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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全文阅读

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有一柄打野刀全文阅读

第一章 经验清零的顾镖师

    耳边传来阵阵呼喊,仿佛海浪般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他强忍着欲裂的头痛,艰难压下想吐的感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是医生在喊我吗,终于要获救了......”

    “虽然还不清楚实验室为什么会突然失火爆炸,但万幸我还能活下来......”

    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作用下,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带着回音般的重重叠叠。

    他努力活跃着几乎僵化的思维,逐渐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将重若千钧的眼皮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身前的景色一点点映入眼帘,最后定格成一幅既诡异又恐怖的画面。

    “顾镖师,你终于醒了!”

    一个面容稚嫩,额头还带着大片血渍的古装年轻人欢喜地几乎哭了出来。

    在年轻人身后的林间空地上,七八个人靠树瘫坐,人人带伤,手里都还紧握着刀剑。

    更远一点的地方,则似乎是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杂乱无章地躺在那里。

    “嗯!?”

    一直都在强压着的呕吐感刹那间冲破阻碍,猛地喷了出来。

    他剧烈咳嗽着,鲜红的液体从口中涌出,迅速将胸前的灰色衣服浸染成暗红的颜色。

    年轻人又是一声惊叫,引得其他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我在吐血,几口之后反而舒服多了......”他心中念头闪动,缓缓平复着呼吸,却难以平复心底升起的滔天大浪。

    后脑剧烈的疼痛明白无误告诉他,现在并不是在做梦,根本不存在一觉醒来万事安好的情况。

    那么......

    是因为实验室那场失火爆炸穿越了?

    他不就是在实验间隙偷偷开了把游戏吗,用得着受这样的惩罚?

    一阵微风拂过,他感受着头皮上飕飕的凉意,再看看明显和记忆中不符的强健双手,更加确定了之前的判断。

    “顾镖师,水......”

    年轻人递了一个水袋过来,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刚刚在鬼门关转了好几个圈才回来,让他极度珍惜生命的可贵,不想刚回魂过来还没活热乎就再次一命呜呼。

    所以,必须尽快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好他能听懂面前年轻人的话,这就具备了沟通交流的前提。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之后,他再次努力活跃起自己昏沉沉的大脑,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

    但几个呼吸后,他只能沙哑道,“我的头很痛......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镖师兴许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击伤了后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症出现。”

    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人拄着半截长枪过来,语气颇显沉重,“看起来我们这一趟镖,就是个死劫啊。”

    片刻后,在名为老姜头的趟子手絮絮叨叨讲述下,加上他终于吸收掉少许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总算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叫顾判,是镇南府南黎郡怀远镖局的一名镖师。

    半个月前,由陈镖头带队,加上他在内共四位镖师,还有三十名趟子手,从镖局出发护送一批货物出府。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次似乎最普通不过的走镖,送的还仅仅是镖局总镖头查验过的普通货物,竟然会遭遇到如此凶狠恐怖的匪徒。

    陈镖头和刘、岳两位镖师同时战死,尤镖师负伤后自知无法幸免,主动求死断后,这才让他能带着残余伙计逃入这片山林。

    但即便丢了镖货遁入山林,他们还是遭到了追杀,最后幸存的镖师顾判血战中被击中后脑要害,这也成为了“他”能够顺利“回魂”,占据顾判身体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情况有些不妙啊......”

    顾判扶着树干起身,看着远处横七竖八的无头残尸,再看看近处一脸希冀表情的镖局趟子手,忽然感觉压力大到想吐。

    如果是那位货真价实的年轻镖师,也许真有可能凭借着一身武功和江湖经验,带着这帮趟子手逃出生天。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

    因为只吸收了少许杂乱记忆碎片,现在的顾判可谓是经验清零,变成一张白板,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顾镖师可是感觉好些了?”

    老姜头按着手臂上的伤口,默默把水袋的口给封上。

    “好多了。”

    顾判强迫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平稳,甚至是充满信心。

    他也没有办法,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些人要倚仗他活命,但实际上他心如明镜,没了这群趟子手,恐怕他在这阴森密林中挺不过一天时间。

    所以说,就算是演,他也要演成智珠在握的样子,至少不能让身前这帮已成惊弓之鸟的趟子手直接崩盘。

    “那就好,那就好!”老趟子手明显表情一松,就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此地危机重重,还请顾镖师尽快决断,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判沉默片刻,先问了两个看起来毫无相关的问题。

    “我们在这里停了多长时间了?”

    “这些尸首......怎么看上去如此奇怪?”

    老姜头叹道,“自顾镖师和追杀来的黑衣人交手负伤,到现在过了大概两柱长香的时间。”

    “至于那些尸体......”老姜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握紧剑柄咬牙低声道,“顾镖师果然目光如炬,那是一头白毛大虫所留!”

    老姜头死死盯着右侧某个方向,接着道,“顾镖师被击伤后不久,那老虎便裹着阴风窜出来,它刀枪不入,随性杀人,取了部分人头和心肝肺,却并没有对我们剩下的残兵败将继续扑咬,反而再次遁入林子深处。”

    刀枪不入?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同样一个寒颤。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突然跳出来这头白毛大虫,虽然也咬死了几个兄弟,但它将追来的黑衣人尽数灭杀,这才给了我们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顾判现在除了后脑胀痛,连牙根儿都有些酸麻,倒抽着凉气道,“老虎和人不一样,吃饱了一般不会再多造杀戮,那么两炷香的时间,也足够跑出挺远一段距离了吧?”

    老姜头露出一丝莫名的表情,喃喃自语道,“跑不掉,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换个方向......还是一样。”

    顾判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帮家伙肯定是丢下受伤的他自行跑路了,但连续两次都绕回原点,让他们惊恐万状,不得已又想起来他这个镖师。

    可惜,如果事情真像老姜头说的这般,就算加上他这个经验条清零的家伙,那也是白搭。

    唯一的区别,可能会多送给白虎一个人头。

    “你听说过鬼打墙吗?”

    顾判倏然间想起来为虎作伥这个成语,被恶虎吃掉的人变成伥鬼,这不就具备了鬼打墙的前提条件吗?

    毕竟他刚刚从一个实验室助理研究员变成镖局镖师,三观崩塌后什么东西都能接受。

    老姜头缓缓摇了摇头,“小老儿虽然听过不少灵鬼志怪传说故事,但是,这些东西大多是以讹传讹,并无真凭实据。”

    “就算是夜探山林,只要多打几个火把,再辅以指北针引导,也并不会像现在这般很快绕回原地,更何况,现在还是日头刚刚西斜的下午时分。”

    顾判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和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比起来,这位老姜头才是更加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吧。

    沉默片刻,顾判拄着一截树枝起身,非常果断指出一个方向,在年轻趟子手的搀扶下迅速离开。

    方向选择很容易,排除掉老虎离去的方向,再排除掉已经被探过的两个方向,那不就只剩下一个可选的了?

    看到顾判一脸镇定走在前面,幸存的几个趟子手也有了些许活气儿,相互照应着快步离开,只丢下一堆无头尸体在原地。

    走了一阵,顾判忽然停住脚步,怔怔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大树不语。

    更远一点的地面上,数具无头尸体上的伤口也像是咧开的大嘴,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与弱小。

    嗡!

    紧跟在顾判身边的年轻人手一抖,差点儿把突然失控,急速转动的指北针给丢出去。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孔,顾判握着刀柄的手太过用力而青筋毕露,他眼睛眯起,死死盯着树干旁突然出现的模糊身影。

    但仅仅一个呼吸后,老姜头略显沙哑的声音便打乱了顾判的思绪。

    “月影散人?”

    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人指着地上的尸体,开口声音冰冷清脆,竟然是个女子,“这是什么东西弄的?说实话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谁的作风,什么作风?

    一帮人听这女人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得满头雾水,谁都没有接腔。

    月影散人收回目光,轻笑一声道,“算了,他们的死因我自己会去查,现在说更重要的事情,姜起剑,你该随我回去请罪了。”

    姜起剑......

    请罪?

    顾判下意识转头,看向老姜头。

    总是佝偻着身体的老姜头缓缓挺直腰,脸上一直挂着的卑微笑容渐渐收敛,仿佛突然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这次出事的最根本原因,还要落在突然表现得很奇怪的老姜头身上?

    顾判想到此处,不由得悄然和老姜头拉开一段距离,随时准备逃离。

    老姜头丢掉当拐棍的木枪,伸手握住腰侧剑柄,“你错了,我不叫姜起剑。”

    黑袍女子轻笑一声,“姜起剑,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蒙混过去吗?”

    “不,月影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老姜头一点点往外拔剑,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仿佛一个幼儿非要拖动一柄巨锤。

    月影散人瞳孔微微收缩,身体不由自主一点点绷紧。

    “你要记住,我真的不是姜起剑,我叫......姜九剑!”

第二章 无头老人

    咔嚓!

    老姜头长剑倏然出鞘,雪亮剑光霸道凌厉,连成一片,映照出黑色兜帽下发白的女子面孔。

    “这种威势,这是什么剑法?他竟然在短短数年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月影散人心头大骇,连退数次都不能躲过雪亮剑光的笼罩,不得已只能是狠狠一咬牙,手中短刀自下向上反撩,闪电般斜刺进剑光最盛处。

    轰!

    顾判猛地捂住耳朵,他没想到仅仅只是刀剑之间的碰撞,竟然能发出炸雷般的响声。

    一道身影倒飞出去,撞断两株碗口粗细的小树,重重砸落地面。

    “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厉害?”月影散人大口呕血,挣扎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你在教中多年,听说过关于那块石碑的故事吗?”

    姜九剑毫发无损,一步步走到月影散人面前,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老夫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我......算了,这个问题我自会去找教主弄个明白,就不必麻烦月影你了。”

    “石碑,你是说那块石碑?不要,我......”

    月影散人惊声尖叫,却戛然而止,鲜血从脖颈处欢快喷涌,升起一米多高。

    姜九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镖局众人。

    “刚刚杀掉了修罗教月影散人,让我心情有些复杂......这样吧,看在一个锅里捞饭这么些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选择一个比较痛快的死法。”

    顾判虽然没在零散记忆碎片中找到关于月影散人的记录,但却知道一点关于修罗教的情况。

    在记忆碎片中,修罗教是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江湖组织,行事诡秘至极,一般极少暴露在外人眼前......

    不过就这样一个江湖组织,怎么会突然来寻镖局的麻烦,两者之间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更恐怖的是,光听名号就应该很厉害的月影散人,竟然被镖局里懦弱老实的老姜头暴起斩杀,连头都斩了下来。

    顾判浑身发凉,忽然发现周围安静地有些过分,身边同样躲起来的几个趟子手突然变得毫无声息。

    嗯!?

    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判吸吸鼻子,在这要命的时间忽然问了句奇怪的问题,“老姜,你之前说的老虎,是真的?”

    老姜头一点点眯起眼睛,“确实如此。”

    顾判叹了口气,“连你这么厉害的高手,也打不过它?”

    “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暴露身份而已,不然早已经取了虎鞭虎骨下酒。”姜九剑笑了一下,手中长剑一闪,再落下时已然带起大片的血花。

    顾判根本没看清对面的动作,便感觉到脸上一热,摸上去一手的鲜血。

    噗通!

