪和我们比较,所以这些打斗的事情,自然是由小一辈间的切磋来决定胜负。你不在场,你那些师弟们义不容辞,当然要随师父前去,不止如此,连瑶儿都过去了。”

    “瑶儿也去了,以她清淡的性子,怎会去这种热闹的场子?”周瑾一听,眉头一皱,心中惊异。

    “西葫剑派与太史剑宗前来拜山,此时关乎咱们名誉声望,非同小可。他们两宗也真会挑时候,偏偏现在咱们正一教许多道字辈叔叔伯伯们的首席弟子都不在观中,”说到这里,小瑜话音一顿,刮了周瑾一眼,大有责怪之意

    “既然关乎本教声誉,瑶儿自然不能不管,瑶儿虽然年幼,剑法非凡,爹爹门下,除了你外,其余弟子都不及瑶儿,所以这一次,她也是责无旁贷。”

    “你既然来了,一切就好说了,快和我去正一观,看看能不能来得及。倘若咱们赢了,倒也没什么,若是输了,你去了说不定还能救救场。我对这些切磋打斗本没什么兴趣,可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本想去看一看状况如何,哪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你个冤家。现在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师父他们去了有多久了?”周瑾也有些焦急,问道。

    “大概有一个半时辰了吧,恐怕是来不及的了。”小瑜低声道。

    “这可不一定,”周瑾略一思索,

    “师父他们接待那二宗的长辈,见面之后总要先作揖行礼嘘寒问暖,寒暄一番后还要近堂奉茶,等这些客套礼节忙完,指不定一个时辰便过去了,所以眼下去也不算迟,咱们这便走。”

    周瑾说罢,陡然间右手伸出,环在小瑜腰间,她纤腰不过一捻,一手拦过,当真恰到好处。

    小瑜腰肢被他拦住,脸上浮现一朵红云,却没有出声斥责,反而环手抱住了周瑾脖颈。

    周瑾运气纵起,逍遥步展开,身子迅捷地向山下掠去。

    正一观中。

    进入观门一个宽敞的院落中,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绘于地板上,在这太极两仪构成的圆圈中,正有两人身影串来插去,剑影闪动间,飘忽不定。

    场中的两人,一人是个约莫二十左右的男子,容貌普通,并无甚特异之处,他虽其貌不扬,手中一把长剑却使得剑光霍霍,威势不凡。

    与他对阵之人,是一名青衣少女,少女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容貌极为俏丽,仔细看去,倒是与小瑜又三五分相像,不过小瑜是俏丽中带着娇柔,而这女子眉目之间,传来的全是清冷,透着丝丝生人勿进的味道。

    少女虽年幼,却是步法轻灵,剑光飘忽。整个场中,她身形不住变幻挪移,剑光也随着身影飘动跳跃,少女剑法,灵动中透着凌厉的锋芒,虽然那男子也不住跳跃腾挪,挥剑出击,可无论从身法还是剑法上,他都逊色这青衣少女一筹。

    他如今尚未落败,不过是仗着身为男子,力气大些,每一剑的威势强过眼前女子,让得她不得不避闪后撤,单从剑法上而言,他早已一败涂地。

    不过即便靠着几分气力支撑,这人已是出现败势,想必用不了太久,胜负便能分晓。

    广场之外,一干青年少女围成一圈,一双双眼睛围着场中比试的两人打转,神情上或喜或忧,各有不同。

    广场边缘,道观内门前,也有一干人在观望场中变化,不过这里人数比之场中少了许多,这些人的年纪也都教大,少说也有四五十岁。

    这群人中,当心一人年纪最大,须发皆白,就连眉毛也全是雪白。他身着道袍,面容慈和端详,和蔼可亲,他站在当心,却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让人望之不自觉想要膜拜。

    这慈和而又有威凌老道,即是正一教当代掌教天师,道虚真人。

    道虚一手端,站立的诸人都是身着道袍的一众道士,下手第一位之人正是周瑾的师父,道逍,俗名叶逍遥,叶逍遥之后,还有几名道士,不过看起来,他四五十岁的年纪,显得道士最小,却反而在这第二的位置。

    道虚另一边几人,穿的都不是道袍,这几人身上衣着分作两类,显然是来拜山的太史剑宗与西葫剑派之人。

    这些人中最靠前的两人,一人衣饰华贵雍容,气度从容,而另一人穿的只是褐色麻衣,看起来像是寻常乡下人,这两人分别是两宗的宗主,太史康与胡安。

    场中与青衣少女对阵的那人日久终于不支,眼看便要落败,青衣少女见此,长剑更为迅捷,连连攻向那人防备空虚处。

    那人在青衣少女剑招下眼看便要落败,确是陡然间迎着对方剑招跨前一步,长剑一转,一个圆圈画出,接着一招迅捷无伦且狂猛凌厉的剑法,向着青衣少女刺去。

    众人眼见这去势劲急的一招,都是有些骇然,场外大部分青年道士,都是惊声叫道‘小心’,而另一边那些二宗的后辈看到这一幕,紧皱的眉头都有些舒展,想不到事情居然在此出现转机。

    这凌厉的一招剑法迅速袭去,场中面容普通的青年心中一喜,眼见就要一击功成,却见前方那青衣少女身子陡然轻灵的一偏,好巧不巧地将他这一剑躲避而开。

    他长剑刺出,不能收回,心中刚闪过不妙的念头,身子已经被这少女一脚踢飞,落于场外。

    一众青年道士见青衣少女化险为夷,都是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纷纷议论起来。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叶瑶师妹要遭那厮黑手了。”

    “叶瑶师妹年龄虽小,然而剑术无双,赢下这一场不过是常理之中。”

    “切,刚刚还不谁大呼大叫‘师妹当心’”说着,这人学着他的嗓子叫了一声。

    “........”

    “真是多亏了叶瑶师妹,她连胜两场,这才将我们的颓势全部挽回。眼下我们这边加上叶瑶师妹还可上场两人,而他们两宗已经只能再上场一人,说起来算得上胜券在握。”

    “叶瑶师妹剑法通神,美如天仙,不知何人能娶到她。”

    “你还是别瞎猜妄想了,道逍师伯两位千金,两位师妹皆是天仙下凡,美艳不可方物。他们两人艳名传于江南,堪比当年的江东二乔。为今咱们正一教中,周瑾师兄与叶瑜师妹青梅竹马那是人人皆知,至于叶瑶师妹,除却清念师兄,谁还有能力起这个念头。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不够她刺三剑,怎么配得上人家?”

