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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闪现?

    豹子还没有吃饱。

    它就要开始捕猎了。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陡然感觉手中巡守利斧开始发烫。

    它竟然也是一头“野怪”!?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面,它们的分布密度曲线竟然如此之高?

    下一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豹子的视野。

    嗷!

    憨熊的惨叫陡然响起,紧接着便是铁锤砸中树干的轰然巨响。

    顾判眯眼看去,还是看不到豹子的踪影,视线中只有憨熊破碎的皮甲,以及后背上正在汩汩流血的巨大伤口。

    这畜生想要把我们耗死!

    顾判一个大步来到憨熊身边,和他背靠背站着,眼睛虽然还在警惕环视四周,但心中那股憋闷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和憨熊是两个防高血厚的坦克,却在被极其灵活的多段位移刺客风筝攻击,一点点耗干生命,却连对方的毛皮都无法摸到。

    如果那头豹子直接来攻击他还好,至少在攻击临身的那一刻,他还可以爆发出淡金火焰进行反击,只要能将它迟滞短短一瞬,巡守利斧就能够直接教它做个人。

    但现在那畜生明显将攻击目标放在了个头更大,肉量更多的憨熊身上,顾判就算是想要动用烈焰掌真气的外放能力,也有些投鼠忌器,放不开手脚。

    “憨熊,护好要害。”

    顾判吩咐一声,闭口不再说话。

    他还是决定要再等豹子下一次出现,看能否抓住机会将其伤到,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能先使用烈焰掌,试着把它惊走再考虑后续的事情。

    虽然这样决定了,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多的底气,就算是变成人形火炬惊走了那畜生,但他却不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

    因为即便是不考虑再次引发山林大火的可能,他也没有办法坚持太长时间,到时候一旦真气枯竭,他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由那头畜生撕咬摆布。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趁着它咬到人的时候再不计伤亡反击了。”顾判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阴郁的念头,眼角余光中忽然瞥见一道黄影闪过。

    找到了!

    他毫不犹豫斧掌齐施,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打出不分轩轾的两击。

    轰!

    大片淡金火焰擦着憨熊的身体掠过,将一棵小树顷刻间引燃。

    与此同时呼啸的巡守利斧直接砍在地面,溅起大蓬灰尘。

    又落空了!

    耳边响起憨熊的怒吼,顾判心底只有一片冰凉,以及不可置信。

    他刚才明明看到了豹子从右边扑来,怎么在出手的刹那,它却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左边,一口咬伤了憨熊的左臂!?

    难道这畜生除了速度奇快外,竟然还会闪现瞬移!?

    顾判目光阴沉,从憨熊左臂缺了至少半斤肉的伤口划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虽然他是在凭着感觉出手,但只要那头豹子确实是从右边扑杀过来,那么就算它的速度在之前基础上再提升一倍,也不可能会完美避开烈焰掌外放火焰的范围攻击。

    但它就是做到了,而且在他眼中就是突然间就从右到左,中间完全分辨不出有丝毫的过程可言。

    那么,除非它会瞬移这一点最容易解释,顾判实在是很难想出来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做到这一切。

    速度奇快,攻击力高,还可能自带闪现的敌人,顾判此时不仅仅是头大,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一般的难受。

    他又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便宜二弟和三弟。

    若是能有它们两个的能力,不管是攻防一体的白烟还是杀人于无形的眼睛,这头畜生都不足为虑,就算再来上几头也只能算送菜。

    但是他现在唯一可用的两个手段,巡守利斧打不到等于没有,烈焰掌又无法离体太远,就算想范围攻击也只能烧到身体周边,并且还无法持久。

    所以,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决掉当前的困局?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燃烧的小树渐渐熄灭,那头豹子一直都没有再次出现。

    顾判却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他推测它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也在等待机会,寻求将他们这两个猎物击杀吞食的机会。

    那么,它一直都没有发动攻击,是不是说明它的速度,以及疑似瞬移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至少是cd时间未到,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不然的话,那也太厉害了,几乎到了无人能击败它的程度。

    顾判的目光落在憨熊还在流血的手臂上,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次豹子留下的伤口,要远远小于前一次憨熊后背上的伤口,颇有几分狼狈仓促的意思。

    这似乎从侧面说明,他的攻击对它是有极大威胁的,它想要躲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必须趁着它两次攻击的间隙做些什么,不然一直这样耗下去,最先扛不住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顾判想到此处,当即一拉憨熊的衣服,“我们走,不能在这片空地继续停留下去。”

    “去树木最密集的地方!”

    虽然他们现在身处山林之间,但要想找到顾判心目中的树木密集之地,却也并非一件易事,而且两人还要时刻防备可能从任何方向袭来的攻击,就使得行进速度更加缓慢。

    好在在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中停下了脚步。

    这里并没有像其他地方那般树木高大,土质也比较松软,但正因为如此,才有众多低矮树木存活的空间,而且树与树之间非常紧凑,最密的地方就算是人想过去,都必须拿斧头开辟出一条道路出来才行。

    “就是这里了。”

    顾判和憨熊一左一右,几乎都卡在几棵树中间。

    虽然这样给他们的行动也带来了极大不便,但在顾判的分析推测中,这样的地形很有可能是限制那头豹子突然瞬移的最佳地点。

    如果那东西甚至可以忽略掉障碍物的阻挡,无间穿行于虚实之间,他就唯有投子认输,尝试一直激发烈焰掌逃走,或是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那头豹子来选择。

    一阵山风吹来,树木枝叶哗啦啦作响,不时有几只小鸟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山林间死一般的寂静。

    顾判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随即转头朝一侧看去。

    它果然来了。

    还是不想放弃他们两个猎物,一路悄然追踪至此。

    阳光被茂密的树木阻挡,分割成无数道细碎的光带,最后落在那头豹子身上,在它光滑柔顺的毛发上映照出斑驳的光点。

    它迈着谨慎的小步,一点点绕着圈子靠近,目光须臾不离顾判和憨熊的身体,寻找着两人的破绽,以及可以出手的时机。

    咕咚!

    憨熊不由自主咽下一大口唾液,身体因为紧绷而牵动了伤口,疼的咧开了大嘴。

    唰!

    就在这一刻,豹子一个纵跃跨过数丈距离,在密林间灵活地跳动,在距离两人不到三丈时,突然消失不见。

第62章 湖泊

    就是现在!

    顾判心中如同点燃的火药桶猛然炸开,看都不看便是一掌挥向空处,手中巡守利斧也朝着另外一处树缝间斩落。

    憨熊狂吼一声,上半身空门大露,完全放弃了防守,大铁锤带起呜呜的风声,同时砸向了自己的左前方的空地。

    轰!

    淡金火焰猛然爆发,虚空中陡然显现出一团燃烧的豹子模样。

    嘭!

    憨熊的一锤落空,重重砸在地面。

    顾判的斧子同样落空,但他却借势前冲两步,几乎于不可能间再次挥出一斧,正中刚刚显露行踪的豹子眉心。

    嗷!

    豹子陡然间发出一声凄厉惨嚎,但刹那后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顾判包裹着金色火焰的左手已经再一次落下,狠狠按在了它的头上。

    也将它的惨叫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豹子重重摔在地上,两只后腿拼命蹬地,想要再次跳起逃走,后面却有一只大铁锤追赶了过来,猛地砸在了它的腰杆上,也将它所有的后续动作全部打断。

    嘭嘭嘭嘭嘭!

    顾判此时已经无暇他顾,只是专注地一斧斧落在豹子的要害,就算它瘫软在地一动不动都没有停歇。

    “百户大人,别打了,它已经死了。”憨熊看着地上一些已经和叶泥混成一处的血肉,颇为惋惜地道,“再打,这肉就吃不成了。”

    顾判却还是没有停手,直到最后将它大卸八块,才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背靠在一株树干上大口喘息。

    巡守利斧这时才传来滚滚热流,游走遍布他的身体。

    他一边感受着生命值增加带来的舒爽,一边仔细回忆之前短暂的战斗。

    在他看来,与豹子的生死搏命,可以称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

    和白虎的“两次”交手算不上。

    第一次与白虎照面,有老姜头这个高手顶在前面,根本就没给他直面白虎凶威的机会;在荒野山村,第二次与“白虎”交手,从头到尾它都没有出现,就已经把包括腾远、珞裳和王府侍卫玩得团团转。

    但那一次,除了摸不清头脑的阴森与诡异,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危及生命的危险。

    还有与碰瓷老太婆的交手,起初自然是又凶又险,但当他秒换二级打野,又利用经验值入门了烈焰掌后,那一家子其实也就变得不再具有致命威胁。

    最后则是才发生不久的那两次战斗,联吴抗魏与三英战吕布,他其实是把这两次战斗绑在一起看待的,带给他的感觉确实不能用凶险来形容。

    他认为那应该叫做碾压。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他都是处于被红衣新娘碾压的那一方,没有任何的还手余地。

    也多亏了不讲义气的“二弟”“三弟”扭头就跑,多亏了憨熊牢记着秘密军令在最后一刻天神下凡,不然他现在或许已经跟在一群异类中间吹吹打打了。

    “把这些肉收拾一下,回头烤了吃。”

    他低头注视着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这头畜生并不会闪现瞬移,突然间的消失只不过是利用某种方式欺骗了他的眼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然后以比之前更快上至少数倍乃至于十数倍的速度突然爆发,几乎相当于瞬移的效果。

    他第一次使用烈焰掌范围攻击,失败的原因就在于错误估计了豹子的移动速度,以及它强悍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转身变向能力,所以才导致了对其技能的误判。

    顾判一边想着,咕咚咕咚喝了小半袋泉水后忽然又道,“下手柔和一点,注意一下这畜生体内有没有什么珠子之类的东西,有的话拿给我。”

    “遵命。”憨熊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便拔出腿上绑着的短刀,相当熟练地开始剥皮剔肉。

    顾判眼睛半开半阖,缓缓运转着烈焰掌热流,一点点体察它经过后经脉的感觉与变化,不停地做出分析与推测。

    杀掉木蛉与这头豹子后,不只是身体再度得到强化,还有经验值也增加了很多,在他的计算中,杀死木蛉与豹子这两只大怪后,已经到了可以再一次提升烈焰掌层次的时刻。

    但是,目前烈焰掌毫无反应。

    这也意味着,上一次经过他修改的修炼那一段修炼功法虽然正确,但已经沿着这条新开辟出来的道路走到了尽头,再向下,还需要他去一点点探索和实验。

    顾判此时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上一次的修改,已经让他所掌握的烈焰掌秘法完全偏离了老姜头手书的轨道,导致目前他完全没办法再使用借鉴手书后边大半部分记载的内容,但要完全抛开记录去自己摸索,却又是一件难到极点的事情。

    顾判很清楚,他不是达摩张三丰那等天资绝艳、数百年才一出的大能人物,可以从无到有自创武功,以前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验室研究员而已。

    抛开来到这个世界后短暂的时间,他以往不仅没有修过内息真气,甚至连最普通的套路功夫都没有练过,在这方面的经验上可谓是一片空白。

    如果他现在还在地球,说实话可以做的事情也许还要比现在多出不少。

    至少有可能去利用那些先进精密的科学仪器,来对身体进行实时监控和测验,再通过计算机进行仿真模拟,通过巨量的信息采集和运算来得到结果。

    那么现在呢,他只能靠脑子去想,去分析,去猜测。

    再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品,去验证猜测的正确与否。

    过程是极度危险的。

    就如同不久前他在木蛉和白漓的双重压迫下,不得已开启推演一到四的最终验证过程。

    还好只到了推演二便宣告成功,不然再错下去,不需要那两个家伙发力,他自己就能折腾死自己。

    这还是在烈焰掌修习不算太过深入的时候,那再往后呢,出现问题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这简直就是蒙着眼睛在悬崖边上发力狂奔,只要一个判断错误,就会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结局。

    “百户大人,这玩意体内没有你说的珠子。”憨熊沉闷的声音将顾判从深思中叫醒过来。

    他看着一手鲜血的憨熊,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又一次的猜测错误,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在豹子体内隐藏着一颗妖丹,作为种种诡异能力的力量源泉。

    不过,在最终经过大规模实例验证前,他也不需要太过妄自菲薄,发散性地想一想,也许是它修为太差,还在“筑基”境界,没有达到“金丹”?

