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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同袍相依     攻仙txt下载     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皇城之变(一)

    有了御林军的加入,何易一行人得以畅通无阻。

    而且在这之前,何易便先让父亲在接到母亲与姐姐之后,便立刻前往神武宫,那里的诸将与何父都是旧友,一旦将此事说明,相信很快便会有更多的兵马涌入皇宫。

    到那时,就算徐明有通天的手段,也是插翅难飞。

    过了宣武门这道关卡,马不停蹄疾奔前行,穿过宣政门、抬龙桥与举政门之后,便是金銮大殿了,可让何易一行人奇怪的是,这大殿之前,却是空无一人。

    诺大一片前庭广场上,空空荡荡,清冷的很,安静的有几分诡异。

    “少将军,可否下令搜查?”陈泰抱拳问道。

    何易思忖片刻,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等。

    他记得昨日,自圣上见过那名随船而来的仙人后,便开了御口,说要在今日午时举封禅大典,造通天祭坛。

    一来,为了册封那徐明为国师,二来,也要为远道而来的仙师接风洗尘。

    但现在午时已然过去了,圣上却仍旧没有出现,这更加验证了何易的猜测。

    或许,圣上真的已经被那徐方士软禁起来了。

    也说不定是被......

    何易不敢继续往下想。

    若真是那样的话,这个刚刚太平不久的天下,恐怕又要大乱了。

    “状元郎,别来无恙?此来,可是参与封禅大典吗?”

    这时,金銮大殿的殿门忽地被人推开,从其内走出一人,却不是国师徐明,还能是谁?

    让人诧异的是,今日封禅大典,本应有皇帝及百官共同参与,可此时的大殿之内,除了那徐方士外,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徐明!圣上何在!”

    午时已过,但皇帝仍旧没有出现在金銮大殿上,身为御林军统领的金玄首先按耐不住,厉声质问道。

    “圣上?圣上不就在这大殿之内?”徐明笑着,指着那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

    金玄怔了怔,但见那徐明一脸嬉笑,顿时大怒:“姓徐的!你敢戏弄于本官?我告诉你!圣上若有闪失,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玄将手中的钢槊指向徐明,锋利的槊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徐明仍旧笑着,摆出一副轻淡模样,道:“金銮殿前喊打喊杀,成何体统,倘若坏了封禅大典,就算你深得圣宠,怕也是要问罪的。”

    言罢,那徐明竟还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场面十分的诡异。

    “......”

    金玄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脸色骤变,目光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一刻,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高声喝道:“御林军听令!随我拿下徐明!搜查大殿!务必寻到圣上!”

    “是!”

    千人齐应,声势震天。

    金玄举槊,一马当先冲向大殿殿门。

    可就在这时,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距离徐明身前三尺有余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金玄所持钢槊的前端,在刺入那圈涟漪后,竟开始一寸一寸的,诡异的消失了。

    随着金玄的继续前进,他整个人竟也完

    全没入了涟漪之中。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便就这样匪夷所思的,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金统领!”身后众将见状,无不惊骇万分!

    “这是什么妖法!”

    “快停下,前面有陷阱!”

    “......”

    金銮殿前,那透明涟漪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大。

    金玄的消失,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整整一千名御林军将士也尽数冲入了涟漪之中。

    无论后方如何呼喊,那些御林军也如同听不见一般,悍不畏死的冲入涟漪之中,消失不见。

    这幅场面,略显悲壮。

    “妖法?此乃庞仙师为了封禅大典不被有心之人扰乱,特意布下的蜃界仙阵,尔等肉眼凡胎,自然无法窥探阵法真容。”

    徐明鹤扇轻摇,目光转向何易,脸上有着一抹讥笑与蔑视的神色,似是与他说道:“年轻气盛,虽说可以理解,不过你这棱角啊......实在是有些尖锐了。若是能圆滑一些,他日必成大气。不过可惜......”

    何易知道对方这是在挖苦自己,冷冷道:“可惜?人有棱角,才站的踏实,若连棱角都被磨平,岂不是成了个球?他日被风一吹,是不是就该滚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说的可惜,是在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他日’了......”徐明仍旧一副风轻云淡模样,言语却很是狂妄。

    何易心中恼怒,暗里捏紧了拳头,寒着脸道:“金统领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徐明轻轻叹了口气,“仙师阵法玄奥,我亦不能完全知晓。或许,已经下了阴曹地府,也说不定。”

    “哼!”何易冷笑一声,鞘里抽出长刀,快步向前走去,道:“阴曹地府?那我倒要见识一番”

    这闭目障眼之法,何易在那片修真大陆上见得多了,徐明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何易。

    不过就是一座蜃界阵罢了。设立在大殿之前,隔断了两侧人的视觉与听觉,只要跃过去,自然能够寻到圣上与金统领。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入大殿!”