    “我也不过说说而已,再说也不是不可能,清念师兄专心道法,从没有这些念想,只要他不出手,咱们不都还有机会嘛。”

    “唉,清念师兄,”这人提到清念师兄,脸现愁容,“怎地清念师兄居然被清元他们几人给抬了回来,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将师兄伤成这样。”

    另一人闻言,先前的兴奋也是消失,变为郁郁不乐。

    广场边缘,道虚身旁的叶逍遥见到女儿叶瑶躲过那名西葫剑派之人的葫中剑,心中并未有所惊异,他见到叶瑶身形步法,便已经看出她早已料敌机先,想到对手要出这招,若不是事先早有准备,以她现在逍遥步的造诣,可还没有达到能够随机应变的地步。

    叶逍遥瞥了一眼西葫剑派的宗主胡安,笑道,

    “胡宗主,贵派这名弟子的葫中剑造诣非凡,恐怕是已有两石之力了吧。”

    西葫剑宗最强横的便是这一招葫中剑,葫中剑一招来自《庄子》逍遥游一篇‘今子又五石之瓠,和不虑以为大樽而游于江湖’,说起来与道家也有气分联系。这一剑按照逍遥游中记载的,分为五个境界,每个境界对应这一石之力。这人年纪轻轻一招葫中剑练到两石,已是极不容易。

    而叶逍遥这一句话中,明面上是恭维,实则暗含讽刺。

    他们两宗联合起来拜山较量,大有咄咄逼人之势,让的他很是不爽,如今二宗只剩一人,锐气尽失,让得他心中大快。

第八十四章 太史仁

    广场边缘,道虚身旁的叶逍遥见到女儿叶瑶躲过那名西葫剑派之人的葫中剑,心中并未有所惊异,他见到叶瑶身形步法,便已经看出她早已料敌机先,想到对手要出这招,若不是事先早有准备,以她现在逍遥步的造诣,可还没有达到能够随机应变的地步。

    叶逍遥瞥了一眼西葫剑派的宗主胡安,笑道,

    “胡宗主,贵派这名弟子的葫中剑造诣非凡,恐怕是已有两石之力了吧。”

    西葫剑宗最强横的便是这一招葫中剑,葫中剑一招来自《庄子》逍遥游一篇‘今子又五石之瓠,和不虑以为大樽而游于江湖’,说起来与道家也有气分联系。这一剑按照逍遥游中记载的,分为五个境界,每个境界对应这一石之力。这人年纪轻轻一招葫中剑练到两石,已是极不容易。

    而叶逍遥这一句话中,明面上是恭维,实则暗含讽刺。

    他们两宗联合起来拜山较量,大有咄咄逼人之势,让的他很是不爽,如今二宗只剩一人,锐气尽失,让得他心中大快。

    “叶道友过奖了,令千金的剑法才是神妙。”胡安瞥了瞥叶瑶,又盯了一眼冷嘲热讽的叶逍遥,咬牙切齿地道。

    “呵呵,比武切磋,胜负乃兵家常事,胡宗主也不要介怀。”

    那名衣饰雍容的太史剑宗宗主太史康在这时出声道,他本是与西葫剑派一处阵营,面对叶逍遥的冷嘲热讽,反而出口劝说胡安,让人不觉有些莫名其妙。

    “仁儿,下一局便由你上场,领教一下叶观主千金的高招吧。”

    太史康出言,他身边一名男子怔了一怔,旋即恭声答道,“是,父亲。”

    此言一出,叶逍遥眼神一凝,投向道虚另一边,在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一干宗门高层站立处的最后面,一名男子正躬身向着太史康抱拳行礼。

    先前他接见两宗之人时,这青年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与他们拜见的或是长老,或是分堂堂主,总之都是一众高层,年纪也均都四十岁以上,而这青年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居然与这一群长老级别的人站在一起,显然地位与之等同。

    可没想到这少年竟是太史康之子,他以能一个小辈身份与诸位长老堂主同列,与其身份不无关系,可最大的可能性,还是这青年年纪轻轻就有惊人异业。

    这青年此言一出,正一观诸位道士,都是投去打量的目光,神情微微波动。可唯独道虚面不改色,一直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叶逍遥看这师兄神光内敛,显然是未将这一种事宜放于心上,不禁感叹这师兄的定力,先前清念被清元等人抬回,众人尽皆震惊,唯独清念的授业恩师,也便是这位师兄毫无波动。

    叶逍遥心中大大感慨,这师兄的道法修为,自己已难以望其项背。

    再过片刻,已经下场的叶瑶再次上场,而三尺剑宗这边的太史仁同样也走向台去。

    见到太史仁上场,三尺剑宗一干弟子顿时喧声大噪,阵阵亢奋的喝彩声在场中传开。

    望见对面三尺剑宗一瞬间高亢的气氛,正一观这边一众道士大都蹙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间莫名升腾。

    太史仁衣着华贵,风度翩翩,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富家公子的气质。他施施然走入场中,甫一站定,便向着叶瑶作揖行礼,

    “素问叶家两位千金貌若天仙,江东二叶之名,直追昔年二乔,今日一见,快慰平生。三尺剑宗太史仁,见过叶瑶小姐。”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带着温和笑容。

    叶瑶清冷精致的面颊上没有闪过丝毫波动,一声冷淡的清音,从她玉唇中吐出。

    “出手吧。”

    听到叶瑶这冷淡至极的三个字,太史仁脸上笑容也不自觉微微一僵硬,想不到自己优雅从容的气质以及言谈,却未在眼前女子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呵呵,”太史仁脸上笑容更是温和,“相遇即是有缘,能站在一处对剑切磋,更是缘分不浅。在下有幸能与叶瑶姑娘同场切磋,怎敢先行出手。”

    “你既不想出手,那边还我好了。”

    叶瑶声音依旧清淡,她话音一落,没有半分犹豫,挥剑挺近,一招逍遥剑向太史康刺去。

    见她来招,太史仁脚步一踏,身形一退,避开这一剑。叶瑶剑尖一颤,改刺为削,借着先前的威势向着太史仁削去,太史仁身子一侧,又躲开她一剑。

    叶瑶接连几招,都被太史仁轻巧躲过。她知太史仁是在炫耀轻功,当即也展开逍遥步,栖身而近,手中长剑连连向太史仁攻去。

    面对叶瑶来势迅疾的攻击,太史仁始终凭借步伐躲闪,叶瑶逍遥步虽迅捷,逍遥剑虽轻灵,却始终没用碰到太史仁衣角一下。

    先前叶瑶凭借着步法与剑法的灵动飘忽,连败两人,如今对上太史仁,这灵妙的步法与剑法居然毫无建树。

    太史仁在叶瑶疾风骤雨的剑招笼罩中,气度从容地躲闪着,他不慌不忙,注视着叶瑶的一个个动作。

    他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眼中隐约间有着淡淡的痴迷流露。

    叶瑜与叶瑶二人的艳名传遍江南,那个热血男儿能够没有心思,太史仁身为三尺剑宗少宗主,也是这些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心中自是高傲无比。

    他这等身份,要寻找的伴侣自然不能流于庸俗,来到正一观中,他第一眼见到叶瑶时,便为她的仙容所动,那是他心中便已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娶这天仙般的女子为妻。

    叶瑶被他满含深情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舒服,她瞥了面前这人一眼,眸光清冷,厌恶之色更甚,剑法也凌厉了几分。