    呼......

    顾判收敛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思绪,吐出一口灼热气息,木然点了点头,“没有就没有吧,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在下一次休息的时候烤了它吃饭。”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穿过一道山梁,罕见地在下面发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顾判从来没有想到,在山间竟然还能发现这样一处美景,远远地望去,湖水被天空映得碧蓝,衬着几座远近不同的青山,恰如一颗碧绿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中间。

    有湖就意味着有水源,能聚集起这样一大方水域,说明流淌至此的不会是狭小的山间溪流。

    这里有真正的河流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接下来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蒙头赶路,而是有了可以指引方向的道标。

第63章 剧毒

    湖边可见各种动物在饮水解渴,还有猛虎懒洋洋趴伏在不远处,似是刚刚吃饱,对近在咫尺的猎物根本不屑一顾,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打盹。

    顾判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当先朝着湖畔走去。

    两人的出现顿时惊吓到了一群饮水的麋鹿,它们四散而逃,倒是正好给他们腾出来一块地方。

    远处的斑斓猛虎嗅到了陌生而又充满血腥的味道,警惕地支起身体,朝着两人看了几眼后站了起来,调转身体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顾判一边支使着憨熊收拾场地,一边看着老虎道,“这才是普通老虎应该有的样子,乍然见到我们这样陌生的活物,又本能地感觉到我们不是很好惹,第一选择绝对是暂且退避三舍,除非它已经饿到受不了,或者是已经尝过了人的味道。”

    “大人是想要吃虎肉吗,俺这就去把它打杀了。”

    “别,它又没惹我们,就让它走好了。”顾判连忙摆手拒绝,“还是抓紧时间生火造饭,我已经有些饿了。”

    “大人稍等片刻,肉马上就好。”憨熊说话间已经将火生了起来,把豹肉架在上面烤着。

    不多时,浓郁的烤肉香味便弥漫开来,而这一次的豹肉,闻起来便让人口水直冒,几乎控制不住腹中的馋虫。

    这还是在肉没有充分烤熟的情况下,顾判几乎无法想象,如果把它烤到火候,再撒上香料的话,会好吃到什么程度。

    吱吱......

    一只猴子从树枝后探出头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足足五六十只猴子从树后摸出来,一点点试探着向篝火靠近。

    离得最近的几只公猴拼命嗅着烤肉散发出的香味,若不是惧怕铁塔般踞坐在火堆旁的憨熊,它们几乎都要冲了上来。

    吱吱!

    一只猴子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被顾判一脚踢出十几步远,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抽搐。

    他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剩下的猴子当即吱吱叫着窜回林子,然后开始向湖边拼命投掷石块、树枝和烂果子。

    “憨熊,赶走它们。”

    “明白,大人想吃猴脑吗,要不要俺捉一只活的回来?”

    “不用,赶走就行了,别让这群畜生打扰我吃肉。”

    顾判嗅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已经快要忍不住越来越暴躁的情绪。

    憨熊应了一声,拎起大铁锤就走。

    猴群不管丢什么,砸在他的身上都不痛不痒,但只要有一只猴子被憨熊丢出的石块砸中,那便是皮开肉绽,严重的直接骨骼断裂,从树上直挺挺倒栽下来。

    在被砸倒了几只猴子后,剩余的猴群一哄而散,飞快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憨熊严守顾判的命令,以他的思维方式也没想通透到底怎样才算赶走,赶多远才算完成任务。

    万一现在赶跑了,过会儿百户大人吃得正香甜时,那猴子又回来了呢?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没底,然后便一路追着猴子径直往深山里去了。

    没了憨熊,顾判只好自己充当厨师的角色,他烤好豹肉后,切了一块放入口中。

    虽然只是撒了些粗盐当做调料,但顾判一嘴咬下去,爆裂的口感顿时让他眯起眼睛,来不及再细细品味,便直接又是一大口咬下。

    和之前吃的烤野猪肉相比,现在的烤豹肉简直就是极乐般的享受。

    接连狠吃了几口后,顾判便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他感觉有些奇怪,从开始到现在只吃了不到一根前腿,竟然就感觉有些饱了,要知道他上一次吃饱,可是一口气干了近半扇猪下去。

    就当他考虑着要不要去找憨熊时,便发现这货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一根粗壮的大树桩。

    “大人,好东西!”

    憨熊来到近前,把树桩往地上一放,再掀开封口的木头,顿时就是一股香浓的酒气涌出。

    “俺追着猴群直接到了它们老巢,然后在里面发现了这东西。”

    “是猴儿酒?”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玩意。

    一般较大的猴群会山中诸猴采百果于密闭树洞,做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它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便逐渐发酵,而后自酿成一洞百果酒。

    闻着这等浓郁酒香,原已经感觉饱腹的顾判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吃一点,便倒空水袋装酒,和憨熊一口酒一口肉吃了个肚皮滚圆。

    “大人,俺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等美味的烤肉,就是......就是这肉太顶用了,感觉没吃多少俺就饱了。”

    憨熊吃喝得是满脸通红,抚着肚皮瘫在那里不想动弹。

    然后过了片刻,他真的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喝醉了?酒量不行啊,不过一点果味甜酒而已。”

    顾判混不在意地把最后的猴儿酒喝完,给火堆里填了一些木柴,刚要收拾吃剩的豹肉,却猛地转过身去,视线落在似乎熟睡过去的憨熊身上。

    噗!

    又是一声轻响。

    像极了水中小鱼儿在吐泡泡。

    顾判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缩成一点,右手虚握,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他可以肯定,刚才噗的声音不是木柴在火焰下炸裂,而是从憨熊身上发出来的。

    他同样可以确定,这种声音在不久前刚刚听到过,而且还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的敏感。

    顾判慢慢靠近过去,就在憨熊三步外停下,面色沉凝盯着憨熊的额头。

    那里,一只竖眼镶嵌在烧得焦糊的皮肉中央,正在试图睁开。

    “它竟然还没死?”

    “可是明明已经从打野刀得到了生命值和经验值......”

    “难道说,我那便宜三弟还有着无限复活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多出来一个可以无限刷下去的野怪?”

    顾判飞快思考着,虽然他一时间也没办法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事情似乎正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就当顾判还在考虑,该不该直接将憨熊眉心的竖瞳直接破开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剧痛从腹中升起,刹那间便已经达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以他现在经过多次增强后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来到非人的地步,但单纯从防御力与耐受力上,绝对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

    连他都浑身冷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痛感,如果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怕是要当场立毙,再好的大夫都难以拉回命来。

    “豹肉有毒,好痛!”

    顾判闷哼着半跪在地,眼瞅着身边憨熊眉心逐渐清晰的竖瞳,拼了命地抬起巡守利斧,再几乎用尽最后一丝精神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切在了憨熊的眉心。

    轰!

第64章 古怪的变化

    刚刚将斧刃落在憨熊额前,下一刻,顾判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坑都没吭一声便直接昏迷过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堪称可怕的事情。

    老虎一会儿饿了回来捕食该怎么办?还有那群猴子,要是发狠回来复仇又该怎么办?

    历尽艰辛辗转腾挪才从异闻事件中活下命来,这要是被普通野兽咬死打死,当真会憋屈到死不瞑目。

    热。

    难以忍受的灼热与疼痛。

    顾判觉得自己似乎跌落进入到十八层地狱之中,而且是不偏不倚专门掉落进第九层的油锅里面,剥光衣服投入滚沸热油内翻炸煎炒。

    只一下,他就下意识地将下唇生生咬穿,这种痛苦简直是来自于身体内的细胞层面,甚至还要加上灵魂意识的折磨,非常人难以忍受。

    最开始,灼烧的感觉只是在他的丹田肆虐,随后迅速发散到五脏六腑,从内到外似乎都被人用烧红的烙铁在烫一般难以忍受。

    他只觉得自己被解剖开来再切割成片,每一块血肉器官都扔到了焚化炉中炙烤,直至变成焦炭。

    灼热过后,感觉又变成了麻痒,就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在他的血肉骨缝内爬来爬去,

    他的双手开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划出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但这依旧不能解痒,反而把这种痒到极致的痛苦愈发释放了出来。

    真是恨不能拿出一把剔骨刀,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尾剖开来止痒。

    这种感觉让他痛不欲生,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随风逝去,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麻痒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算太长,紧接着又重新变成了灼烧,他又是一声闷哼,刚刚渗出的汗水竟然在刹那间化作蒸汽,整个人犹如刚刚掀开盖子的蒸笼。

    而后又是麻痒,又是灼烧。

    时间长了,他仿佛终于适应了这种痛苦,更似乎是朦胧中打开了某个开关,然后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股脑都倾倒了进去。

    下一刻,透入骨髓的痛苦渐渐散去,朵朵夹杂着淡淡金色的火苗从顾判七窍中欢快喷出,仿佛给他带上了一张黄金打造的面具。

    ..............................

    一片山坳中,几只野狗正在围着一个僵卧于地、毫不动弹的尸体来回打转。

    数圈过后,个头最大的野狗最终忍不住进食的**,一个纵跃蹿到跟前,张开长长的狼吻朝着那具尸体的小腿咬下。

    “腿好痛,是谁在用刀割我的肉?到底是谁,竟敢用刀割我的肉!?”先是无意识的喃喃低语,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经是愤怒地狂吼出声。

    一动不动的尸体猛然坐起,看也不看便伸手一抓,一把就掐住了野狗的脖子,然后虎口用力一别。

    咔嚓一声,野狗一声哀鸣,脑袋便歪倒在一边不再动弹,其余刚刚想要凑过来的野狗见此,纷纷哀嚎着夹着尾巴远远逃开,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无意识般做完这一切,他便噗通一声再次躺到在地,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悠悠醒转过来,喉咙里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极度的干渴让他挣扎着爬了一段距离,抓住了靠在树边的一只水袋。

    哧的一声。

    他忽然间愣住,呆呆地看着用上好皮子做成的水袋被手轻轻一抓就破,甘洌的清水洒落一地。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会发生如此的事情,他第一时间将头趴了下去,咕咚咕咚吸吮着混杂了泥土与草屑的液体。

    灌了一通之后,干渴稍稍缓解,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去思考一些本应该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晃了晃仍然昏昏沉沉的脑袋,他呆呆过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镖师,不,现在应该是顾百户。”

    吃力地从泥地上爬起,他活动着僵硬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出数十丈距离,才慢慢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首先,湖泊还有河流跑到哪里去了?

    他应该是和憨熊一同吃了疑似有毒的豹肉,然后又猛灌一通不知道什么玩意酿成的猴酒,在湖畔绿草地旁昏迷了过去。

    所以说,草地呢,湖呢?

