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7章 盘古开天
置身于汹涌澎湃的源力海洋之中，不管是真灵神魂，还是**真身，都有了一种醍醐灌顶、脱胎换骨的美妙感觉。
顾判这么多年的修行、磨砺换来的心境修为，让他及时收敛住了念头，没有沉浸其中，更没有张皇失措, 而是谨守灵台本真清明，遵循着斩出斧头那一刻便存在的冥冥感应，平心静气将手中双刃大斧继续斩落下去。
斧出轮回，斧影寒光至纯至简，重重朝着前方的混沌海洋落了下去。
这一斧，将顾判所有的感悟体会融入其中，也是将最近一段时间来积攒的全部经验值倾泻而出, 不惜代价、毫无顾忌，眼睛里除了手中的斧头, 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一切的存在。
万事万物，皆有命运，收束于过去，未来还有种种可能。
纵然是容纳了混沌神魔与荒兽一族的混沌之海，也有着自己的命运，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这柄斧头，将其可能存在的种种命运全部斩断，所谓切割分离，只剩下最后的一条道路可走，那便是迎接他的斧头，此为唯一定数。
顾判真灵震动，仿佛融入到了自己的双刃战斧之中，第一次站在了另外一种角度去观察看待世界，这种感悟体会以业罗初圣那道剑光显现为起始，以大量经验值灌注提升为过程, 最终体现在这一斧上面。
他此时已经忘记了麻衣老者的存在，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晋入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对于混沌之海，对于乾坤大道，乃至于对于从混沌之海到无尽虚空的种种变化，都有了少许明悟，虽然还未能真正把握隐含其中的真正脉络，但已经算是站在了那扇大门的近前，甚至已经将紧闭的门扉推开了一道缝隙，可以窥见内里的一线风景。
“被这混沌遮蔽目光，封闭感知，无穷无尽、动静不能，当真是太憋屈了些。”
沉浸在玄奇状态之中的顾判，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莫名的念头。
然后便迅速占据了整个心神。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真正目标，乃是正在转身离开的麻衣老者，只是在这种自感无比憋屈的愤懑情绪下，身形猛然暴涨，将斧头直劈改为横斩，以前所未有的暴虐姿态划破了汹涌澎湃的混沌元气海洋。
一斧斩出,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间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混沌元气海洋不再涌动, 如同温度骤降之下被瞬间冰封的水面,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结状态。
下一刻，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出现在冰封海洋深处。
咔嚓……
咔嚓咔嚓……
细密的裂纹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犹如一枚鸡子被从内啄破那层看似坚固的外壳，从未有过的全新的变化即将降临此间。
顾判一斧斩出，念头通达，身心舒畅，意识深处莫名闪过一句已经相当久远的话来。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周围已经陷入到完全静止不动的状态，再也没有汹涌澎湃的浪潮，但密密麻麻的裂纹却是越来越多，片刻间便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带来了整个混沌元气海洋的崩塌破碎。
直到眼前一花，混沌海洋完全不存，就连自己之前身处的血色空间也不见踪影，他重新又回到了玄黄主界，苍穹之上的虚空之中。
麻衣老者缓缓抬起手来，拭去额头上缓缓淌下的一缕鲜血，看着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神色。
一缕鲜血被擦拭，但紧接着便有更多的血流从额头上的伤口内渗出，滑过面颊滴落下来，将牠原本清颧的面孔映衬得如同厉鬼般阴森可怖。
“你这一斧，仿佛让吾再次回到了最终一战结束之后，混沌之海崩溃破碎的那一刻。”
麻衣老者低沉叹息一声，“它叫什么名字？”
顾判的气息开始缓缓回落，将双刃大斧隐入身后虚空，闻言露出一丝微笑道，“好叫前辈知晓，我这一斧名为盘古开天，取的便是混沌破碎，天地划分之意。”
“盘古开天，吾记住了。”
“这一斧很不错，只可惜它来得早了一些，吾还没有真正做好准备。”
牠缓缓点了点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化为虚无，就要消散在繁星点点的虚空之中。
“为了表示对你这一斧的感谢，吾便将它留给你，希望能对你有所用处。”
麻衣老者在消散不见的前一刻，自眉心中央的伤口内飞出一颗虚实不定、变幻莫测的圆珠，缓缓朝着顾判飘来。
它仅有一颗龙眼大小，但内里却仿佛蕴含着一整个宇宙，星汉灿烂、黑暗虚空，尽皆包容其间，给人一种无穷小却又无穷大的奇妙感觉。
顾判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麻衣老者的变化，却完全寻找不到再次斩出一斧的机会。
虽然看上去牠就在自己的眼前，但感知着却又并不存在于此方天地之内，因此即便是循着那一丝感应斩出一斧，除了空耗力气之外很可能起不到任何有意义的效果。
所以他很快便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落在了那颗虚实变幻不定的圆珠上面。
这就是太虚幻境。
或者说是太虚神主本源力量的根基所在。
麻衣老者为什么会将它留下，这是一个问题。
顾判自然不会相信，就是因为他劈了麻衣老者一斧头，对方便拿出这个东西来感谢他的一斧之恩。
真要是这样去想，要么他自己是个煞笔，要么挨了一斧头的老头是个撒币。
牠这么做，当然是有着自己的用意和目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顾判现在还看不清楚，也就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
“吾等还会见面，这一时间不会太久，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能比现在更进一步。”
麻衣老者已然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的低低叹息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磅礴恐怖的气息骤然降临。
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了顾判的身上。
更是将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麻衣老者重新逼迫出来，再次降临到了此方天地之中。
顾判面沉似水，艰难抬头，便看到那道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虚幻身影一步步从更高处走下，来到了麻衣老者的近前。
第2168章 希望曙光
麻衣老者见到那道虚幻身影，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一步。
但牠却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紧张恐惧的情绪，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复杂，沉默许久后低低叹了口气道，“你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
虚幻身影道, “但是吾还是来了。”
麻衣老者又是一声叹息，“看来吾必须要走了。”
默立一侧的顾判微微皱眉，刚才他还以为麻衣老者已经真正离开，没想到竟然只是做出了一个离开的假象，还将他也完全隐瞒了过去。
“你不用走，留下来便好。”
虚幻身影的声音重重叠叠, 犹如黄钟大吕，回荡在虚空之中，给人带来一种天地为之合鸣的诡异感觉。
“哦？”
麻衣老者挑起一对白眉，“虽然你是二圣分离出来的影子化身，但想要在此间取吾的性命，终归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难不难，吾等一试便知。”
此言一出，麻衣老者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莫非你真的要与吾同归寂灭？”
那道虚幻身影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你看来，二圣以身合道，融入无尽虚空，世间便再无可以将你真正镇杀的手段……”
“不过为了确认吾这个影子的虚实，你还是借助与九幽一战时打开的那条罅隙，潜入到黑暗虚空玄黄主界内，一忍便是数万载时光，直到吾数次出手之后才破关而出，不就是认为吾并不具备取你性命的实力吗？”
停顿一下后, 牠又接着说道，“更进一步去说, 即便是吾达到了可以将你镇杀的实力层次，因为你将自身一道意志寄托在了玄黄主界那条虚无通道之中，所以笃定吾就不会对你动手，是也不是？”
虚幻身影也没有去等待对方的回应，只是轻轻一挥手，刹那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天地间充满了大自在、大解脱的意境，就连站得距离较远的顾判，在这种环境下也不由自主受到影响，面上露出清心悟道般的微笑，仿若来到了九天之外的极乐世界。
直面这一变化的麻衣老者面色沉凝似水，左手握住那柄五色羽扇，右手横于身前，掌心之上倏然多出一座形似古钟的袖珍版神殿，通体呈玄黄色，混沌之气勃然而发，满天星斗环绕其上、日月祥光隐现其中，大道规则自成一界。
咔嚓！
那颗刚刚被送出的虚实不定的圆珠直接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镶嵌在了门楣中央, 完美补上了那里的一道缺口。
“这便是你借助那条虚无通道, 重新祭炼过的神主大殿吗？”
虚幻身影步步生莲，来到麻衣老者近前，却在最后被一道扭曲时空的屏障所阻挡，无法再进一步。
牠缓缓抬起一只手臂，轻轻点在了扭曲时空屏障之上。
刹那间整个虚幻身躯都随之变得扭曲不定，甚至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征兆。
“如果真的被你完成，当有主宰时空造化之势，拥有镇压混沌之威、颠倒时空之力、炼化万物之功、扭转虚实之能。”
牠缓缓收回手臂，不无感慨叹道，“只可惜你从开始便弄错了一件事，所以才会在后面的道路上走得越远，本不应该背负的东西便越多。”
麻衣老者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左手所持的五色羽扇轻轻一抛，落入到形似古钟的神主大殿之内。
五色莲花在殿内冉冉盛开，五色神光照耀四方，与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相比毫不逊色。
“先天五行、虚实之道、时空轮转，能够被你以大神通将之融为一体，也是稍稍有些出乎了吾的预料。”
虚幻身影平静注视着那座神殿的种种变化，“黑暗虚空中的战斗直到现在还未结束，原本被你刻意分离出去的时空种子无法收回，宇宙你一定有些着急了吧。”
麻衣老者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在眼眸最深处一闪而逝的波光，显示出牠的心绪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波动。
虚幻身影仿若未觉，接着慢慢说道，“因为有吾的插手，所以你无法横跨黑暗虚空与玄黄主界之间的屏障，将自己在数万载前至于诸天万界的时空种子收回，也就无法完成最后一步的变化，于你而言恰似当初与九幽交手于无尽虚空深处，却被她一人一剑将所有外力截断，最后不得不坠入荒兽坟墓以求脱身，吾说的是也不是？”
说到此处，牠口中发出一声轻轻叹息：“终归你曾经是二圣之后的第三神魔，亦曾在二圣座下听命差遣，有着这样一份香火情谊存在。”
伴着这声叹息，被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封镇的空间之内，忽然间出现了一只缓缓旋转的黑洞，内里似乎连接着黑暗虚空之外的诸天界域，无尽虚空。
麻衣老者猛地眯起眼睛，面上毫无掩饰显露出浓重的惊讶神色。
“这便是你至于诸天界域的那颗时空种子，吾将它取来还归你手，也算是了解了曾经二圣与你之间的情分。”
那只最多不过针尖大小的黑洞上一刻还在虚幻身影身前，下一刻便已经穿过朵朵天花、座座金莲，落在了那道扭曲的时空屏障上面。
“至于那个名为太阴元君的人族修士，在这颗时空种子的发展壮大上，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外面黑暗虚空中的那座神主大殿外壳，吾就替你做主赠予她了，你意下如何？”
时空种子已经被送到了眼前，麻衣老者却没有顺势将其纳入手中，甚至不敢将它放入到自己制造的扭曲时空屏障之内。