    叶瑶又是一剑刺来,太史仁这次没有躲闪,他手臂一串,贴到剑刃旁,接着运力一弹,叶瑶直觉一股大力传来,手中长剑剧颤,她一个握不准,长剑脱手飞出。

    三尺剑宗一干弟子见到大师兄仅仅一指之力就将对手长剑弹飞,惊叹之下,无不大声叫好,连连喝彩。

    太史仁喝止一众师弟,向着叶瑶深深一揖,“多有得罪,还请叶瑶姑娘莫要见怪。”他怎么说叶瑶维持自己在眼前女子心中的良好形象,起码太史仁自己是这样认为。

    叶瑶长剑脱手,先是一惊,不过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什么,她眼神清冷,捡起地下长剑,向着道虚站立的方向微微一礼,接着莲步轻移,径自向院外走去,自始至终,都不曾再看太史仁一眼。

    “哈哈,比试切磋,胜败乃兵家常事,还请叶道友不要见怪。”

    太史仁得胜,太史康尚且没有言语,一旁的胡安已经开怀大笑,向着叶逍遥道。

    “太史康宗主的令郎天纵之才,武艺非凡,日后定是人中龙凤,叶道友家二小姐天仙下凡,容貌无双,依我看来,这二人倒是绝配啊。正一教道法武学在江湖中都是顶尖存在,咱们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仰慕已久,是以这次来诚恳拜山求教,若是叶道友能成全这一桩美事,也不枉咱们来这一遭啊。”胡安瞧了一眼面色有些阴沉的叶逍遥一眼,长笑道。

    叶逍遥袖袍下拳头攥紧,却没有出声反驳。两宗这次趁着他们精锐弟子不在的空子来这里拜山,以便接机提升各自在江湖中的名声,用意不言而喻。如今这胡安不仅出言嘲讽,还把这注意打到他女儿身上来了,叶逍遥心中如何不怒,可再是怒极,如今这形式也是无计可施。

    太史康这儿子一直弹飞叶瑶长剑,武功之高有目共睹。他们正一教虽还能出战一个名额,可教中顶尖儿的弟子都不在山中,他那劣徒便不用说了,道虚师兄的弟子清念今日好不容易回山,却身受重伤,而道冲道善师弟的弟子一同去游历江湖,不在山中,眼下能上场的厉害弟子都已经上去过,而剩余的弟子决计找不出能抗衡太史仁的人。

    叶逍遥见其余师兄弟没有派遣弟子的表示,心中无奈一叹,向着自己弟子所在之处朗声道,

    “清明,下一场便由你上场吧。”

    叶逍遥弟子一共八人,以清字排名,分别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清明排行第三,剑法在八人中也仅次于清淡、清泊,先前清淡、清泊都以上场,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清明。

    清明虽排行第三,只因正一教弟子是按照入门先后来排名,清明家遭不幸,很小就成了孤儿,被叶逍遥收留,收入门下,论起真实年龄,他在八人中反而最小。叶逍遥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在道字辈中位居第二,也是入门较早的缘故。

    清明今年不过十七岁,他听闻师父让自己上场,也是有些讶异。他心中有些怯懦,可师命不可违,况且此时正是师门遭遇困阻之时,大师哥不在观中,清淡、清泊师兄都已上场,甚至比自己小些的叶瑶师妹为了师门都已经挺身而出,他说什么也不能退缩。

    想到这里,清明心中勇气陡增,他向师父师叔伯做个揖,随之跨前一步,便要上场。

第八十五章 周瑾上场

    清明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看到面带微笑的太史仁,心中却一阵发毛,他一礼行毕,说了声‘请指教’,便要亮剑出招。

    倏然间,一阵清风,携着一声轻响,从门外吹来。

    “清明,你下去吧,让我来。”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清明先是一愣神,记忆深处才浮现出那个英俊潇洒的身影,当即欢喜地叫道,

    “周瑾师兄,是周瑾师兄来啦~”

    周围一众弟子听到携带在清风中的声响,又听到清明欢喜的呼声,脸上都是露出兴奋激动的神情,他们再次看向场中太史仁时,眼中的光芒也从忌惮变成了放松。

    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的弟子们听到周瑾的名头,脸上神色都是剧变,甚至远处两宗的长辈们,在这个名字入耳后,也皆是将复杂的目光投向观门处。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风流潇洒的身影不急不慢地走进院中,他经过太史仁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向台阶上站立的道虚等人走去。

    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见到这样一位丰神俊雅,卓尔不群的青年,都是喔了一声,这一年来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的周郎周瑾,原来是这般潇洒模样,江湖传言倒是非虚。

    一年来,周郎周瑾拿到七贤令的消息,早已是传遍江湖,江湖之中,但凡有些见识的人,谁不想看看这瑾公子是何等样人。

    当然,是为了周瑾本人还是为了七贤令就不得而知了。

    周瑾入场后,风度翩翩地走到道虚一行人身前,站在台阶下,向道虚、叶逍遥一众人拜去,

    “弟子周瑾见过道虚师伯,师父及诸位师叔。”

    道虚与道冲道善等人都是微微颔首,而叶逍遥却是冷哼一声,满含怒气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还知道回来,你这半年销声匿迹,又去哪里厮混了。”

    “嘿嘿,弟子出山后,日日夜夜挂念师门,半年前弟子出了个岔子,直到先前才将事情办妥,这才马不停蹄地回归师门。弟子方一回宗,可是首先过来拜见师父。”

    周瑾笑道,他虽然对师父敬畏,可生性跳脱,平日里与师父说话也不太严谨。

    “算了,回来就好,既然你来了,那么就由你代替清明上场吧,先来拜见三尺剑宗与西葫剑派的长辈。”

    叶逍遥声音转于平淡,实则将周瑾送于孙登指点的正是他本人,不过这里还有外人,他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周瑾听师傅说要拜见这两派的长辈,暗地里撇了撇嘴,才转身败间,不过他也只是拱手行礼。

    “拜见三尺剑宗的叔叔伯伯,还有,还有这....嘿嘿,西葫剑派的长辈们。”

    “周瑾,你拜见长辈,怎能发笑,真是毫无礼数。”叶逍遥叱道,虽说他有些不喜两宗行事,可这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好,省的二宗张扬出去,说什么正一教毫无礼仪规矩,败坏了他们的名声。

    “是是是,师父,弟子不过是陡然间想到了好笑之事,这才忍不住发笑,在这里向,嘿嘿......西葫剑派的诸位叔叔伯伯们谢罪。”

    周瑾再向西葫剑派一众人行一礼,不过眼神冷冽,丝毫没有改过之意。

    “你,”

    叶逍遥见他如此,大是不解与震怒,便要发作。

    “哈哈,人说江东周郎洒脱不羁,行事任性,今日一见,当真不假,周瑾侄子真是大丈夫本色。”

    面对周瑾的不敬,胡安不怒反笑,称赞道,

    “贤侄半年前名动江湖,最近半年却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想必是去找七贤令中的宝藏的了。”

    众人的目光本就在周瑾身上,他一语落下,更是掀起轩然大波,场中数百双眼睛,全部齐刷刷凝聚在周瑾身上。

    叶逍遥眉头大皱,目光阴沉地扫了胡安以及三尺剑宗这些人一眼,暗骂混蛋。这些人说是来拜山求教,打的果然是七贤令的主意。他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本来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交情,能相约前来开罪正一教,说是为了江湖上的一些虚名,还真是说不过去。