    还有憨熊那家伙呢?

    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光/溜/溜躺在黑乎乎的山林之中?

    身边只有一只断了脖子的野狗?

    顾判皱起眉头,又抬手捏住自己的眉心。

    头好痛。

    而且不是往常那种胀痛,反而是被针扎般的刺痛。

    他不由自主拿开手臂,又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却是猛地一凝。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强健到显得有些狰狞的手掌,细细看上去,十根手指的指甲生长出数寸长度,看起来更像是利爪多一些,而且手心手背的皮肤上面好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不盯着仔细看便极难发现的透明角质,一直向着手腕上方延伸过去。

    顾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向上看去,这才发现不只是手掌,他的整个上半身似乎都被这层几近透明的角质所覆盖。

    除了这些不仔细看就很难发现的角质,在其他诸如胸前、腹部、丹田等部位,还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焦黑,以及淡淡的肉香。

    这种香味他很熟悉,当那头野猪和豹子被架在火上烧烤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他现在如出一辙。

    “怪不得身上没有破口流血,这头野狗却跑到了我的身边,想必它是嗅到了烤肉的味道,想要过来觅食。”

    一提到烤肉这两个字,再深深嗅着自己身体散发出来的肉香,顾判倏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痒,差点儿就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就像告别菠萝一样,看起来也要告别一段时间的烤肉了。”

    将目光从野狗的尸体上移开,他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好像又长高了一丁点儿,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肌肉,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爆炸虬结肉块,但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肉块......

    一想到这个很让他不爽的词语,顾判不由得深吸口气,却再一次闻道了自己的体香,终于忍不住噗地吐了出来。

    轰!

    一道淡金色火焰从他口中喷出,刹那间就将地上的野狗尸体引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种感觉?

    顾判裂开嘴,摩擦着坚硬的牙齿,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65章 瀑布

    “百户大人,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俺了!”

    远处,憨熊正抱着大堆的野果过来,见到顾判后一脸惊喜的表情。

    憨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顾判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等他走近之后更加仔细地观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家伙至少比之前更高了一些,而且体型也变得更加强壮,真有向着一头直立棕熊发展的趋势。

    这也是那些烤豹肉的原因?

    顾判思来想去,却总觉得事情应该并不是他想的这样简单。

    伸手接过憨熊递来的野果,他忽然间明白过来,到底是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憨熊的眉心,虽然黑色竖眼已经不复存在,但却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裂痕,乍一看上去仿佛真的还有第三只眼睛存在。

    而且随着憨熊面部表情变化牵动肌肉,这种感觉当即变得更加明显。

    伴着一连串的追问与描述,顾判总算是大致弄明白了在他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憨熊先他一步醒来,发现他们全部晕倒在湖边后,秘密军令再一次被激活,想都不想背起顾判就跑。

    这一次,顾判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苏醒,因此憨熊也就背着他,一直跑到了体力无法支撑下去才算罢休。

    “你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跑路的速度提高了,还有,就是眼睛看东西也变得比以前清晰了,甚至具备了夜视的能力?”

    顾判出言打断憨熊絮絮叨叨总是抓不住重点的讲述,直接替他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

    “百户大人说的极是,俺就是这样的感觉。”

    憨熊嘴里塞满了野果,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说道。

    顾判点点头,不再追问,心中的疑团却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愈发大了起来。

    他再次以巡守利斧切到憨熊眉心那道细线后,却并没有再次增加生命值,更没有增加经验值。

    那么最大的可能还是木蛉并没有复活,让他能够无限刷野。

    这样继续想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硬生生打断了憨熊即将出现的变化。

    被木蛉短暂附体,又吃掉了“野怪”肉后可能出现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需要时间去验证。

    不过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憨熊,这次你背着我到底跑了多久?”

    得到一个大致的数字后,顾判长长叹了口气,不得不先把其他所有问题丢到一边,开始为如何走出这深山密林发起愁来。

    上山再下山,下山又上山。

    起起伏伏的群山几乎连绵无际,也让顾判第一次见识到横亘在大魏王朝西南境内,有着断世绝离之喻的断离山脉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也就是他和憨熊都不是普通人,换做其他任何两个普通猎户过来,都会顷刻间充满绝望的情绪。

    人是群居动物,在习惯了社会聚居生活后,突然间被迫长时间进入深山老林独自生存,绝大部分人的精神都会变得不太正常。

    顾判的心情算不上绝望,只是感到有些烦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烦躁还有越发加大的趋势。

    好在还有憨熊存在,这货虽然有些一根筋二愣子,但总算是个可以交流的对象,还可以把山林中的衣食住行安排妥当,当真是省了顾判太多的心思。

    一路在深山中穿行,顾判有了大量精力去琢磨关于烈焰掌的修行,除了确定在昏迷中莫名其妙完成了一次提升外,令他感触最深的就是热流在体内运行的速度似乎在加快。

    比起昏迷前差不多要快了一倍以上,而且不论是从总量还是凝练程度上,都有极大的提升。

    他最初以为是因为消耗经验值提升烈焰掌层次的原因,但后面随着热流运行次数的增加,又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当他打坐静修,晋入到物我两忘的情况时,便会隐约察觉到,每一次的呼吸吐纳和平常有细微的不同。

    这种感觉很微小,顾判也只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了一次,然后便开始有心注意这方面,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验证后,才算是最终确定了这种感觉的确存在。

    断离山脉深处的空气,似乎和外面有些不同。

    这一发现让顾判顿感疑惑,虽然在地球时,大森林有着地球之肺的说法,树木多的地方,空气也会变得更加清新,但现在他的感觉和清新完全是两个概念。

    现在的感觉仿佛是浸润,是赐予,是飞扬,是对生命从身体到灵魂的升华。

    “怪不得在前世的传说中,仙是人在山中,想不到在这大山深处竟然给人以如此奇妙的感受。”

    “想得发散一下,再深入一些的话,这里完全可以被当做是洞天福地、桃源圣境的存在,灵气逼人,灵气逼人啊。”

    结束一次修行后,顾判缓缓起身,深吸一口细雨中充满潮意的空气,不断回味着刚才修炼时,热流游动的那种玄妙感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从修炼中得到如此奇妙的感受,怪不得以前总是在书中看到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如果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他也能宅在深山不出门,就好比以前,手机连上网,舒服家里躺。

    “大人,前面好像有水声。”

    憨熊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出声打断了顾判的遐思。

    确实有水声,而且听上去动静还不小。

    至少山间的溪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动静。

    那里很有可能是一条大河。

    顺着河道一直向下游走,大概率可以走出这片连绵不绝的群山,再次回到有人的地方。

    顾判心中一动,当即改变方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越是靠近,水流的声音就越发显得巨大,到了后来竟然能听出轰隆隆的雷声。

    一段时间后,顾判站在一处断崖旁,看着浩浩荡荡流淌的水流,还有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心中不由得升起自然造物,鬼斧神工这样的感慨。

    同时还有喜悦的感觉,他们在这深山里已经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天过去,现在终于再次找到了便捷出山的道路,如何能不让人欢欣高兴?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该怎么才能从这里下去。

    崖壁呈诡异的内切斜角,高度至少近百丈,而且湿滑不好攀爬,若是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身受重伤。

    但如果选择绕行,再次进入深山密林,所花费的时间至少要几天起步,还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找到正确道路重回崖底。

    两人在断崖上停留了很久,憨熊从林子里找来数十根结实的藤蔓,将它们一点点连接起来。

    然后,顾判将这些安全绳绑在身上,开始顺着崖壁向下攀爬,用巡守利斧在上面挖出一个又一个可供借力与立足的支点,再想办法将一段段藤蔓沿途固定,当做应急避险的软梯。

    不时有大蓬的水花溅到他的身上,给他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即便是以他的身体强度和体力,在下降了不到三分之一距离时,也不得不暂时停下稍事休息。

    就在此时,顾判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第66章 半空中的对撞

    耳朵全部被轰鸣的水声所填满,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却发现视线中除了石壁,剩下的就全都是水花,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存在。

    也许是被冷水浸湿了后背,才产生的自然反应。

    顾判轻轻舒了口气,刚准备收回目光,却陡然对上了一双巨大的褐色眼眸。

    这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猛地一惊,定下神来再看时,那双眼睛已经在飞快地朝着他靠近了过来。

    这是一条白鳞大蛇。

    蛇头足有两辆马车那么大,身体的一段紧贴在光滑潮湿的崖壁上面,另外看不到的那一段,还隐藏在下面的洞穴之中,并且在飞快向外移动。

    顾判很无语,心里就像是日了狗一样难受。

    他不过就是想攀个岩而已,怎么还能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

    而且这条白鳞大蛇,它究竟是怎么在如此湿滑的崖壁上如履平地的?

    难道在它身上,关于摩擦力的基本物理定律都特么失效了么?

    顾判想都不想便用最快速度向上爬去,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多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来攻防,完全没有任何的辗转腾挪余地,实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而看白蛇的样子,这里绝对算是它熟悉至极的主场,两相加减之下,真要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交起手来,他算是完美地把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这句话给发挥到了极致。

    发起狠来的顾判速度很快,手脚斧头并用,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上攀升,但下面的白蛇速度更快,摇头一个游动就可以超出他用尽全力的十几下折腾。

    手上的巡守利斧开始散发出滚滚热流,让顾判原本就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子全部掉进冰窖。

    白蛇也是那种东西!

    这一事实虽然很好地解答了它为什么能在崖壁上如履平地的问题,但却相当于将他又狠狠地向前推了一把,以更快的速度滑向不可预知的危险深渊。

    唰!

    白蛇的脑袋高高朝斜上方昂起,口中猩红的信子滋滋吐出,瞄准了顾判的位置,就像是一列缩小版的地铁列车,轰地砸落下来。

    危机时刻,顾判大吼一声,双臂肌肉猛地膨胀,狠狠按在崖壁刚刚被他挖出的坑洞上,整个人刹那间向上窜出一段距离。

    嘭!

    中巴车大小的蛇头重重砸落,将坚硬的崖壁轰出一个大坑,飞溅的碎石有的砸到顾判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

    顾判喉头一甜,差点儿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砸到他的碎石小的也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最大那个甚至堪比脸盆,而且速度快力量大,即便是以他的身体强度几乎都承受不住。

    呼......

    白蛇一击不中,再次昂起蛇头,猩红蛇信滋滋喷吐,寻找定位着顾判的位置。

    嗡!

    它没有任何犹豫,便又是一头狠狠撞了过来。

    顾判感知着下方的动静,左手用力一拍凸起的岩石,便准备故技重施再次窜出一段高度,避开这火车头一样重若万钧的撞击。

    咔嚓!

    突兀的一声脆响让他的心脏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非但没有上升,反而一个失衡朝着下方的蛇口坠去。

    “完了!!!”

    顾判已经无暇思索为什么那块凸石会被他一巴掌拍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坠落过程中艰难调转身体,正面面对白蛇轰然砸下的头颅。

    呜呜的破空声从上面袭来,擦着顾判的身体径直向下,在将他又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已经重重撞在了白蛇疾冲过来的头颅正中,溅起大蓬的火星。

    直到此时顾判才能够看清楚,刚才差点儿将他砸到的东西,竟然是憨熊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体的铁锤。

    “机会!”