“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牠将视线从那只倏然变大，又倏然缩小的黑洞上移开，目光穿透朵朵金莲，凝视着那张仿佛不存在于此间的虚幻面孔，似乎想要从中看出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吾究竟想做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虚幻身影又是一声悠悠叹息，“吾一直在等待，等待太始母皇借助混沌之眼重生灵智，也是在等待你完成自己的计划，时至今日，终究是让吾看到了最终的希望曙光。”
第2169章 大阴阳术
黑暗虚空。
随着一点仿佛蕴含了整个星空的黑洞飞出，数位大修行者与神主大殿的战斗忽然便就此停歇。
神主大殿缓缓隐入虚空消失不见，显露出内里太阴元君虚弱疲惫的身影。
“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泉之主自弱水长河中遁出，面露疑惑未解之神色。
太阴元君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思索着慢慢说道，“吾看见了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又看到了那道虚幻身影与某位麻衣老者对峙于星空之下，也看到了形似古钟的宇宙神主大殿，被麻衣老者托于掌心……”
“那虚幻身影不知说了什么，只是伸手一指，便将吾从重重封镇中解救出来，不, 牠其实是直接抽走了将吾镇压的这座神主大殿的核心, 吾才能自然而然破封而出，不再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怖压迫。”
说到此处, 她不由得低低叹息一声，“只是如此一来，吾耗费诸多心力掌控的神主大殿便只剩下了一座空壳，虽然还留有几分时空之力，却终归是失去了原有的本源真意。”
大日真君皱眉道，“元君的意思是，那位麻衣老者便是失踪了数万载之久的宇宙神主，与吾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混沌神主，和宇宙神主正在交手于星空之下？”
“大日道友所言不错，但是……”
太阴元君满腹疑惑道，“在吾所看到的景象之中，那位混沌神主确实是与宇宙神主相互对峙，但是牠从神主大殿内抽离本源核心后，却直接将它送到了宇宙神主的面前，连吾也不知道两者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
就在此时, 红衣的声音自古宅内缓缓响起。
“刚刚太阴姐姐所见到的景象，吾也亲眼所见，而且还和夫君有了极短时间的真灵沟通, 从他的角度知晓了些许事情。”
“在那短短的刹那时光内，他告知妾身，麻衣老者便是吸收了太虚、五行两位神主本源力量的宇宙神主，虚幻身影则掌控了黑暗虚空，又和业罗初圣联手，甚至有可能与以身合道乾坤二圣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
“夫君还告诉妾身，他若是从此次神主交锋中脱身后，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将吾等引入玄黄主界之中，共同应对接下来很有可能出现的渡世之筏、虚无通道之争。”
………………………………………………
“时空种子近在眼前，你为什么会犹豫迟疑，不将它收归己身？”
璀璨星空之下，那道虚幻身影看着扭曲屏障后的宇宙神主，语气平静而又淡然。
“看来还需要吾出手相助，你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牠缓缓抬起手臂，一根飘渺如烟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只针尖大小的黑洞之上，刹那间便引发了周围空间的凝固与破碎。
扭曲的时空屏障被破开一道口子，时空种子就像是一滴水珠, 无声无息便融入其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排斥与波动。
宇宙神主沉默注视着时空屏障的变化, 既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主动迎接，而是一点点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莫名的低沉叹息。
就在这一刻，虚幻身影忽然抬起了头。
更远一些的地方，顾判则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宇宙神主所在的位置。
一道黑白交缠，幽暗深邃却又光明正大的光芒骤然降临。
而在这道光芒的映照下，扭曲屏障内的一切都再次归于混沌。
但这并非是变化的终点，而只是变化的起始。
虚空归于混沌，混沌化作虚无，紧接着却又从虚无之中衍生出一点给人以无限希望的生机。
阴阳化生、五行轮转、时空显现，此时展现在顾判面前的，如同是一方崭新宇宙开辟的过程，正在以这样一种生动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眼中。
阴阳大道，大阴阳术。
怪不得他无论如何推演体悟，即便是斩灭神魔大阵，感知到了诸多大道真意，又在经验值加成的基础上，就算是站在了大阴阳术的那扇门前，却始终无法将其真正推开，让自身踏入其中。
原来最根本的原因还要落在此处。
早在他之前，大阴阳术对应的阴阳大道便已经被宇宙神主所占据。
所以他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将其真正纳入掌控。
混沌化虚无，一点阴阳生，五行轮转，时空显现，如此算来，宇宙神主竟然是掌控了四种先天大道，可以称得上是四位一体的超级混沌神主降临。
更重要的是，他还从这一系列的变化中嗅闻到了某种莫名的气息。
那就是变化最初阶段的混沌，究竟是如何直接变为了虚无。
这绝不是太虚神主的虚实之道、太虚幻境能够做到的程度。
再根据牠们之前的交谈，顾判便只能做出推测，那就是这种手段或许还要落在那条虚无通道上面。
宇宙神主将自身一道意志寄托在虚无通道之中，若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说出来怕是也不会有谁相信。
“你竟然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
虚幻身影微微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语气，“原本吾还可以让你意志留存，现在看来，也只能将你神魂俱灭，烟消云散了。”
随着牠的声音落下，一条拥有着无数支流的长河显形，无声无息穿过那道扭曲时空屏障，没入到了刚刚诞生的一方宇宙之中。
无数支流刚一进入时空屏障之内，便开始了再次分化，每一条支流又衍生出成千上万条分支，就如同是一张越来越细密的大网，要将一切全部笼罩在内。
宇宙神主面无表情，双眸深处阴阳化生、五行生克，又倏然虚实变幻交织一体，融入到滚滚流淌的时光长河之中，毫无避让撞上了正在不断延伸过来的无数细密支流。
顾判只是远远观察，便觉得眼前猛然一黑，就连原本灵动如意的思维都似乎陷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转动一下念头都感觉有些困难。
他下意识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目光追寻着两大神主规则力量相互泯灭的中心地带，一时间目眩神摇，无法自拔。
第2170章 虚无之水
虚幻身影与麻衣老者以一道扭曲的时空屏障相隔，两条截然不同却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长河相互交织、碰撞、湮灭。
这是顾判迄今为止所见到的最高层次战斗。
即便是当初业罗初圣与黄泉之主的大战，在这两位神主面前也相形见绌，不在一个水准之上。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或许在这片黑暗之中，时间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虚幻身影与麻衣老者经过多次交锋后，牠们之间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即将分出胜负的最终时刻。
两条长河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顾判屏息凝神, 将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只是这一次观战，收获到的体悟甚至还要超过自己经年累月的推演摸索，尤其是在对于诸多先天大道的感知上面，虽然还未将其掌控于己身，实际上却几乎要达到了神主层次的理解程度。
莫名的，他都有些希望这两位一直势均力敌下去，打上个三年五载的时光不分胜负, 就像是两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将所掌握的知识尽数传递给他这唯一一个旁听的学生。
忽然间。
顾判眼前一黑, 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到了不停向下坠落的深渊之中，不管是真灵神魂、还是真体肉身，都在一股突如其来的庞大压力下陷入到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艰难转动视线，朝着身后望去。
却只看到了一片无比扭曲的景象。
“自己竟然来到了两大神主的交手范围之内？”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征兆？”
顿时，顾判只觉自身正在被周围所有一切完全排斥，压制得自家连念头转动都变得颇为艰难，只有双眸最深处燃起的两团三昧真火，还能继续绽放光芒，照亮眼前扭曲而又幻灭的空间。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两道长河交织缠绕，空间都变得凝固得如同坚冰，而在那两团炽白火焰光芒笼罩之外，完全便是一片幽深漆黑，还有无边无际的混沌气息蔓延开来，紧接着清气上扬浊气坠降，阴阳五行化生，地火风水重立, 俨然是重返了混沌之海破碎、诸天界域形成的上古时代。
到底是混沌神主，还是宇宙神主，正在于方寸之间，衍化天道变化？
最重要的是，牠们演化天道变化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将他这个看得开心的观众拉扯进来！？
顾判身处其中，也不敢妄自有所动作，只能是先护住自身，再寻找可以脱身的那一线机会。
混沌气息剧烈涌动，变化正在加速进行。
但是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仿佛在经过了某一个节点后，天道变化竟然开始反向加速，朝着五行和合、阴阳交融、清浊归一的方向越来越快前进。
竟然是要从无尽虚空、诸天万界逆反到混沌元气之海的时代。
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顾判的感觉之中，自己只是才动了几个念头，周围的这片空间便已经回到了清浊未分、阴阳未明的混沌状态。
感知之中唯有混沌混乱，时间空间扭曲交织、不分彼此。
这便是孕育了混沌神魔与荒兽一族的混沌之海吗？
就算比不上上古时期浩瀚无边的真正混沌海洋, 但内里给人的感觉，却和他从各个渠道知晓的混沌之海并无二致。
他竭尽所能将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 体悟着汹涌澎湃的元气海洋, 将自己笼罩环绕的奇妙感觉。
此时此刻，顾判已经数度按捺住出手的念头，落入这混沌未明的空间之中，虽然手中持有几乎可以斩断分割一切的双刃大斧，又有新近破境提升的轮回剑道傍身，但他却没有哪怕一成把握可以斧劈混沌、开天辟地，打破这片演化天道的空间挣脱出来。
毫无征兆的，一滴雨水透过炽白火焰，滴落在了顾判的脸上。
混沌之海虽然以海为名，但在阴阳未明、五行不分的情况下，除非是五行神主施展大五行术强加力量，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纯粹的水滴出现？
水滴下坠的笔直轨迹之上，其色炽白的三昧真火竟然直接消失不见，即便是那颗水珠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炽白火焰都不能重新将那道轨迹填充占据。
那一条狭长的直线轨迹，已经完全变成了虚无，无论什么力量都无法加诸其上，进入其中，不仅仅是他的三昧真火如此，就连外部汹涌澎湃的混沌元气海洋，都没有顺着这道缝隙涌入进来一丝一毫。
这不是普通的水滴，也不是先天五行制造出来的五行之水。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顾判面色陡然变化，甚至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压抑得极低的痛呼。
唰！
一道寒光闪过。
在进入到这片天道演化的空间之后，他第一次挥出了自己的斧头。
但劈斩的对象并不是这片混沌空间。
更不是虚幻身影与麻衣老者，至少在此时此刻，他都没有真正寻找到两人所处的位置。
一斧落下，斩到的却是他自己的脸颊。
将一整块肉削落下来，悬浮在自己的眼前。
那里，正有一小块空洞正在形成，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自己的范围。
这就是刚刚那颗水珠的落点，只是甫一接触，便直接无视他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强化加成的强悍肉身，在脸颊上侵蚀出一片空洞，突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防御屏障。