    胡安话说道这个份上,用意显而易见,倘若周瑾点个头,说声找到了,那他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是一定要分一杯羹的。

    叶逍遥想要阻止周瑾说下去,可这种形势下也不好开口,他看向道虚,却见道虚依旧神光内敛,对眼前这些事全然不挂心。叶逍遥只这弟子飞扬跳脱,不知轻重,若是一个不好说错了个话,那正一教从今以后当真是后患无穷,可他不能出言,只能狠狠地瞪视周瑾,给他提醒。

    周瑾听胡安这话,心中冷笑,暗自腹诽,脸上反而露出惊奇的样子,便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一般,

    “胡叔叔当真是料事如神,竟连这是都以料到。”

    众人听他承认找到七贤令的宝藏,神情动容,脸上变化各异。

    周瑾继续道,“小侄自知这七贤令是块烫手山芋,所以得到后忙不迭躲起来。不过小侄也知道江湖上定有些不怀好意之人要觊觎这七贤令,再偏僻隐秘的场所也难免被发觉,所以小侄铤而走险,去扬州红翠楼住了将近半年。”

    “说来也怪,这红翠楼天下闻名,每日来往客人不计其数,小侄在这种地方,反而未被武林上的朋友们发觉。小侄于是潜心钻研这七贤令终于是找到了解开其中秘密的关键。”

    周瑾话到这里,顿了一顿,向四周看去,发觉众人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尤其是胡安,一双大眼更是一眨不眨,他心里一笑,接着道,

    “不过小侄也知晓,倘若小侄在江湖中一露脸,定然会招来一大堆麻烦。好在正在此时,道虚师伯派来找寻小侄的清念师兄刚巧经过此处,弟子喜不自胜,忙将七贤令交于清念师兄,嘱托他拿着令牌去洛阳如此如此,便可得到其中宝藏。”

    “小侄心想,这事情由清念师兄去做,便可遮掩江湖中众人的耳目,而且清念师兄道法远胜于我,定能办成这事。小侄心里甚安,又在红翠楼住了十天半个月后,便自顾地回到了这里,料想这个时候,清念师兄肯定早已得到宝藏归来。咦,怎么没见清念师兄的人?”

    众人听他将事情娓娓道来,说的绘声绘色,他说去铤而走险去红翠楼躲着,虽然有违常理,却和江湖传言周郎作风一般无二,众人听他这一席话,都相信了七八分。

    然则他提及清念,正一观一干众人脸上都罩上一层阴霾,显得有些消沉。

    周瑾说的虽言之凿凿,叶逍遥一听便知这小子在信口胡诌,这小子明明被人重伤,让孙登所救,不养个百日时间怎能康复,哪有能力走到扬州。

    不过周瑾胡言乱语一番,堵住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的嘴,倒也不错,叶逍遥想到这里,当即接话道,

    “你清念师兄方才被人抬上山来,显是受了重伤,却不知是何人作为。”

    周瑾听完,装作如问霹雳的样子,他眼皮直跳,手臂胳膊也剧烈抖动,

    “清念师兄为人重伤,那七贤令以及其中宝藏,不知还在他身边否?”

    “多半已经不在。”叶逍遥道。

    周瑾心灰意冷,喃喃道,“却不知是谁暗算了清念师兄,不知是谁暗算了清念师兄”,他一边呢喃,目光失神地看向胡安,

    “胡叔叔,你可知是谁暗算了清念师兄?”言语中居然大有质疑之意。

    胡安瞳孔一缩,脸上肌肉变换一下,却很快恢复模样,

    “清念侄儿为人暗算,我心下伤痛,却也是一筹莫展,不知何人所为。”

    “正一教弟子,在于潜心修道,静心无为,七贤令有也好,没也罢,何必为之介怀。”此时,正一掌教清虚开口说道,声音宛如古井,平淡无波。

    “事情既已发生,也是无可挽回,眼下三尺剑宗你太史康伯伯的令郎还在台上等着比试,你还是先去向他求教一场吧。”

    叶逍遥道。

    “是”周瑾答道,说罢转身向场中走去。

    太史仁见周瑾站定在场上,拂袖挥手间,自有一种潇洒俊逸的气质散发而出,他从来被称作公子,也以俊秀自称,而今见到周瑾,却有一种邹忌遇见徐公的那种自惭形秽。

    太史人微一抱拳,谦逊地道,

    “久闻周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当真不同凡响,还请周公子............见教。”他话到这里,明显断了一下,因为这时,门外相依进来的两人,将他的视线深深吸引而去。

    两人相貌五分相似,同样的仙颜,同样的醉人,云发丰艳,蛾眉皓齿,一人足以倾国倾城,如今两人一起,在场的青年弟子哪个能不为之倾倒。

    这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太史仁着迷的叶瑶,另一人丝毫不下于叶瑶,想来便是其姊叶瑜。

    周瑾见到太史仁这副迷恋的嘴脸,心中冷笑一声。

    等太史仁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完,周瑾回以淡笑,

    “太史少主放心,周瑾定当好好指教你一番。”

    他说的这话猖狂不已,本来太史仁说什么‘见教’不过是谦虚之言,周瑾不回以善言,却是直接顺着他话头说下去。

    江湖中这样的言辞,显而易见,是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太史仁见二女进入场中,目光尽是投射在周瑾身上,便好似场中没有他太史仁这个人一般。

    被如此轻视,他心中微微有气,却涵养极好,丝毫未表现而出,

    “既然周公子如此说,那小弟便只好先行进招,请公子指教一番了。”

    “好说好说,你尽管出手,我就先让你个百八十招吧。”

    周瑾招招手,是以太史仁进招,他招手时随意无比,全无武林同道相互切磋时的礼节,对太史仁的轻视可谓溢于言表。

    被如此小瞧,太史仁心中怒气更胜,他深吸口气,眼光一凝,长剑一抖,迅捷无比地向周瑾刺去。

    太史仁向他扑来,周瑾起初并没有闪避,他先是悠闲自在地将双手负于背后,直到长剑逼近身畔,这才运气逍遥步,一招鹏飞万里,向后越去。

    这鹏飞万里本是快速前冲的步法,是寓意这人速度快捷,如大鹏乘风一般,瞬息万里,如今被周瑾反用,威力虽稍有折扣,却依旧不容小觑。

    周瑾这招用出,身子瞬间后跃三丈,太史仁剑再长,也是剑长莫及的了。

第八十六章 败太史仁

    周瑾倒后三丈,太史仁一剑刺了个空,不过他步法上也是有惊人异业,只见他脚步一跺,身子利马向前飞出,长剑瞬间前进了三丈,与周瑾的距离立时拉近。

    太史仁长剑即将刺来,周瑾脚尖一点,身子一个旋转,垂直着向空中飞出。他这一下身子垂直上升,离地足有两丈,轻功之佳,可见一斑。

    周瑾身子升到至高点后,直直下落,太史仁挺剑直立,恰好放在周瑾身子正下方。看这样式,倘若周瑾径直掉落,势必落到太史仁长剑上,这一剑,少说能从他脚背传到大腿。

    周瑾在众人屏息凝神注视的目光中,端端正正地落到太史仁长剑上,不过他脚尖刚一点上剑尖,身子便已定住,丝毫没有下坠的趋势。

    他整个人,便如同落叶一般,飘落在剑尖上。

    众人见他只凭脚尖便立于剑尖之上,尽皆拍手叫好,这一手上乘轻功比之先前的鹏飞万里更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一招乃是逍遥步中的高深绝技,其名扶摇之上,乃是取了鹏抟扶摇而上九万里之意,施展此功法,便宛如脚下有一团清风支撑,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太史仁见此,只好撤剑收手,他望着轻飘飘落下的周瑾,脸色缓缓沉下。