    眼看白鳞大蛇被憨熊竭尽全力的一锤砸了个战术性后仰,顾判心中当即如火药般炸开,拿脚一蹬石壁,反而加速朝着白蛇冲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不把这头白蛇打退,以它的攻击频率和力道,就基本上不可能安全回到山顶。

    而现在憨熊的一记离手锤给他创造出了机会,必须牢牢抓住坚决不放。

    人在半空,加速坠落。

    这种感觉很刺激,也非常考验心理素质。

    与那种忽然失去理智思维断线不同,一个人心态的真正转变,并非是毫无征兆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渐变引起质变的一个过程。

    所以,顾判要说一点儿不慌那是假的,他现在很慌,相当的慌。

    即便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打底,他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前世蹦极,那也是在明知道安全的时候还全程闭眼。

    像现在这般无防护高空坠落,还要竭力调整姿势,拼命计算落点与出手时机,如何才能在保存自己的同时击退敌人的情况,如何能让他不慌?

    但慌不慌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因为害怕与慌乱就不去做,那和只会把脑袋塞进沙地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耳畔尽是轰鸣的水声和呼呼风声,顾判将眼睛眯成一道细缝,死死盯住白蛇刚刚从战术后仰扳正过来的脑袋。

    它竟然有着一对湛蓝色的眼睛!

    顾判心中一动,刹那间却又猛地反应过来,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对!

    它的眼睛怎么会是湛蓝色?

    刚才第一眼看到它时,那应该是一对褐色的眸子才对。

    但是它们现在变蓝了。

    一人一蛇的距离迅速接近,而越是靠近,顾判便愈发感觉到寒意深重,几乎要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程度。

    “不是我心中因为惊惧而发凉,而是,真的变冷了!”

    当他忽然有所明悟时,已经距离蛇头不足三丈,可以清晰看到它张大的嘴巴深处,一团朦胧的白雾正在翻滚涌动。

    冰冷彻骨。

    顾判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浑身冰凉,从内到外全部都是一片冰凉。

    但现在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已经抡起了巡守利斧,即将劈砍在白鳞大蛇的头顶。

    轰!

    白雾从大蛇口中喷薄而出,刹那间已经来到顾判身前。

    轰!

    金色火焰遽然爆发,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化作一道金色流星。

    轰隆!

    炸雷般的巨响,完全将水声盖压下去。

    金与白相互交融,火与冰剧烈碰撞,很快造成一场大爆炸,肆意扩散的力量甚至引起了一段瀑布的短暂断流。

    顾判像是一颗炮弹被抛飞出去,落下时多亏憨熊急奔过来接住,不然肯定要重重平铺在山顶青石上面,少不得断掉几根骨头。

    白鳞大蛇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白雾蒸汽般弥漫上来,所到之处无一不被覆盖上一层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第67章 排一下座次

    眼瞅着冰晶已经爬上崖顶平台,憨熊大吼一声,当即背着顾判就跑,刹那间已经飞奔到十几丈之外。

    哗啦啦!

    白色冰面一直将崖顶平台完全占据,才慢慢缩了回去,只留下片片水渍,彰显着它的存在。

    深夜,月朗星稀。

    顾判立在一方山石上面,沉默注视着远处轰鸣作响的瀑布。

    他终于看到了那条白鳞大蛇的全貌。

    爬上崖顶的白蛇盘成一团,犹如小山坡般大小,蛇头高高昂起,猩红蛇信吐出,正对准高悬于天上的明月,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大人,这条大蛇,它在干吗?”憨熊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满惊讶,趴在一旁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惹到了远处望月吐信的白蛇。

    “它在吟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顾判随口说了一句,关注点却早已经从白鳞大蛇身上移开,看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几头其他各种野兽,在做着和白蛇相同的动作。

    它们包括了黑熊、野牛、青狐、麋鹿、山羊,加上白鳞大蛇一共六只动物,竟然能摒弃掉“肉草门户”之见,食草者没有恐惧奔逃,食肉者压制住捕猎**,如此和谐地聚在一起举头望明月,简直颠覆了他对动物世界的认知。

    几乎没有犹豫,顾判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认为,也就是他这样思路广阔的人,才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如此富有前瞻性、深远性以及开创性的判断。

    它们在修炼。

    而且是在白鳞大蛇的指导帮带下进行修炼。

    顾判运足目力一一看过去,目光落在野牛与青狐之间时忽然一凝,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与猜测的表情。

    两只猛兽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远了,和其他两两相邻的动物相比,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

    再联想到不久前变成烤肉的那头豹子,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误。

    那个空出来的地方,应该就是那头速度极快,几乎被误认为会闪现瞬移的豹子的位置。

    如果它没有变成烤肉被吃掉,现在踞坐在崖顶上的,应该是七头形态各异的野兽。

    七这个数字,马上就让顾判的思维朝着虚无缥缈处迅速发散,很快便脑补出一系列的故事出来。

    只可惜些野兽中没有一只猴子,不然关于妖族七大圣的脑补内容还能更加丰富一些,增添上道佛之争和西天取经的章目。

    不只如此,顾判再仔细观察,发现大蛇所处的位置似乎有些偏,并不是盘踞在其他几头野兽的正前方。

    而若是将野牛到山羊连成一条直线,再取中心做垂直线的话,与白鳞大蛇相对应的右侧,应该还留有一处位置。

    这一猜测顿时让顾判更加紧张起来。

    他小心翼翼再靠近一些距离,选了个最隐蔽也最容易观察的位置,运足目力朝着那个被标记的地点看去。

    果然……

    那里的有一块地面果然和周围不同。

    而且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野兽骸骨。

    就说明在这个小小的群体中,首领似乎并非只有白鳞大蛇一个,而是有两个。

    它又会是什么动物?

    还有,那些四处散落的白骨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并且没有新鲜的骨肉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另外一头猛兽已经脱离了组织,单独离开了?

    毫无征兆的,一头昂首傲啸的白虎形象在顾判眼前闪现,经久不散。

    如果真是它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但如果是真的……

    顾判此时忽然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要是白虎这丫没有擅离组织,那也就没有后面这些烦心事了。

    不过,仅仅刹那后,他便又吃掉了自己刚刚骂出的话,若是真的没有白虎,他确实不用烦心了,因为早已经死在了老姜头的剑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大人果然厉害,竟然还懂兽语啊,看出来它们在作诗。”

    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憨熊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想出来的一记马屁姗姗来迟。

    顾判颇有些无语地拍了拍憨熊的肩膀,看这话说的,这憨货竟然真觉得他懂兽语,而且,竟然真的以为那些野兽在作诗。

    眼前的情况诡异莫名,大大出乎了顾判的预料,也让他原本想出的所有计划全部被推翻,不得不重新思考关于这里的一切。

    设计直接从瀑布石壁下去的想法肯定是行不通了,单单白蛇一个就应付不来,更何况它还有至少五个小弟在侧?

    如果它们也是按照实力排座次的话,豹子的位置在野牛和青狐之间,说明黑熊和野牛可能都要比那头豹子厉害才是。

    他和憨熊收拾豹子都费尽力气,还差点儿翻车团灭,若是还想着一挑多找这些猛兽的麻烦,当真是头铁到了不知好歹的地步。

    就算是只面对其中一个,他和憨熊联手,击败也许能够做到,但想要将它真正杀死,就算有打野刀在手,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破开它们各式各样的防御并不容易。

    就像是木蛉所说过的那样,想要杀死这些“同类”是很困难的,就算是它们自己,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一点点磨灭。

    在此基础上,顾判又加上自身的经历与理解,大致可以做出关于“同类”的一些分析判断。

    可以大致划分出几个层次。

    首先,普通人在面对“它们”时,可以确定毫无反抗之力,只是死亡方式会存在惨与特别惨的区别。

    修成了内息的武者在面对“它们”时,多出了一丝保持清醒,甚至是搏命反抗的能力,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大概率还是会死。

    然后是第三个层次,江湖上的宗师级高手。

    在顾判的认知中,宗师高手也许保命的手段会更多一些,有可能逃出性命的概率会更大一点,但却依旧无法与“它们”相抗衡。

    再然后就是第四个层次,这个层次他只知道寥寥数人,老姜头、珞家姐妹,还有他自己。

    都是修行石碑记录功法有所成就的人。

    单纯从修行功法后能够达到的强度来看,或许珞羽的层次最高,能够养丹田一道真气,御使妖刀于城外五里处斩敌。

    接下来老姜头次之,在顾判眼中,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讲,只是凭借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单刷白虎这一条,就足够老姜头立足前二。

    这还是老姜头死得太早,不知道他有没有更强实力的原因在内,若是再让老姜头活下去,争一争头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判暂时把自己排在第三位,最后是实力不明的珞裳。

    这是他知道的可以真正对“它们”产生威胁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包括他见过的魏廷所异闻司中人,真要直面“它们”时,也只能采用放火烧山这种非常规手段,尝试对它们造成伤害。

第68章 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在对比完人和异类之后,顾判又开始对“它们”这些同类进行一个比较。

    细数一下,他从来到此方天地以来,见过的这些东西也不少了。

    导致怀远镖局灭门的老妪,白虎、木蛉、白漓、红衣新娘、现在的白鳞大蛇及其属下,还有那位悲催到从未被他真正认识的蒲濂......

    “它们”加起来的数量甚至可以组成一伍战阵。

    但就算是“它们”这些同类之间,也有高下之分。

    在他看来,若是以他自己为标准,红衣、白虎、还有眼前的白鳞大蛇应属于第一梯队,是他就算御使烈焰掌,抡起打野刀也要被碾压的。

    剩下的都不清不楚属于第二梯队,它们可能会将他干掉,他也有可能将它们干掉,或者双方势均力敌打成平手。

    想了好一会儿,顾判的思绪又回到眼前的山林中来。

    这里的夜间的空气真的很“清新”啊,就算是不入定修行烈焰掌,光是在这里正常呼吸,就已经让他感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唯有妙不可言方能形容。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将此处牢牢记住,留待以后实力大增后再准备前来,只可惜此方世界没有定位导航的东西,将来就算有心再来,怕是也需要大费周章。

    “我们撤。想办法绕远路寻找瀑布下游的河道。”

    顾判扯了扯憨熊的耳朵,刚要起身却忽然愣住,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一变,刹那间阴沉地几乎要滴下水来。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欢快喜庆的奏乐声在耳畔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却又似乎近在眼前。

    至于吗,外面有那么多男人,结果她竟然一路追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还是因为那劳什子的阳和之气吗,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这女人,他改还不行吗?

    就连憨熊背着他不眠不休的狂奔都没能甩掉这个尾巴,果然是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痴情恨嫁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判心中一连串的诡异念头闪过,两侧太阳穴突突猛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即将爆炸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又恢复了平静,对憨熊道,“你听到奏乐声没有?”

    憨熊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大人说笑了,这深山老林的哪儿会有戏台班子过来?”

    顾判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又道,“咱大魏朝里,有没有一处名叫杭州的城池?”

    “如果有,那里有没有一座高塔,唤作雷峰塔?”

    “还有,你觉得我现在改名叫许仙的话,还来得及吗,那条白鳞大蛇会不会对我的态度变得好点?”

    憨熊听了更是一脸茫然,两眼懵懂,“回大人的话,俺活到现在就只知道南黎城,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从南黎城到断离山,这些问题,实在是不知道啊。”

    “算了,也没指望你知道。”顾判摇头,深吸口气,再重重吐出,“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马上就会有麻烦了。”

    “啊!?”憨熊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来背顾判,“要俺背上大人快跑吗?”