    “杀!”

    “......”

    果不其然,何易这番举动,明显让徐明有所忌讳,他脸上笑容顿失,厉声说道:“既然你要死,我便送你一程!”

    言罢,徐明自大袖内露出手掌,手中却是多出了一把青豆出来。

    他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那些青豆上方画出几道法咒,而后大袖一挥,任凭那些豆子噼里啪啦的落在殿前的石地上。

    突!

    就在这时,众人看到其中的一颗豆子上忽地凸起了一部分,而后,那凸起之上又忽地多出了三个小洞,两短一长,那长的小点微微弯曲,竟给人一种人性化的感觉。

    它在笑!

    突突、突突!

    紧接着,那青豆之上又鼓起几团,渐渐形成了手和脚的模样,体型也开始迅速增大,不一会的功夫,那洒下的一把青豆,便成了一队全副武装的青皮士兵!

    “撒豆成兵......这怎么可能?”何易有些难以置信。

    寂海归来不过一日,难道这徐明只用了一日功夫,便已学会了法术?

    回想起在那片修真大陆所见到的一切,何易的面色急骤凝重。

    扑哧!

    一名冲在最前的士卒,全力朝着那青豆所化的诡异士兵砍去,锋利的刀刃毫无阻拦的将那士兵拦腰斩成两段。

    可让人诧异的是,那两截躯体的断口处,却不见血水喷涌,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不断涌出,而后散去,再看地上,却是一颗被劈成两半的青豆。

    但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

    不多时,那两个半颗的青豆竟然再次生出了手脚,身体急速膨胀,变成人形。

    一颗豆子,在被砍作两瓣之后,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两名士兵!

    那士卒看的呆住了,就在这愣神的过程中,青豆士兵疯狂的挥出手中兵刃,将那士卒砍翻在地。

    而此时,其他的士卒也面临着相同的情况。

    杀一而分二,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青豆所形成的士兵便足足多了一倍有余,而且随着双方的交兵,有越来越多的青豆士兵出现。

    杀之不死,杀之不尽!反观何易一方,已有不少人马倒地不起。

    “让我来!”

    何易迅速出刀,砍在一名青豆士兵身上,一刀两断。

    但何易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他仍旧在不停的挥动长刀,直至将那士兵斩成了数十截,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至此,那青豆士兵的残躯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化成了一堆碎末,被风一吹,消失不见。

    “将士们!全力将这些妖物砍成粉碎!”一旁的陈泰见何易的攻击凑效,连忙与周围的人喊道。

    己方的士卒们,起先被那青豆士兵杀了一阵,眼见有数十位同袍将士倒在血泊之中,早已红了眼睛,现在被何易找到了破解之法,便开始悍不畏死的朝着青豆士兵发起猛攻。

    战况开始逐渐被扭转,不多时,何易等人已开始攻上大殿前的台阶。

    “徐明!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步步逼近,何易眼中杀气顿生。

    “手段嘛,自然是有的。不如你猜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虽然何易一方正在逐步向前靠近,但那徐明却并没有露出担忧的神色,反倒嘴角上钩,给人一种诡笑的感觉。

    明明已经开始呈现劣势,但那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却让何易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难道他还有后手?”何易眯起眼睛,心里不停盘算着。

    他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己方的人马已然快要将这金銮大殿包围,这种情况之下,他不相信徐明还能使出什么阴招。

    除非他真的能够飞天遁地,否则今日绝对无法在这重重包围之下逃脱!

    “全部停手!放下手中兵器!谁若敢再进一步,休怪我不念旧情!”

    这时,何易身后处传来一声呵斥,只见一位威武大将,头戴雉翎紫金冠,身披连环锁子甲,同一队金甲卫士徐徐走来。

    而走在那位大将身后的,却是被上了枷锁与镣铐的何父。

    父亲被抓了!何易心中一沉,手中的动作也有着片刻的停顿。

    “去死!”

    那徐明趁着何易愣神的功夫,从台阶顶上一跃而下,迅速出掌,击向何易!

第17章:皇城之变(二)

    砰!

    这一掌,何易挨了个结实。

    劲气入体,五脏六腑受到震颤,鲜血一股脑的涌向喉咙,身体也从台阶之上跌落下去,连续撞倒数名士卒,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保护少将军!”

    一旁的柳志安眼疾手快,见那徐明出手偷袭,连忙带着身边的几名士卒冲过去,刀枪齐上,攻向徐明。

    那徐明只出一击,也不恋战,得手之后迅速后退,重新回到台阶之上,露出一脸标志性的诡笑。

    “别,别再往前了。”何易拦住柳志安等人,暗自调理着脏腑的震荡,心中越发的不安。

    他再次回头,望向父亲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父亲怎么可能被抓住?