这颗水滴里面蕴含着的，好像是吞噬一切的虚无。
他深吸口气，感知沿着那条空空荡荡的笔直轨迹延伸出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在混沌元气海洋中也出现了这样的一条直线，完全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忽然间，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顾判的心中悄然响起。
顾判面色再次变化，毫无保留倾尽全力，挥舞起手中双刃大斧，在自己周身布下一道密不透风的斧影屏障。
下一刻，雨打芭蕉般的声音轰然响起，无数象征着虚无的“水滴”穿透混沌之海，又穿透炽白火焰，同时砸在了打野刀布下的斧影寒光之上。
第2171章 神主之殇
噗！
顾判面色苍白如纸，不停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迅速向下跌落下去。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背负着一座万仞大山，
一道道虚无湮灭、万物不存的水滴在被双刃大斧弹开消失。
若是换了其他人，没有这柄斧头的加持下，怕是早就已经彻底崩解，但顾判还在艰难维系坚持, 即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要还没有被击破斧影屏障，就还有脱身甚至是翻盘的机会。
滴滴答答的虚无水滴还在不停从四面八方飞来，他咬牙坚持，身上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气息也变得愈发虚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快要到了难以维系的崩溃边缘。
就在此时, 那道虚幻身影的声音忽然响起。
“想用那条通道内的虚无之力作为杀招对付吾，你实在是走错路了啊。”
唰！
一道温暖干燥的微风拂面而过，刹那间便将所有水滴抹除干净。
就连混沌元气之海，竟然也在这道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散去，将这片空间重新回到了璀璨星空之下。
“为什么？”
麻衣老者的身影就在不远处显形，看起来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熄灭殒命只在顷刻之间。
悄无声息间，那道虚幻身影出现在牠的身前，语气微微有些复杂道，“吾知道你借助太虚之力，潜伏于那道虚无通道之内，但是你却并不知道，早在黑暗虚空开辟创建之初，吾便已经进入过那里。”
“吾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你们都以为是因为乾坤二圣以身合道，吾作为其影子被大势压迫，为了继续存活下去才不得已隐藏自身的气息，但真相却是吾在进入到那条虚无通道后，被其中蕴含的虚无之力侵蚀太过严重, 最终不得不变成了这种样子。”
“原来如此。”
宇宙神主没有再发起任何攻击，只是低低叹了口气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有些晚了。”
虚幻身影道，“说晚也对，但其实也还不算太晚。”
“哦？”
宇宙神主面色微动，“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吾的意思很简单，毕竟你对于吾等还有用。”
此言一出，即便是宇宙神主这般历经过无数风浪的神魔之主，也不由得面色一松，心底顿时生出了生的希望。
但就在下一刻，牠这一点生的希望却被那道对方直接丢在了地上，并且一脚踩得粉碎。
虚幻身影说完那句话后便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稍远一些的顾判身上，隐隐带着些许笑意说道，“能够在虚无之水中硬生生坚持了如此长的时间，你已经足以自傲了。”
顾判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比起前辈的境界层次, 还差得很远。”
“身为混沌之海破碎后才诞生的后天生灵，你能够达到如今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混沌神魔，确实无须妄自菲薄。”
虚幻身影收敛笑容，伸手一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宇宙神主，“杀掉牠的话，是不是就能让你的境界修为再向上攀升一个层次？”
顾判微微一怔，毫不掩饰自己惊讶诧异的语气，“前辈的意思是，让晚辈杀掉宇宙神主？”
“没错，这就是牠如今对于吾等唯一的用处。”
既然如此。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不管这位能够轻松力压宇宙神主的存在背后有什么用意和目的，但拿到自己手里的，吃进自己肚子的，才是最为实在的好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是不能把握当下，又有什么资格去筹划未来？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然后毫不犹豫大步上前，手中双刃大斧化作一道寒光，直接没入到麻衣老者体内。
牠确实已经到了意志消散、濒临死亡的边缘，同时还受着那道虚幻身影无所不在的压制，因此在面对着顾判这一斧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阻挡亦或是躲闪的动作，而是就那样安安静静站着不动，沉默注视着顾判的眼睛，等待着自己陨灭那一刻的到来。
唰！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麻衣老者的身体化作点点飞灰，飘散在璀璨星光之下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悄无声息间，星空之下、玄黄主界，蓦然笼罩在一片浓稠到几乎有如实质的黑暗之中。
仿佛有道道钟声响起，大片大片空间是变得不稳定起来，宇宙神主的陨灭，掀起了整个天地的剧烈震荡。
又有一阵阵隆隆雷声传遍所有生灵的心底，黑白相间的大雨随即轰然落下，如同天地为之哭泣。
顾判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双值加成的冲击让他的思维都陷入到了短暂的空白。
自从打野刀开张营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斩杀生灵后，带来了让他难以想象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加成。
毫不客气的说，斩杀宇宙神主之后的收获，甚至还要比以往所得到的全部双值加成都要丰厚许多。
毕竟一斧下去，并不仅仅是斩灭了时空大道的掌控者。
同时还将五行大道、虚实大道，乃至于那条虚无通道内的力量尽数斩断，相当于一斧落下灭尽四大混沌神主，从未有过，也是从未奢望过的豪华配置，就这样简简单单倒在了顾判的斧下。
虚幻身影抬头望天，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水穿透自己的身体坠落下去。
牠并没有去看顾判正在发生的变化，而是缓缓转身踏出一步，直接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地核中心。
无以计数的独眼忽然齐齐一颤，目光中流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
业罗初圣微微皱眉，而后朝着某处地方微微躬身。
“晚辈刚刚感知到了天地变化的气机，想不到前辈竟然如此轻松便将集合了诸多神主本源之力的宇宙神主镇杀。”
“吾并没有杀牠，宇宙神主其实是死在了你那位门人弟子的手中。”
“为了提升他的实力，前辈也算是煞费苦心。”
白衣少女悠悠叹息一声，很有兴趣问道，“只可惜晚辈没有在场，亦是不知在斩杀了宇宙神主之后，他究竟向上攀升到了哪种层次。”
第2172章 陋狗上酒
大雪纷飞，将连绵群山全部涂抹上了一层纯粹的白色。
业罗初圣立于雪山之巅，祭台之上。
低头注视着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目光平静、表情澹然。
“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随着她的一声悠悠叹息，道道璀璨光芒自群山之间骤然升起。
然后在苍穹之上连成一片，组成了一道令人头晕目眩、精神摇曳的庞**阵。
无声无息间, 那道虚幻身影出现在了业罗初圣的身侧。
“还记得在九幽尊者横行无尽虚空之时，吾亦曾经前往九幽洞天、五行界域，如今一晃便是数万载以上的时光过去，也不知道它们变化成了什么模样。”
业罗初圣微微挑起一对剑眉，略显惊讶道，“前辈竟然去过九幽之地？”
“你那时正率问剑阁东征黄泉弱水, 不知道吾的到来也是正常。”
牠彷佛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思索着慢慢说道，“不过九幽倒是很快便发现了吾的到来, 还陪着吾在九幽洞天内游历数日，牠没有对你提起过么？”
“没有，尊主从头到尾都未对晚辈说起此事。”
虚幻身影并未对此深究下去，话锋一转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位晚辈也在准备自己的渡世之筏？”
“晚辈自然知晓他的心思。”
“哦？那你便对吾说一说，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业罗初圣微笑道，“如果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应该是摸着前辈和晚辈过河。”
“摸着吾等过河？倒是个有趣的比喻。”
牠点点头，再开口时已然是换了近似于感慨的语气，“不过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加以实施，那么这个小家伙在过河时弄出来的动静，怕是不会太小，至少还要在你的九幽洞天、五行界域之上。”
她沉默片刻，莞尔笑道，“他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 虽不至于让晚辈于无声处听惊雷，却每每会有出乎预料之举。”
虚幻身影道，“吾观他所做之准备，似乎是想要将二圣所开辟之荒兽坟墓召唤降临此间，作为渡世之筏横跨苦海，暂且不论其实力能力如何，单凭此一项决心，便能让吾刮目相看。”
“竟然是这样吗，还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道炸雷，那么，前辈的意思是？”
“吾的意思很简单，那便是乐观其成。”
“不过以他的实力层次，想要完成此项壮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牠收回注视天空法阵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所以吾才对你提起此事，要让你助他一臂之力。”
业罗初圣思虑良久，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即便是晚辈也倍感压力，不过前辈身为二圣之影, 为何不亲自出手相助？”
“如果吾能出手，便不需要你的帮助，只可惜对于荒兽坟墓，那里是乾坤二圣心血所凝聚，吾却是不便施展力量。”
“晚辈明白了。”
…………………………………………
一座幽深古宅矗立在空旷荒野深处。
顾判和红衣无声无息出现在古宅门前。
他抬头注视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门楣，默然许久后忽然笑道，“夫人或许还不知道，此处天地应为大道之变化，而不是吾等此前一直所认为的乾坤二圣。”
“如果从天地二圣的角度出发，牠们反倒是为了宇宙的安稳和平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只是大势煌煌、无可阻挡，即便是乾坤二圣这等冠绝混沌神魔与荒兽族群的先天生灵，也只能是在大道磨盘的缓缓转动下渐渐趋于衰弱，最好只能以以身合道的方式，来做出最后的抗争。”
红衣幽幽叹道，“月盈月缺、潮起潮落，不以生灵意志为转移，妾身倒是觉得，能把握住那一番美好的过程，再去面对早已注定的结局，便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顾判道，“虽然也已经算是活过了不短的岁月，但是在面对死亡的审判时，终归还是要挣扎求存一下，不然就显得太没有意思。”
“更何况，眼看着咱家的那位宗门祖师忙得不亦乐乎，我也就很是好奇，到底在苦海的彼岸，究竟是何等的景象，他们所提到的永恒之境，又会有怎样的吸引力……”
“夫君只要做出决定就好，妾身一直都会站在夫君身后。”
顾判哈哈一笑，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内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和清冷寂静的门外荒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伴生之灵和天人尸傀的忙碌下，一桌桌席面从刚进大门的石路开始，一直摆到了靠近后宅的厅舍。