    “跑不掉的......要是能跑掉的话,咱们跑出这么远早就该跑掉了。”

    顾判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到不可听闻,“没办法了,只能豁出去性命赌一把了。”

    “大人说的这些话高深莫测,俺完全听不懂,厉害啊。”

    “行了行了,都到这会儿了,你那些生硬的马屁就别想着拍了。”

    顾判开始整理身上的兽皮外套,然后踮起脚轻轻拍了拍憨熊的肩膀,“熊啊,我现在去办一件事,你等我走远之后,就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赶紧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有多远就跑多远,明白吗。”

    “大人,俺是你的亲兵,还有秘密军令......”

    “现在已经没有秘密军令了,不,秘密军令刚才已经被我改了,就是要你跑,一直跑出山去,找到珞裳姑娘,然后告诉她......”

    顾判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你就告诉她,我已经任命你为军镇校尉,就差她帮忙运作下发公文了,知道吗?”

    憨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喃喃自语了几声光宗耀祖,忽然又回过神来,“大人不是说有麻烦吗,那大人你要去哪儿呢?俺不晓得该咋去做那校尉,俺只想做大人的亲兵。”

    “你傻啊!”

    顾判狠狠一脚踢上去,“你问我去哪儿,老子当然是要去结婚了,你见了珞裳后看她表现,她要是一直追问我,就直白告诉她我去做新郎了,让她别找也别等了。”

    “这......”

    “滚滚滚,抓紧给老子滚,一想到洞房花烛夜还有你个憨货守在外面,我就没了心情。”

    顾判又是一脚上去,将憨熊踹出几步远,“给我滚!”

    憨熊愣了一下,忽然单膝跪地道,“大人,俺知道自己长得丑,靠近不得洞房,但既然是大人的婚宴,那俺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容俺去上了礼金,再喝碗喜酒才滚啊!”

    这......

    这憨货已经没治了,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打野刀吗。

    顾判指着憨熊,果然毫无征兆就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要喝喜酒,等我带着新娘子回军镇摆宴时再喝,现在抓紧时间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憨熊直愣愣点头,果然站起身来就跑。

    跑了几步,就听到顾判在后面又道,“站住。”

    他当即回头,便看到自家百户大人捏着眉心,边想边慢慢说道,“憨熊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你本名叫什么?”

    “回百户大人的话,俺没有名字。”

    “没名字啊,你以后可能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还叫憨熊不妥。”

    顾判止住笑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名字里有个熊字,那就叫熊霸好了,江湖绰号我也帮你起好了,就叫风云再起之熊霸,很霸气是不是?”

    “憨熊,不,熊霸多谢大人赐名!”

    “好,走吧走吧,记得一定要找到珞裳,这是我给你的秘密军令。”

    “熊霸明白!”

    眼看着憨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山林深处,顾判也开始动身,开始朝着那片崖壁走去。

    滴滴答答的奏乐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他仔细侧耳倾听,甚至还合着节拍轻轻晃动着身体,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欢快喜庆的乐曲之中。

    顾判心里明白,他这一去,要么做新郎,要么做兽粮,只有那么一点很微小的可能性,会引发一场“人”“兽”大战。

    然后在此基础上,有更加微小的可能性,红衣新娘和白鳞大蛇两败俱伤,反而给了他死里求活的一线生机。

第69章 素仙

    想要自己安然无恙,却还要让红衣和白蛇大打出手、两败俱伤,这太难了。

    难到顾判几乎都不想报太大希望的程度。

    毕竟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到最后绝望起来,也会更加痛苦。

    但只要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能闭目等死,无论如何,也要先努力一把才是。

    那么首先,他需要先想办法引爆一场战争。

    而这里面最为关键的因素,就要看他到底有多香了。

    “话说我现在想先去泡个澡,梳洗打扮一番,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顾判努力放空自己的脑袋,任由发散性思维四处飘逸,以此来缓解内心深处不自觉就升起的慌张情绪。

    他一边倾听着身后的乐声,一边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六头猛兽,不停测算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与平衡点,以此来控制自己前进的步频与步速。

    顾判走得并不算慢,脚步也很坚定,但若想着如果真要给这段路程加一个期限的话,他会毫不犹豫说出,一万年。

    终于,他在一块方方正正的山石上停下脚步。

    身后不远处,是不再变化移动的奏乐声,身前数十步外,则是白鳞大蛇高高昂起的头颅,在皎洁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它那对湛蓝色的眼眸。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白鳞大蛇,他感觉和下午激斗中的惊鸿一瞥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天然生成的压迫感,哪怕仅仅是在它面前站着,都已经耗去了他相当程度的勇气和精神。

    顾判深吸口气,努力对着前面的白蛇露出一丝笑容,“素,素仙你好,俺是许贞。”

    “不,我错了!......素贞!我是......”

    但白蛇明显不想再多给他哪怕一个字的解释机会,高高昂起的头颅猛地下沉,仿佛一只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了过来。

    轰!

    巨大的声响在顾判头顶高处猛然爆发,也让他真正明白了到底什么才叫做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红白两色光芒在半空中迅速扩张,刹那间就将百丈方圆的山林完全笼罩进去。

    但唯独留出了一小片不足一丈直径的圆形空地。

    顾判就这样站在空地中央,周身燃烧着淡金色火焰,抬头看着仿佛突然间定格的一幅画面。

    红衣飘飘的女子凌空虚渡,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大红袍袖内探出,五根青葱般的纤细手指张开,轻轻触摸在白蛇头颅正中的鳞片上。

    红芒与白雾就以两者的接触点为中心,肆意向着四面八方爆发,刹那间便已经摧倒了不知道多少山石树木。

    这种高度,这等威势......

    顾判微微张开嘴巴,不由自主就发出了一声叹息。

    不过,尽管身处交手中心,尽管红衣和白蛇就在他的头顶,若是眯眼仔细去瞅,甚至能尝试窥伺那红裙下是否会有春光乍泄,但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迫。

    直到此时他也才明白过来,刚才白蛇那惊天动地的扑杀,针对的其实并不是他,而是悄无声息已经降临的红衣新娘。

    而红衣和白蛇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真的很奇怪地避开了他所站立的位置,仿佛生怕将他在战斗中碾压至死。

    “如此看来,我还是真香呢。”

    顾判稍稍松了口气,却并不敢就此收回淡金火焰,而是继续消耗真气将它外放燃烧下去,就算是刚刚打理好的兽皮外套已经化作灰烬都不管不顾。

    不能把自身安危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面,这是由无数悲惨故事、无数血泪凝聚而成的真理,他懂,非常懂。

    吼!

    白蛇后方的黑熊爆发出一声怒吼,原本就高大强壮的躯体吹气般再次胀大起来,黑色毛发钢针般根根直立,咆哮着就朝战场冲来。

    在它身后,野牛、青狐、麋鹿、山羊,排成一条横线,同时怒吼着扑杀过来。

    轰!

    正当顾判好奇红衣新娘该如何应对对面的联手攻势时,陡然间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就突兀地出现在山林之间,将黑熊等猛兽前进的路线牢牢封死堵住。

    滴滴答答的奏乐声再次响起。

    古宅厚重的雕花大门轰然大开,一条鲜红的地毯从里面铺就出来,迅速延伸到密林深处。

    两排吹吹打打的鼓乐手从门内走出,后面则跟着一队排列整齐,披红挂绿的车马手,然后则是旗锣伞扇、金卫仪仗、八抬大轿、车舆相随。

    古宅的出现,活生生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在顾判一个活人,以及六头山林野兽面前,上演了一出迎亲接亲的大戏。

    轰!

    当先的黑熊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一头狠狠撞进了奏乐队之中,紧接着是后续紧跟而来的其他野兽,几乎同时冲进去扑咬撕扯。

    就算是本应该食素的野牛、麋鹿和山羊,竟然也都双眼通红,毫不留情地将一个个乐手分而食之。

    刹那间鲜血飞溅,骨肉乱飞,将地上铺着的那条大红地毯的颜色浸染得愈发鲜艳夺目。

    “王对王,将对将......”

    顾判目不转睛注视着两处战场,片刻后很快得出一个推断。

    红衣新娘这一方,似乎危险了。

    虽然在王对王的主战场上,她能一直硬顶着白蛇散发出的冰寒之气一步不退,甚至从场面上看还略占上风,但在那边的副战场上,她这一方的情势可就显得有些不妙。

    那些看起来很渗人的鼓手乐手车马手等等,在各种发狂猛兽的爪牙与利齿下根本就不堪一击。

    才短短一个照面,他们就已经被撕裂分食了不知道多少,再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太长时间,野兽们冲入古宅破墙拆屋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实。

    而一旦古宅被破,就算对她没有产生反噬性的影响,得到了援手的白蛇必定实力大增,极有可能就会打破目前的僵局,取得真正的上风。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

    顾判密切关注战局,内心深处对白蛇一方占据上风还是乐于见到的。

    因为相比较这些山林野兽而言,红衣新娘更加诡异难言,仿佛没有实体,却又能爆发出强横至极的实体攻击,不仅打不过,还走不脱,甩不掉,简直无计可施。

    这些疑似可以修炼的野兽虽然也很厉害,但它们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动物,真到了两败俱伤的时候,他还是比较喜欢从这些动物手底下逃走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衣新娘与白鳞大蛇还在保持着最开始接触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连红白两色光芒也一直保持均势。

    但顾判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几头野兽与迎亲队伍之间的战斗,似乎正慢慢朝着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

第70章 热情好客

    以黑熊为首的五头野兽依旧势如破竹,很快便撕咬杀穿了一排排穿着喜庆,表情更加喜庆的迎亲人,距离古宅的大门也越来越近。

    不过就是这最后一段距离,这些野兽却仿佛怎么都无法迈过。

    迎亲队伍还在源源不绝从门内走出,而之前被它们分而食之的那些人,就算只剩下一条腿,一只手臂,一张脸,都还在欢快喜庆地向前走着,敲着,唱着,笑着......

    然后没入到黑暗深处消失不见。

    渐渐地,野兽们吃不动了,但那些穿着大红衣服的人,却还在往它们嘴边送着,甚至自己将自己的身体卸开,与其他人合力,想要掰开野兽的嘴巴把血肉给送进去。

    掰不开嘴就硬掰,送不进去就硬塞,甚至把自己搅碎了方便咀嚼。

    顾判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生怕别人吃不上自己肉的家伙存在。

    这一幕比起头顶正上方还在持续的红白对拼,却更加让人感到诡异,阴森,以及恐怖。

    “这些野兽陷入危险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判在一旁看得是清清楚楚,再这样继续下去,那些现在看起来还很凶悍的野兽怕是逃不过失败的结局。

    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如果这场“人”“兽”大战不是两败俱伤,而是红衣新娘大获全胜的结果,他又该如何从她手中逃得性命?

    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几乎无计可施。

    还是那句话,打,打不过......就算他在白漓和木蛉的联手下,一斧正中目标,也不过是斩断了她的几根手指而已。

    而且她挨过一斧之后,肯定会对打野刀心存忌惮有所防范,再想如法炮制劈她几次,恐怕已经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逃,似乎也逃不掉。

    从第一次碰面交手到现在,他都已经逃出这么远了,还被一路追了上来,要说她没有什么定位追踪的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退一万步讲,他可以屏蔽摆脱掉她的定位,在如今被双方力量包围笼罩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

    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顾判暂时处在不知道是红衣新娘,还是白鳞大蛇刻意留出的暂时安全区内,脑海中拼命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但每一个都又被他生生掐灭。

    就当他苦思脱身之策时,场上的形势陡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轰!