    神武宫的那些人......难道是疯了吗?

    怎么可能会站在徐明那一边!

    “镇...镇国大将!”有人认出了那位押着武安君的大将的身份。

    何易的父亲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默默低着头,脚步沉重的跟在那位大将身后,一步步向前走着。

    铁索与镣铐在地面上滑动摩擦,发出一阵阵冰冷刺耳的声音,直至迈上大殿前的台阶,他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父亲!”何易轻唤了父亲一声,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何父一直在沉默着,只是从何易身边经过时,微微张了张嘴巴。

    他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何易一眼,但何易却很是清楚的从他父亲张开的嘴型读出两个字来。

    “快逃。”

    “......”

    这两个字,犹如一柄千斤巨锤,硬生上砸在了何易的心口上,叫他心肺俱碎,连呼吸都开始灼痛!

    “逃?为什么要逃?明明胜券在握......”何易低声自语,他目光转向镇国大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神武宫,第一大将!

    镇国大将军石铮!

    连他也做了徐明的鹰犬?

    不仅是何易,他身旁陈泰、黄良、柳志安等将领,见武安君被擒,皆是浑身颤抖,怒不可遏!

    “石铮!你为何要绑我家将军!”陈泰、黄良二人率兵冲过去,便要营救何易的父亲。

    噗嗤!

    噗嗤!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二将的身体骤然倒地。

    一滩艳红的血水,自他们胸前腕大的洞口中渗出。

    一枪贯心,已然死透。

    “挡我者死!”

    瞬间击杀陈泰与黄良,镇国大将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两具尸体一眼,只是对着何易,在眼角处留下一丝冷漠无比的余光。

    “给我滚开!”何

    易见二将身死,愤然发出一声悲吼,提刀便向石铮所在的方向攻去。

    必须要救出父亲!

    哪怕是面对镇国大将!

    哪怕是死!

    石铮仍旧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但手中的金枪却嗡嗡抖个不停,这杆长枪跟随他征战多年,早已生了枪灵,一旦遭遇到威胁,便会自发的提示主人。

    “嗯?”

    石铮略微有些诧异。

    虽说何易的进攻,并没有让石铮本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但能够牵动枪魂示警,已是十分难得。

    何易这一刀,成于沙场战阵,只为伤敌,不求自保。

    一刀劈下,风吟雷动!

    叮!

    不知何时,石铮已然出枪!

    甚至,何易都没看清楚石铮的动作,不,那石铮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尖锐的枪尖便已对准了何易的面门!

    枪灵护主!

    何易中途急骤收招,脑袋猛地一偏,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金枪的攻击,趔趔趄趄退到一旁。

    “方才陈将军与黄将军,便是被这神鬼莫测的一枪刺中的吧?”何易脑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有些沮丧与无奈。

    莫说营救父亲,只凭自己现在的本事,连接近对方都做不到!

    “傻孩子,快逃啊!”

    这时,何易的父亲再次动了动嘴型。

    这次,他抬头看了何易一眼。

    何易的心脏忽地一阵急促的跳动,那是......

    那是何等悲凉的眼神啊!

    从何父那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眼神中,何易忽地有些恍然了。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了父亲为何要让他逃。

    因为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圈套。

    吸引自己一家,自投罗网的圈套。

    圣上定然身在金銮殿内,只是被蜃界之术挡住了。

    从那空白圣旨,到言语相激,再到显露败相,这一切,都仅仅是徐明计谋中的一环。

    前方高耸的金銮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若何易真的不顾一切,带兵冲入大殿之内,那等待他的命运,便是被内里暗藏着的危险团团包围。

    非但如此,何易父亲被无故栽赃的无数罪名,也将会在那时,被他一并坐实,成为千古大恶之人!

    毕竟,如果连“攻打金銮大殿”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话,那还有什么是他一家不敢做的?

    原来如此!

    何易不住的颤抖着,他的心在滴血!

    自诩多智,却一败涂地!

    “撤

    退!速速撤退!”

    何易眼眶通红,深深看了父亲一眼,便不再恋战,转身向外跑去。

    虽然心中不甘,但何易也不是一个冲动寡断的人,可事已至此,也唯有撤退这一条路可走了。

    石铮见何易只用一击,不成便退,略微有些惊诧。

    他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武安君的背影,轻说了一声:“你这儿子,识大体,知进退,很不错。若是我那逆子有他一半悟性,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淡然身退吧。”

    “自然不错!”何父脸上闪过一抹傲然之色。

    他对何易,自然是十分的满意,无论文、武、胆、略,无论为人处世、举止品格,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有子如此,此生足矣!