    两截老虎尸体落在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这就是老姜头说的刀枪不入的白虎?也太逊了点儿吧。

    一剑解决掉白虎,姜九剑就像是刚刚收拾完庄稼地的老农,闲庭信步朝着顾判走来。

    顾判苦笑一下,握紧手中的短矛。

    爆炸、穿越、重伤,接连不断的情况将他心底的暴戾情绪完全激发出来,大不了拼死一搏而已。

    呼......

    起风了。

    叶子哗啦啦作响,中间夹杂着些许淡淡的腥气。

    姜九剑突然停下靠近过来的脚步,面露疑惑表情看了过来。

    吼!

    一道白影从暗处呼啸而来,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孽畜找死,乾坤剑法!”

    姜九剑暴喝一声,剑芒大盛,形成一道光幕,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嘭!

    顾判被飞来的一截树枝砸中前胸,顿时眼前发黑倒飞出去,落地后连翻带滚出去十几米远,才最终撞在一方山石上停下。

    不远处虎啸声与撞击声连成一片,过了十几个呼吸时间才再次沉寂下去。

    顾判硬撑着半坐起来,忽然感觉头顶暗了下来,抬眼望去只看到老姜头一双眸子,在夕阳下散发出阴郁的光芒。

    又要死了吗?

    顾判浑身无力,只能苦笑着闭上眼睛。

    噗!

    这是利刃入体,鲜血飞溅的声音。

    但他却诡异地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

    难道这老家伙的剑已经快到了这种程度吗?

    滴答!

    下雨了。

    细密的雨珠从上空滴落下来,沾在顾判脸上,又滑进口中。

    浓郁的血腥味道直冲脑门,顾判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抹了把脸上的液体,一手鲜艳的红色。

    下一刻,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事情。

    老姜头的头呢?

    三剑斩杀月影散人,一剑毙命白毛大虫,和第二头更大的老虎打到树断石崩,颠覆了他对武者认知的姜九剑,就这么死了?

    就在三秒钟之前,老姜头还在他面前阴郁冷笑,结果就是一闭眼的功夫,竟然变成无头老人了?

    从记忆碎片中顾判知道,这个世界对于武者层次划分最简便的方法便是两条界线,一是看有没有修出内息,也就是真气,再就是真气能不能外放,外放的威力如何。

    这也是区分普通练家子、高手、宗师级高手的最主要依据。

    至于那种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各种境界称谓,是不存在的,真要看两个人的实力高低,第一,请按照上面的两条界线先进行粗分,第二,让他们做一次,谁赢谁就厉害。

    那么,明显已经达到真气外放水准的老姜头,身为宗师高手的厉害人物,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脑袋?

    真的是一件很让人诧异的事情。

    顾判抬起手中短枪,向前轻轻一戳。

    那具挺立不动的尸体应声而倒,直直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本薄薄的卷册从老姜头怀中掉出,正好落在顾判脚边。

    他刚把卷册捡起,还没等细看,就发现了两个人从老姜头身后的树影中走出。

    那是两个趟子手,其中一个人手上倒拖着一柄厚背砍刀,另一人手上拎着姜九剑的头颅,滴滴答答淌着污血。

    “多亏两位兄弟相助,不然我已经死在了老姜头剑下。”

    见到熟悉面孔出现,顾判心中一轻,长长出了口气,按照记忆碎片中的动作就是抱拳一礼。

    两个趟子手面无表情,同时踏前一步。

    嗯!?

    顾判心中一动,飞身向后退出几步,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脸上仿佛抹了粉一般毫无血色,双眼无神没有聚焦,更重要的是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就像是两具会行走的僵硬尸体。

第三章 狩猎宽刃

    两个趟子手,一个倒拖厚背砍刀,一个抱着老姜头的脑袋,抬腿就朝顾判追来。

    顾判一边心惊肉跳与之周旋,一边观察,不久后就有了新的发现。

    那两个趟子手动作僵硬古怪,就像是提线木偶,毫无灵性可言。

    这样的话,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想办法置他们于死地。

    一念及此,他心中顿时就活络起来。

    几个呼吸之后,借助两株大树形成的地利优势,他终于寻到了出手机会,狠狠一枪刺出,扎进前面趟子手的眼窝。

    成了!

    先解决掉一个,剩下的那个也就不足为虑,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将他也做掉。

    顾判猛地拔出短枪,不仅没有初次杀人的恐惧,反而升起一股兴奋欣喜的情绪。

    但仅仅过了一个呼吸时间,就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淋得一片冰凉。

    咔嚓!

    刚刚被刺穿眼窝的趟子手竟然毫不停顿,没事人一样挤过树干缝隙,一手抓住了顾判刚刚捡到的卷册,另一只手则挥动砍刀兜头砍下。

    “任何一个人挨了这一枪,都会立毙当场,这不可能!”

    “不对,我连爆炸穿越这种事情都能遇上,必须重塑三观!”

    顾判抬起短枪架住砍刀,刀枪撞击的力量让他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生死关头,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在趟子手大腿,借力向后退出一段安全距离,然后咬牙拔出了腰侧一直没有动过的短刀。

    他没有再扭头逃跑,因为又有四个动作僵硬的趟子手从树后跳出,封住了所有的去路。

    六个趟子手,分别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将他牢牢围在了这一小片林间空地之内。

    包围圈一点点缩小,顾判右手死死握住短刀,左手下意识捏紧被撕扯到只剩下几页的卷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几个趟子手突然变得诡异恐怖,被一枪刺中眼窝要害都没有毙命。

    就算是前世风靡一时的生化丧尸,也还有着打头必死的设定。

    突然间,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趟子手率先发动了攻击。

    顾判闪身避过,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随缘劈出一刀,斩在趟子手后背。

    滋!

    他听到了烧得通红的铁块落入水中的声音,手上短刀刹那间变得有些发烫。

    被砍中的趟子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是第二个趟子手,同样被他乱刀劈倒在地。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剩下的两个没有再冲上来,他们在沉默了片刻后竟然退了,带着老姜头的脑袋,还有大半部卷册,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顾判稍稍放松绷紧到极点的心弦,大口喘息着恢复体力。

    为什么刚才的钢枪穿刺不起作用,后面短刀乱砍却能起到效果呢?

    顾判带着疑惑低头看去,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短刀样式古怪,和一般意义上的刀器完全不同,更像是一柄专门打造的奇门兵刃。

    但出乎预料的,它看起来又是异常的熟悉,这样的造型仿佛经常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是一时间不能形成准确的描述。

    他不敢在这诡异的山林间多做停留,于是只好将疑问暂且放下,补充了些许清水后,以这把奇形短刀开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午夜时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从山内奔出,来到了外面的平原上。

    山林最高处,一头足有两米高的白虎低头远望,目送顾判渐行渐远。

    它的腹部有着一道几乎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落着鲜血。

    老姜头死不瞑目的头颅被它的一只前爪按着,旁边则站立着形同僵尸般的两个趟子手。

    白虎死死盯着顾判的背影,凶戾的眼神时刻不离他手中开山劈路的短刀,它不时发出低沉咆哮,空着的那只前爪在坚硬的山石上划出道道印痕。

    但直到最后,它都没有追踪过去,而是任由顾判消失在视野之中。

    顾判强撑着继续前行,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了远处影影绰绰的村落。

    在田边果树上摘了几枚果子吃了,听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寻到一处隐蔽位置坐下来歇息。

    手臂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线,这是被他刺穿眼眶的趟子手抓挠形成,一直有种淡淡的麻痒感觉。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黑线似乎在慢慢变大,从最开始的细细一条慢慢扩展,到现在至少增长了十分之一的宽度。

    黑线的存在在顾判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却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只好暂且不去管它,开始整理携带的其他物件。

    将手里的奇形短刀翻来覆去把玩了十几遍后,一道闪电陡然划过顾判脑海,也让他刹那间想起来这应该是个什么东西。

    狩猎宽刃!

    没错,绝对是狩猎宽刃。

    顾判屏息凝神,回忆起实验室失火爆炸前的一切。

    那时他刚刚忙里偷闲开了一局,进入游戏才过了不到三秒钟,英雄都还没有踏出泉水,就惊恐地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顾判继续回忆自己在开局的几秒钟内都做了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有两个操作而已。

    一是控制着游戏人物准备往外走,二是购买了一级打野刀,并且顺手从装备面板上点了个预购选项。

    那么,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那把一级打野刀了。

    狩猎宽刃,也叫小打野刀,属性为增加百分之五十对野怪的伤害(仅对近战英雄生效),击杀野怪获得经验提升百分之二十。

    按照他记忆中狩猎宽刃的属性,应该只是能加快打杀野怪的速度,并且给使用它的人物提供经验值。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一是在山林中面对变得诡异的趟子手时,为什么只有打野刀有效果,用其他冷兵器就无法造成击杀;二是如果可以把那些趟子手定义为“野怪”,那么击杀他们后应有的金币和经验值呢,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收获的感觉?

    “所以说,还是要用发展变化的眼光看问题,坚决杜绝不知变通的生搬硬套行为。”

    “和我一起穿越之后,它或许也发生了某些变化,不能再单纯以游戏中的属性值来看待。”

    顾判摩挲着打野刀冰冷的锋刃,忽然斜斜向下刺出,将一只刚刚钻出洞口的野兔钉在地上。

第四章 江湖事,江湖了

    野兔拼命挣扎着,鲜血流淌一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气不动。

    这一次出刀和在山林内有很大不同。

    首先是刀身没有发烫,其次是手感,扎在兔子身上和斩在趟子手身上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但它确定存在。

    “打野刀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功效,还需要进一步去推测验证。”

    “不过它现在是我带来的唯一疑似金手指,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出现疏漏。”

    顾判小心翼翼将狩猎宽刃绑在衣服内侧,又从怀中掏出了仅剩几页残篇的卷册。

    “正所谓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以剑御之,降定天一。”

    顾判面色古怪,这是最上面一页残篇留下的段落,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剑法的结语。

    重点是这些话他似乎很熟悉。

    在穿越前看过的一部以书生和女鬼为主角的著名电影中,某位大剑侠出招前似乎经常会喊出里面的一句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儿差异。

    继续翻看下去,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

    后面几页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武道功法。

    名为《烈焰掌》。

    练到深处可修成炽热内息,一掌击出热浪澎湃,杀人于暴烈之中。

    将卷册残篇上记录的所有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后,已经是后半夜时分,顾判将几页纸撕碎烧成灰烬,然后避开官道大路,在黑暗中朝着远处村子摸去。

    几天后,他终于完全吸收掉全部记忆碎片,有了不会被轻易识破的底气,更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深入认知,便从藏身之处出来,朝着镖局所在的南黎郡城赶去。

    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是在顾判所站立的大魏王朝疆土内,侠以武犯禁的事情是有的,也存在各式各样的门派与帮派,但总基调却一直被大魏朝廷牢牢掌控,并不存在所谓的超级高手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这只是一个低武世界。