    毫无征兆的,原本平衡的均势被打破了。

    红芒白雾突然一颤,然后便是炸弹落地般的大爆发。

    整个山顶都在剧烈颤抖,树木山石就如同塑料泡沫一般被折断,抛飞,一片末日降临的景象。

    张灯结彩的古宅蓦地一阵虚幻,然后又开始膨胀,就真的像一只被吹大到极致的肥皂泡,嘭的一声。

    它爆了。

    巨大的冲击力量将大片山石树木掀翻,几头猛兽也抵挡不住腾空而起,就像是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打着滚翻飞出去。

    顾判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口,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淡金火焰便噗地被压迫到几近熄灭,整个人也被随之而来的冲击直接撞飞,朝着密林翻滚过去。

    嘭!

    他只觉得后腰一热,然后就是火辣辣的剧痛。

    一头青狐如同一枚炮弹,精准命中了他的身体,甚至还在交错而过的刹那,用尖牙厉爪撕扯掉了他一大块肉。

    mmp!

    你王八蛋的饭量究竟是有多大啊!

    腰子是不是掉出来了!?

    但下一刹那,顾判心中骤然涌起狂喜的情绪。

    被青狐这么一撞,他尽管口吐鲜血、痛不欲生,但却像是一颗弹弹球,忽的转变方向,朝着崖壁下方坠落。

    机会!

    没想到唯一的逃生机会,竟然如此突兀地降临!

    他的心弦猛地绷紧到极限,顾不上再去考虑腰子的事情,咬牙承受住白雾红芒余波对身体的侵袭,瞳孔瞬间紧缩至针尖大小,死死盯住炮弹般飞来的各种石块树干。

    嘭嘭嘭嘭嘭!

    顾判奋起余力,拼命挥舞着巡守利斧,将一块块山石击碎,却依然避免不了身体不断被砸中的情况,刹那间便已经伤上加伤,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欢喜地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因为在爆炸冲击波的推送下,再加上青狐那一撞的变向加速,他竟然成功地脱离了红衣与白蛇的交战区域,连同无数断木碎石一头扎进了瀑布下方的河道之中。

    噗!

    身体入水的那一刻,顾判只感觉眼前一黑,又接连喷出几大口鲜血,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他整个下半身早在那一撞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也仿佛同时释放自我,在体内野马脱缰般四处乱窜,还伴随着剧烈的撞击。

    “以我现在的身体强度,从上面掉下来,也一下子扔了半条命出去。”

    “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腰椎似乎直接断掉了,肋骨也不知道还有几根完好,这下子很是很麻烦啊......”

    “也多亏了生命值多次加强带来的强悍体魄,才能让我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勉强保持行动能力。”

    顾判屏住呼吸,硬生生将下唇咬掉一块肉来,强自忍住越来越深沉的睡意,努力挥动双臂向前划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偶尔换一口气外,其他时间顾判根本不敢露头,就这样拖着残了的身体拼命向前游动。

    他明白现在千万不能睡着,一旦闭上眼睛,不用上面那两个变/态追来,他自己就会很快淹死在这河流之中,绝无幸免之理。

    咔嚓!

    他突然伸手掐住一条疯狂逃窜的鱼,直接塞进口中大嚼起来,连鳞带刺统统嚼碎了咽下,以补充恢复已经损耗到极限的身体。

    接连生吃掉十几条尺许长的鱼后,顾判的心却还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十几条鱼提供的能量,竟然完全顶不住他还在加速的消耗,身体状况仍然在急速恶化,或许过不了太长时间,就要面临全线崩盘的结果。

    “还要更多鱼肉,还要更多!”

    左前方有一条大鱼!

    顾判眯起眼睛,双手猛地一按河底岩石,身体一个加速转向,便朝着那条至少有两尺多长的大鱼冲去。

    嘭!

    就在指尖几乎要触摸到鱼鳞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侧面撞击过来,当场就将他重重推开,撞在河底的鹅卵石上。

    顾判瞪大眼睛,在忽然变得浑浊的水流中,看到了一大团黑影飞快划过,同时还带走了那条两尺多长的大鱼。

    下一刻,那团黑影一个急停转身,拦在了他的正前方。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楚,这团硕大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呵,麋鹿兄,看来你受的伤也不轻啊,脑袋都快掉下来了。”

    顾判咕噜噜吐出一连串的气泡,咕咚吞咽下一大口混入了鲜血的河水。

    “想吃了我吗?我也很想吃了你啊。”

    轰!

    下一刻,他和那头麋鹿在水底狠狠撞在了一起。

    咕嘟,咕嘟!

    顾判拼命挣扎着,将一根长长的鹿角从自己被刺穿的左肩拔出,浮上水面大口喘息几下,便又一头扎进水底,张嘴狠狠咬住了麋鹿的脖颈。

    麋鹿的脑袋躺在河底碎石中间,它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就像有了灵智一样,充满恐惧与不敢相信的神色。

    而在一旁,顾判还在拼命吸吮它断头处涌出的鲜血,手中的打野刀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剥离它躯体上的皮肉。

第71章 赤足

    轰!

    汹涌澎湃的热流从巡守利斧涌进身体,顾判被冲击得浑身都在颤抖,却更是加快了吸吮撕咬的速度。

    虽然使用巡守利斧击杀麋鹿后,生命值上限确实在增加,身体也即将迎来一波强化,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他身体从内到外的每一处地方,都已经伤重消耗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尤其是红芒与白雾最后碰撞爆发后,散逸余波对他身体的侵蚀,更是将他的状况推向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并且还在朝着完全崩溃迅速滑落。

    这就是和以前击杀野怪增加生命值时最大的不同之处。

    如果可以数据化,现在他的实时生命值,已经跌到了“丝血”状态,而且还在缓慢而又坚定地下跌着。

    因此,他的身体,已经提供不了任何的能量来供应强化完成前的消耗了。

    打野刀,毕竟只是打野刀,而不是吸血刀。

    所以说,顾判虽然很清楚在吃了麋鹿的血肉后,可能还会再次发生中毒昏迷的情况,但他却别无选择,就算是饮鸩止渴,那也要先喝下去不被渴死再说。

    麋鹿的鲜血刚一进入口中,他仿佛就听到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欢呼,如同经历了连年干旱的植物,疯狂地迎接雨水的降临。

    大口喝血,大口吃肉。

    顾判从来没有想过,生啖血肉竟然也能如此美味,胃部在剧烈蠕动着,往往一块生肉才刚刚从食道滑落,便当即消失不见。

    当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吃下去时,才惊讶地发现,硕大一头麋鹿竟然已经被啃食了大半,许多地方已经被吃空,只留下些许筋骨残肉留在骨架上面。

    “完了,真是石乐志,不知不觉就吃了这么多进去。”

    “现在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万一一会儿因为生吃鹿肉再次昏迷又该怎么办?”

    顾判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就把小半只残破不堪的麋鹿尸体丢在水底,只拿了仅剩的一根鹿腿和剥下来的鹿皮,然后再一次踩水浮上水面。

    他身上的外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就连被冲击波和山石树木砸出的骨折,也都在这段时间内初步接好,只要再将养些日子,就能完全康复,甚至强度更胜从前。

    顾判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两岸碧草青青,更远处的山脉走势低矮平和,而且这里的水速已经趋于平缓,河面也变得宽广,不再是最开始时几乎是峡谷漂流的感觉。

    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笑容,他长长松了一口大气,这就意味着他经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划水潜游后,已经即将脱离断离山脉的群山环绕,真正来到外面的平原地带。

    但仅仅过了几个呼吸时间,他却猛地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刚刚升起的喜悦情绪瞬间打压。

    吃了麋鹿之后,他一直担心的负面影响虽然姗姗来迟,却并未真正缺席。

    顾判不敢在水中继续停留,便在真正的痛苦来临前飞速上岸,又马不停蹄狂奔出一段距离,总算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捡起根树枝咬在嘴里,静静等待着痛到让人昏厥的苦难降临。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一刻钟后,他猛地掀开身上的枯枝败叶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又等待了许久,才从藏身的泥坑里爬了起来。

    这一次的不良反应,可比上一次吃了豹肉后轻得多了。

    根本不需要昏迷,只要咬咬牙就能硬挺过去。

    是因为麋鹿实力不如豹子,还是因为食草食肉动物的区别,亦或是他只吃了生鹿肉,没有烤熟的原因?

    他一头雾水,想了又想也无法找出正确答案,于是便很爽利地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把鹿皮胡乱叠了围在腰间,又朝着河水走去。

    比起在岸上行走,潜水虽然辛苦一些,但胜在安全隐蔽,还是当前逃命跑路的首选方案。

    如果这条河能一直通往大魏京城,他甚至打算一路游过去算了。

    顾判系好鹿皮,大步奔向河边,却在片刻后突然停住,屏息凝神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景象。

    他静静站在一棵树下,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眸子里映照出一幅美丽的画面。

    一位长发及腰,白衣飘飘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圆石上面濯足。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夕阳西下,碧水银沙;

    伊人静坐,纤足如玉。

    这一切深深印刻在顾判眼中,有那么片刻时间,他甚至都不敢再靠近一步,也不敢当即离开,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这画卷一般的景象。

    最后一点光明正在被黑暗迅速侵蚀,两人一个心无旁骛地戏水,另一个在远处有些莫名其妙地失神发呆,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当最后一抹夕阳即将落下,白裙长发的姑娘终于从圆石上起身,就那么赤足立在河边细沙之上,回眸笑道:“你终于来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轰!

    这一刻看到的景象,这一刻看到的面容,都深深定格在顾判脑海中,让他甚至都忘记了思考与呼吸。

    她……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她的大红嫁衣呢?

    她的凤冠霞帔呢?

    既然她出现在了这里,那么素贞呢?

    是被她打杀了,还是击败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顾判脑海中盘旋,寒意也慢慢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

    女人的善变在这一刻似乎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仅仅是骤然转变的穿衣打扮风格,就让他难以适应,直接导致直到她转过身来,他才猛地认出这竟然是她。

    摇头驱散掉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惊讶与恐惧,顾判深深吸气,缓缓走近,抱拳一礼,努力平静语气语速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未敢打扰姑娘嬉水。”

    “我知道,也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你突然跑远,是去做什么呢?”她背朝只剩下最后一线的夕阳,整个人仿佛突然处在了光与暗的交界。

    顾判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吃坏了肚子,去那边林子里解决一下。”

    “呵,你在骗我......我虽然见识不多,和你们这些人呀接触的也少,但真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那种问题要趴着解决的。”

    一袭白裙的红衣新娘拎起雪白绣花鞋,莲步轻移,未着鞋袜的雪白赤足在河滩上留下长长一串小巧的印记。

    她来到顾判身前,轻笑道:“你刚才发呆的样子挺有意思,也挺有趣的,那么,我好看吗?”

第72章 洗衣粉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这一刻,顾判心神竟然不由自主已经飘向远方,无端地记起之前并未留下太多深刻记忆的诗句,骤然听到她问话,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好看,呃,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反应,以及不经脑子就说出来的那个愚蠢答案。

    这是一道送命题,一个答不好,他就可能马上就会换上红袍,去学习一样欢快喜庆的新乐器。

    她却忽然笑出声来,“你也是个有趣的,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哪有既好看又不好看的?”