    “可惜尚未遭遇挫折,仍需磨炼。”何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这一生,太过顺利了,能有次一磨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磨难吗?”石铮若有所思。

    半晌后,居然冷不丁的,如同闲聊询问般的,向何易的父亲问了一句:“诶,兄弟,我说啊,磨炼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要是我把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扔出去练练,情况可会改善?”

    何父闻言,丢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说道:“你家那娃娃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童,扔出去练练,你还是人吗你?怪不得你老婆天天骂你,你说你不是找骂吗?”

    “......”石铮一阵无语。

    “快!与我拿下此人!”见何易等人想要逃跑,徐明顿时恼怒不已,连忙指挥着青豆士兵上前围攻。

    可惜的是,他之前为了制造败像,引诱何易攻入金銮殿,并没有撒下太多青豆。

    而且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多少青豆了。

    因为那东西都是他自修真大陆上偷偷带回来的,数量自然不会太多。

    “石铮!快!快给我抓住他!”徐明见一时擒不住何易,心下大急,便要指使石铮。

    石铮闭目微张,斜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

    “你也配在本将面前发号施令?”石铮言语中透出一股子不屑的味道。

    他乃是镇国大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再没有人可以给他下达命令。

    虽说此时的徐明已有了国师的身份,但在石铮看来,那不过是以外门邪道蛊惑圣上,才换来的位子。

    在他眼里,眼前这徐明,甚至连阉党宦官都不如。

    起码,那些阉宦还知道尽心尽力服侍圣上。

    而他徐明呢?算什么东西!

    石铮冷冷看了一眼徐明,便押着何易的父亲进入大殿,身影渐渐隐没在蜃界阵法之内。

第18章:梦醒时分

    啊!!!

    一声凄厉,何易骤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头痛无比,冷汗森森。

    原来是一场梦!

    他睁眼望着天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十年前的一幕,那一场败仗,那一次落荒而逃,竟逐渐成了他的心魔。

    每当憔悴时,那情景便会如一头凶残的野兽,在不知觉间忽然跳出来,狠狠的撕扯着他的意志。

    父亲、陈泰、金玄、曹劲、黄良、黄才、柳志安......

    这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浮现在何易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在他脑中不停旋转。

    他痛苦的抓着脑袋,挣扎了好一阵子,这才渐渐安静下来,而后蓦然回神,下意识警惕的望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几具残破的狼尸。

    “月雪白狼...”

    他险些忘了,自己仍旧处在北荒雪原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几具月狼的尸体,基本上都有过被其他野兽啃咬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露出了骨头。

    “这里已经有其它野兽来过了吗?我这是昏迷了多久......”何易痛苦的揉着脑袋。

    就在低头的片刻,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

    何易怔住了。

    他惊悚的看到了自己的腿骨。

    是的,自己的腿骨。

    如那些月雪白狼的尸体一样,他的大腿、小腿、脚掌上,皆有大量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余下的一些碎肉,半挂在裸露的骨头之上,那模样十分的人。

    何易下意识的伸手触摸,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这...这怎么回事?”在巨大的震惊与震撼中,何易飞快的将上衣与袖子向上翻起,目光所视处,皆是齿痕碎肉。

    他的整幅身体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完整的东西!

    现在何易,俨然就是一具活尸的模样!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为何会毫无知觉...”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

    眼前的一切,着实超过了何易所能认知的范围。

    他好似失了魂一般,就这样一动不动呆在原处,簌雪落下,掩埋在他的周围。

    许久后,一头体型庞大的赤目灰熊渐渐靠近,凑在何易身

    边嗅了几下,然后满脸嫌恶的离开了。

    不多时,又有两条凶恶的尖牙鬣狗从何易身旁经过,一边警惕的注视着何易,飞快将一头还算完整的狼尸掠走,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何易。

    很显然,无论是灰熊还是鬣狗,都没有将何易当成活着的、可以吃的人或物。

    “是因为恶鬼附体,业障加身的原因,从而导致自己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那我的存在,到底算什么?”

    “是人,还是鬼?”

    震惊过后,何易开始思考。

    其实仔细想一想,晕倒在这种完全暴露的地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稍微犹豫了一番后,他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觉着脸上还算平滑的曲线,终是舒了口气。

    还好,这张脸总算被有没野兽啃坏。

    身体坏掉了,还可以用衣物遮挡,但这张脸若是坏掉,那就算真的能从雪原中逃出去,他也无法再去见人了。

    整理了一下心绪,何易回望四周。

    仍旧是晕倒之前的那般狼藉模样,可是,原本被狼群撞倒的营地帐篷,此时却很是奇怪的重新被搭了起来。

    这绝不可能是野兽办得到的,看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还有其他人来过此地。

    他起身进入帐篷,果不其然,在帐内的空地上,有着一男一女的尸体。

    二人是相互拥抱着死去。

    那女人的头部,在男人怀里靠着,一只臂膀绕着男人的脖子,男人则将手放在女人的后腰,看起来很是亲昵。

    “修真者?”