    经过详细比对和不知道多少次的分析,顾判几乎可以断言,只要记忆碎片中的信息没有偏差到太过离谱,那么这里的力量上限顶多相当于金系武侠的一般水平。

    撑死了天龙,大概率笑傲。

    在顾判的认知中,火力全开的老姜头完全可以称得上宗师修为,比怀远镖局总镖头强了不知道几条街去。

    但即便是老姜头,也无法与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相抗衡。

    所以说,在大魏王朝内部,没有什么问题是六扇门和地方府兵解决不了的,如果真有这种罕见情况出现,扑面而来的将会是从各处大营调集而来的精锐铁骑,以及精心训练培养起来的军中高手。

    江湖事,江湖了。

    魏廷对这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江湖人士态度很简单,你们私底下怎么打打杀杀都懒得去管,但不要摆到台面上边来,出头太过就要被拍死,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道理。

    更严重的诸如杀官、屠民、造反三桩大罪,不管什么势力都逃不掉被血洗的结局。

    如果笑傲开局的金盆洗手事件发生在大魏,五岳剑派乘以二都将抵挡不住朝廷的怒火。

    这也是顾判敢于回到南黎郡的主要原因。

    他认为现在的镖局是安全的。

    因为怀远镖局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江湖势力,它甚至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实际上是属于怀远商行的一部分。

    而怀远商行就算是在南黎郡,也属于规模颇大的“复合型连锁企业”,只这一点就让其天然拥有了某种官面上的外壳。

    在记忆碎片中,怀远镖局的主业还是为商行的车马商队护卫,只有在闲下来人手充足时才会承接一下其他送镖业务。

    商人毕竟以逐利为本,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赚都不会嫌多。

    因此综合考虑下,顾判愈发认为修罗教应该没有覆灭镖局的意思,仅仅是以隐瞒身份的老姜头为目标。

    就算修罗教在江湖上再恶名卓著,也绝对不会轻易跑到一郡首府大开杀戒,那样将势必引起魏廷的铁血追剿,完全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当然,在顾判心中,整理统合记忆碎片后形成的世界观还有两处疑点存在。

    一是那套有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字样的剑法,修炼到极致后到底会达到什么程度;二是山林中那头巨型白虎,以及变得阴森诡异的趟子手,他们到底有没有超出低武世界的范围,都是需要准确验证的事情。

    不过仅在人群密集的大城池,顾判觉得这两点疑问并不需要太过急迫去考虑。

    他现在想做的,便是尽快从镖队遇袭的阴霾中走出来,想办法从东家那里拿到自己应得的银钱,隐姓埋名去做个快乐的富家翁。

    凭借着来自于信息时代的先进思维与头脑,顾判认为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不过,还是要先把启动资金拿到手,再辞了这份充满危险的镖师工作才行。

    第三天午后,他在南黎郡城池数里外一间酒肆停下脚步,远远眺望着高大宽厚的城墙,皱眉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我在这里吃顿饭的功夫,从城内便出来了三队骑兵,这在平日里是很罕见的事情。”

    “难道南黎郡内出了什么事情?”

    顾判一口将碗里的酒水饮尽,丢了几枚铜钱到桌上,趁着店小二来收碗时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小兄弟,城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官道上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过去三队骑兵了。”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店小二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边飞快说道,“前两天啊,在城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啪嗒!

    两枚大钱划过一道圆润弧线,落在伙计端着的托盘上。

    顾判微笑起来,“我就喜欢听稀奇古怪的事情。”

    小伙计伸手在托盘上一抹,两枚大钱就不见了踪影,“客官怕是不知道,城里的一间镖局,被灭门了!”

    小二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落在顾判耳中却犹如雷鸣。

    他深吸口气,努力稳住气息缓缓道,“什么人敢在一郡首府做出这等事情来,就不怕被大军围剿吗?”

    “对了,那间镖局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叹了口气,“城里只有一家怀远镖局,据说自总镖头以下四十二口人,无一生还......”

第五章 他太难了

    怀远镖局覆灭。

    无一生还......

    真是修罗教干的?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形同屠民造反的事情来?

    “这可是大事啊,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顾判捏住眉心,忽然间感觉脸似乎有些肿胀,同时对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产生了极大怀疑。

    “小的最开始时说的怪事就怪在这儿了。”

    店小二看着托盘上又多出来的两枚大钱儿,开口时语气都谄媚了许多,“老爷或许不知道,这两天六扇门差官和军中老爷几乎把周边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很奇怪,会不会是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所为?”

    顾判有意将话题导向他想要的方向,但对方只是个城外酒肆打杂的小二,虽然消息灵通,却也仅仅是拾人牙慧而来,多问两句便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撤去吃剩的酒菜,顾判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又叫了壶茶坐在那儿慢慢品着,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一壶茶喝完,再续上一壶。

    进城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他也许是怀远镖局唯一幸存的镖师,回去后定然会受到连串的针对询问,应对起来并不容易,最坏的局面便是被发现冒牌货的身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就此流浪在外也很危险,身份路引是个问题,避开修罗教可能的追杀是个问题,身上没有多余银钱,如何谋生吃饭也是个问题......

    总而言之,顾判觉得他太难了,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而且动不动就会被现实打脸,游走在一脚踏空的危险边缘。

    顾判静静喝完两壶热茶,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起身沿着土路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是找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苟起来算了,首先找大夫治一治胳膊上的黑线,然后就凭借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刀法,在山林中做个饥一顿饱一顿的猎人,应该可以勉强生存下去。

    等这事儿平定了之后,再过些时间,应该就没人会记得他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弄个新身份,寻一个营生,找一个能看过眼的媳妇,过那种喝喝酒揍揍娃的日子得了。

    运气好还能弄个土财主当当,那就再娶两房妾室,幸福美满的地主生活。

    顾判脚步不停,边走边想,很快拐出官道,来到一条小路上。

    回头最后看一眼几乎消失不见的城墙,他悠悠叹了口气,做出个挥手告别的姿势。

    “南黎郡,经此一别,永不相见......”

    唏律律!

    陡然间耳边响起骏马长嘶声,顾判面沉似水,眯眼看着远处正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

    “你们骑马不走官道,就不怕伤了马腿吗?”

    他腹诽一句,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晚了,只能让开到一边低头站着,等待这队骑兵快些通过。

    “吁......停!”

    从顾判身边飞驰而过的骑士猛地勒紧缰绳,控制战马停下,随后拨转马头回来,沉默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道,“你是,顾镖师?”

    “原来是陈伍长。”顾判想了一下,很快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沉。

    “我记得你是跟我二叔运镖出府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伍长一手挽住缰绳,另一只手按住腰侧的马刀。

    “陈镖头,陈镖头他......”顾判开始回忆穿越前的生活,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颤抖道,“镖队遭遇了伏击,陈镖头为了掩护大队,不幸遇难......”

    “我在山林中与其他人失散,便一路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准备向总镖头禀报此事。”

    “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陈伍长嗓音低沉,努力控制着语调语速。

    “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是修罗教袭击了我们,他们统一着黑色劲装,杀性很重,悍不畏死。”

    陈伍长沉默片刻,示意属下让出一匹马来,“顾镖师,此事牵扯甚重,必须立刻向上官禀报,你就骑马随我一同进城吧!”

    “那就,多谢陈伍长了......”顾判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远处已经看不到的城池,忽然感觉脸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顾判见到了镇南大营的副将腾远,也“极为震惊”地知道了怀远镖局被灭门的消息。

    接下来,他以九真一假的方式,向腾副将详细讲述了行镖队伍出事的经过,只是隐去了老姜头忽然发威的那一幕。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说不清楚,又会牵扯到他也拿了几页残篇的石碑拓本,谁知道这些官府中人会不会感兴趣?

    “月影散人?”腾副将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听到的就是月影散人这几个字。”顾判心中微动,停顿一下接着道,“而且好像是个女子。”

    ..................

    “你说有一人多高的老虎在山林间出没,并且就是它扑杀了修罗教的月影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腾副将明摆着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就差爆粗口了。

    “没错!”顾判斩钉截铁应道。

    腾副将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就先在这里住下,缺什么物件让小陈给你准备,不管是修罗教还是白毛虎,我们都会弄个明白。”

    夜深人静。

    顾判叹了口气,暂且把毫无头绪的《烈焰掌》修行丢到一旁,起身吹灭了蜡烛。

    他从窗缝看到外面钉子般矗立不动的甲士,以及院子里来回巡逻的府兵和暗哨,心中稍安,躺到床上很快沉入黑甜乡之中。

    向镇南大营腾副将透露月影散人和白毛大虫的事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几天时间过去,手臂上的黑线已经扩张到竹筷粗细,麻痒的感觉愈发明显。

    军中大夫看过后也没有定论,只说可能是被山中毒物噬咬,或是被毒障入体侵袭,想要治疗只能是再回到那片山林,找准病因方可对症下药。

    顾判有预感,如果放任它不管,黑线极有可能会散布到全身,届时绝无幸免之理。

    而现在腾副将明显对他说的内容很有兴趣,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派遣大队甲士前往查探,有战力强悍的镇南大营背书,总比他一个人冲上去送人头来得安全。

    遇到这种需要打打杀杀的危险情况,他一个以脑力劳动为主的研究僧,自然是能找多少帮手就找多少帮手,能群殴绝对不会单挑。

第六章 空虚寂寞和冷

    第二天早上,顾判刚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回房间继续去看书架上那些杂书,忽然外面传令兵来报,怀远商行派了人过来,让顾判回商行总店接受问询。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去,但没有办法,现在是形势比人强,怀远商行的东家与南黎郡乃至于镇南府都牵连甚深,在军中也多有子弟效力,不是他现在一个小小镖师的身份能够反抗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身为商行掌柜,是痛彻心扉,夜不能眠。”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他就是怀远商行的东家,也是南黎郡内望族齐家的掌舵人,齐郦湘。

    搁在以往,齐老爷子是绝不会这样和一个普通镖师喝茶交谈,现在如此,还是因为他确实压力很大。

    怀远镖局被人灭门,连里面养的猫狗都没能活下性命,加上行镖队伍的覆灭,里里外外近百人身死,别说是他,就连南黎郡守都有些头大。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低头注视着茶盏中漂浮不定的茶叶,沉默许久后方道,“齐老爷子说的极是,乍然听闻镖局大变,我也像是一脚踏下悬崖,空空荡荡又恐惧万分。”

    齐郦湘道,“我听腾远说,你们在外面遭到了什么修罗教的伏击?”