    “所以说,到底好不好看呢?”她微笑着,恰好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

    再次听到红衣新娘的声音,顾判陡然间惊醒过来,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此时他反而牙一咬心一横,斩钉截铁道:“伊人戏水,肌肤如玉,好看,很好看。”

    “既然觉得好看,那就娶了我呀。”她掩嘴又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这一路寻夫,可是辛苦的很呢,还有那夜,为了护住你不被白蛇吞食,同样辛苦的很呢。”

    女人一旦执着起来,简直是太可怕了。

    还有,必须深入思考一下,她现在为什么是一袭白衣?

    顾判心中念头急速转动,最后定格在断离山脚,三方联手,四败俱伤的那场战斗上面。

    在不闪不避硬扛了三次攻击后,她向后退了十几步,每退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嫁衣的颜色也减淡一分......

    那么,现在她的面容白皙到几近透明,大红嫁衣也诡异地变作了一袭白裙,就连手上拎着的绣花鞋,同样也是雪白颜色。

    这说明了什么?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凝视着那张可以让人魂不守舍的美丽容颜,表情渐渐黯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我自见到姑娘后,衣带渐宽,心如鹿撞,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唯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眼中波光流转,只觉得这些话听到耳中,竟分外的有趣,还有种熏熏然欲醉之感,一时间不由得愣了一下。

    然后便又听他接着说道,“奈何我已有婚配在身,不能与卿执手偕老,心中悲苦不能言,恨不相逢未娶时。”

    她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悠悠长叹,右手虚握,抬手拭泪。

    待手臂抬至与那修长美丽脖颈同高时,指尖已然触及巡守利斧那温润的斧柄。

    但他却并没有轰然拔出巡守利斧,而是真的擦去了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泪。

    危险!

    极度的危险!

    只要敢暴起出手,十之八/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

    她同样幽幽叹了口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在骗我吧。”

    “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在骗你吗?”顾判满面悲戚,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说谎,那就是吧。”

    沉默。

    无言的沉默。

    两人相距仅仅三尺,面对面站着,却谁都没有动,更没有说话,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能听到不远处河水缓缓流淌的水声。

    许久后,她忽然有了动作,撩起耳畔的青丝,微笑着问道:“你的那柄斧头呢,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感觉它也非常有趣的样子。”

    顾判的心弦在这一刻陡然绷紧到了极点。

    经过刹那时间转了不知道多少道弯的紧急思考后,他用一种有些疑惑,还带着点讶然的语气道:“它自己走了。”

    “它自己走了?”

    她挑了挑一对好看的黛眉,似乎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对,就是走了,自己走的。”顾判又强调了一句,这一次语气就变得确定了许多。

    “怎么走的?”

    “悄悄地它走了,正如它悄悄地来,它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它还会再次悄悄地来,连我也不知道。”

    红衣新娘闭上了眼睛,轻声叹息道:“这还真是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你听说过魔性妖刀吗?”顾判话锋一转,忽然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面。

    “魔性妖刀?”她缓缓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顾判轻咳一声道:“魔性妖刀就在这魏朝地面上游走,而且,据我所知很奇怪的一点是,作为一柄刀,被握在手里杀敌的兵刃,它竟然好像拥有了独立的神智,而且也厉害无比,你说奇不奇怪?”

    “是这样啊,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她却是露出些许恍然的神色,接着又道:“那么你的意思是,那柄斧头也是和魔性妖刀同类的东西?”

    顾判点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因为我并没有见过魔性妖刀,但是,我觉得它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河畔再次陷入到安静沉默之中。

    顾判看着不再说话,闭目深思的红衣新娘,心中那根几乎马上就要断掉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刚才在骤然被问到巡守利斧的问题时,他确实很慌,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该作何选择。

    但是,他非常明确的一点是,直接把斧头从裤腰深处掏出来,那是最下乘的做法。

    紧接着,他想要说的答案,是将斧头丢在了断离山脉深处的那条大河之中,水流泥沙冲刷下就算想回去再找,也很难找到。

    但是,话已经到了嘴边时,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反而选择了这样一种说辞。

    让顾判改变想法的最直接原因,还在于他忽然思维发散、灵光乍现,想到了一瓶洗衣粉。

    对,就是那种用来洗衣服的白色粉末,装在矿泉水瓶里的洗衣粉。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还有由洗衣服引出的另外一系列的问题。

    简单描述一下的话,就是在他前一个时空之中,当某个不可力敌的超级大国指责你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想要针对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动手时......

    你最好真的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要不然,绝对会死得很惨。

    所以说,顾判不敢拿出来真正的巡守利斧,但同样的,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那东西。

    最后只能是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企图达到一种类似于“核讹诈”的目的。

    现在很明显,不管红衣新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应该是暂时过关了。

    河水缓缓流淌,一条胆大包天的小鱼从水下冒出头来,吐了一个泡泡。

    就在这时,红衣新娘再次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珍而重之地从袍袖内取出一只古朴木盒,在顾判眼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部破旧的书册。

    严重磨损的封面上,只能依稀看到不知道是“大”,还是“天”的字迹。

    “天书,和你有关系。”

    她低头注视着木盒中的书册,语气严肃认真:“这上面,留有你的味道。”

    这东西果然在她手上!

    而且看她的样子,竟然已经被深深吸引,完全沉浸了进去!

    第一眼看到这部“天书”,顾判差点儿就失态捂住自己的眼睛,来上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心中杂念纷飞,还带着些许慌张,此时此刻,以他迷之自信般的“机变灵动”能力,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处置。

第73章 师道尊严

    顾判有些头痛。

    《天书》是他写的没错。

    但问题是这里面的很多内容,他也只是生搬硬套、胡拼乱凑,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连他自己都不通不懂啊!

    为了增加《天书》的阅读理解难度,他不仅仅丢进去了道德经的部分内容,其他还连带着故意以艰深晦涩的文字,抄了许多上一个时空都容易让人三观崩塌的论点,揉搓成一份大杂烩,一股脑地给塞了进去。

    说句非常负责任的话,现在让顾判自己回忆一下,到底在那部《天书》上写了些什么,他也已经大多记不起来了。

    现在人明显是带着书过来,态度诚恳求学问道了,那他又该怎么才能把这个谎给圆过去?

    一句谎言的背后,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但是言多必失,谎话越多破绽就会越多,直到一切都轰然倒塌,露出里面苍白的真相。

    迎着红衣新娘探究的眼神,顾判适时流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

    “此书是我从旧书堆中偶然发现的孤本,因为怕遗失,便被我放在了一个亲兵的身上,后来那亲兵失踪了,书也随之消失不见,没想到,却来到了你这里。”

    说完后,他缓缓伸出手,啪地又给木盒合上了盖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它现在到了姑娘手中,就说明姑娘与它有缘,却与我无缘,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了。”

    她看看手上严丝合缝的木盒,再抬头看看他一脸淡然的表情,忽然间就生出些许惊讶和不可置信的情绪来。

    如此珍贵玄妙的《天书》,他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喃喃自语一句,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缕明媚笑容,似乎将黑暗的夜空都照亮了几分。

    “既然你曾经持有天书,那么也一定仔细研读过吧。”

    又过了许久,她收敛笑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所以呢,我想要听一听你对它的理解。”

    这......

    果然还是逃不掉对消化不良大杂烩的解读吗?

    这种难度,至少要先让她从九年义务教育学起才行。

    顾判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我看了之后完全是一头雾水,如坠云里雾里。”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绝,万一惹得她不快翻脸,那前面耗尽心力才艰难营造出来的缓和氛围,极有可能会瞬间尽丧,难有回转的余地。

    “既然读过,想必会有些心得,你尽管说就是了。”

    到了此时,顾判反而平静下来。

    既然非要来上这么一遭,那就开始忽悠好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学生听的不满意,老师就抡起斧头和她大战一场,以此来维护师道尊严而已。

    新月夜下,碧水河畔,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凝神静听,气氛出乎意料的宁静和谐。

    直到月过梢头,顾判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许久后,她缓缓起身,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听君一言,收获良多。”

    “那么,君想要什么样的回礼呢?”她微微侧头,想了一下,忽然从洁白的袖中甩出了一样东西。

    噗通!

    顾判只看了一下,便心中嘭嘭直跳,几乎被晃花了眼睛。

    在地上蜷缩着的,是一具几乎找不出来一点儿瑕疵的诱人女/体。

    而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枚炸弹,直接将顾判心中诸多阴暗念头直接引爆。

    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便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开,“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一动手指,地上那女人就不由自主换了个更加诱惑的姿势。

    “君觉得,这份礼物如何?”

    顾判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我是专情之人,不做那移情别恋之事。”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哦?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姑娘如此幸福,能得到君的青睐?”

    身体在一点点绷紧,然后又在顾判的刻意控制下缓缓放松,他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并且保持平静淡然。

    “那位姑娘啊,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呵,虽然知道你言不由衷,但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君,是妾所见过的,唯一有趣的人呢。”

    她掩口轻笑,“既然君不喜这份礼物,妾身思来想去觉得君也是爱书之人,便唯有以此书相赠,还望君莫要嫌弃。”

    顾判只好欠身双手去接,他不能不接,也不敢不接。

    下一刻,两人指尖相交,一粗糙火热,一纤细冰凉,这种微妙的感觉,不由得让他微微一愣。

    然后便是一声惨叫划破了河边的安静。

    顾判低下头,死死盯住自己手腕上还在流血的两点伤口,眼神阴郁冰冷。

    她抬起头,拭去唇角的一缕鲜血,挥手将那女子重新收走,转身朝着河对岸走去。

    几步后,她便已经来到了河水中央,白衣飘飘踏波而立,回首淡淡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所以呢,我留下了一点痕迹,这是保护,也是道标,等我恢复以后,再来找你。”

    “希望到时候,你还是像今天这样有意思,还要真正把许多问题想得更加通透一些,不然呢,呵......”

    说完后她不再回头,一步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身上的雪白衣裙也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变红,直到最后完全不见一丝白色。

    芳踪缥缈,杳无踪影。

    顾判留在河边,右手虚握背在身后,时紧时松,最终还是完全离开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双腿一软坐到地上,额头背后满是沁出的冷汗。

    那个被她丢在地上的窈窕白皙女子,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他那便宜二弟,名叫白漓那个,只是没想到,它最终竟然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完整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看起来相当的凄惨。

    当时需要他和木蛉联手才能抗衡的白漓,现在就像是一个玩偶,被随意扔来扔去。

    刚才她那一口,虽然只是用牙在他的身上划破了一点皮,但那种疼痛的感觉却仿佛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让他一刻都无法忍受。

    手腕上方被咬的地方已经不再流血,却留下了两枚细小的痕迹,乍一看并不会引起注意,但仔细看上去,又像是天生的两个胎记,和身体完全融为了一体。

第74章 我思故我在

    顾判面色阴沉,犹豫了很长时间后,还是放弃了将这两点“胎记”剜掉的想法。

    毕竟它是红衣新娘所留,还被她称之为道标,很有可能一旦破坏就会将她引来。

    再往深处想一层,以他现在的能力,说不定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两点小小的东西,反而会得不偿失伤及自身。

    “眼不见,心不乱!”

    顾判呼出一口浊气,直接割下一条鹿皮,做了个护腕把两点标记牢牢遮住,这才收敛心绪真正拿起了那本红衣新娘赠送的破书。

    咦?

    这书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

    他想了一下,当即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竟然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她随手回赠过来的,竟然是老姜头遗失在山林之中的手书。

    真正修成之后可以“操”天道,“生”阴阳的乾坤借法!