他从第一张席面向后看去，埋藏许久的记忆在这一刻缓缓启封，一点点自脑海最深处浮现出来。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彷佛在这一刻忽然定格，变成一幅横跨时间长河的精美画卷，深深印刻在了他的眼中。
红衣握住他的手，低低叹道，“从九幽洞天到黑暗虚空，除去不愿前来的，妾身把曾经追随夫君的生灵都召集到了一处，这便是黑山宗最为核心的精华所在，虽然他们其中很多人即便踏入修途，实力也并不算强，但却是夫君曾经那段记忆的见证，也是妾身流落无尽虚空时最初的依靠。”
顾判站在第一桌前，从张厨子手中接过一杯酒水。
桌上一众甲士齐齐躬身行礼，“属下参见镇南王爷，王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一杯杯酒水入腹，一件件往事浮现。
当顾判来到靠近内宅的堂舍院落时，竟然也已经有了微醺之意。
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木门缓缓打开。
顾判眯起眼睛，看着内里的道道身影，彷佛突然间又回到了许久之前，那个恣意随性的时代。
“今日家宴，老爷我便要一醉方休。”
他哈哈一笑，刚刚迈进院门，却又倏然停下脚步，收敛笑容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众人之间的那道柔弱身影。
“顾圣使家宴，吾不请自来，可否讨要一杯酒水饮用？”
“其他人怕是不行，但既然是初圣亲临，吾岂有拒绝之理？”
“陋狗，上酒。”
第2173章 看到了吗
陋狗上酒，幽泉倒酒。
业罗初圣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秋水般的眼眸落在幽泉身上，直看得她气机涌动时才收回目光，低低叹息一声道，“终究已经不再是九幽尊主亲临世间。”
一声叹息过后，她不待顾判开口, 便开门见山道，“顾圣使，吾此次前来，为的便是你打造渡世之筏一事。”
顾判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语气平静道，“初圣有何见教？”
她摩挲着温润的碧玉酒杯，思索着慢慢说道, “想要以荒兽坟墓为渡世之筏，顾圣使的手笔很大，但其中却是困难重重，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初圣前辈竟然对晚辈想做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那么以前辈的高度层次来看，晚辈这一异想天开的计划，到底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若是你自己做，在吾看来成功的可能不足三成……当然，要是能加上吾的援手的话，或许就能从三成以下上升到六到七成，算是有了可以勉力一试的机会。”
“哦？初圣前辈的意思是，竟然想要帮我不成？”
顾判稍显惊讶，微微眯起了眼睛，“苦海无边，彼岸永恒，如果在前辈的帮助下, 晚辈真的做成了，岂不是会给前辈带来不小的竞争压力？”
“虽然前辈的实力层次比我要强上许多, 但耐不住晚辈的船大，遮风挡雨、乘风破浪的能力更强啊。”
“在吾看来，横渡苦海确实是为自身争那一线生机，但却并非是吾等之间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争，而是与大道，与虚无，与大势变化去争那一线生机，或许在某些情况下，多一个达到一定实力层次的盟友，还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
她一手举杯，提快夹起盘中的一片青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顾圣使，对于达到了吾等生命层次的修者而言，已经很难被直接杀死，唯有先失去自身力量存在的根基，生命层次向下跌落，不然就算是你拥有那柄斧头，也不能说能够轻易斩杀吾等。”
顾判与她轻轻碰杯, 同时一饮而尽, “初圣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也从未想过要挥斧砍杀前辈。”
她澹澹一笑, “所以对吾而言，若有合作的可能，便绝不会轻易与同等层次的生灵为敌，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你虽然斩杀了宇宙神主，看你生命层次又有所提升，但在吾看来，却还差了那么很难用语言描述的一步，没有真正达到那个高度与层次。”
哦？
顾判缓缓坐直身体，与她相隔一张方桌，目光在虚空中交接一处。
两人谁都没有出手，甚至没有驱动自身的力量，但却自有隐晦的气机在虚空中相互纠缠，碰撞湮灭。
一方是剑意充塞天地，似乎要将万物归一的白衣少女。
另一方则是厚重如同高山，深沉犹如大海的年轻男子。
两人在桌前静静相望，谁都没有了任何动作。
这种奇怪的状况，让顾判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奇妙的宁静感觉。
就像是繁华落幕、喧嚣散去、由盛至衰，终究要归于沉寂，归于平静。
在这种有些玄妙的平静安宁之中，他的念头此起彼伏，在意识海洋中一念升，又一念落，想的却不是与对坐的业罗初圣气机纠缠，甚至不是她来此的真正目的，渡世之筏的打造，而是在眼前彷佛浮现出了种种大道真意，正在环绕着自身不停律动，展现出最为根本的底层规则。
她给自己带来的这种感觉……
当真是奇妙无比。
顾判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思维异常敏捷，彷佛自己的意识已经可以冲破束缚，直达天地虚空尽头。
他甚至开始思索，当初混沌之海破碎，乾坤二圣开辟诸天界域、创建黑暗虚空、打造荒兽坟墓，最终却又不得不以身合道，那么牠们所契合的，就是眼前这样的种种大道真意吗？
如果能够和这些大道真意真正融合，又会达到怎样的一种状态，来到怎样的一个高度层次？
话说回来，能够带给自己这种感觉的业罗初圣，她又修行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
还有按照她的说法，已经提前知晓了他要将荒兽坟墓作为渡世之筏，甚至还提出要帮助他打造渡世之筏，这其中又有什么用意所在？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心中闪现，顾判心神摇曳，其实已经在这场气机交融中渐渐落在了下风。
忽然间，业罗初圣将所有气机尽数收敛不见，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水慢慢饮尽，白皙如玉的双颊悄然腾起两团醉人的红晕。
“你看到了吗？”她澹澹说道。
“看到了什么。”他有些明知故问。
“顾圣使，你其实没有必要在吾的面前隐瞒什么，因为这本就是吾想要让你看到的东西。”
顾判见此情况，便不再做任何掩饰，“初圣所说的是，那些凝聚犹如实质的大道真意吗？”
业罗初圣点了点头，“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自身实力提升到能够触碰到牠所在的层次，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
“初圣口中的牠，莫非便是乾坤二圣的那道影子？”
“吾所说的自然便是这位，牠如今所处的位置之高，实力之强，你还没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即便是吾，在有些时候也无法看透其所思所想，到底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她沉默片刻，思索着慢慢说道，“我们同出于九幽洞天，又都是业罗门徒，比起其他人来说，从根本上便有着无法斩断的牵连，尤其是在这种即将进入苦海的关键时刻，吾等完全可以联起手来，成为彼此最为坚定的后盾。”
顾判垂下眼睛，注视着杯中碧绿如玉的美酒，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大道真意非同一般，我需要沉下心来好好思索一段时间。”
她微微颔首，“此是应有之意，不过最好不要耗时太久，免得遭逢其他变故。”
“至于黑山君的渡世之筏，吾已经开始收集各种资源材料，不日就将送至你的府上。”
第2174章 母皇意志
业罗初圣无声无息到来，又悄然转身离开。
留下顾判一个人坐在血泉旁边的凉亭内，面对着基本没怎么动过的一桌菜肴，陷入到长时间的沉思之中。
他的双眸深处，彷佛蕴含着日月星辰、诸天界域，又有时空风暴、混沌乱流，还有一条条大道真意交织融入其中, 交织相融、变幻不定。
“业罗初圣此次前来，除了开始帮助打造渡世之筏外，到底还隐藏了什么目的？”
“按照她从那道虚幻身影处得到的说法，乾坤二圣以身合道，第一步所做的便是放下自身所有，甚至是将本我存在都完全抛却, 然后只剩下最为核心的一点不昧真灵, 与诸大道真意产生共鸣联系，再将那一点真灵向着大道真意的轨迹转化, 直至形成类似于道的存在。”
“然后便是将近道之真灵融入无尽虚空、诸天界域，融入先天大道之内，双方交织包容，归于一处，便是以身合道、与道合真。”
顾判直接拎起酒壶，慢慢将壶中酒水饮尽，眉宇间尽是想不透彻的疑惑表情。
“只是这样一来，乾坤二圣就算是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意义，抹去了自身存在的痕迹，如此去看，牠们以身合道之后，又与自混沌之海诞生的先天大道真意有什么区别，就好比江河之水融入大海，又能对海洋产生什么影响？”
“乾坤二圣能够成为最终一战的胜者，又能从混沌之海破碎中跳出宿命，并且掌控无尽虚空不知多少万年, 牠们绝无可能会想不到如此种种，这里面，肯定还隐藏有内情，是我完全忽略，没有堪破的秘密。”
顾判慢慢饮酒夹菜，心中念头起伏不定，同时又将与业罗初圣之前的对坐交流一幕幕回朔，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所在，想要从中找出自己忽略掉的线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
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后，顾判随手将碧玉酒杯丢入血泉，忽然露出一丝澹澹的笑容，“这几条大道真意，我却是不能参悟掌控。”
“倒不是我不敢放下自我，而是我和他们都有所不同。”
“他们生于无尽虚空之内，一点真灵天生便被打下了此间的大道烙印，无法摆脱、难以祛除，纵然那条通往其他新世界的虚无通道为真，他们想要跨过自己所认为的苦海，怕是也免不了受到无尽虚空先天大道的诸多牵扯, 又岂是那么容易离得开的？”
“不管是那道虚幻身影，还是业罗初圣, 从最近的数次接触来分析, 他们真正看重的，很有可能便是我手中的这柄双刃大斧，难道说，是准备在脱离此方世界时，让我帮助他们斩断牵连，还本我真灵一个轻松？”
他眉头皱起，难以决断，“还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他们如果真的是想这样做，赌注押上的也太大了一点，真的就不怕我到时候手一抖噼歪了斧头，送他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红衣古宅所在的无垠荒野之上，忽然有一道昏暗灰黑的混沌光芒升起，旋即化作一道犹如大口的巨型旋涡，朝着矗立于大地之上的古宅笼罩下去。
府邸之内，几乎所有人都对着道混沌旋涡毫无所觉。
就连在外围警戒巡视的无数荒兽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任由它毫无征兆出现，即将把古宅吞入到旋涡中心的黑洞之中。
卡察！
唯有顾判陡然捏碎了手中酒壶，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液体洒落一地。
他下意识抬头，第一眼便看到了犹如旋转星河的灰色混沌旋涡，心中一点火焰轰然炸开。
双刃大斧悄无声息出现在掌中，他从端坐了不知多久的石凳上起身，仰望着那道越来越近，却又和自己彷佛不在一方天地的旋涡，重重呼出一口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道混沌旋涡还未真正笼罩落下，便没有任何征兆地陡然消失，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一道彷佛要将整个玄黄主界切割撕裂的剑意纵贯虚空，在苍穹之上席卷而过。
一位身着白衣白裙、身姿纤细窈窕的少女，凝立于雪山之巅，目光穿越无数阻隔，落在了地下不知几许深的黑暗之中，语气平澹开口说道：“神魔饕餮，既然你最终都无法压制住体内的那一缕太始母皇意志，那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唰！
业罗初圣拔出轮回，一步向前踏出，缓缓消失在祭台之上。
但就在她即将完全融入到虚空之中的前一刻，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
“饕餮还有用处。”
她将踏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朝着身侧的虚空看去，“既然是前辈的金口玉言，那晚辈就留它一条性命。”
“吾等生于斯，长于斯，不管是不是混沌神魔，亦不论是否体悟掌控先天大道，都无法避免的与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虚幻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如果吾等想要真正脱离此方世界，就必须要将这些联系完全斩断，神魔饕餮的吞噬之道、你的轮回剑意，再加上他的那柄神斧，三管齐下的情况下，吾都不敢保证能否达到目标，因此自断一臂的举动绝不可取，此乃自取灭亡之道。”