    “确实如此......”顾判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便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长叹道,“领头的敌人是个女子,她自称是月影散人。”

    听了一遍描述后,齐郦湘紧紧皱起眉头,思忖良久,“老夫倒是对修罗教有所耳闻,但按常理讲,他们绝无可能对一支普通镖队下手,甚至还冒着被朝廷追剿的风险入城大造杀戮,这里面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而且镖局被灭门一事太过诡异,就算是修罗教这等江湖中人出手,也必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什么都查不出来。”

    “等下我让人跟你去一趟镖局,以你和他们接触过的经验,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顾判点点头,“请齐老爷放心。”

    齐郦湘闭上眼睛,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

    顾判也习惯性地拿起茶盏跟着喝了一口,愣了一下突然又明白过来,人这是端茶送客了。

    他当即起身告退,出门就看到齐府管家和两个官府差役等在外面,显然是早早便在这里侯着了。

    怀远镖局的大门紧闭,门外的路面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就是左右都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和几十米之外的另一条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从出事后,住在镖局附近的人家大多都搬走了,剩下那些实在没钱也没地儿去的也天天大门紧锁,生怕惹上什么晦气。”

    齐府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顾镖师,请进吧。”

    两个差役的态度很冷淡,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看顾判一下。

    不过他对此非常理解。

    六扇门和军中的高人在这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发现不了线索,他一个外行的镖师,又能有什么作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让人陪着白跑一趟,浪费时间精力。

    对他们的冷淡与轻视,顾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被打脸的感觉,他只希望这种轻视与冷淡来得更加猛烈一些,这样才好摸鱼划水,赶紧离开交差了事。

    这种死了几十口人的凶宅,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进了镖局大门,顾判对照记忆碎片中的信息,穿过一大片空地,来到最前排的议事大堂门前。

    “这里除了议事之外,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发钱,那才是人最齐的时候。”

    “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领,行镖受伤后应有的抚恤银子更是毛都没有见到......”

    顾判心里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缓缓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两个差役在后面远远站着聊天,并没有一同进来查看的意思,几天时间的不眠不休,早就让他们对这间院子的一草一木熟悉到极点,同时也不耐烦到了极点。

    若不是齐家老爷子的吩咐,他们两个早就一口唾沫喷了上去,哪里会跟一个外行在这里浪费时间。

    阳光从半开的门框透射进来,在屋里形成一条光暗分明的隔离带。

    顾判眯起眼睛,适应着亮度的变化,朝着里面走了几步。

    “嗯!?”

    他猛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里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冷?

    仿佛突然从烈日炎炎的夏日来到寒风阵阵的深秋,都不给人慢慢适应的时间。

    顾判捂住鼻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草草环视了一圈就准备退出。

    但才刚刚转身到一半,他便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握住了腰侧的刀柄。

    火热的触感顺着刀鞘与刀柄传入身体,暖洋洋的顿时让人舒服了许多。

    “不对劲,这地方有古怪。”

    “难道镖局里的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那种只有打野刀才能杀死的东西?”

    顾判摩挲着打野刀,回想起陈伍长、腾副将对此事的描述,都用到了诡异一词,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发凉。

    他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赶忙回到了前面的院子里。

    上午的阳光直射下来,顿时驱散了所有的冷意,打野刀也沉寂下去,不再像刚才那般传递热量。

    “两位官差之前在各个屋里也查探过吧,有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高个子的差役道,“这屋子我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任何一处缝隙,你说查探过没有?”

    “不妥的地方?我是没有任何发现,难道顾镖师在门口站了一下就找到了线索?”矮个差役斜眼看过来,冷冷道,“真要发现了什么就抓紧说,齐老爷那里可是有重赏呢。”

    “我也没有发现什么。”顾判想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异状隐瞒了过去。

    “那就抓紧时间往里走吧,镖局大的很,可不是只有这一间屋子。”

    顾判此时早就打了退堂鼓,但鸭子已经被赶到了架上,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直接撂挑子不干。

    上面有腾副将和齐家主在等结果,他怎么可能刚进门就转头溜之大吉?

    难道要说一进屋就感到空虚寂寞,和冷?那别人为什么不冷,就你自己在那里打哆嗦?

    这样的话除非暴露打野刀的秘密,否则他绝对无法交代。

    顾判点点头,绕过议事大堂,继续往里面走去。

    他打定主意,每间屋子都不能太过深入,装模作样进去看看就好。

    只要把每一处地方都走到了,最重要的是把时间耗到了,再抛出来一个找不到线索的结论,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就这样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在两个不停打哈欠的差役眼中,顾判真的是尽心尽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全部心思其实都用在了感知寒热交替与打野刀的不断变化上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最终在镖局后院的门前停下脚步。

第七章 来都来了

    镖局后院的大门同样紧闭,只不过上面没有落下锁头。

    “这里面是家眷的住所,基本上和镖局事务没有太大关联,顾镖师还要进去看吗?”

    矮个差役抹了把汗,又打了个哈欠。

    这位仁兄,你说话真好听,会说可以多说点儿,最好出本书。

    顾判心中一松又一喜,正准备就坡下驴,冷不防却听到高个差役开口了。

    “嗯,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神特么来都来了......

    你闭嘴会死吗?

    顾判唇角抽搐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大门。

    冷......

    刚刚踏进后院几步,他就感觉到了比之前某些屋子里更加刺骨的寒意,腰侧打野刀也活跃起来,开始散发滚滚的热流。

    “这地方不能多呆,划一圈水赶紧离开。”

    顾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往里面走去。

    两个差役并没有跟进来的意思,这也让顾判有了计较,划水的速度可以更快一些。

    快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顾判根本没有进任何一间屋子,便准备沿原路返回。

    “嘻嘻!”

    突然间,一道似男似女的尖细笑声钻入耳中,让他头皮猛地发麻,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顾判判断出声音的来源就在身后,第一时间向前跨出几步,倚靠住一间屋子的窗户转身看去。

    院子里花是花,草是草,树木枝叶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根本没有出格的情况出现。

    但他听的清清楚楚,刚才确实有笑声,绝非是幻听。

    嘻嘻......

    又是那道尖细的笑声,贴着他的后背响起。

    身后的窗户同时发出吱呀的响声。

    顾判心中犹如火药炸开,闪电般转身,拔出了腰侧衣服内藏着的狩猎宽刃。

    眼前突然间黑了。

    耳朵里全部被嘻嘻笑声充满。

    顾判一下子就陷入到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诡异境地之中。

    倏然间,似乎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从身前闪过。

    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就是一刀挥出。

    唰!

    黑暗如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顾判满头冷汗,视线从半开的窗户投射进去,死死盯着正对面的那一面铜镜。

    镜面有些老旧,映照出他发白的面孔,正中央似乎有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就像是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诡异疤痕。

    走!

    抓紧走!

    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呆。

    要不是有效果不明的打野刀在手,刚才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

    顾判迅速藏好打野刀,急匆匆就离开了镖局后院。

    心不在焉和两个差役聊了几句,他跟着齐府管家回去向齐郦湘交差。

    对于顾判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的说法,齐家家主并没有什么意外,他这次让顾判过去无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万一有了发现自然是极好,但没有发现才是理所应当的情况。

    毕竟镇南府南黎郡六扇门才是最专业的破案人才,连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指望一个小镖师找到才是不合理的事情。

    从齐府出来,顾判没有直接回镇南大营设在南黎城里的驿所,而是循着记忆来到最常去的酒楼,随意叫了些吃食,又要了一坛老酒压惊。

    一坛烧酒下肚,顾判醺然欲醉,也将身上残留的一点寒意祛除殆尽,他掏出银钱结了账,沿着熙攘的大街朝驿所走去。

    他决定在解决山林白虎一事之后,就借口心力交瘁向齐家辞行,拿了身份路引,找一处远离南黎郡的小镇安顿下来,立誓此生绝不再靠近镖局一步。

    到时候就算镖局里有什么诡异古怪闹腾,那也有六扇门和镇南大营伺候,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这摊子浑水他是坚决不能再趟下去了。

    嘭!

    想着心事的顾判忽然听到哎呦一声,低头看时就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捂着脚坐在地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各种杂货。

    “阿婆,你没事吧。”顾判伸手将她扶起,又在路人帮助下收拾好掉落的东西,送到她手中。

    “没事没事......”老妇人连连摆手,刚一抬脚却痛呼一声又停了下来,弯腰卷起裤管一看,脚踝处肿起老高,明显是扭住了。

    顾判张了张嘴,又伸手将她扶住,口中道,“阿婆你家住哪里,我扶你回去吧。”

    “这......”老妇人低下头,又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那就麻烦小哥了。”

    “这事儿是我不对。”顾判掺着老妇人慢慢向前走去,停了一下又道,“应该是没伤到骨头,一会儿我再找个大夫去看看,开几贴化血去淤的膏药,将养几天也就没大碍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缓步前行,不多时就到了老妇人家附近。

    这一片地方居住的都是南黎郡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一眼望去都是青砖红瓦的高门大院,和贩夫走卒的聚居地比起来,自然有一种富丽堂皇的大气。

    老妇人在边缘区域的一所宅子门前停下脚步,蹒跚着上前敲响了大门。

    很快有人过来开门。

    那是一名长相颇为秀气的少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的丫鬟。

    “主母回来了?”少女见到顾判,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顾判眨眨眼睛,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暗道这种青涩而又甜美的笑容真是让人沉醉,他一个陌生人乍看上去,都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初恋心动感觉。

    “去准备茶水,拿老身珍藏的好茶出来。”老妇人回头看了顾判一眼,微笑道,“我看小哥似乎饮了不少酒,就进来喝杯茶解解酒气好了。”

    顾判犹豫一下,见到那小姑娘搀扶着老妇人颇为吃力,便点头应下,上前把人接了过来。

    跨过院门,走到庭前小院正中,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沁凉的气息,让刚刚喝完酒又晒了半天太阳的他异常舒服。

    更舒服的是,屋前栽种的大树枝叶繁茂,将日头完全遮住,所以越靠近堂屋,就越是凉爽。

    将顾判熏熏欲醉的酒意都驱散不少。

    他不由得发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这几棵大槐树还是老身小时候种的,一晃几十年过去,它们也长成了,平日里遮日挡雨的倒是好使。”

    顾判随口应着,目光转向堂屋,看着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

第八章 一点聘礼

    老宅的堂屋房门打开,两个人蹦蹦跳跳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大的样子,脸蛋粉粉嫩嫩的似乎挺可爱。

    顾判不得不用上“似乎”这个词,因为他现在感觉有些奇怪。

    这大热的天儿,两人却都整整齐齐穿着厚实的长衣,还戴着两顶护耳的帽子。

    他们两个,是同时在发烧捂汗吗?

    但额头上并没有汗渍存在,那又是什么情况?

    顾判微微皱眉,视线越过两人,再越过屋檐,朝着远处高处看去。

    那里,正有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做声。

    上面怀远镖局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该死,这宅院竟然离镖局如此之近!

    真是疏忽了!

    顾判心里猛地一惊,他扶住老妇人回家时已经时刻注意不要再度靠近镖局,后来发现的确不是同一街道便放松了警惕。

    但他却忘记了,除了一条街上的左右邻居外,还有前后街的说法。

    从这里能看到镖局的旗帜,两者之间的距离绝对不算远,就算不是毗邻的前后街道,那也是最多只隔了一排街而已。

    他才立誓说过再也不靠近镖局,不过一顿酒的功夫,这么快就又被打脸了么?

    老妇人呵呵笑了两声,目光须臾不离顾判左右,沉默片刻后忽然冷冷说道:“茶还没泡好么?”