    周瑾只是动了两步,都未曾出招,便已经将他的风头全部压下。

    周瑾拂袖拍了拍,弹去周身尘土,瞧着太史仁,似笑非笑,不发一言。

    他那轻描淡写地动作,似笑非笑地面容,看在太史仁眼里,无不带着深深的嘲讽。

    只此一节,高下立判,照轻功而论,太史仁比之周瑾,弗如远甚。

    先前他依仗轻功胜了叶瑶,如今反被周瑾用轻功反制,这对太史仁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一向要强的叶瑶如此落败,愤然离场,刚巧被赶来的周瑾与叶瑜撞上。叶瑜见妹妹神情,急忙追问,终于是问清了其中前因后果。

    周瑾从来是拿叶瑶当亲妹妹般看待,见她受如此欺辱,又见太史仁先前看叶瑶的眼神,也明白了些什么,对于这个敢打他妹妹坏主意的家伙,周瑾自然毫无二话,给他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史仁被他反搞一波,脸上阴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眼角余光瞥向叶瑶方向,却见她素来平静的眼光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崇敬,这崇敬显然不是对他太史仁。

    太史仁眼光中厉色一现,体内真气股荡,他真气涌动,不知周身浮现团团白气,连带长剑上,都有淡淡白气附着。

    真气从剑柄处,只蔓延到剑尖,甚至,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白气沿着剑刃继续伸展,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一尺长的白膜。

    他三尺长的长剑陡然间被这白膜包裹,瞬间长了一尺。

    众人见他增长一尺的长剑,目光各异,有不解,有惊叹,有钦佩,有忌惮.......

    叶逍遥见到太史仁增了一尺光膜的长剑,心中一阵,对于太史康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钦佩。

    三尺剑宗之所以冠以此名,并不是因为这一派剑长三尺,而是源自他们自先祖手中传下的一门话气为剑的秘术。

    修习这门秘术,可以凝聚体内真气化为实质,寻常高手一掌挥出,虽携带真气,但真气离体后威力毕竟大打折扣,而这门秘术修习而出的实质真气,与实物一般无异,威力比之寻常内力离体强上不少,不容小觑。

    太史仁一下弹飞叶瑶长剑,实则便是手掌上附着上了这实质真气,是以一下弹飞叶瑶长剑却不伤己身。

    这门秘术是三尺剑宗先祖太史慈所创,太史慈去世前有言‘大丈夫提三尺长剑立于当世’,世人皆知他惯用的兵器乃是双戟,至于为何说提长剑却是不得而知。

    事实上太史仁当时成名江东,除却手中双戟凌厉无双外,还有便是凭借这一手化气为剑,太史慈每逢危机关头,这招化气为剑往往能屡建奇功,使得它化险为夷。

    几十年后,太史家又一位成名人物,将这化气成剑的秘术用于长剑上,使得本来便已三尺的长剑再长三尺,达到六尺的地步。

    江湖上的兵刃,所谓是一寸长一寸强,可长一分兵刃也重随之重一分,灵活性也降低一分,那些红缨枪、偃月刀、蛇矛之类的长武器,更是要双手才能使用。

    可太史家的化气成剑,剑成了六寸,重量却未增加半分,灵活性上也未有半分迟滞,这样一来,太史家与其他人兵刃交接时,自是大大占便宜。

    聚气成剑,是太史家的高深功夫,太史仁年纪轻轻便凝聚成功,足可见他的惊人天分,剑气最长增加三尺,虽然他现在只是增加的一尺,可即便如此,长剑上增加的威力也不止一星半点。

    周瑾见到太史仁长剑上传来的威势,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而起,也是郑重了不少。

    太史仁剑气凝成,大喝一声,身形爆冲,向周瑾扑去。

    周瑾不敢轻视,腰间长剑出鞘,挥剑横挡。

    一阵金铁交击声在两把剑刃相碰处传开,周瑾这一剑成功将太史仁凌厉的一剑挡在身前。不过他刚松一口气,目光却恰巧瞥到自己剑刃与太史仁剑气交接处,他清晰的注意到,自己长剑剑刃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这把长剑虽说不是那种神兵利器,可以说得上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如今与太史仁这独特的剑气仅仅一个交锋,居然便被斩出一个缺口。

    太史仁嘴角上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细节,他手臂一阵,长剑上的力道强上一分,剑气也凶悍了一分,周瑾剑上的缺口,也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大。

    见识了这剑气的威力,周瑾不敢再与之硬碰硬,他脚尖一点,再次一个鹏飞万里倒退而出。

    周瑾不敌后撤,太史仁勇气更胜,跨步向前追击,周瑾这次可不敢再用一次扶摇直上里于他剑气之上,以这剑气的凌厉程度,自己站上去,被穿个透心凉是在所难免。

    太史仁长剑再次袭来,周瑾只得侧身闪避,太史仁横剑直削,锋利的剑气扑面而来,周瑾打了个寒噤,急忙再次挥剑挡驾。

    他这一侧身本能够贴着太史仁长剑躲开,却不料太史仁凝聚出剑气后,不止长度上增加了一尺,连宽度上也增加了不少,刚刚这一剑离他身子尚有两三寸,其上凝聚的剑气便好像能将他撕裂一般,让的他不得不举剑抵挡。

    两人长剑疾闪,唰唰唰交手几十个回合。

    要论真实剑术,太史仁比之周瑾明显不及,几十招一过,已经落于下风,可周瑾往自己剑上面看时,仅仅几十个交手的功夫,他长剑已经被太史仁剑气劈得千疮百孔,甚至都已经出现道道裂痕,照这个架势,恐怕还不等他击败太史仁,自己长剑已然断裂。

    太史仁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虽然处于下风,精神比之周瑾反而更是亢奋。

    周瑾料直不可再硬拼,一直想回手撤剑,可他和太史仁剑来剑往,这时收剑,一个不小心被太史仁抓住机会,立时便要手上。

    周瑾这时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他逍遥剑剑招繁复变化间,心念也是电转,一个个念头如流水般在他心中滚过。