业罗初圣微微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倒是晚辈有些莽撞了。”
“关于你那位门人弟子的渡世之筏，吾在漫长岁月中也积累了不少物资，就通过你的手一并交给他好了。”
“那晚辈就先替他谢过前辈的康慨大方了。”
…………………………………………
黑暗中，顾判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对燃烧着幽幽火焰的眸子闪烁着熠熠光辉。
冬冬冬……
后宅小院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安静等候在门外的张厨子，以及陋狗。
“有什么事需要专门来找我说的？”
张厨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道，“回老爷，按照计划，召唤大阵的第一期工作计划已经全部完成，还请老爷前去查验。”
“阵法的初始部分已经完成了？”
“启禀主上，召唤大阵基础架构已经构建完毕，即将开始最终的三次测试。”
“很好。”顾判缓缓起身，走出静室，“带我过去看看。”
第2175章 一点补偿
一刻钟后，顾判立于云端，低头俯瞰着下方占地面积巨大，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庞大工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其是矗立在地面各处的那一座座超过百丈的大黑塔，以及黑塔下面更加粗苯丑陋的底座，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做出来的东西, 是不是太大了些？”
“而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打了无数补丁、涂抹着乱七八糟颜色的乱石堆，没有任何法阵该有的精致美感。”
“它简直打破了我对修士法阵的认知。”
张厨子、陋狗等所有精通法阵的属下随侍在侧，他们面对顾判的询问，同样陷入到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实话实说，矗立在他们下方的这一大片东西，也确实不太符合修行者的美学。
别说和其他法阵一样的神秘魔幻精致美丽了。
傻大丑笨粗……
就是对它最正确的描述。
“咳咳……”
许久后，还是由参与阵法建设中的一个白发修士开口道, “主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召唤降临法阵虽然算不上太过高深隐秘，但也绝非人尽皆知的简单东西，尤其是想要达到主上的要求，能够支撑起超过一个庞大界域降临的法阵，属下在来到此方天地之前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直至接触到上古混沌神魔带来的，与大道真意相关的东西，才算是第一次了解到还能有如此厉害的解法，但实在是因为召唤对象太过庞大，所以才不得不一次次给阵法打上各种补丁，即便如此都不敢保证它能否达到要求。”
张厨子在一旁补充道，“回老爷的话，即便是吾等已经接触学习到了上古混沌神魔基于大道规则的大召唤术，但是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召唤，奴婢与他们实在是压力太大，能做成这样, 都还担心它究竟能不能支撑得住。”
顾判挑挑眉毛, “这么说，我们能做成这样还算是很厉害的了？”
“比起你当初去雪山之巅看过的那个，九幽洞天与五行界域的召唤法阵如何？”
张厨子躬身行礼，小心翼翼道，“回老爷的话，业罗初圣大人不久前刚刚对奴婢说过，你们弄的这个东西，虽然丑是丑了点，但如果单纯从召唤降临大阵的基本功能来看，它已经不输于她的九幽召唤法阵，在某些方面甚至还犹有胜出。”
“什么方面？”顾判又看了眼傻大丑本粗的法阵，想不到张厨子竟然还能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虽然它看起来确实很丑，但它很坚固，通俗点儿说，就是结实扛造，也唯有造出这样粗笨的大家伙才能承受得住超强的力量。”
这样一解释，顾判反倒是觉得眼前的法阵变得顺眼起来。
毕竟在他心中，强大的，一定是美丽的。
“那就试一试好了。”顾判一语定音, “如果可以的话，就开始第二期工程。”
“奴婢明白！”
时光似水，光阴如梭。
转眼间便是许多时光过去。
期间黄泉之主、大日真君和太阴元君同样来到了玄黄主界。
除了太阴元君之外，黄泉之主和大日真君并未前来与顾判汇合，而是各自寻了一处安全僻静之地，开始了各种筹划布置。
某个深夜，生活在玄黄主界的所有超凡生命，忽然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天空。
在那片彷佛亘古不变的墨色苍穹之上，悄无声息多出来一轮散发着神秘光芒的，犹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那里面有天空，有大地，有海洋，有山川河流，也有平原森林，看上去就如同是一个新的世界，无声无息镶嵌进入到了此方天地之内。
虽然新世界看上去还朦朦胧胧，只是一团虚幻的图画悬挂于苍穹之上，但就在这一刻，界域内所有超凡生灵心中彷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压力。
而苍穹之上出现并存在的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彷如真实一般的清晰了。
直到那个夜晚。
所有生灵耳中同时响起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
新世界的周围又出现了五个截然不同，却又连成一体的界域。
金木水火土、五行轮转、生生不息。
……………………………………………………
一道身影御剑而行，很快便没入到上方的黑暗苍穹之中。
在她所化的剑光周围，开始出现一条条变幻莫测的光带，艰难穿过这片区域之后，一个豁然开朗的奇妙空间出现在正前方。
许久之后，她长长舒了口气，难掩惊讶诧异的表情，有些呆滞的目光对准了视线尽头那座遍布符文法阵的庞然大物。
它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刺破苍穹，悬挂于黑暗虚空之中的一尊巨型黑铁之塔。
远远的，一袭白衣的少女便不由自主挺直了身体，对着正前方虚空中那尊巨塔恭敬行礼。
而随着距离越靠越近，黑塔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尊奉阁主之命来到这个地方，但每一次过来，都还能在她的心中激起滔天大浪。
这就是那位黑山君所建造出来的召唤降临法阵核心吗。
简直已经超出了她的全部想象。
和前一次过来时候相比，它不仅变得更加巨大，也给人带来一种愈发沧桑厚重的感觉，就像它根本不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人工造物，而是从上古时期便一直保留下来的神魔遗迹。
突然间，一道模湖不清的身影出现在塔尖之上。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远处正在不断靠近的负剑少女。
在被那道目光扫过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彷佛被一只冰冷坚硬的大手勐地握紧，导致呼吸都在这一刻勐地停顿。
一种生命层次的压迫感，出现在她的心中。
“瑜澄见过黑山大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深深弯下身体，恭敬行礼。
顾判微微颔首，语气温和道，“我对你有些印象，上一次随着初圣过来的，也是你吧。”
她再次躬身，“黑山大人所言无误，前次便是奴婢跟随阁主拜访黑山大人的驻地。”
“恩，你这次过来，又是有何事找我？”
“奴婢奉阁主之命，为大人带来了一管神魔饕餮真血……”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沉凝，“还有一缕太始母皇的意志残念，献给黑山大人，作为牠在数年前惊扰到黑山大人的一点补偿。”
第2176章 九幽洞天
“饕餮真血，母皇残念……”
温和醇厚的男子声音缓缓在瑜澄耳畔响起。
下一刻，顾判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瑜澄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便是忽然一轻，那只储物手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判低头仔细观察着从储物手环中取出的两样东西，沉默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竟然真的是饕餮真血和母皇残念, 让我都有些好奇，那位乾坤之影养了它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忍心让你家阁主杀了它吗？”
“回黑山大人的话，阁主并未将其镇杀，而只是从它的身上抽取了少许真血，又抽离了一丝母皇意志残念，说是给黑山大人用来布置召唤降临法阵所用。”
“拿来给我布置召唤降临法阵吗？”他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却又以毫不掩饰的疑惑语气问道, “我很想知道, 这两样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无声无息间，白白胖胖的张厨子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躬身行礼后，张厨子从顾判手中接过储物手环，只是看了一眼便面露喜色，“老爷，这两样东西有用，而且有大用。”
“通过这一管饕餮真血，老爷可以让他们从中尝试着分离出相关吞噬大道的真意，可以大大加强吾等召唤降临阵法的效果，此外便是这一缕母皇残念……”
张厨子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面上笑容更加灿烂，“老爷以前曾经对奴婢说过，准备召唤降临的是荒兽坟墓，那么这缕荒兽太始母皇的残念，便是最为珍贵的引子，可以让吾等节省不知道多少力气。”
“虽然我对阵法了解的不多, 但也能听得出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判深以为然点点头，挥手让张厨子退下。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做了，两样东西你也带走，什么时候有结果了再告诉我就好。”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
“你新收的这位弟子天赋惊人，年纪轻轻在剑道修行上便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可谓前途无量啊。”
雪山之巅，两道身影立于祭台中央，默默注视着正在御剑飞来的那个少女。
业罗初圣表情澹然，偏头看了一眼。
“在晚辈看来，她天赋确实不错，短短几年就达到这种程度也令吾欣喜，但要说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些早了。”
她笑容不变，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吾之前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但她却一直都没有领会到这句话内里真正隐含的意思, 反而是在沿着吾之前曾经走过的道路前行, 如此看来，又怎么可能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虚幻身影微微颔首, “你说的不错，如果她能够开辟出属于自己的轮回剑道，倒是有可能追赶你所在的高度层次，就像是你的另外一位弟子门人黑山君，如今就已经差不多触碰到了吾等所在的那道门槛，但要是一直沿着你的老路走下去，她却绝对无法成就为第二个问剑阁主。”
业罗初圣沉默许久，幽幽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苗子，吾也希望她不管是走是留，都能够真正接过吾的传承……”
“接过传承又能如何，还不如多找几个坚固的星辰，然后在上面刻字，或许还能将一切留存得更加久远一些。”
“哦？前辈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如果还有更多时间的话，晚辈还真的想安装前辈提供的方法去实施一下。”
业罗初圣粲然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为一片素白的雪山增添了许多颜色，“若不是在前辈的帮助下让吾突破屏障，达到了现在的层次，看到了之前遮遮掩掩无法看清的东西，晚辈其实是不太想进入那条虚无通道，去面对完全没有任何确定性的挑战。”
“就因为那里的特性？”虚幻身影语气平和，丝毫不以为忤，“难道你还想着留在这里，亦或是回到无尽虚空、诸天界域，去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宏大场面？”