    侧边一间屋子的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清秀的少女面孔,和站在老妇人旁边的少女长相也是几乎一模一样。

    少女冷着脸,低哼一声道,“烧水也需要一段时间呢。”

    顾判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开始惊疑不定。

    这少女明显是丫鬟打扮,却以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主家说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在等级层次森严的大魏朝内,家奴就是家奴,就算是再受宠的奴婢,那也是奴婢,一言一行不能逾越礼制限制,恃宠而骄会有,但那也是在其他奴仆面前骄,对真正的主子,是不会也不敢逾制的。

    还有,这么一处大宅院,竟然会没有常备的热水,换做其他大户,别说区区热水,后厨甚至会常备主家爱用的酒菜,随时都可以出膳供人享用。

    最后,顾判回头看一眼大门旁边的木屋,确定那处原本该住着门房与护院的屋子空无一人,就算是南黎郡太平安康,不需要护院随时待命,但你竟然连个看大门的都没有?

    更何况,你家后边的镖局才刚刚死了几十口人,你们区区几个老弱妇孺,就这么心大敢住下去?

    不正常。

    这一家子都不正常。

    难道他们其实是修罗教的人,胆大包天一直隐藏在镖局附近伺机而动!?

    走,必须马上走!

    顾判努力露出一丝笑容,平静语气道:“既然老夫人已经平安到家,那我就放心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可怎么行,不说管酒管饭,最起码也要喝一杯茶吧。”老妇人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和蔼笑容,看久了却让人心中有些发毛。

    又特么来都来了......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顾判哪里还敢留下,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请公子进来喝茶。”

    老妇幽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唰!

    顾判刚走出不到两步,便感觉两只手腕一紧,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两个穿棉衣戴棉帽的家伙竟然已经到了身侧,一左一右将他抓了个结结实实。

    他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屋内,坐到了一张方桌前。

    顾判无奈,他也试过挣扎,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他挣脱不开,只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老妇人随后进了屋,在顾判对面坐下,笑眯眯道,“说要请你喝了茶再走,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顾判沉默不语。

    老妇人唉声叹气,“这人啊,总说听人劝,少劫难,你这个小伙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却是个不听劝的,活该遭劫受难。”

    嘻嘻!

    尖细的笑声从左右响起,顾判猛地一惊,紧接着两只手腕剧痛,低眼看去,却是那两个童子在上面留下了黑紫的手印。

    啪!

    老妇人以与其年龄外貌毫不相称的迅捷动作,狠狠甩了两个童子各一巴掌。

    厚厚的棉帽飞起,两人不由自主松手,面颊被打得向后飞转,角度接近恐怖的一百八十度。

    “蠢货,让你们动手了吗?”

    老妇人语气倏然转冷,开口时清晰可见两排细密的尖牙。

    顾判骤然恢复自由,却并没有暴起反抗或是逃走,他依旧据案端坐,只是右手已经悄然搭在了刀柄上。

    就在腕部被按出紫黑手印的刹那,一直沉寂不动的打野刀陡然爆发出一道热流,也让近乎绝望的他找到了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

    “两个小崽子憋闷的久了,行为有些乖张,你不要见怪。”

    转眼间,老妇人脸上再次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但现在让顾判看来,这笑容是如此虚假,就像是一张不会变化的面具。

    “茶来了。”

    门被打开了,那对双胞胎少女一个冷着脸,一个甜甜笑着,将水壶和一套茶具嘭地丢在桌上,然后她们也不倒茶,就那么直挺挺在桌边站着,直勾勾盯着顾判不动。

    “公子觉得我这两个丫鬟如何?”老妇人自己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一一倒满。

    “不错。”顾判惜字如金,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刺啦!

    老妇人突然出手,撕掉了两个少女的衣裙,露出下面白皙细腻的肌肤。

    “你看,按照你们的说法,她们两个身材样貌如何?”

    “不错。”顾判眯起眼睛,还是这两个字。

    老妇人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颜色鲜红的茶水,深深嗅了一口,“那老身把她们许给公子做妾如何?”

    不等顾判回答,她就自顾自接着说道,“她俩的嫁妆就是这栋宅院,外加一箱金银珠宝,如何?”

    “当然,公子先要准备一点微不足道的聘礼。”

    纵然谈及这种事情,纵然被扯破衣衫,两个少女依然直挺挺站在桌前,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面若冰霜,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判握紧刀柄,却一直没有出手的把握,他缓缓调整着姿势,开口问道,“什么聘礼?”

无题

    “公子说聘礼呀,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张纸而已,从那块石碑上拓印下来的东西,你刚刚能从镖局里发现不谐之处,不正是它的功劳吗?”

    老妇微笑着,说出让顾判心中越来越冷的话来。

    “老身很久以前便开始追寻它,近来才有了重要发现,只可惜,最后却没有找到实物,你说啊,这是不是件很恼火的事情?”

    “这么说,镖局的人,都是你们杀的?”

    “你说呢,姑爷?”老妇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用几张废纸就能换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女,还有宅院和财宝,这让我感觉像是在做梦。”顾判的目光在两个少女身上来回巡梭。

    “美梦哪儿有现在这般真实不虚,如此姑爷是答应了?”

    “肯定答应啊,傻子才不答应。”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却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只不过,我虽然听说过碑文拓本的事情,但那东西却并不在我手上。”

    “哦?你真的知道那东西的下落?”老妇人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都更盛了几分,一滴滴口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下,正好滴在茶水里面,荡起一圈涟漪。

    “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说,至少要等洞房之后才说。”

    顾判看着两个少女,舔了舔嘴唇,“如果不能两个一起洞房,那至少也要先和一个成了好事才行。”

    老妇人一摆手,“没关系,现在就让你们洞房,三人一起洞房。”

    仅仅半个时辰后,顾判就已经坐在一床大红被褥上,面前缓缓走来两个身姿摇曳的少女。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种场面,基本上都会热血沸腾,顷刻间化身狼人仰天长嚎,然后便是得陇望蜀全都要的404 404。

    但现在顾判却感觉自己的血很凉,从内到外都是渗人的冰凉。

    尤其是两个少女一笑一冷,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有变化过的表情,更是让他寒气直冒,如同置身冰窖。

    表情冰冷的那个其实还好些,把她想象成传说中的冰山美女倒还能勉强接受,最可怕却是一直保持甜蜜微笑、眼神表情不动分毫的少女,几乎从根源上打破了顾判对美好初恋感觉的追求与向往。

    “时间不早了,姑爷还是早些脱衣歇息吧。”

    冷着脸的少女以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本该旖旎动人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别扭。

    “入洞房腰里还佩着刀剑,这不合你们的规矩,姑爷还是把它解了吧。”另一个少女甜甜笑着,迈步靠了过来。

    “不用。”顾判按住刀柄,“携刀佩剑入洞房,是有先例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孙尚香?”

    两个少女站住不动,直勾勾盯着顾判,一言不发。

    “没听过不要紧,读书少也不要紧,其实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她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两具惟妙惟肖的真人蜡像。

    顾判握紧刀柄,忽然间一个跟头从大红被褥上翻了下去。

    “那就是,翻滚......暴击!”

    噗!

    噗噗!

    这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两个少女依旧直挺挺站着,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冷若寒霜,似乎那个男人拿刀刺入的只是一截枯木,而不是她们自己娇嫩紧致的身体。

    但就在下一刻,两人的表情陡然发生了变化。

    再也不是面具般一成不变的笑容和冰冷,而是同时化作惊惧,迷茫,以及不可置信!

    轰!

    她们突变的表情仅仅持续了刹那,整个身体便陡然化作飞灰散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嚓!

    婚房的窗户被撞开一个大洞,那两个棉衣棉帽的童子速度快到简直无法看清,从洞中飞扑进来,一左一右刹那间已经贴近到顾判身边。

    他们齐齐伸出双手,弹出来深青色的锋利指甲,如同刀刃划来。

    速度太快,避不开!

    这一瞬间,顾判遍体发寒。

    就像深夜行走在乱坟岗中,忽然又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头跌进阴森恐怖的墓穴之中。

    哧!

    刀锋般的指甲破开衣衫,毫无阻碍深入进去,刺进顾判腰部。

    痛!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

    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痛。

    顾判猛地咬穿下唇,几乎是在身体本能的带动下又挥出一刀,刺进了其中一个童子的咽喉。

    另一个童子眼神剧烈闪动,狠狠拔出双手,又再次狠狠刺下。

    就在这一瞬间,顾判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却又奇怪的画面,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与精力,下意识地就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噗!

    几乎在十指利爪再次刺入顾判身体的同时,他手中的打野刀也斜斜向下,砍进了对方麻杆一样的脖颈。

    两个童子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一个呼吸时间,尽皆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死死握住手里的兵刃,透过窗户上面的大洞,和佝偻着身体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对视着,心里却泛起一丝苦笑。

    拼了命才做掉四个,自己还受了近乎致命的伤势,现在敌人的boss满状态出现了......

    果然还是逃不掉一死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不去反抗,和那两个古怪的少女圆房得了!

    虽然看她们看久了感觉无比渗人,但要是把两人的脸用红布蒙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她们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最后他肯定也是难逃一死,而且大概率是极为凄惨的死法,但在死之前应该可以先爽上一把......

    结果现在呢,他殚精竭虑将这些人分开,艰难克服软弱恐惧,下定决心要各个击破又怎么样,还不是难逃一死?

    而且可以预料,整个死的过程不会特别顺畅。

    刹那间,顾判心中转过诸多念头,眼看着窗外老妇人铁青的表情,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忽然间,一道暖流从握刀的右手升起,迅速游遍全身,将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腰侧一直沁人心扉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就在同一时间,他又感觉丹田处一股热流升起,化作一条细细的丝线,开始沿着特定的路线蜿蜒游动,所到之处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顾判一愣,眼神从右手握着的打野刀上面扫过。

    嗯!?

    这是?

    这种感觉......

    “你竟然,你竟然能杀掉他们!”

    窗外老妇人阴森晦暗的声音打断了顾判的思索,她目不转睛盯着顾判,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着惊讶诧异,甚至是忌惮。

第10章 烛影斧声

    噼啪!

    大红洞房内,高高燃着的烛火同时跳动。

    透过窗户处的大洞,顾判死死盯住老妇,缓缓呼出一口气,带着少许灼热的气息,“在酒楼外面,你是故意找上我的吧。”

    他不等老妇人回答,便接着冷冷说道,“别人碰瓷是要钱,到了你这里,却是想要命啊......不过,想要我的命,还要看我手里的斧头答不答应。”

    老妇人阴沉沉道,“以为就凭你刚才那两下子,就能从老身手下逃得性命?这就是个笑话!”

    顾判右手举起短柄战斧,左手食指勾了几下,“那就来啊,能动手就别逼逼,来互相伤害啊!”

    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隔窗相望,却是谁都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一直处于相互忌惮,互放狠话的环节。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老妇人忽然闭嘴不言,沉默片刻后脸上再次挂上虚假的和蔼笑容。

    “你以为,老身刚才就真的只是在和你说话吗?”

    “你以为,老身就真的只有那四个蠢货属下?”

    她轻轻拍了拍手,窗外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道又一道阴影在各处角落里若隐若现,一双双绿油油的眸子睁开,视线对焦,聚集在顾判身上。

    “我倒要看看,在那四个蠢货手中受伤后,再被这些小家伙围攻,你还能耗上多长时间!”