    他在竭力思索应对这剑气的对策。

    终于,一声清脆声响传开,周瑾长剑应声断裂。

    太史仁心中大喜,没有任何犹豫,他一剑疾刺,向着周瑾心口刺去。

    周瑾长剑断裂,围观的正一观弟子全部骇然失色,看着太史仁一剑向周瑾心口刺去,所有弟子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少人甚至失声叫处。

    周瑾身陷险境,叶瑜俏美绝丽的小脸变得煞白,脸上全无半分血色,她身子一晃,便要跌倒,幸亏一旁有叶瑶把她扶住。

    太史仁一剑刺出时,周瑾也有了动作,确切的说,在他长剑断裂时,他已经有了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太史仁一剑刺到,周瑾右手中的断剑迅疾无比地向着他的四尺长剑迎去。

    完整的长剑尚且不敌这四尺长剑,一把短剑自是不可当其锋芒。

    不过断剑与剑气交接,太史仁手中长剑也被周瑾挡住了一个瞬间。

    也正是这个瞬间,周瑾步法一错,向左偏移,他左手一探,准确无比地抓住空中另一节断剑,接着一剑向着太史仁脖颈掠去。

    太史仁长剑完全刺出,不等收回,周瑾的断剑已经停在了他脖子上,剑刃紧贴他脖颈,将他那里的皮肤划破,丝丝血液沿着伤口渗透而出。

    周瑾挥断剑横档,闪身抓剑刃,接着迅疾无比地将剑刃送到太史仁脖颈处。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完成。

    本来看似溃败的周瑾,也在这一瞬间反败为胜。

    太史仁有些不敢置信地收回目光,双目死死盯着周瑾左手握着的半截剑刃,剑刃上传来的丝丝冷意,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的的确确并非虚幻。

    他,终于还是败了。

第八十七章 面壁思过

    “承让了。”周瑾收手站立,微笑道。

    太史仁长剑垂下,垂头丧气地下场而去。

    叶逍遥见周瑾果真没有不负众望,重重长舒一口气。

    周瑾是他亲传弟子,叶逍遥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对于周瑾的实力,他一清二楚,太史仁用出那招聚气成剑时,连他也觉得周瑾恐怕不妙,却没想到周瑾能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反败为胜。

    周瑾所以能胜,与他一年来游历江湖也不无关系,只有真正经历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以往学到的剑法以及拳脚功夫才能最大程度地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随着周瑾战胜太史仁,三尺剑宗与西葫剑派此次拜山也以失败而告终。

    二宗在江湖山算不上顶尖势力,可也是响当当的一流势力,胡安与太史康两人不计前嫌,一同来为难正一教,自是垂涎周瑾得到的七贤令,可如今实力不济,技不如人,两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匆匆交代几句,然后灰溜溜地离去。

    道虚与众位师弟送至观门,遥遥望见两宗的人马远去,很多人都是送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一次的局面着实危险,若不是周瑾及时赶来,又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他们正一教真的会败在两宗手中,那时正一教在江湖上的声明地位,势必大大受损。

    这一次与二宗的比试较量,在其余人眼中都被看得无比重要,可道虚显然没这样认为,二宗人马退去,道虚没有什么表示,平淡地遣退诸人,临走时也不过是嘱托众人潜心修道。

    见到周瑾回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八人都是大乐,尤其是目睹了周瑾击败太史仁的全过程,几人心底对于这位大师哥钦佩,更加深了几分。

    道虚送客,叶逍遥也带着妻子儿女以及门人弟子回龙虎山,一路上周瑾八个师弟一直缠着他问这问那,要周瑾给他们讲一讲山下的风物。

    他们八人都不过是龙虎山方圆几十里内人家中的寻常子弟,拜如正一教后整日练功打坐,活动范围不过是龙虎山附近。

    叶逍遥说他们功夫未成,贸然下山,先不说一不小心会将小命丢在外面,他们的实力,行走江湖没来的让江湖上的朋友们笑话,一不小心,正一教的脸面保不准便给丢光。

    正因为师父管得严,几人不得下山,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越发强烈。

    周瑾本就善谈,见师弟们如此热情,心中得意下,更加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一路上他与师弟们无话不谈,便是打尖住店这种小事他也要说上几句,至于他遇到的江湖中的仇杀恩怨,周瑾更是要添油加醋地说上老一阵子。

    听到周瑾的讲述,不止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八人憧憬更甚,连叶瑜叶瑶两姐妹也听得眼中放光,想要出去亲眼见识见识。

    不过周瑾说是无话不谈,那也不见得。他话匣子一开,挡也挡不住,便要给师弟们讲讲他在秦楼楚馆遇到的那些香艳之事。

    不过周瑾方一开口,师父师娘与小瑜不善的目光已然射来,只把他定的一个寒噤,忙捂嘴住口,然后换个话题。

    到了龙虎山院落中,周瑾与诸位师弟这才正式拜见师父师娘,他们一路上虽然口无遮拦,可改正经的时候,每个人也都十分的遵规守矩。

    拜见完师父师娘,周瑾将这一年的大致经过娓娓道来,告知师父师娘知晓。

    对于周瑾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听到周瑾亲口承认,叶逍遥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沉下来,等周瑾说完,他冷哼一声,暴喝道,

    “逆徒,你可知罪么。”

    周瑾低头,良久后才吐出‘知罪’二字。

    “哼,你一年来风流成性,惹是生非,败坏我教声誉,我教近百年的名声,差点被你一个人玷污殆尽。我正一教道门圣地,主张清虚无为,无欲无求,有那一个弟子像你这般争强好斗、贪淫好色,你且说说,正一教第二戒和第四戒说的是什么?”

    “禀师父,是戒贪淫,戒争斗。”周瑾恭声道。

    “你既知道,还要违反,更是恶劣。”叶逍遥道。

    “师父,”周瑾突然抬头,“师父差遣我去找寻那七贤令,我下山时,七贤令现于江湖的消息已传飞了一个月,七贤令,也不知早被何人拿走,弟子去那些妓院歌楼,一则掩人耳目,二则暗暗探访,那些地方鱼龙混杂,消息最是灵通,想拿到七贤令的消息,最简单不过。至于师父说的戒争斗,更是行不通,要取那七贤令,难道还能少得了打斗吗?”

    “还敢狡辩,”叶逍遥拂袖一挥,一股劲风传开,吹得地下尘土飞扬,这强烈劲风一荡,周围其他弟子不得不退后了几步,这才化去这股力道,位于当心的周瑾,更是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打的他胸口剧痛,让的他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不过他虽没有跌倒,看见师父发怒,也不敢再说,双膝一曲,跪于地下。

    “照你这么说,你这一年来还是奉了我的命令惹是生非的了。你一路光顾那些污秽场所,要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打探消息,你在扬州那次干的好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吗?你说得到七贤令不得不打斗,也犯不着在当歌楼打闹一番,搞得天下人皆知是你周瑾周大公子拿到了这枚七贤令吧?”