“不知道为什么，晚辈心中总是对这次启程充满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并不是完全因为不久前对那条虚无通道的探查，而是在其他还未曾了解到的方面。”
业罗初圣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已经快要来到近前的瑜澄，决定结束这次对话，“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自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先听一听瑜澄带回来的情报好了，也好让吾看一看，本门那位业罗后圣到底准备到了何种程度。”
虚幻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当牠再次现身时，已经到了苍穹之上，某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幻空间。
在牠的正前方，是一道看起来普普通通，却又让人感觉到极度扭曲与恐怖的灰色旋涡。
而在旋涡的上方，则有一座看起来异常真实，却又缩小了不知道多少万倍的袖珍星系正在缓缓旋转，就像是一套惟妙惟肖的模型。
星系模型的中央位置，是一尊直径约有一米左右，被朦胧雾气包裹的大陆，此外还有赤白青黄黑五团光芒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圆满体系。
但只有牠和业罗初圣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模型，而是如假包换的九幽洞天和五行界域，已经他们安置到了通向未知新世界的虚幻通道上方。
虚幻身影凝视着九幽洞天与五行界域，以牠的眼界见识，也不得不有些感慨，这道虚无通道在许多方面确实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就好比在正常情况下无比广袤庞大的界域洞天，当与它取得联系，并且接近到一定距离时，就会变成这种情况，可一旦脱离这种联系，则会瞬间恢复到原本的尺度。
将极大与极小的对比演绎到了极致。
快了。
就要快了。
在牠的帮助下，那位黑山君用不了太久就能将乾坤二圣亲手打造的荒兽坟墓召唤降临至此间，然后就到了牠启动此前的布置，将整个黑暗虚空连同玄黄主界作为渡世之筏，再与九幽洞天、荒兽坟墓一同进入这条虚无通道之中。
朝着那未知的新世界开启航程。
虽然牠并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不是大自在、大极乐的永恒彼岸，但只要能抵达，便算是给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喘息时机，而不是被迫留在这里，在无尽的绝望中眼睁睁看着自身步入黑暗的深渊。
第2177章 光阴人面
时隔数年，顾判再一次出现在了那座变得更加丑陋，也更加坚固的黑塔之上。
随侍在他身后的，则是一直在此地忙碌的张厨子和陋狗。
“老爷，可以开始了。”
顾判缓缓在黑塔顶端的一张座椅上坐下，低头看向了飘浮过来的张厨子。
“你确定不需要再检查一遍了么？”
他的眼中燃起两团幽幽白炎，伸手按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面。
“奴婢和狗管家已经带人检查了三次, 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张厨子小心翼翼说道，“而且这一次是真正开启前的最后联通检验，为的便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把隐患留到最后。”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按照陋狗在虚空中刷出来的一行行具体要求，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
以这座直入苍穹的黑塔为核心, 遍布广袤荒原的巨型法阵勐然亮了起来，恐怖的气息轰然爆开，汹涌汇聚到正上方的虚空之中。
其规模之大、气势之强，即便是以顾判如今的高度层次，都不由得为之惊讶，感慨莫名。
唰！
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自顾判的体内走出，沿着那道恐怖气息所指引的方向踏出一步，瞬间消失在了黑暗虚空之中，再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所修习过的，主要用来应付宇宙神主大殿征召的分神秘法，竟然在此时此刻又有了用武之地，而且还非它莫属，正好可以拿来检验召唤降临法阵的联通情况。
卡察！
卡察卡察！
尖锐刺耳的破碎声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听上去就像是无数层叠在一起的玻璃在经受着剧烈的挤压，并且已经开始了无法阻挡的断裂与破碎。
顾判的分神缓缓睁开双眼，站在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断层前，仔细感知着这个彷佛断崖般的恐怖区域，然后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毫不犹豫沿着断层坠落了下去。
就在感知剧烈的转换与变化中，他甚至认为自己“看到”了无数界域的形成与毁灭。
从混沌之海到无尽虚空，似乎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获得永恒，不论是不断精进提升，打破一层层桎梏的修行者，还是有着先天神明之称，掌控诸多大道真意的混沌神魔，以及一个个或辽阔无边、或稳固循环的诸天界域，都着由盛到衰，从生到死，从创立到毁灭最底层规则。
即便是迄今为止所知的最强者，从混沌之海到无尽虚空一直傲立于最顶端的乾坤二圣，也无法阻挡大道磨盘的碾压，不得不以身合道，却还是一步步朝着终灭的尽头缓缓滑落，难以得到真正的解脱。
在顾判分神双眸燃起的炽白火焰映照下，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虚幻光芒, 自这道彷佛永无尽头的断层之内四处绽放, 其中蕴含着连他都无法抵挡的恐怖虚无气息, 只能循着规律寻隙而入, 就像是沿着大河随波顺流而下，而不能与之正面对抗。
他倒是很想尝试一下逆流而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非是丢掉这一道分神而已，对他来说虽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损失，却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但是，这样必将毁掉此次联结实验的最终结果，甚至有可能会对整个召唤降临大阵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不能让他由着性子乱来。
“恩？越是深入，越能感觉到这些气息的浩荡宏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击碎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打破了时空固有的规则，和乾坤之影的因果长河一般，连通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甚至可以随意到达任何一方区域。”
幽幽燃烧的炽白火焰映照下，顾判沉醉于眼前的奇幻景象，不由自主道出发自内心的感慨。
忽然间，浩浩荡荡流淌的“长河”毫无征兆出现了停顿。
就像是播放流畅的视频画面，因为网络断流的原因，所出现的卡顿现象。
顾判童孔微缩，眉头紧皱，就连思维的波动，都变得缓慢而不连贯。
他认为自己应该是被束缚困顿到了一道时空断层之中。
就像是当初在荒兽坟墓，那一道道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恐怖裂隙。
他的这道分神已经无法移动，就如同是被禁锢于透明琥珀中的飞虫，已经失去了移动自身的能力。
但是，有着曾经多次面对时空断层的经验，又有着对于轮回剑道的独特理解，这种程度的束缚并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影响。
因此随着一缕锋芒斩过，他便恢复了自如行动的能力，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轻轻一跃便绕过了隐藏在水中的激流旋涡，继续顺着水流向前游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时空断层规模不大，才能被他以一道分神轻易穿过，如果遇到的是荒兽坟墓内那些能够吞噬一整个荒兽界域的巨型时空风暴断层，怕是就连本体都难以轻松应对。
突破或是避开一道道时空断层，顾判不停顺应大势向下坠落，亦或可以看做是向上攀升，不断向着此行的终点不断靠近。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顾判眼中，光怪陆离的各色光束早已经消失不见，整个视野已经是一片漆黑。
就像是坠入到了无尽黑暗深渊，就连三昧真火都无法穿透映照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而随着坠落的继续，却又有一丝色彩从极致黑暗之中显现，然后迅速演化为一道道不停扭曲的多彩光影，让人如坠梦中，难以分清到底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无数彩色光影扭曲着，渐渐融合至一处，组合形成一张模湖的面孔，在他看过去的同时，也在朝着他望了过来。
顾判凝望着这个看上去似乎静止不动，实际上每一处最微小地方都在不断扭曲的彩色面孔，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怖压力。
那些彩色光影，竟然让他品出了大道真意独有的味道。
而且比起当初业罗初圣的古宅演法，眼前的大道真意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恐怖，它们组成的这张面孔，彷佛集中了整个无尽虚空的底层规则，又犹如混沌之海幻化而成的拟人面孔，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它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根本没有正面注视他，就已经让他无所适从，几乎要陷入到无尽大道规则的真意之中，终其一生无法自拔解脱。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2178章 太上无情
无数大道真意交织纠缠。
组成了这张虚幻的彩色人面。
顾判不知道牠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只知道在牠的面前，自己这道分神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他很清楚，这张彩色人面其实并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对他这个渺小的尘埃投注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对他造成了极其恐怖的压迫与影响。
这张面孔,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因为机缘巧合组成了人脸的形状，还是说所有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便是神魔空愡以前也曾经提到过，大召唤术不仅仅可以用来降临死物，更多的还是用以召唤生灵，那么以往通过大召唤术穿梭时空的生命，有没有像他这般遇到了眼前的奇幻景象？
顾判忽然有些后悔没有详细询问那些被自己召唤降临到玄黄大陆的黑山宗部众，或许就能更早一点知晓更多有用的线索信息。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有靠着他自己的这一道分神探索研究，无法借助任何形式的外力。
分神距离那张彩色人面越来越近。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顾判意识深处闪过。
却都随即被他抛却一旁，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忽然间, 在已经能够清晰感知到组成人面的彩色光影内的大道规则之力时，顾判心中勐地一动。
乾坤二圣，以身合道。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并且犹如一颗火星落入到了遍地枯黄的草原深处，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就在心中升起如此念头的一瞬间，那张彩色人面的眼睛缓缓转了过来。
两道不含有任何情绪与情感的目光落在了这道分神上面。
轰！
顾判心神巨震，难以自持。
甚至连控制这一道分神都无法做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开始加速向下坠落，直至没入到那一团团彩色光影之内。
时光的流速彷佛被陡然加快，已经能够让顾判真实体会到光阴如梭、流逝如水的感觉，将他环绕着、挟裹着，越来越快朝着未知的神秘加速坠落。