    在这样即将被围攻的险恶情况下,顾判表面上惊讶至极,脸色大变,眸子深处却露出一丝期待和轻松的神色。

    叽!

    一道灰色影子闪过,咬向顾判手臂。

    唰!

    雪亮斧刃落下,带起破空之声,灰色影子连惨叫都没有叫出声,便化作飞灰散去。

    下一刻,至少七八条灰影从不同角落飞出,扑向顾判身体的各个部位。

    哧!

    刹那间斧影纷飞,灰影乱窜,中间还夹杂着四处飞溅的鲜血。

    窗外,老妇人眸子深处闪着绿油油的光芒,脸上笑容愈发和蔼可亲。

    “很好,吃吧,咬吧......就算你撞大运掌握了神秘碑文,有了可以伤到我的力量,但在这些小家伙的不停消耗下,伤上加伤的你,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只要让老身得到碑文拓本,嘻嘻嘻嘻嘻......”

    老妇人捂住嘴,低低地笑着,眼睛时刻不离顾判,寻找着可以一击制胜的机会。

    她一直都很有耐心,要以自己最强的力量去突袭猎物最脆弱的地方,没有耐心是不行的。

    噗!

    所有灰影几乎同时扑咬到顾判身上。

    虽然它们很快便被狂怒的顾判击杀,但也成功地将他重创,半跪在地上全身不停颤抖。

    “机会到了!”

    就在顾判刚刚跪坐在地的刹那,老妇人倏然消失在窗外,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屋内,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四肢着地,闪电般扑到了顾判身前。

    两只漆黑如墨、状似枯枝的手爪从老妇袍袖中伸出,没有任何犹豫地切向顾判的双腿。

    她要先把他废掉,再慢慢炮制,逼问出碑文拓本的下落。

    咔嚓!

    她的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猎物体表那薄薄的一层布料,心中喜悦才刚刚如花火般迸发,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两只手却陡然传来被火焰灼烧般的痛楚。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肩膀也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片刻,便戛然而止。

    顾判从老妇人身上拔出兵器,注视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化作灰烬散去,久久沉默不语。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时间和精力回想起,在用狩猎宽刃斩杀掉第一个童子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又下意识地进行了什么操作。

    原来那副异常熟悉却又诡异的画面,竟然是装备购买面板!

    顾判又猛地记起,当初在实验室起火爆炸的前一秒钟,他恰好随手点击了三级打野刀的预购选项。

    从数天前的山林深处击杀趟子手开始,看不见摸不着的“游戏金币”就已经开始增加,直到他杀掉第一个童子......

    那么,刚才毫无征兆出现装备购买面板的原因,应该是金币数量达到要求,提醒他可以购买二级打野刀。

    他下意识地操作之一就是点击了购买按钮。

    也因此,右手握着的奇形狩猎宽刃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现在的短柄战斧。

    巡守利斧!

    装备属性:

    唯一被动,献祭:每秒对身边小范围内的野怪造成自身2%最大生命值的法术伤害。

    唯一被动-打野:增加60%对野怪的伤害,击杀野怪获得经验提升30%,击杀野怪获得的金币提升20%。

    唯一被动-磨砺:击杀野怪增加自身生命值。

    顾判草草浏览了一遍手中短柄战斧的属性,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他当即回过头来,从头到尾把二级打野刀巡守利斧的属性看了好几遍,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任何遗漏。

    这一次终于发现了变化。

    和记忆深处的那件游戏装备的属性相比,现在实体具现化后的打野刀,在献祭和磨砺两个方面出现了变动。

    献祭方面,没有了必须携带惩击才可购买,获得寒冰惩击这句话,也就是说,他在那局游戏里的召唤师技能并没有跟着穿越过来,但是却依然能够升级打野刀。

    磨砺方面的变化更大。

    首选击杀野怪并不是固定增加50点生命值,而是只提到了增加生命值,数量却是未知。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看到最多叠加10层这个限制,如果严格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岂不是这种叠加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在顾判看来,这绝对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

    只要他能一直找到符合“野怪”条件的东西杀下去,就算每次只增加一点生命值,积少成多之后也会变得非常恐怖。

    毕竟现实和游戏有着根本的不同。

    游戏里增加生命值只是能从数据上有所显示,让你能多吃一点伤害而已。

    但在现实之中,顾判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到生命值增加带来的巨大变化,单纯从数据上非常难以描述的变化!

    现实中的生命值增加意味着整个人由内到外的,全面性、系统性的变化,从精神意志到身体机能的全方位强化。

    比如在之前,他挨一刀会被砍个半死,生命值增加后也许只是轻伤,那么他凭什么可以多吃一些伤害,那是建立在肉身防御力增强的基础之上!

    肌肉、骨骼、神经、乃至于皮肤等等,都在被强化,变得更加坚韧,难以破坏。

    随之带来的甚至还有速度、力量、乃至于反应能力的全方位提升。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比如肌肉骨骼变强了,难道力量还会和以前一样弱小吗?

    因此,当升级到巡守利斧后,他再将第二个童子以及那些灰影击杀时,当即就感觉到了自己正在变得和以往不同。

    而随着击杀古怪灰影数量的增加,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当时所谓的重伤脱力,半跪在地,其实是他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诱惑老妇人出手,不给她因为害怕而不战而逃的机会。

第11章 一丝内息

    短柄战斧悄无声息消失在顾判手中,下一刻,随着他念头一动,便又再次凭空出现。

    在升级到二级后,打野刀又多出来一个全新的变化,可以存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空间内,不用再像普通兵器那般天天带在身上,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最底层的斧头帮成员。

    很是新奇地试验了几次后,顾判将巡守利斧收好,开始思考关于生命值提升的细节。

    “首先,和游戏中只有攻击范围的数据圈定不同,现实中打野刀攻击到不同的位置,所造成的伤害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说,一定要攻敌要害,全部朝着最致命的地方招呼。”

    “第二,砍死这老东西后,身体的变化最为强烈,两个面瘫少女次之,两个棉衣童子再次之,那些灰影引起的变化最小。”

    “难道增加生命值的多少和这些家伙的实力挂钩,越厉害的提供的生命值就越多?”

    “而且这帮家伙似乎对我能杀伤他们非常惊讶,仿佛这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

    顾判想了一会儿,暂且把这个推断记下,念头转向另外一个方面。

    刚才他其实进行了两个操作,其中一个自然是秒换二级打野刀,而另外一个操作却是将击杀“野怪”后获得的经验值,转化为了某个“技能”的学习。

    烈焰掌......

    疑似碑文拓本残篇记录的那套武学功法。

    之前琢磨了许久都无法入门的功法,竟然在消耗掉全部经验值后,瞬间达到了入门级别。

    也正是因为入门了烈焰掌,他才能在老妇人双手接触到身体的那一瞬间,对其产生了火焰灼烧般的伤害,虽然仅仅迟滞了对方刹那,却也给他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

    不然纵然能一斧头劈在她身上,他自己也会被刺中大腿,以老妇人的实力,说不定腿就直接断掉了。

    顾判感知着丹田内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热流,心中着实有些喜悦。

    在这个有着越来越多疑点的低武世界中,内息,也就是真气,一直都是区别普通武者与高手的分界线,如今他也拥有了所谓的真气,岂不是代表着已经开始脱离炮灰范畴,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高手的行列?

    接下来,顾判将自己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一一清理完毕,然后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在黑暗的掩护下悄然离开,潜回了镇南大营的驿所。

    驿所对顾判一天不见踪影并不关心,没有一个人过来询问,这倒是他省了心,白白提前准备了一系列的理由。

    随便找了些干粮就着清水填饱肚子,顾判打了些热水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手腕上两块紫青色的掌印已经消失不见,唯有胳膊上那条黑线依然存在,但随着生命值增加,黑线似乎停止了继续扩张,稳定了下来,麻痒的感觉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

    这是个好消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顾判陷入思索,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若想将黑线全部祛除干净,或许有两种解决办法。

    一个就是再回去找到那头白虎,干掉它;还有就是不停通过打野刀增加生命值,强化身体,到了某种程度之后,黑线可能会自然消失。

    不过既然镇南大营要对付那头老虎,他又不再是刚刚降临时弱小无助的状态,完全可以去尝试击杀白虎的第一种选择。

    但是,这里面有一点需要注意。

    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白虎的问题,镇南大营精锐甲士组成战阵后,实力非同一般,更有强弓硬弩这等军中杀器存在,比一般江湖高手组成的乌合之众杀伤力只能更强,用来对付一头畜生应该不成问题。

    顾判真正担心的却是打野刀对于击杀的定义。

    如果白虎死在了镇南军阵之下,他还能不能收到增加生命值的提示。

    若是不能,那么就必须仔细计划思考,该怎样才能当一个隐秘或者体面的人头狗。

    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被顾判提出,然后又被否定,他很快便感觉到了疲惫困倦,沉入到香甜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他才从黑甜乡中醒来,感觉肚子饿到几乎难以忍受,于是便快速起床穿衣,准备到后厨找些吃食。

    刺啦!

    顾判微微皱眉,刚才稍微不注意就撕破了手上的外套,下床时双手稍微用力一撑,却捏断了用来晾衣的一根实木横杆。

    这还没有结束,出门时他又控制不好身体,一脚踢断了厚实的实木门槛。

    “身体强化在很短时间内完成,力量增长太快,导致自己不能适应这种变化,必须需要慢慢体会和练习。””

    “还有烈焰掌,丹田深处那道热流还不能完全被掌控,也要按照记录的修炼方法去引导磨合。”

    顾判只穿了一条短裤站在院子中央,缓缓活动着身体,然后笨拙地回到客房,小心翼翼穿好备用的衣服,迈着有些别扭的小步出了院门。

    咔嚓......

    他轻轻打开门,走进驿所后厨。

    一路从居住的小院步行过来,他已经基本上能够初步适应身体变化带来的影响,将自己的日常动作粗略控制到和以往没有太大差异的程度。

    “现在还不到中午开饭的时候,顾镖师这就已经饿了?”

    后厨由镇南大营某个负伤残疾的老亲兵负责,收拢了几个以往在历次战斗中负伤致残,无法养活自己的士卒,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亲兵正在往灶里添柴火,见到顾判进来就问了一句。

    “是啊,早饭没吃,现在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顾判这一两天已经和灶上的老卒混得很熟,直接道,“老刘你这儿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东西,先拿来让我垫垫肚子。”

    老刘冲着里屋一努嘴,“那边有腌好的熟肉,还有早上剩下的硬面饼,就着吃几张保管顶饿。”

    “好嘞,回头闲下来我请你吃酒。”

    顾判来到里屋,一眼就看到罩在桌上的腌肉,旁边则是一摞脸盆大小的面饼。

    他不由得食指大动,急匆匆切了几块肉,拿起一张饼卷了就塞进口中。

第12章 如闻惊雷

    肉卷饼,饼卷肉,顾判吃得是不亦乐乎。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他一口气吃掉小半盆熟肉,还有十几张面饼,才堪堪觉得肚子里不再是那般空空荡荡。

    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他再看看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腌肉,以及快要被吃光的面饼,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发虚。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陈伍长的声音。

    顾判侧耳仔细听了两句,才发现陈伍长竟然是专门来找他的,而且已经找了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在这儿躲着啊,为了找你,我都快把整个驿所翻过来一遍了!”