    “他们西葫剑派与三尺剑宗两派来此拜山,你当是为何,还不是打那七贤令的主意。我之前让你下山历练,长长见识,说不得能去找找七贤令,凑凑热闹,多结交些朋友,你是这样做的吗?你这等逆徒,屡犯大戒,还不知悔改,按照门规,死上十次八次也不过分,我,我今日就亲手毙了你。”

    叶逍遥说到这里,举起手掌,作势要劈下。

    周瑾跪在地下,听师父诉说自己罪行,不觉心头大惊,怎地师父对他一路上的情况了解得这般详细,似乎连他在扬州城做的事都知晓。

    他见师父一掌将要落下,也不敢抵抗,只得闭目领死。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一旁的叶瑜急的百爪挠心,不过她素知爹爹教训周瑾时,自己若是求一求情,连带她也要挨一顿骂。

    虽然清楚爹爹不过是吓唬吓唬周瑾,万万不会真的毙了周瑾,可叶瑜还是目光带泪,苦苦哀求地目光看向自己娘亲。

    一旁的叶夫人不用女儿的眼神提示,这时候也坐不住了,周瑾从小便是孤儿,被叶逍遥带回山,她与叶逍遥没有子嗣,一直是将周瑾当亲生儿子看待,周瑾每次受罚,也都是她出头劝丈夫。

    叶夫人伸手拉住丈夫胳膊,温声细语劝道;“瑾儿性子有些跳脱,初次下山,少年人心性,玩闹也是寻常事,何况他也拿到了七贤令,还打退了三尺剑宗与西葫剑派,保住了正一教的名声,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叶逍遥放下手掌,恨恨一叹,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不过怎么说你小子也起了点作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行事任性,这个性子也是时候改改了,平日里在山上,有师弟师妹陪你玩,闯了祸也有师娘护着你,你小子这才无法无天。从现在起,你半年内不要再待在山上了。”

    周瑾听师傅饶恕自己罪过,本来心中一喜,可听师父说不允许自己再待在山上,心里打了个晴天霹雳,他张了张有些干涩地嘴唇,嘶哑着道,

    “那弟子该去哪里?”

    他除了先前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龙虎山上度过,如今刚回来,师父却要赶他下山,难不成又要他去江湖中飘荡不成。

    周瑾此时,一种茫茫天地间无地可容的孤独失落感充斥心头。

    “你便去龙虎壁面壁思过吧,这半年里,你给我好好待在龙虎壁那里面壁思过,希望这半年能磨平你这任性张扬的性子。”叶逍遥道。

    周瑾一听,安心了不少,脸上的凄然悲伤神情得以缓和。这龙虎壁虽不在龙虎山上,离龙虎山也不甚远,说起来还算是正一教的内地。虽然半年时间要一直待在那里面壁思过,不能在山上与师弟师妹们玩耍,可这总归比被师父直接赶出正一教的好。

    “行了,事不宜迟,你今日便去吧。”叶逍遥摆摆手,接着转身向女儿和其他弟子道,“你们也去送送大师哥吧。”

    “是”

    周瑾,叶瑜叶瑶,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八弟子一同应声走出。

    周瑾走后,叶逍遥重重一叹,恨铁不成钢地道,

    “唉,这小子的顽劣性子,当真不让人省心。”

    “瑾儿生性如此,也怪不得他。”叶夫人道。

    叶夫人本名诸葛柔,十八年前嫁与叶逍遥,随他来到龙虎山。她性子温柔静雅,叶瑜的性格,便是随了她。

    “我正一教武功分作两派,道虚师兄修习的正一功重在修心,感悟天下道法,而我修习的这逍遥功,却重在修炼真气,于炼心之上难免有所不及,是以我性子比之道虚师兄,甚至是其他师弟都急躁不少。”

    “周瑾这小子修炼逍遥功时,那些炼心修道的部分一点不沾,是以虽在道门中二十多年,性子却始终这般张扬不羁。要说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一年来他日夜流连那些青楼楚馆,还戴上了个什么周郎、瑾公子的帽子,这名头说得好听,不过便是个下流胚子的称号,难道还真是什么好事情了?”

    叶逍遥叹道。

第八十八章 龙虎壁的传说

    “哼,你埋怨瑾儿风流,你自己就检点了么。”诸葛柔刮了丈夫一眼,嗔道,语气中大有埋怨之意。

    这一句话说的叶逍遥大是尴尬,他不禁想起十几年前年少轻狂做的那些事情,老脸不禁一阵发红,再也不敢去指摘周瑾的不是。

    一干弟子把周瑾送出院落,又送了半里,仍没有停步的打算。

    周瑾心中感动,知道大家舍不得自己,他回过身来,勉强一笑,

    “好了,大家回去吧,再送都要送到龙虎壁了。我去面壁思过的地方说起来也是风景优美,又不是去蹲什么牢狱,况且不过半年时间,我离开龙虎山,一年时间尚且一闪即逝,遑论半年。”

    “我这刚一回来,便又要离去,也不能考教你们八个的功课,师父他老人家武功虽强,可以一次顾不过来这么多人,你们平日里一定要勤自勉励,互相督促。尤其是你,清宁,你道号清宁,平日里却最是不能安静,不知一年里进步了多少,等我思完过后,回来先考教你的功课。”

    听大师哥提及自己,清宁嘿嘿一笑,打趣道,“大师哥,你不在山上,我可是安分守己了不少,这一年来,进步可不比师兄弟们差呀。”

    “听你这话,倒是这不安分守己是我传给你的喽?”周瑾眼睛微微一眯,道。

    “哪里哪里,大师哥,小弟不敢打搅您老去面壁思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清宁遵循你的教导,这可就回去做功课了。”

    清宁赔笑道,说罢便行,还将其余七个师兄弟都给拉上,他性子活泼,思维也敏锐,大师哥刚回来便要走,这时候一定有话和叶瑜师妹说,这时候留在这里那是大大不妥。

    叶瑶清冷的眸子看了看周瑾,再看看姐姐,没说什么,自觉走开。

    “好了,他们都走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快说吧。”

    周瑾色眯眯地瞧着叶瑜,道。

    “哼,跟你这风流好色之徒没什么好说的。”

    周瑾心想小瑜刚和自己相逢,眼下又要分别,她怎么着也得上来抱自己一下,再不济也得说些闻言软语好好道别,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绝情的转身走去。

    周瑾想要拉住叶瑜,可手刚伸到一半,心念一转,终究是落了下去,接着落寞地下山而去。

    看来自己江湖上传言的这些风流韵事,传到小瑜耳中,终归是让她与自己产生了隔阂。这件事情,本就错在他自己,周瑾也没什么解释的理由,没什么弥补的机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叶瑜转身走开,心里却一直默数,看周瑾什么时候追上来。可她坐等右等,脚步不住放慢,周瑾的身影还是没有现于眼前,甚至都没听到半分的声响。