    何易仔细看了看这二人的穿着,皆是鹤羽氅衣,这种衣服也只会在修士身上出现。

    或许,这二人本就是一对仙人眷侣也说不定。

    只是为何会死在这里?

    何易于帐内的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先前所使用的斩魔剑,外加七八个拳头大小的华丽锦袋,这是修真者专门用来存放物品的,一种叫做“乾坤袋”的东西。

    何易尝试着将其中一个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但那袋子上系着的红绳却如同一条千锤百炼的铁索一般,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拉动其分毫。

    无奈之下,何易只能暂且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继续在营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何易正欲离开时,眼角的余光落在那对男女紧握的手掌处。

    他忽然发现,在二人合并在一起的手心中,一块染血的布

    角,在那冻的发白的皮肤之下格外的扎眼。

    那似乎是一封血书。

    略作犹豫后,何易轻轻将那块染血的绸布拉了出来。

    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数百字,却是交代了这二人的来历。

    上写道:

    吾生于平午五年,自幼喜好诗书,怎奈天资愚钝,而立之年才取进士之位,至不惑之年,仍无举人之姿,可悲可笑!常言五十知天命,而吾又有湿病缠身,身心具痛,无力再行科举之事,遂隐居于滨海,求自乐矣......(后略)

    书卷的前半页,是笔者自述,写的是这名男子在修行之前的一些事情。

    无数次的进京赴考,无数次的名落孙山,到处遭人白眼嘲笑,直至天命之年,才将此事看的淡了些,于是选择去滨海隐居。

    “平午五年,平午五年...”

    何易重复了几遍,这个平午年,已是前朝的年号了,算了算这男人的年纪,已有将近九十余岁高龄。

    可眼前这人的模样,哪里有一丝皓首白发的样子?怎么看,也都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

    继续往下,写的便是男子在这些年里修行的经历了。

    在放下心中的执念后,男子的心境连番上升了数个境界,心眼大成,竟在一夜之间生出绝世灵根,悟性与根骨之佳,堪称空前绝后。

    “人心本无染,心静自然清,这人所用的方式,倒与传说中的佛祖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参禅悟道有些相似,一夜悟道?”何易看的啧啧称奇。

    因为资质的原因,这男子被一名修真之人收为弟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男子的悟性实在太过霸道,又有绝世灵根在身,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春秋的时间,其修为便已远远超过了他那苦修了三百余年的师傅,样貌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年轻。

    也是从这时起,他那位师傅开始疏远他,冷落他,甚至......想要杀掉他!

    他的师傅企图将他的仙根挖出,炼成一种可以提升自己资质的丹药!

    因为男子对自己的师傅没有丝毫防备,遂在某一夜里,被出手偷袭的师傅废了一身修为,挖出灵根,险些丧命,最终在自己师妹的帮助下逃出山门。

    而他的师妹,便是眼前这具女尸。

    从这时起,男子第一次见识到修真者的劣根,虽然强大,但却比任何人都善妒和自私。

    再后来,这男子又悟道大成,重返仙门之内,亲自戮其师,以报大仇。

第19章:夏禹书

    继续往下看,便是记录了一些杂事。包括男子在这些年游历时的所见所闻,以及现在分布在世俗界内的修真仙门,奇山诡地等等,甚至连雪兽玄冥都记录在内,令人叹为观止。

    “建安二十二年,有居真宫召天下修士,意欲入侵雪荒之地,寻玄冥,诛雪兽,此乃酿祸之举。”

    “吾有意制止,奈何人轻言微,只能只身赴往,虽于剿兽之时出手偷袭,击杀青衣臣、源真等数人,却仍旧不能改变战况,吾今与妻脏腑皆碎,命不久矣,忘后来之人见此书信,好生安葬吾与妻秋氏之尸,必有答谢。”

    文字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简短,但却讲述了这个男子坎坷的一生。

    满怀壮志,憾生不逢时,以至于前半生碌碌无为。好不容易参悟透彻,大器晚成,却遭到自己的师傅妒忌、暗害,挖走其灵根,以至大好前途毁于一旦。

    依照这男子的意思,他认为修真者围剿雪兽玄冥的举动是酿祸的行为,所以才会孤身一人前来阻止,可祸从何来?

    并且,这男子说自己杀了源真等人,而斩魔剑也是何易从源真的尸体上拔出来的。

    如此说来,这男子不就是斩魔剑真正的主人吗?