    陈伍长一见到顾判,顿时松了口气的样子,上来抓住他的衣袖直接就往外拉,“快跟我走,赵指挥使和腾副将已经等了多时了!”

    刺啦!

    顾判不太习惯被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手,却忘记了力量突然变大的事实,大半截衣袖都被扯了下来。

    袖子断了!

    他竟然被一个大男人断了袖。

    两人同时愣住,顾判的脸色古怪,嘴角微微抽搐,陈伍长看着自己手里的布料,却是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来不及了,你,你先穿我的上衣去吧。”

    顾判闻言微微皱眉,“陈兄,难道任务提前了?”

    “任务有没有提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位大人正在等你过去。”

    陈伍长停顿一下,压低声音道,“腾副将说,是有大贵人自北方而来,至于他们特地转个弯来到南黎郡的目的,铁定不会是游山玩水,也许真的和任务有关。”

    北方来的贵人?

    像这样能被军镇副将称呼为大贵人的,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名门望族,身份地位之高,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镖师能轻易攀上关系,因此他们专门叫他过去,十之八/九会和猎杀白虎的任务有关。

    难道这些达官贵人也会对围猎一头老虎感兴趣?

    顾判思索着,很快便跟着陈伍长出了驿所大门,登上了早已经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的马车。

    车夫狠狠一鞭子抽下去,马车沿着街道飞快跑起,沿途行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好在陈伍长一早就让麾下士卒在前面清路,倒是没有碰撞踩踏事故的发生。

    仅仅半刻钟后,马车就从驿所来到了南黎郡府衙的门口。

    “看起来他们是真着急了。”

    顾判从车上下来,回头又看了眼车厢上的标志,这是南黎郡知府平时乘坐的马车,平日里车夫驾车一向稳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策马狂奔的情况出现。

    走过宽敞的庭院,再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带路的师爷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凉亭外停下脚步。

    亭内有几人正在对坐交谈,顾判一一看过去,最边上的是镇南大营腾副将,然后是一位着便服的老者,以及一位孔武有力的大汉,坐在上首的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子身着锦袍,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女子则是一袭白裙,看起来空灵出尘,似乎天女下凡。

    在锦袍男子身后,还钉子般站着两个劲装大汉,应该是贴身护卫一类的角色。

    顾判随着师爷一起躬身行礼,垂头的的同时想到,老者应该是南黎郡郡守赵风汝,大汉是镇南大营的指挥使厉刑,可以说在南黎郡地面上,这两人一文一武,代表了最高的权势和地位。

    但如今他们竟然陪着小心和两个不过弱冠的年轻人聊天,由此可见这两人的身份地位绝对非同小可。

    凉亭内敬陪末座的腾副将起身,先恭恭敬敬对两位年轻人低语片刻,而后对着外面候着的顾判招了招手。

    “顾判,你且上来把当日山林中发生的事情再详细讲述一遍,莫要有任何的疏漏。”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注点在什么地方,是白毛大虫,还是碑文拓本?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间,已经是上前行了一礼,语速飞快把早就滚瓜烂熟的东西再次讲述了一遍。

    “你确定那头白虎足有六尺多高?”

    沉默许久后,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审视与怀疑。

    “回禀公子,那老虎扑杀过来时,在下看到它大致有一人多高,但具体高度是多少,却是没有具体量过。”

    “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死了?”年轻男子点点头,继续问道。

    “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同一出戏演多了,顾判的演技也就锤炼得炉火纯青,只见他脸色一变,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那大虫近乎刀枪不入,只一扑就将人头咬下,将肚皮剖开,啃食内脏,太惨了,简直是太惨了......”

    “那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忽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衣少女开口了,嗓音如琴弦拨动,空灵如玉,却一下子就直击问题要害。

    没等顾判回答,她便继续接着问道,“怀远镖局近百人,一部分死在黑衣人和虎爪之下,另一部分诡异死在家中,却唯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真的是运气不错呢。”

    顾判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只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命而已。”

    白衣少女托着小巧精致的下巴,嘟起嘴唇柔柔道,“我觉得不应该啊,就算它身高六尺,铜皮铁骨,也不过是山林中的一只大虫而已,就凭它,也能杀得了月影和姜起剑?”

    她说姜什么来着?

    姜起剑?

    姜起剑是谁?

    卧槽,你妹的老姜头!

    白衣少女的声音虽然清清柔柔的,就像是山间泉水,但听到顾判耳中却如同炸响一道惊雷,震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很庆幸自己一直都没有抬头,不然绝对会被人发现,那一瞬间表情不自然的变化。

    除了锦袍年轻人外,凉亭中坐着的其他所有人都向她投去惊讶疑惑的目光。

    显然他们也没有听说过姜起剑这个人物。

    少女恍若未觉,自顾自接着说道,“还有你说的遭遇修罗教大批黑衣人伏击追杀一事,这件事和我们却是没有什么关系。”

    嗯!?

    她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顾判的心又是猛地一跳,难道眼前的她,竟然是修罗教中人?

    什么时候修罗教的妖人竟然成了南黎郡守和镇南大营指挥使口中的贵人了!?

    这里可是真实加现实的大魏朝地界,而不是官府常常神隐的武侠电视连续剧。

第13章 江湖把戏

    “所以说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总是笼罩在迷雾之中。”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悠然道,“本教一向避世隐修,主旨为修平业力,以达清净弥罗之境,实则名为业罗教,不过总有那么一些江湖败类聚众闹事,又喜欢借用本教名头行事,以讹传讹之下便有了修罗教的说法。”

    业罗教......

    纵然在这种情况下,顾判还是忍不住唇角微微抽搐一下,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你们怎么不叫叶罗丽呢,说实话这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巴拉巴拉小魔仙?

    白衣女子倏然收敛笑容,语气也冷了下来,“那姜起剑呢,原本是本教的一名护法,地位仅在护教法王、左右使、三才长老以及四散人之下,却在当年枉顾同门情义叛教而逃,还杀了许多无辜教众,因此最近得到情报后,月影才会前往查探姜起剑的下落。”

    “不过,本教只有月影散人一人独自前往,哪里又来的那么多黑衣杀手?”

    “顾镖师,你的心跳在刚才的几个呼吸内加快了至少三成以上,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下来的事情?”

    这一瞬间,顾判几乎有了暴起出手,先发制人的念头。

    但凉亭内这几人,除了南黎郡守和那个锦袍年轻人是实打实的弱鸡外,其他人给他的感觉都不是普通人物。

    能坐到镇南大营指挥使和副将的位置,厉刑和腾副将的武力自然不必多说,许垣身后立着的两个护卫也绝非庸手,但更让他感到忌惮的却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白衣少女,顾判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而且这几人并没有被打野刀确定为“野怪”,真要打起来,打野刀也只相当于一把锋利的斧头而已,恐怕只需要刹那,他就会落得个大败被擒的结局。

    就算是这几人突然间失了智任由他斩杀,他也绝无可能逃得出南黎城。

    到时候四面城门紧闭,六扇门差役和大营兵马合力围剿,他一个人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顾判深吸口气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在下骤然听闻老姜头竟然还隐藏有这等身份,一时间不由得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也对......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镖师,突然听到这些超出想象的秘闻自然会惊讶诧异,我倒是有些想多了。”

    少女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语气平静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月影和姜起剑都死在了老虎爪下?”

    “千真万确,他们头都没了,不可能活下来。”顾判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儿虚假。

    白衣少女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这两日不要乱走动,等我们的命令再去那片山林一探究竟。”锦衣年轻人唰地合上折扇,转头看向赵郡守,“怀远镖局离这里有多远,你说的事情我很有兴趣,想现在就过去看看。”

    顾判不敢多留,当即告退离去,走出十几步后,隐约听到赵郡守说道,“回禀世子,镖局就在南黎城内......”

    “人多了反而不好,只让厉指挥使和腾副将跟着就可以......”

    镇南大营驿所,顾判紧闭房门,拿笔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名字,最后都以箭头指向了空白处的一尊虎头。

    对着纸张思索良久后,他表情阴晴不定,眉宇间几乎能滴下水来。

    原本就感觉棘手的事情,在这两个年轻人加入后,陡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犹如一团怎么都无法理清的乱麻,难以找到头绪。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了,后厨老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顾镖师,午饭做好了,今儿两位大人都在城中,所以大家都沾光有口福,你来不来和我们一起吃?”

    啪!

    顾判丢掉毛笔,将沾满墨渍的纸张嚼碎吞下,从座位上起身。

    “吃!”

    他推开房门,嗅到远处飘来的诱人肉香,阴郁的心情倏然间好了很多。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反正事已至此,到时候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现在想不通透还硬要去想,纯粹是钻牛角尖给自己找不痛快。

    顾判咽下口水,一马当先朝着饭厅走去,自从生命值增加后,他的饭量简直是成倍增长。

    怀远镖局。

    白衣少女站在家眷居住的后院门前,伸出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贴在门上,眼睛紧闭,似乎在感觉探查着什么。

    锦衣少年等人站在旁边,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唯有风吹树叶的哗啦声不时响起。

    良久后,白衣少女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她贴在门上的掌心发力,将一扇木门推开少许,就那样闭着眼睛,抬脚一步步走了进去。

    其他三人落后几个身位,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白衣少女都安安静静站在院子正中,除了偶尔转动一下身体,其他大部分时候就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厉刑和腾远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们身为军镇将领,半生都在铁血训练与厮杀中度过,最为信奉的自然是自己与麾下战阵所具备的武力,这种像极了某些江湖人士神神叨叨的把戏,他们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现在果郡王世子许垣在场,他又对名为珞裳的业罗教女子极为看重,所以厉刑和腾远就算再不屑,也不会有一丁半点儿的情绪表露在外。

    “找到了。”

    沉闷的气氛至少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才被白衣珞裳的突然开口打破。

    她上前几步,握住衣袖内滑出的一对月牙形状金色兵刃,缓缓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

    一丝阴冷的气息从门内穿出,厉刑和腾远面色大变,一个闪身将珞裳与许垣挡在身后,如临大敌擎出了自己的武器。

    几个呼吸后,他们从屋里退了出来,珞裳低着头,黛眉紧蹙,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

    在她身侧,许垣潇洒地摇着折扇,不时给旁边的美女送上一阵阵的清凉微风,又间或回头催上几句,让后面的两个武夫快点儿跟上。

    而在最后面,是面无表情的厉指挥使和腾副将,他们两人正抬着一张硕大的实木妆容桌,桌子正中央镶嵌着一面铜镜,镜子中间有着一条细细裂痕。

第14章 断离山脉

    厉刑的心情并不太好。

    刚才他原本以为那小姑娘真的有了什么重要发现,在镖局后院真的隐藏着厉害敌人,心弦一下子绷紧到了极致。

    可结果呢,那小姑娘神神叨叨折腾了半天,找到的敌人竟然只是一张木头桌子?