    叶瑜内心急不可耐,转过身去,只模糊看到周瑾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眼中。

    叶瑜白玉般的手握着那白到透明的白玉,眸光连闪,也是思潮起伏。

    周瑾心中伤感,也无欣赏这秀美风景的心情,他轻一步重一步,跌跌撞撞地走下山,他沿路行到上清溪边,沿着上清溪一路下行,走了五六里,来到了面壁之处。

    周瑾面壁的龙虎壁不是什么人为修建的画壁,而是一座鬼斧神工的巨大山壁。

    站在河对岸,放眼望去,跨过上清溪的碧水清波,前方的山壁巍峨屹立,自有一股山岳的磅礴气势。

    巨大绝壁上裂纹交织,曲折蜿蜒,细细看去,这些裂纹倒像是组成了什么壁画。

    周瑾这半年里要面的壁,便是这座山壁了。

    周瑾走到河边,抄了几把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坐在河边,呆呆瞧着这龙虎壁,只感觉平平无奇。

    这龙虎壁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

    上清溪流经龙虎山的这十几里地段,风光旖旎,出尘绝世。正所谓山得水而活,水得山而媚,碧水清波的上清溪,配上奇峰列阵的重峦叠嶂,便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美丽画卷,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这如此美景,周瑾与叶瑜自然没少来过,两人不知多少次荡舟上清溪,一同欣赏这碧水丹山的画卷。

    他们这里百姓一直有所传言,龙虎壁中隐藏着九虎一龙,智者达者才能够看出,能够看见一虎的便是聪明人,看出两到四虎的人才德双全,能看出五至八至虎的人才高八斗,能看出九只虎则官居一品。

    倘若一口气看出九虎一龙,那便是位极九五的真命天子了。

    相传他们正一教创教天师,得道之时,来此龙虎壁,看到壁上金光耀目,百龙腾飞,百虎咆哮,方圆几十里,都能听到龙虎的高昂吼声,端的是厉害无比。

    这龙虎壁与张天师大有干系,在正一教中分量也极重,每次三元节时,道字辈的前辈们都会组织自己的弟子来看龙虎壁,希望他们能通过观摩石壁悟道。

    所以周瑾从自己与叶瑜一起游玩时看的,加上不得不跟着师父来这里观摩看的,加起来已经有几十次不止。

    周瑾第一次看时,曾经仔细端详了大半天,可还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搞得他很是不忿,他怎么也不承认自己居然连聪明人都算不上。

    不过看了那么多次,每次都是那平平无奇的裂痕,周瑾也就见怪不怪了,那些看见几只老虎怎样怎样的传言,也只当做是谣传。

    周瑾在河边抱膝坐定,又看着石壁发了一会呆,他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出这石壁有什么不同凡响。百无赖聊之际,他身子一倒,在草坪上侧着身子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说实话周瑾是被习习江风给吹醒的,周瑾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想继续睡,他赶了半个月的路,鞍马劳顿下,睡意袭来也是正常。

    不过周瑾在上清溪边被这丝丝凉风吹得很是不舒服,他不情愿地站起身子,摇了摇头,向林中走去。

    上清溪后面,正是小片林子。

    周瑾走入林中,本想找棵大树,在树下先将就一宿。可没走几步,一座茅草屋便进入他眼中。

    他确信,一年前自己来这里时,这片林中还没有屋子。

    这茅草屋全是用木材茅草建成,茅草尚且发青,显示刚搭建不久。

    周瑾走进,敲了敲门,门内久久没有声息传出,他做事随心,也不顾礼法,径自推门。屋门没关,周瑾一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周瑾视线扫去,室内摆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几个木凳,一个木桌,再无他物。看这床椅桌凳上面虽有些许灰尘,但打造的木头显然都是崭新。

    周瑾大是惊异好奇,这林中怎地突然多了一个草屋,看着样子,显然是刚刚搭建不久,却不知是何人要在此居住。

    不等他多做考虑,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出现在眼前,周瑾视线,很快锁定在床边,他快步过去,拿起床上的一张字条,目光聚焦于其上,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周瑾住所。

    这四个字笔走龙蛇,自有一股浩然之气,周瑾清楚,这时他师父叶逍遥的字体。

    周瑾一见这四个大字,顿时恍然,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茅草屋,是专门为自己而造。

    自己在外品行不端,相比早已传进师门,是以自己人还没回来,师父早已给自己安排的处罚,连着半年来面壁的住所,都已经早早给自己建好。

    周瑾苦笑一声,这下只得认命,不过倒也还好,这样一来,自己反而不需要为住处担心,他原先还以为,自己要在树上住个半年来着。

    既已认命,周瑾不再多想,一下子扑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在屋中,没有江风吹拂,睡得果然香甜不少。不过虽没有江风,周瑾还是睡到一半醒了过来,不过这次是他自愿醒来,而不是有人强求。

    周瑾在睡梦之中,恍惚间闻到阵阵浓郁的香气袭来,猛地醒来,鼻头狠狠一嗅,立即夺门而出,向那香味来源处奔去。

    他狂奔到溪边,正有一女子挎着篮子站立。此时日暮黄昏,暗淡昏黄的日光斜照而下,照的周瑾眼睛眯起,他眯眼看去,江边那女子映着昏黄日光,显得朦胧缥缈,仙姿动人,他嗅到女子篮中让人闻之欲醉的香气,不禁有些垂涎欲滴。他一天没吃饭,大饿之下,意识不清,真以为是天上仙女下凡来给他上佳肴。

    周瑾快步上前,这才看清来送饭的女子不是什么天上仙子,而是能与仙子比肩的小瑜,他见到叶瑜来给自己送饭,心中喜悦与感动澎湃不已,本来善于言辞的他,此时居然结结巴巴,木讷起来。

    “哼,馋猫,见到饭菜,话都说不出来了吗?”叶瑜看他这样子,不禁娇笑道。

    周瑾听到叶瑜的娇声细语,心中大乐,知道她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他激动之下,一步上前抱住叶瑜,欢声道,

    “小瑜,你能亲自来给我送饭真是太好了。”

    叶瑜被他搂住,脸上有些羞红,娇嗔一声,“你,你先放开人家。”

    周瑾听她一提,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忙收手站定,他见叶瑜脸上只是娇羞,并无恼怒,更是开心,脸上笑意又浓上几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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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贤风云录介绍:
这是一本武侠小说,最传统的武侠小说。
非穿越、非重生、非爽文、非无敌流......
书中有儿女柔情,书中沉着坚毅,书中有家国仇恨,书中有生离死别。
因星云本人崇拜金庸,所以依据金庸风格创作了这本武侠小说。
希望热衷传统武侠的能够喜欢,也希望其他读者能了解一下传统的 侠 之精神。
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皇室权贵你争我伐,混战不断,异邦胡人趁机作乱中华。
这时,七贤令横空出世,据说,其中蕴含着扭转天下战局的力量,从此,江湖各门各派也陷入争夺七贤令的混战之中....
一名小道,只想游历天下,只想坐拥歌妓佳人,欢歌此生;一名书生,遍读儒家精要,只愿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却都被卷入这无尽战乱之中......
七贤令见,浩劫现,天下风云忽变。八王互战,五胡犯,四海纷争不断。魏晋风流,河清海晏,须臾江湖乱。辗转经年,苍生几时方安。
缘起谪仙缥缈,广陵叔夜,化清风明月。游龙见首,燕王吼,洛河情水难收。浮生似梦,红颜如烟,不若拚一醉。奈何小生,总为此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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