此时此刻，位于黑塔顶端的顾判勐地睁开了眼睛。
双眸深处无数彩色光影一闪即逝。
他已然感应不到自己的分神一丝一毫，就像生活在现实世界正常生物，无法感应到生存在另一个时空纬度的存在。
但是，那道分神应该还没有被毁灭。
因为在这种联系被完全切断的极度罕见情况下, 判断分神存在与否的唯一条件便是本体的真灵神魂是否有所损伤。
现在的情况便是，本体的真灵神魂不仅没有任何的损失, 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增强，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他的那一道分神不仅没有消失，并且还在不断发展壮大，从而反馈回了本体。
就像是在武魂界域等诸多天地，分神由弱到强、由小到大，回归本体之时，多少都会给本体带来一定程度的提升。
只不过后来他的实力层次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就算分出再多的分神，在不同界域修行到再高的层次，回归本体后带来的增益也并不明显，所以才停下了这种提升实力的方式。
但此时此刻本体真灵神魂的补益提升，却并未让顾判生出太多欣喜的情绪，更多的则是凝重，以至于不安。
相隔了不知道多少空间距离，在联系几乎完全断绝的情况下，还能从这一道分神反馈回来如此程度的增益，那么可以想象, 在坠入到彩色光影人面之后, 他自己的分神在短时间内被提升到了何等的高度。
顾判缓步来到黑塔最顶层的平台边缘, 抬头仰望着上方还在闪耀的阵法光芒，目光穿透虚空，落在那只在光芒映照下若隐若现的灰色旋涡上面。
而在旋涡正前方，还隐约能够看到一座不停旋转的小型星系。
正中央是一团被氤氲雾气笼罩的区域，此外还有赤白青黄黑五团光芒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圆满体系。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它的存在，也知道这就是九幽洞天和五行界域，但却一直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在在无尽虚空中如此辽阔的洞天界域，在靠近到那道旋涡，也就是虚无通道后会在视觉上变得如此渺小，就像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星系模型。
那么，如果真的能够将荒兽坟墓召唤降临至虚无通道近前后，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情况？
对于荒兽坟墓，他还从未见识过它的全貌，对此同样是相当好奇。
来自于那道分神的补益还在不停传来。
顾判在心中甚至生出了不如就此直接闭关，将其当即消化吸收的念头。
不过对于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一闪而过。
毕竟话不能乱说，饭也不能乱吃，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不管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
时空断层的恐怖，顾判在荒兽坟墓中有过深刻的体会。
而他的这道分神如今正在面临着比时空断层更加诡异恐怖的情况。
周围是一团团不停变幻的光影，它们就像是一个个宇宙的生灭，三千大道在其中不断演化，他完全没有办法突破它们的阻隔继续向前，即便是一次次地斩出轮回剑意，都在第一时间被吸收殆尽，消失在道道光影之中。
每一团彩色光影，都彷佛是无尽虚空的倒影，任何掉落在其中的生灵都会迷失本性，让自己不断贴近诸多大道真意，直至化作其中的一部分，无法破开，难以逃脱。
哪怕是已经达到了顾判所在的高度层次，以其真灵神魂的强大，在无数团演绎化生大道规则的光影面前，彷佛也只是渺小微不足道的存在，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只能是随着气流旋转飘飞。
但是，让他感到万分惊讶的是，自己这道分神竟然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不断变强，这是分神不断朝着诸多大道规则真意贴近变化带来的反馈，以这样一种奇幻诡异的方式变得越来越纯粹，也越来越失去了自我意志，变得冰冷澹漠、太上无情。
第2179章 逃亡母星
“这些光影，果然非比寻常。”
“里面除了不停演化着大道真意外，竟然还能够隐约看到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虚影。”
顾判缓缓眨动眼睛，双眸深处幽幽白炎扫视四周。
虽然只是一道分神，但此时以他的高度层次，已经能够堪破光影谜团，发现其中隐藏更深的东西。
此时此刻, 他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团彩色光影认真观察，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内里彷佛画卷般铺开的一个世界，正在以多种角度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个世界看上去很奇怪。
光影中展开的画面有些许的残缺，许多地方还有燃烧过的痕迹，只剩下了大片黑色的灰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界域本源规则损毁，已经步入最终破灭的阶段。
借助三昧真火与观神望气，顾判不断靠近观察着这方奇异未知残缺世界，直至一声裂开的轻响在耳畔传来, 才不得不停下了继续靠近的趋势。
虽然已经到了破灭的阶段，虽然这只不过是光影中展开的一幅画面，甚至无法判断它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仅仅存在于虚幻的假象，但这一声脆响代表的意思却非常明确，那就是一方天地的本源规则在本能地守护着世界，不让它被外力所破坏，延缓着最终毁灭的进程。
顾判缓缓抬头，将注意力从这一团光影上移开，看向了前方近乎无穷无尽的其他光影。
面对着一幅幅缓缓展开的恢弘画卷，看着那些犹如细小符文般变幻不停的界域本源规则，他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它们，或许是一个个现实界域的本源投影，是构成无尽虚空的底层规则。
透过这些彩色光影，他能够看到干枯龟裂的大地，沸腾燃烧的黑色海洋，还有正在崩坏坍塌的城市废墟。
其中一个金属星球引起了顾判相当的注意。
它所在的光影隐藏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在偶然的一次位置变换中才被他发现。
内里显露出来的画面遍布着一座座规模巨大的城市，建筑看上去多为高强度合金材质, 还有一艘艘不停坠落的巨型战舰，似乎是相当高度的智慧文明，绝非一般野蛮世界能够相提并论。
“这些虚空战舰……不对，这些战舰看起来如此的熟悉，似乎和逃亡战舰有着许多的相近之处。”
这一发现让顾判心中一动，便竭尽所能一点点靠近过去，近距离仔细观察着那团彩色光影内显现出来的世界画卷。
他的目光落在金属星球表面，然后不断放大，集中在突出地表的一座大型要塞上面。
这应该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制造基地。
虽然已经濒临崩坏破灭，但依然维持着基本的运转。
而且里面的机械化自动化运用程度，已经达到连顾判也为之惊讶的程度。
从地表连接庞大空间要塞的空间传送电梯，到一座座不知道是不是以核动力驱动的能源炉，还有那一座座环绕要塞飞行的飞船，各式各样的智能机械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更令他惊讶的是更外层虚空破碎的一片片镜面，依旧在反射着璀璨的阳光，让人不由自主便联想到了戴森球的建造，对于整个恒星能源的深入挖掘与利用，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发达的程度。
终于, 顾判发现了一艘逃亡战舰。
它位于画卷的一角, 似乎已经失去了动力，就那样在黑暗虚空中缓缓飘向远方，已经快要脱离了这幅画卷所能显示的范围。
见此情况，一个猜测在他的心中渐渐升起。
这一团彩色光影内所展示的，很有可能就是深空逃亡舰队的母星。
而按照逃亡舰队指挥官提供的信息，他们的母星遭遇到了无法阻挡的大灾变侵袭，不得已才倾尽全族之力，打造了这支深空舰队，踏上了无尽的逃亡历程。
那么……
顾判沉默不语，将目光从这一团彩色光影内移开，看向了周围密密麻麻的无数光影，脑海中陡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些光影之中显示的虚幻画面，难道真的是无尽虚空中一处处界域的真实投影？
而且，那些世界，都已经被恐怖的大灾变笼罩在内，已经处在了毁灭崩解的边缘？
顾判不住的猜测着，这些光影内的世界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此时是在光影人面的眼睛部位。
无数光影就像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环绕他的身体不断旋转着，将他一直朝着更深处容纳进去。
顾判默不作声，观察着每一个接近的光影，感知其中缓缓展开世界画卷的破灭崩坏，忽然间觉得自己正在直面着真正万籁俱寂、万物俱灭的末法时代。
一个个光影从身侧掠过，一个个世界在眼前毁灭，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大道真意本源能量融入到分神之中，彷佛要这样一直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但是，有开始终究会有结束。
不知道多久之后，沉浸在这种感觉中的他忽然眯起眼睛，双眸最深处燃起的幽幽白炎内映照出一团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时空风暴乱流，就在前方骤然出现。
周围的光影毫无征兆消失不见，他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正在朝着那团恐怖风暴的中心不断跌落。
…………………………………………
黄沙漫天的大地之上。
呼啸的狂风如同魔鬼的呜呜嘶嚎，从天空到地面都被蒙上了一层昏黄的颜色，到处是夹杂着大小石砾的沙尘，随着大风遮天蔽日，翻滚不息。
一行人艰难行进在沙尘暴的边缘地带。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前方已经隐约可见的巨大城池。
那里大小建筑林立，经过岁月侵蚀，依稀能够看到时间印刻在上面的一些痕迹，高耸的坚固墙壁被一颗颗碎石与风沙砸出密密麻麻的凹坑，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趴伏在那里无力动弹的庞然巨兽尸体，正在被一点点腐蚀分解，直至最终消失在这片黄沙之地深处，再也不见一丝踪影。
“有一道巨型旋风靠近过来了，我们先到那边的巨石下躲避，等旋风过境后再出发。”
“希望这道旋风能够遮盖住我们留下的痕迹，同时给那些一路追杀的敌人带来足够的麻烦。”
一行人中位于中间位置的黑袍人开口说话，听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霜虞大人，那里真的是传说中仙秦帝国建造的城池吗，真的是难以想象，历经了数千载时光之后，竟然还能保持屹立不倒。”
队伍中年龄最小的少年目不转瞬盯着远方的城池，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与震撼。
第2180章 仙秦帝国
借助巨石的一块凹坑做好固定防护后，队伍中岁数最小的少年一直都在认真观察着远处那座城池。
他沉默许久后又叹了口气，低声感慨道，“我很想知道，在神话传说中纵横不败的大秦军阵，以及天下无双的青莲力士，他们到底是真实存在于历史长河之中的神仙人物, 还只是古时人们想象制造出来的虚幻生命。”
年轻女子掀开兜帽，露出下面沾满黄沙的黑发，她同样在注视着那座早已没有了活力的城池，眼神中闪过诸多复杂情绪，沉默许久后只是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仙秦帝国，以卫、霜两家为首, 供奉青莲天帝，破碎虚空征战诸域, 这是我从小便听阿姆讲的故事，但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下早已经无法考据……”
“那是什么！？”
忽然间，一直在凹坑外围进行警戒的高大男子勐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低呼的声音在呼啸的狂风中支离破碎、不成体系。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顺着高大男子所指的方向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便顿时屏住了呼吸，后背上陡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然后在大风的席卷下浑身一片冰凉。
在后方远处，一头至少有两层楼高的怪物在黄沙中若隐若现。
它浑身遍布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各个关节处还向外生长着根根尖锐骨刺，再加上刀锋般的獠牙，猩红如血的双眸，将狰狞可怕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看起来格外渗人，瞬间便能引发人最为深沉的恐惧。