    而且还是镖局不知道哪个老娘们用来梳妆打扮的桌子。

    他们身为镇南大营的指挥使和副将,竟然跑别人院子里抬了张梳妆台出来,走到外面大街上又成何体统?

    厉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年轻男女,以及紧跟在他们身边,空着手也不过来抬桌子的护卫,心中升起的一缕火气被他硬生生强压了回去。

    果郡王虽然贵为藩王,但真要较起真来,却也很难管到从属于大都尉府的一营主将,而且身为藩王,插手军中事务乃是皇宫内那位的大忌。

    更何况许垣只是郡王世子,离着身份尊贵的王爷还差的远,尊之敬之是给皇亲国戚这块招牌一个面子,但许垣还真就敢甘之若素对一个大营指挥使呼来喝去?

    他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最让厉刑不爽的是,就算果郡王世子许垣不给他面子,那两个护卫又凭什么眼高于顶,无非是王府家奴而已,离开了他们主子,屁都不是。

    嘭!

    刚出了镖局大门,厉刑就将女红梳妆桌丢到了地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对许垣告罪离开。

    早有在门外守候的亲兵过来,抬起那张梳妆桌跟在了后面。

    珞裳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觉,她一直保持着低头蹙眉的表情,双手十指不停律动,变幻着方向位置。

    半个时辰后,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的她站在了一间宅院的门前。

    如果顾判在此,定然会讶然发现,这里正是老妇人所在的那栋宅院。

    外面大日高悬,阳光明媚,但一走进院子,却显得有些阴森。

    尤其是房前庭院那几棵粗壮的大槐树,几乎完全将阳光阻隔在外,人为制造出一片黑暗区域。

    吱呀!

    珞裳打开房门,顿时眯起眼睛,掩住口鼻,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像是把腥臭污水泡发的死尸丢进火里烧烤的味道。

    呕!

    世子许垣差点儿直接吐了出来。

    珞裳面色沉凝似水,张口咬破食指,然后用鲜血往眼睛上轻轻一抹。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个影子,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在屋内飞扑旋转。

    而在这些影子中央,则是一个狰狞恐怖的巨大怪物,挥舞着形似大斧的利爪,将一个个影子撕碎,嚼吃,吞咽。

    这是……

    珞裳深吸口气,双手开始做出眼花缭乱的动作,眼睛黑色的眼珠开始一点点变成鲜艳的红色。

    忽然间,她猛地睁大眼睛。

    视线中,那个狰狞恐怖的身影似乎发现了她的窥探,咆哮着朝她挥出了巨斧状的爪子!

    叮咚!

    衣袖内的新月圆环陡然发出清脆交鸣之声,将周围一切都笼罩进去。

    噗!

    珞裳毫无征兆喷出一小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珞裳姑娘,你怎么了?”

    许垣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两名护卫噌地拔出兵刃,面色沉凝环视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有敌人存在的痕迹。

    珞裳小脸雪白,咬牙道离开这里,随即拉着许垣退出宅院。

    驿所饭厅。

    顾判一手大骨头,一手烧酒碗,吃得是不亦乐乎。

    他将满满一大口炖肉咽下,又猛饮了满满一大碗烧酒,发出畅快淋漓的叹息。

    旁边不时有老卒过来跟他对饮,连喝几碗后才踉跄离开。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忽然间,顾判停住一切动作,愣在那里许久,才又咬了一口肉,用酒水送下肚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明显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再端坐在一处地方不动,而是拿着酒碗开始了到处游走。

    嘭!

    顾判回到房间,将房门关紧插好,心念一动,巡守利斧便出现在手中。

    他缓缓摩挲着冰凉的斧身,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就在刚刚吃饭时,打野刀突然毫无征兆爆发出一道热流,又随即沉寂下去,让他以为在一定距离内再次出现了野怪的踪迹。

    结果他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找到野怪存在的痕迹,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因为珞裳的突然负伤,原定在第三天出发的行程不得不向后推迟,时间待定。

    这样一来,除了顾判表现得相当无所谓,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外,其他要参与捕猎任务的几个组织者之间,关系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许垣恼恨厉刑和腾远没有跟随他们去那栋宅院,导致珞裳受伤,自此再没有给两人什么好脸色,言辞间也有诸多责怨。

    厉刑心中的怒气也越积越盛,一是因为许垣的态度,二来则是上面批准调兵的公文已经下来,耽搁时间久了肯定要让他做出解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以至于最后几乎到了撕破脸皮的程度。

    期间珞裳倒是有缓和两人矛盾的想法,只可惜她一开始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镖局和宅院上,等到后来发现不妥时,再想介入已经为时晚矣,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五日后,珞裳终于休养完毕,一百多人马从南黎郡出发,向着目的地开始进发。

    而这一次,原计划一同前往的厉刑根本没有露面,只是随意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返回大营,让副将腾远带队前往。

    一路上许垣的火气都没有消散,凡是靠近他的士卒不出意外都会被随意打骂,腾副将对此毫无办法,只求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将这个从小就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家伙送走完事。

    顾判也吃了几次的挂落,感觉莫名其妙的他当即加速前行,和先遣骑兵混在一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清净。

    …………………………

    “这就是白毛大虫藏身的山林?”

    珞裳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丛山,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顾判点点头,“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最多还有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抵达。”

    “没想到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烟。”腾远扬起马鞭,指了指天边几乎连成一片的山脉,以及远处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一片建筑。

    顾判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对腾远道,“腾大人,那应该就是我从山林中出来后遇到的村子,看来我们并没有走错道路。”

第15章 黑夜荒村

    珞裳来到队伍最前端,细细观察着前方起伏的山脉,“这是断离山脉的分支,进山后一直向前,就会真正进入到断离山脉之中,那里山势陡峭,林高丛密,还有毒障野兽横行,即便是最为老练的猎人,也不敢深入其中。”

    “不过若只是在外/围分支山脉的话,倒不会有太大危险。”

    “如果那老虎钻进断离山脉深处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寻找?”许垣面色阴沉,冷冷看了顾判一眼,“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虎,一切都只是你杜撰出来的谎话?”

    顾判微微皱眉,愈发觉得这货有些惹人厌烦,不过他还是语气平静解释道,“老虎一般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且,就算它去了山林更深处,我们也能寻找到它一路上遗留下来的痕迹。”

    “好了,我们就到前面村子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进山。”珞裳接过话来,没让许垣继续说下去,转身细声细语向腾副将征求意见。

    “深夜入山不妥,就依珞裳小姐所言。”腾远也不想在这里再让许垣叨叨,毫不犹豫表示同意,开始指挥兵马继续前行。

    随着太阳洒落最后一道余晖,天地间很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镇南军点燃火把,队伍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夜幕下朝着远处的村镇蜿蜒游动。

    很快,先头开路的探马已经进入到村子内部,他们要提前找到村正,为后续大队准备食宿与草料。

    “吁......”

    顾判在村口勒住马匹,注视着前面漆黑一片的错落建筑,表情有些疑惑和凝重。

    腾远从后面赶了过来,观察片刻后脸色同样有了变化。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腾大人,这村子不正常。”顾判调转马头,看着腾远道。

    “是不正常。”腾远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皱眉道,“我们这么多人来到村口,竟然连一声狗吠都没有听到,而且现在是夏天,这片地方竟然连虫子都不叫?”

    “先头探马进去多长时间了?”腾远忽然对着旁边的亲兵问道。

    “回禀大人,狗娃他们进去有一会儿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

    一刻钟时间......

    看着眼前漆黑寂静,恍若坟墓的村子,腾远和顾判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他们出事了!”

    “这村子安静的过分了。”珞裳也走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在夜幕下分外明亮。

    腾远思索片刻,挥手招来一名伍长耳语几句。

    片刻后,整理好兵器装具的一个十人小队结成战阵,朝着村内摸去。

    他们很快越过村口石牌,又深入数十米距离,来到距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留下两人在外接应警戒,其他人直接破门进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村子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就连留在外面接应的两名士卒,也仿佛变成了雕塑,钉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眯起眼睛,丹田深处一丝热流开始蜿蜒游转,同时心念转动,已经连接到了打野刀斧柄上。

    珞裳双手缩入袖中,忽然前行来到村口石碑附近,双手合于身前,凝视着黑洞洞的入村道路沉默不语。

    腾远脸色数变,沉默片刻后狠狠一挥手,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来。

    “瞄准那间院子,用火箭,给我烧!”

    “腾远,你敢下令屠戮无辜村民,小心我回去让父王参你们镇南大营一本!”

    许垣此时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目光冰冷,钉在腾远身上。

    腾远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低头行礼道,“世子,这村子有古怪,我们已经折了十几个兄弟进去,里面绝对不是无辜村民。”

    “而且,末将只是下令烧掉那一间院子,不是放火烧村。”

    “那也不行。”许垣只是摇头,“夜间易起风,火势必定蔓延,到时候一个屠民的罪状落下来,你想让谁为此负责?”

    他停顿片刻,提出来一个意见,“你可以等到天亮,再派人进村查探。”

    “我镇南大营已经有十几个兄弟生死不明,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要是真出了事,这段时间足够贼人逃出老远了!”

    “你可以让你的属下看住村子。”

    “我们只有一百多士卒,要围住这村子远远不够!”腾远握刀的手青筋毕露,恨不能一刀劈死眼前锦衣玉带的许垣。

    两人正争执间,珞裳从前面石碑处快步赶回,急声道,“有危险,快撤!”

    “起雾了......”顾判抬头仰望着灰暗夜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淡淡的灰色雾气不知从何而来,蔓延的速度却是极快,转眼间,已经将众人尽数笼罩进去。

    噗!

    一只火把熄灭了。

    然后就像是传染一样,数十只火把在灰雾中竟然同时熄灭,所有人顿时陷入到墨汁般浓重的黑暗之中。

    “这夜,黑得有些过分了。”顾判伸手从灰雾间划过,握住了冰凉的巡守利斧。

    哪怕是再凝聚目力,他都无法在灰雾笼罩下看清楚远处的景物,只能稍微看清楚自己身前不过数丈内的模糊景象。

    “后队变前队,所有人沿原路返回,先回到官道上再说!”

    腾远在焦急地大吼,很快训练有素的士卒便完成了行军队列的转换,迅速沿原路开始撤退。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忽然从前方传来一阵骚乱。

    腾远快马加鞭赶过去,却当即和最前排的士卒一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顾判注视着前方灰雾笼罩下若隐若现的石门牌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只是才几天时间不见,它就已经将领地扩展到山下来了么?”

    “如果真的和上次一样,那马上就要面对的,就是那些动作僵硬的活死人了吧。”

    “不过镇南军并不知道这些,恐怕突遭大变下会损失惨重,最坏都可能有团灭的危险。”

    “我本人虽然不惧那些纯粹送经验的东西,但白虎也许就在黑暗一侧潜藏,多一些士卒存活就能对它多造成一点困扰,所以说,在不暴露秘密的情况下,能帮还是要帮上一把。”

    顾判从马上下来,悄无声息和大队拉开一点距离,密切关注着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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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