    原来缘分早已注定。

    “晚辈既然拿了前辈的斩魔剑,理应让前辈入土为安。”

    何易将斩魔剑握在手中,朝着这对男女的尸骨恭恭敬敬叩了三首,便于帐外挖出一处墓坑,准备将二人埋葬。

    在移动尸体的时候,一本薄薄的的册子,自男子袖袍内滑下,掉落在地。

    何易看了一眼那册子,并没有马上去捡,待将这二人的尸体彻底的安葬好之后,才重新将那本册子拾起来。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答谢礼了吧。”

    血书上说,若好生安葬二人,必有谢礼,而这本薄册藏于男子的袖囊中,只有平稳搬动尸体,使尸体的手臂呈自然下垂状的时候,袖囊内的东西才会掉落出来。

    何易拍了拍册子上的灰尘,灰色羊皮封面,摸上去有一股沧桑感,像是埋藏了许久的陈年古物。

    封面上三个篆字:

    《夏禹书》

    这是一本抄卷,或者说拓本,翻开第一页看去,那上面所拓印的并不是世俗界内日常用的文字,而是一个神秘奥晦的字符。

    自小极喜搜奇猎珍的的何易,只看了一眼,顿时便对这种符号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夏禹书啊!”

    传闻,在漫漫历史长

    河之中,曾出现过数位人界大贤,所著神书八卷,皆隐藏着上古时期,人类先祖的伟大智慧,其中尤其以《仓颉书》,以及《夏禹书》最为神秘和伟大。

    何易没想到,自己竟能在这雪原之内,一睹传说中的《夏禹书》的风采。

    “传闻八部神书之内,皆留有先古人族的意志。夏禹书,既为大禹治水时所著,若能参悟透彻,定然有开山裂地,断江定海之威。”

    何易快速将这夏禹书的拓本翻阅了一遍,其上所记录的神秘字符共计十二个,其余都是些对于字符的参悟与注解。

    何易没有去看那些庞杂的解释,他的目光凝聚在那为首的第一个字符之上。

    这字符的形状,有种很爽朗的怪异感,外形乍一看像是一株生长正茂的,拥有五片叶子的植物。

    但换一个视角去看,却又像是五柄利剑,分别自五个方向全力刺入地面。

    这其中,即包含了盎然与旺盛的生机,却又并存着一种冷酷与凌厉的感觉。

    何易忽地感觉这字符似曾相识,他转看了一眼靠在角落处的斩魔剑,其剑身上所刻印的,不正是这拓本上的神秘字符吗?

    现在看来,这斩魔剑应该另有用法。

    他忽地想起那封血书上的内容,这男子虽然具有恐怖的悟性,但灵根早已被自己的师傅夺去了,并且修为尽失,成了一个普通的犯人。

    那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得到足以与修真者抗衡的力量,亲手弑师报仇的?

    是因为这部《夏禹书》吗?

    而且,血书之上,多次提出过“悟道”二字,这让何易颇为不解。

    “悟道”又是何物?

    是否与“修真”相似?

    “有趣。”何易自语道。

    他于帐前坐下,闭上眼睛,将那第一个字符刻入脑海,开始参悟。

    黑暗的混沌中,那个神秘的字符骤然出现,如一道纵地金光,速度快的令人乍舌,只闪烁了一下,便不见了踪迹。

    “嗯?”

    何易的意识飞速向前,在混沌中寻找着那道消失的字符。

    片刻后,金光再一次自他眼前掠过,何易还没来得及捕捉,那金光便再次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黑暗,被那道金光撕扯出几条巨大的豁口,顿时如同被惊雷击过一般,碎成数快,这时,何易竟然觉得双眼之上,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灼热与刺痛感,而且越来越激烈。

    何易被迫睁开双眼,那种疼痛的感觉方才有所减弱。

    但那道奇异的字符仍旧停留在他视线之内,如活了一般张牙舞爪,仿佛在朝着何易示威,过了半晌,才慢慢从何易的视线中消失。

    至此,眼皮上那股疼痛的感觉也完全消失。

    “生与灭......破而后立?”何易略有所得。

    领悟一番之后,何易再次打开夏禹书,翻阅起那位元逸前辈对这第一个字符的注解,他发现,前辈所领悟的与自己稍有不同。

    并不是破而后立,而是生生不息。

    将这第一道字符化成一式剑法,一招可有千变万化。

    “看来,对于这卷夏禹书的领悟,也是因人而异的,一字亦有万象,果然玄妙。”何易自语道。

    他连忙将斩魔剑取来,凝视着剑尖处所刻印的第一道字符,脑海中回忆着先前那一闪而过的景象。

    “破而后立,破......既然如此,就暂且将这道字符,唤作破字符吧。”

    何易闭上眼睛,心中酝酿着字意,片刻之后,他大吼一声:“破!”而后疾速向前方挥出斩魔剑,只见剑尖的第一个字符急骤亮起,在挥动中形成一道亮丽的金色弧线。

    挥剑,收剑。

    何易的动作虽然停了下来,但斩魔剑所发出的破空声仍在,周围的寒气被剑风所搅动,形成一道淡淡的如水纹般的涟漪,向前疾速扩散。

    所过之处,一切尽皆被那波纹状的剑风横扫而断!