    这是多么牛逼的一部功法啊。

    这书不应该是在白虎那里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又到了她手中?

    顾判猛地瞪大眼睛,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差点儿忍不住就要放声高歌。

    她从白虎那里拿走了这本书,那么就极有可能,白虎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下!

    好厉害的红衣新娘。

    这些在人眼中可称恐怖的怪物,在她那里,就真的只是一头头可打可杀的畜生。

    这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这碑文拓本毫无兴趣。

    按照最简单的大小猫理论,老姜头苦修碑文拓本,然后被白虎摘掉了头颅,白虎修没修炼拓本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猜到红衣新娘比白虎厉害。

    那么,她随手就用碑文拓本送人,也就解释的通了。

    想到此处,顾判当即抬起手臂,去看那早已经不明显的黑线。

    黑线消失不见了。

    这一发现几乎让他将猜测坐实,心中也着实松了长长一口气。

    他在不久前还有两个心腹大患,一为白虎,一为红衣新娘,现在白虎已经不足为虑,剩下的红衣新娘似乎又是个可以有限交流的对象。

    更何况在她养好伤之前,应该不会再来找他,这岂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不用担心来自这两位的威胁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顾判边走边翻书,很快就将老姜头手书的所有内容背了个滚瓜烂熟。

    她看不上的东西,他可是准备真的拿过来当传家宝珍藏的。

    就好比他不负责任生搬硬套的《天书》,不也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了吗?

    他脸色一变,闪过某个古怪的念头。

    这算不算是两个热爱读书的年轻人,在相互交换定情信物?

    顾判抓紧时间摇摇脑袋,将这个恐怖的想法抛之脑后,再也不敢提及一丝一毫。

    红衣新娘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她也和人有着实质性的区别,这是他在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观察后,最终得到的结论。

    经历的异闻多了,他也可以做出判断,在这个已经逐渐开始偏离,并且在加速偏离航线的低武世界上,非人生命哪怕是衍生出了灵智,会说人话,那也是无法用人的思维和眼光去揣度的诡异存在。

    这不仅仅是可能存在的生殖隔离问题,而是更为深远的,生命存在本质的问题。

    真想要打破这种隔阂,那必须要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再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去真正了解、包容和容纳。

    就这样还是建立在双方面基础之上的,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基本可以想象一下肉包子心怀大爱,想要和狗交流感情的动人场景。

    所以在顾判眼中,会这么干的人,除非是真真正正的迫不得已去和“它们”接触,剩下的全能用吃饱撑的,不知死活来概括。

    这世上好看的人儿很多,有趣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对这些厉害的异闻事件,还是要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那些不厉害的,真当他那二级打野刀是拿来砍柴的么?

    顾判沿着河边飞快前行,他还是觉得不能耽误时间,出山后先搞点钱稍作休整,然后当然是毫不停留赶往京城,去抱珞裳姐妹的大腿。

    在他眼中,这绝不是吃软饭行为,而是审时度势下所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红衣新娘,她毕竟不是个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之。

    别看他们在这河边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样子,那是建立在他绞尽脑汁去带节奏营造氛围的基础上。

    这样才最终勉强过关,得了个还算有趣的评价。

    但他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什么时候她觉得没趣了,他也就变成了可以任意打杀的对象。

    饿了就摘果抓鱼,渴了直接灌一通河水,就这样一直走了足足好几天时间,他才终于离开了连绵不绝的群山,看到了久违的绿色平原。

    断离山脉深处。

    一袭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高处,久久闭目不语。

    忽然间,她轻轻一甩袍袖,将那个不着一缕的白皙躯体丢了出来。

    “你的名字是白漓。”

    她低下头,伸手从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拂过。

    “但是,你为什么会叫做白漓呢?”

    “吾生于白漓峡谷,是以自号白漓。”蜷缩在地上的白漓缓缓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却还算平静。

    “是吗,但是你看,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她微微蹙眉,似有极大疑惑。

    “白漓峡谷是那些人们对某个地方的命名,你不过是借用表示自我,而且,你如今显露的本体模样,依然是借鉴使用人们的身形样貌......”

    “所以说,你的自我呢,本我呢,真我呢,到底又在哪里?”

    “你存在的意义呢,又是什么?”

    白漓一下子愣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就又听到她继续缓缓说着,“那个有趣的人啊,他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何处去......这三个问题,还有其他的一些话,我初时只觉有趣,但后面想了很久,却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漓同样陷入迷茫,它很想直白地说,吾名白漓,自白漓峡谷而来,往山林捕猎白虎而去。

    但细想一下却又很疑惑,疑惑到了令它难过的地步,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是在问这些,而是应该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那么,它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白漓才低低说道,“吾灵智自生,便思自我......”

    “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是那个人说的,我思故我在对不对。”

    她缓缓转动着鲜红袍袖,伸手捏住身侧石壁上一朵生出红花的笔直细枝,“吾等的想法在不断确定吾等的存在,确定吾等是谁......但是,吾等究竟是谁,吾等真的存在吗,什么又是真正的存在?”

    “你思,你在,思为因,在为果,但为什么不应该是在为因,思为果!?到底何为因,何为果!?”

第75章 客观存在

    红衣新娘唇角悄然淌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她抬手将它拭去。

    但就在下一刻,它却又倔强地流淌了出来。

    她便不再去管,而是接着说道:“更进一步去想,不只是吾等,甚至是这天地,这山川河流,还有那些生灵,它们,都真的存在吗?若是它们确定存在,那你又该如何去准确描述它们?”

    “就好比它,在吾等眼中最为普通寻常之物。”

    红衣新娘轻轻拿起手上那根细长树枝,啪地将它从正中间折成两段,然后四段、八段、十六段......

    直至分割成肉眼都难以分辨的细碎粉末。

    一阵微风拂过,将她手上的粉末吹散飘走。

    她静静看着,眼神中满是痛苦不甘与怅然若失的神色。

    “它还能再分,只可惜以我的力量,已经无法再精准继续平分下去......正所谓他口中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白漓啊,你想一想,分割万世之后,这根木枝还是原来的它吗?作为这根枝条,它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抑或是就像是他说的那只诡异的猫一样,既存在又不存在!?”

    她笑了起来,表情阴森恐怖:“所以说,我现在很不喜欢猫这种东西。”

    “还有,若是一直将枝条分割下去,直至万世之后,那时的它,你还能再平分两半,还能测得准它们的长度吗!?”

    “测不准,测不准啊!”

    “他还说,闭上眼睛,天地不存。”

    “所以当我真的闭上眼睛,再隔绝一切感知,不思不想时......白漓啊,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一切好像真的都不存在了,这便是空,连我都感觉恐惧害怕的空,他说啊,正所谓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道空、天空、地空、人亦空......四大皆空。”

    半坐在冰冷山石上的白皙躯体倏然颤抖了一下,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它莫名其妙觉得风吹过去,有些冷,非常冷。

    忽然间,白漓听到红衣在自己耳边低语,犹如梦呓,“你说,这世间存不存在绝对的东西?”

    白漓沉默许久,才敢做出回答:“不存在。”

    “绝对不存在吗?”

    “.................”

    看着一动不动犹如石像的白漓,红衣新娘忽然又低低笑了起来,七窍中齐齐流淌出鲜艳的红色液体,将那张绝美的面孔刹那间浸染得阴森恐怖。

    “白漓啊,你明不明白,若想要破除四大皆空,与世长存,绝对存在不可求,却还有客观存在可以尝试,那么,什么又是客观存在?”

    “客观存在这四个字,就是我在与他交谈中悟出的,关于不被时间磨灭,灵智永存的一种方法,只可惜,对这四个字,我却是不解、不通、不明、不懂。”

    她幽幽叹息着,任由脸上的鲜血不停淌落,气息涨落不定,忽高忽低,高时无法直视,低时却又虚弱无比。

    “那个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去逼问,因为在我看来啊,这无法假借他人之手得到,而必须自悟。”

    “我应该一开始就吃掉他的,真的应该一开始就吃掉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竟然只能暂且放任他离去。”

    白漓呆呆看着那张鲜血淋漓,正在变得愈发阴森恐怖的面孔。

    它觉得这位颜色鲜红的同类似乎突然间疯了,却又好像没有疯。

    不对,或许是它自己疯了才对。

    它带着深深的疑惑,感觉到自己被暖洋洋的雾气包裹了起来,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

    一支商队正缓缓行进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商队规模不小,大小马车足有三四十辆,随行的伙计也有五六十人,一路上吵吵嚷嚷倒是颇为热闹。

    商队的头领是个四十多岁的胖胖中年人,姓白,伙计都称呼他为白掌柜,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但就在这天夜里,好好先生白掌柜笑不出来了。

    商队大小车辆全都停在官道旁,不是他们不想赶路,而是因为前面的路,被人给堵住了。

    前去交涉的伙计才刚说了一句话,便被黑夜中飞来的一支羽箭刺穿了喉咙,当场倒地身亡。

    只此一箭,便将包括白掌柜在内的所有商队成员全部吓破了胆。

    他们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落草的匪寇,那也是求财为主,如果讲好了过路银钱或者扯上了某处关系,那双方便会和平离开,哪有像现在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

    商队伙计们下意识握紧防身的哨棒和短刀,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道对面黑暗中的杀人者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唯有白掌柜忽然想起,某次与府兵校尉吃酒时,讲到的一个传闻。

    最近东林府内出现了一群马贼,匪首绰号黑狼,马上步下功夫尽皆厉害,麾下聚集了三十六个悍不畏死的匪众,专干那无本万利的买卖。

    最为可怖的是黑狼杀人毫无禁忌,不管有没有遭到抵抗,全是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府兵乃至于东林各地军镇也对其进行进过追剿,只是这伙马贼极为狡猾,遇到小队官军竟敢直接设伏反杀,待大队人马到来时又往断离山脉深处一钻,一时间竟然难以将其剿灭。

    当猜测到对面是黑狼一伙儿之后,白掌柜心中满是绝望,只道这一次行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钱赚不回来,还要把性命都丢了进去。

    以这些伙计的武力,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过这些马背上如履平地的匪徒,就算是想献出所有财货保平安,在黑狼这里也完全行不通。

    白掌柜咬牙拔出了腿上绑着的短刀,准备最后给自己一个痛快算逑,就当他盘算着从哪里下刀死得最不痛苦时,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好像还是个野人。

    白掌柜看着那位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兽皮裹着,好巧不巧正正挡在了马贼与商队之间。

    低着头默默赶路的年轻人抬头左右各望了一眼,看到商队与马贼后也是一愣,下一刻脸上竟然满是狂喜的表情。

    白掌柜暂时先把短刀放下,目瞪口呆看着那位缓缓蹲在了官道正中,左看右看似乎在丈量道路的宽度,随后竟然还抓起来一把泥土高高扬了出去。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黑暗中,马贼们开始策马冲锋,百十步距离转瞬即到,为首的黑狼狞笑着,挥舞起寒光闪闪的斩马刀,看都不看便朝着那人劈砍下来。

    黑狼胯下战马速度很快,带动着刀势也凶猛非常,这一刀若是劈实了,恐怕是能将人直接分成两段。

    白掌柜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血肉飞散的恐怖画面。

    轰!

    巨大的响声震得白掌柜头皮发麻。

    他心里猛地一颤,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被砍成两段时,竟然会发出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

    耳边响起商队伙计压抑的惊呼,白掌柜将紧闭的双眼打开一条缝隙,右手重新抬起了那柄短刀。

    “嘶!”

    白掌柜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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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