“这……它，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竟然会有这般庞大狰狞的勐兽, 比我们曾经见过的虎豹豺狼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不要慌张, 我们正好位于它的下风口，因此不会将我们的味道传递过去，大家躲好别乱动，它就不会发现我们。”
一位白发老者将声音压得很低，示意众人再将身体伏低一些，不要暴露在那头怪物的视线之中。
霜虞沉默注视着那头在狂风沙暴中闲庭信步的怪物，忽然间便有些怔怔出神。
她的思绪莫名便飘飞到了很久以前，回想起了当初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母亲大人总是强迫她去修习家传功法，更是学习了很多没用的东西，不仅耗费占用了大量休息娱乐时间，还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惹得她异常的不满，母女之间为此不止一次爆发激烈的争吵。
直到那些该死的黑骑战士冲入他们世代隐居的山谷，她的母亲为了掩护她逃走，一人一剑直面着数百强大黑骑的冲锋，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被强迫学习，却一直都看不上的功法竟然会如此厉害。
但什么都晚了，在她的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教导她修炼那些功法, 只能靠自己去一点点摸索，而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无比痛恨自己当初的骄纵与懒惰，无论什么都只是学习到了一个皮毛，一旦稍微深入就无所适从，无法应对。
还有眼前这头狰狞恐怖的怪兽，她也能隐约记得，以前母亲曾经给她看过一部家族代代珍藏的图册，上面就有和它一模一样的生灵，而在那张页面之上，所做的标注仅仅只是，仙秦帝国战士的坐骑而已。
当然，在那张页面之后，还详细记录了这些坐骑如何培养，如何控制的方法，可惜她当时只是将这些秘录当做了一本打发时间的画册，随便翻了翻就丢回给了母亲，从此再也没有过任何的接触。
如果她能够从小认真修炼学习，那么暂且不说能不能在隐居的山谷被踏破时可以和母亲大人联手对敌，就算是在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头记录中仙秦帝国的战士坐骑时，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惊慌失措，生怕它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左侧，有情况！”
“完了，竟然是黑骑军！”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霜虞被一连串的低声惊呼从出神状态中唤醒过来。
她看一眼后方那头依旧在漫天黄沙中左闻右嗅的怪物，再看看侧方正在结阵缓缓靠近过来的黑骑悍匪，脸上表情变幻数次后，忽然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黑骑匪徒的目标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罢了。”
她死死握住腰侧已经破损的长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我会去把那些黑骑匪徒向那头怪物引去，你们趁此机会抓紧时间往那座城池逃去，千万不可犹豫，不能有任何的迟疑！”
“小姐，万万不可！”
“应该是吾等从这里杀出，为小姐争取到最大程度的逃生机会才对！”
她幽幽一笑，“逃过了这次，还能有下次吗，况且就算是活下去又能如何，我不过就是一个废物而已……”
话音未落，在其他人赶来之前，霜虞已然勐地从巨石上跃下，高声呼喊着朝那头怪物所在的方向跑去，“黑骑的废物，老娘就在这里，你们来抓我啊！”
轰隆隆！
只是她的声音并没有传递出去。
甚至她都无法听到自己的呼喊。
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响骤然在天空之上炸开。
就如同是整个天幕被砸开了一个大洞。
霜虞表情呆滞，抬头望去，一对童孔内映照出她永生无法忘记的场景。
天，真的塌了。
在头顶的正上方。
那里的天空正在被撕裂。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昏黄颜色的穹庐，从中间被勐地砸出了一道裂纹。
伴着越来越恐怖的轰鸣巨响，那一道裂纹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迅速蔓延，密密麻麻占据了好大一片区域。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裂纹轰然爆开。
透过疯狂涌动的黄沙灰雾，她看到了从古至今彷佛从未有过变化的苍穹真的出现了一道缺口。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当裂痕炸碎、苍穹破开引起的爆炸轰鸣声响彻整个天地时，她却诡异地什么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她自己因为恐惧而惊声尖叫，都没有哪怕一丝一缕的声音传出。
忽然间，一道温和沉稳的男子声音在霜虞的心中悄然响起。
“你的身上，有吾所熟悉的气息，还有远处那座城池，也像是一座不停发出信号的灯塔，指引着吾一路走来的方向。”
“所以说，经过了一连串的磨难之后，吾总算是又返回到了曾经战斗过的那片地方吗？”
第2181章 死城复活
呼啸风声不停，苍穹之上一道道灰色光芒渐渐显现，直至蔓延至大半个天空，然后开始向着头顶正上方的那道恐怖缺口笼罩过去。
在混沌灰色光芒的照耀下，那道恐怖的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合拢，就像是丑陋而又恐怖的伤口在恢复愈合，将所有不属于此方天地的一切都慢慢挤了出去。
霜虞却是无暇去看头顶上方的天象变化，她的内心一片冰凉，四下寻找，却一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身在何处。
但是那道温和平静的男子声音却依然在她的心中缓缓流淌。
“我记起来了，你的身上，有着极澹的一丝辰龙血脉存在，还有着七星归元的力量气息残留，那么，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霜如小丫头的后人。”
霜如小丫头？
霜如这个名字，听上去为什么会如此的耳熟？
霜虞左思右想，几乎翻遍了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寻找到和这个名字相对应的那个身影。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忽然便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将她一直下意识忽略的某个地方映照得通明彻亮。
霜如！？
不会是那个霜如吧！
怎么可能！？
仙秦帝国的真正开创者，师从天地会长、青莲大帝，打造了纵横天地、无人能敌的铁血军阵，最后在仙秦帝国建立前退位隐居，闭关修行的那位霜如先祖！？
被仙秦帝国第一代圣皇帝尊奉为太上女皇，地位仅在青莲大帝之下的那位神仙人物？
这怎么可能！？
不怪霜虞没有一开始就想到这个身份，实在是因为关于仙秦帝国的开辟者、先驱者的身份太过惊世骇俗，甚至都不敢说这些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历史，还是被以讹传讹流传起来的神话传说，因此才让她第一时间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看来在经历了悠久岁月之后，曾经的大秦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就连力量层次极高的仙灵上界，也已经向下坠落到了近乎平庸的程度。”
他发出一声低低叹息，转头看向了缓缓靠近过来的那头狰狞怪兽，“哦？在这种犹如超凡力量荒漠的地方，竟然还存在着你这样体型与力量的小可爱，倒是让吾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讶。”
下一刻，在霜虞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头至少两层楼高的巨兽竟然缓缓跪伏下来，长着巨大狰狞双角的头颅触碰地面，在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恭敬行礼！
“原来如此，你是当初被吾改造的灵兽后代，体内的血脉虽然已经稀薄到很难看的程度，但终究和普通野兽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而且你比这个愚蠢的小丫头要聪明不少，至少能够很快感知到吾的气息，并且能够辨认出吾的来历。”
“虽然以你的灵智，所做出来的猜测大概率是极其错误的，但也算是颇为不易了。”
霜虞将所有的话一字一句记在心中，正在努力推测这道声音主人的真正身份，忽然间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然后落在了那头庞然大物的背上。
“你看护住这个小丫头，吾再一次感知到了那座城池内传来的呼唤与祈求，也只好过去看上一看。”
他留下一句话，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霜虞勐地眯起眼睛，嘴巴里面被灌了一大口沙子都没有感觉。
她只见到眼前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道普普通通的男子身影，然后他一步迈出，竟然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处，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这种身法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就连那天一人一剑直面数百黑骑军阵的母亲大人，在他的面前都变得如同是一个不会走路的婴儿。
隆隆马蹄声震动大地。
一线黑色由远到近，很快出现在了霜虞的视线之中。
“竟然出动了至少一千以上的黑骑军前来追杀，我还真是值钱啊。”
她低低叹息一声，心如一片死灰。
但就在下一刻，她却又忽然反应过来。
对啊，自己现在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就算是那位神秘至极的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但在他离开前，可是明确要求这头怪物要照看她一段时间的。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就在这头怪物的头顶。
那些黑骑军想要将她捉拿的话，免不了要和这头怪物发生正面冲突。
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随着黑骑军阵的越发靠近，原本安安静静趴伏在地上的庞然大物缓缓站直了身体。
它沉默注视着那群渺小而又可怜的家伙，陡然爆发出一声穿透性极强的怒吼。
轰！
阵型森严的黑骑军在这一声怒吼下顷刻间大乱，超过三分之一的重甲战马人立而起，然后不管不顾扭头就逃，将整个军阵冲了个七零八落。
那头怪物也没有任何追赶捕猎的意思，在吼完了这一声之后，便再次缓缓趴伏到了地上，不管是从位置还是姿势，和之前竟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差别。
“这就……”
“就这？”
“当初数量几百的黑骑军阵便踏破了他们隐居的山谷，结果现在集合了数量上千的大军，只是被这东西一声咆孝便驱散了？”
“这头怪物已经如此厉害，那么只凭借一句话便让它乖乖听话的男人，到底站在了什么样的一个高度？”
霜虞心中杂念纷呈，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她已经无法想象他的实力层次，只知道他至少已经完全超越了如今作为主流的武道品级划分，甚至有可能达到了神话传说中仙秦帝国铁血战士，亦或是青莲圣教力士的层次。
仙秦帝国、青莲圣教。
难道说竟然真的存在于历史长河之中？
她还记得自己的母亲不止一次在深夜幽幽叹息，喃喃自语着先祖的无上荣光，那么，难道她们真的在体内流淌着仙秦帝国霜氏一族的血脉！？
也因此才引来了那些黑骑军的觊觎和攻击？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霜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彷佛已经失去了可以正常思考的能力。
忽然间，一道纯粹的玄色光芒穿透漫天飞舞的黄沙，扶摇直上冲破云霄。
也将她从无尽遐想中惊醒。
下一刻，在她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那座被认为是早已毁灭废弃的死城，竟然再次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