    破字符!

    “这般威力,几乎可以达到内劲外放的效果了!”何易初试斩魔之威,喜不自禁。

    内劲外放,是习武之人所掌握的一门非常高深的功夫,能练成的,无一不是宗师级别的武师。

    但是,这也仅限于以前。

    自从世俗里传入了修真的功法之后,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整个世俗的武学一脉,几乎被拦腰斩断。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武学之中最为厉害的内劲,也就只能勉强破开修真者的护体灵气罢了,根本无法伤其本体。

    而修真者想要杀死一名武者,实在太过简单。

    不过,何易并没有气馁,这破字符也只是《夏禹书》上所记载的第一道字符,且还是何易第一次使用,便已有如此强悍的威力。

    若能将其上所记载的十二道字符全部领悟,就算日后遇见修真者,也未尝不可正面抗衡!

    何易眼中升起一抹希望的光芒,收起夏禹文书与斩魔剑,向这两位前辈的坟墓拜了三拜后,大步离去。

第20章:边缘小村

    或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蜃界大阵的灵气逐渐消耗枯竭,连续数日,雪原内再也没有新的变化与幻象出现。

    在这段时间里,何易发现自己的体质变得很是怪异。

    在昏迷时,他的肉身还会被路过的野兽啃咬,以至变成现在这副腐烂的残躯,可自从醒来以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凶兽恶兽,竟然连看都不看何易一眼,仿佛何易根本不存在一般。

    不用设法躲避雪原中的恶兽,这大大提前了何易走出雪原的日程。

    “只是这幅残躯,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原样。”看着自己身上的碎肉,何易叹了口气。

    他全身都被一种淡淡的痒意所包裹,这说明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生机,只是速度极为缓慢,想要彻底恢复,至少也要数年的时间。

    “易经洗髓,再造肉身。或许是麒麟玉果所残留的药效继续在发挥着作用吧。”何易心想。

    这已经是麒麟玉果第二次救他了。

    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景象,何易一路以冰雪与草根充饥,一晃两个月过去,前方已经渐渐看得到人烟。

    这是一个处于边缘之地的小村落,时逢寒冬时节,五谷不生,所以也并未有人来往,显得很是荒凉。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何易在村子外找到一处废弃的茅屋,暂时用来栖身。

    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是梦幻。

    恍如隔世。

    下一步,要做什么?

    重返京都,向徐方士索命复仇吗?

    若换做以前的何易,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而现在......他唯有无奈。

    已经过去了十年,倘若那徐方士身边的人,尽是强大如斯的修真者,自己又该如何对敌?

    孤家寡人,烂命一条,有什么资格与其对抗?

    “罢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择一处安身之地,再好好谋划接下来的发展。”何易渐渐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构思着接下来的打算。

    ............

    次日。

    天蒙蒙亮时,何易便走入村子,敲响了一间村民的屋门。

    “打扰了,请问屋主人在家吗?”何易一夜未眠,苦苦思寻,却也没想到任何法子解决眼前问题。

    太艰难了。

    主要是这事情也急不来,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与世俗分隔了十年之久,目前首要的问题,是先弄清楚这十年之内,整个世俗世界的变化与变故,而后才能以变应变。

    与人借问,自然是最方便最直接的办法。

    或许是冬日清晨,太阳还没

    有完全升起,这屋子的主人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何易反复敲了几次,不见有人应答,又换了几户人家,同样如此。

    这连番的闭门羹,倒让何易有些纳闷。

    街上小路很是清冷,住户与商铺皆是大门紧闭,不见人迹。

    他孤零零站在街边,注意到路中央堆积着厚厚的雪上,也是鲜少有脚印与车痕的出现。

    “这里难道是一处无人的荒村不成?”何易顾视左右,神情颇显狐疑之色。

    正疑惑间,身后的屋旁忽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何易向后退了几步,侧目往那两间木屋中夹缝的阴影里看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身材瘦弱不堪的妇人,正背对着何易跪在地上。

    她浑身颤动着,双臂抬起,似乎拼命在用嘴巴撕咬着什么东西。

    何易轻轻的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妇人模样,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阴影中的那个女人,且先不说那一副蒙头垢面,瘦如骨人的凄惨模样,最让何易心惊的,是塞在她鼓囊囊的嘴中,正在用力咀嚼的“食物”。

    那是一团掺和着雪与泥土,绞在一团,如同烂草根似的东西。

    何易看得惊住了。

    那女人的表情极度痛苦与扭曲,仿佛遭受着恶魔的折磨,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嘴巴与喉咙,发出阵阵诡异的咀嚼声,夹杂着痛苦与微弱的呻吟。

    片刻之后,女人将下巴高高的扬起,龇起牙齿,双手在喉咙处上下捋动,将那一团碎烂的东西狠狠的咽了下去。

    她在......在吃这些东西吗?

    看着那女人的模样,何易深深的皱起眉头,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揪痛。

    “这位大姐,你...你为何会吃这些东西...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何易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那女人身子一僵,而后急骤回过头,看到何易这身陌生装束,脸上骤然升起一抹无比惊恐的神色。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声音颤抖的说着,将身体曲成虾状,向后怯退,随手抓起一根竹棒,警惕的护在自己身前。

    “......”

    何易见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对方的表情与动作,明显是受到过极度的惊吓与恐惧。

    难道,是有雪原中的恶兽袭击这座村子吗?

    可是这村子里的建筑,却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啊!

    想了想,何易赶忙从怀里摸出两颗青涩野果,想要递给那个女人。却不曾想,那女人更显惊惧的后腿数步,喉咙里发出一阵惊惧的尖叫声,将周围的泥土与雪块发疯似的朝何易扔了一

    通,而后跌跌撞撞的向外逃去。

    事发突然,何易被那泥雪弄了一身,显得有些狼狈,怔怔看着女人逃去的方向,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好不容易离开大狱,走出雪原,重见天日,可进入世俗后所见到的第一幕,竟然会是如此景象!

    诡异且惊悚!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一头雾水的何易,继续在村子里晃悠了一圈,除了先前看到的那个落魄女人之外,再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人。

    “看样子,这里应是发生了饥荒,要不然这烂泥草根,怎会做为食物?”何易满心疑惑。

    他来到村外的农田处,入目是一片生机勃勃的麦芽,依照这个生长的势头,来年应该会有非常好的收成才对,如此,这饥荒又从哪里来?

    猛然间,何易眼神一凛。

    他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垂吊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衣服被扒了个精光,身上满是带血的鞭痕,生前应该遭受过毒打。

    尸体下方,一座矮小的石碑立在那里,上面刻着这样一句话:

    辱仙师者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

    寂静无人的小村落,堪比雪原内的荒芜与冰冷。

    诡异的举动,凄惨的尸体。

    这景象,让何易感觉到有一块巨大的乌云,正在将整个世俗界遮拢成阴霾。

    “这村子里一定还有人,只不过故意在躲着自己,得像个办法找到这里的村民,问清楚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入夜。

    何易执剑,再次闯入北荒雪原之中,不过,他这次只是在雪原外围有所行动。

    他想要捕获一些猎物,用来敲开这座村子的大门。

    雪原的外围与深处完全不同,有些走兽出没,但并不像雪原深处那般体型庞大,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比较适合集体狩猎。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何易便猎到一头雄鹿。

    待回到村子里,何易于村子最中央的空地前,将那鹿尸分成数段,分架于火堆上熏烤,不多久,便有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被风一吹,四散开来。

    黑暗中,隐约传来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都出来吃一些东西吧。知道吗?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先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何易幽幽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无比寂静的夜空之下,格外的响亮。

    待鹿肉渐熟,何易就地坐下,用匕首切下一小块鹿肉,就着雪水,一边吃着,一边静静等待。

第21章:造孽之始

    不久后,饥饿的村民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

    黑暗中,一名怀胎数月的孕妇跑了出来。

    虽然肚子圆滚,但她的整张脸却显得极度消瘦,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副饥饿之状。

    她一边紧张的看着何易,一边直接徒手从火架上挖下一块鹿肉,也不怕烫,跪在火旁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着,只咽不嚼。

    她实在是太饿了。

    何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吃完,吃饱。

    之后,那孕妇失神的坐在地上,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暖意,又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

    一闪而逝的怜意在她眼中划过,紧接着便开始低声抽泣。

    有了第一个出来的,没一会,便有第二个人自幽暗中跑了出来,径直奔向肉架,一番如狼似虎的吞咽。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夜色下隐蔽的其他村民,见何易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纷纷从黑暗中跑出来,约有十数人。

    让何易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部都是女人和孩子,自始至终,都不见有一个男人出来。

    她们开始抢夺食物,大块朵颐,那模样如同饿鬼附体,很是凄惨。

    一名怀抱孩子的妇女跑了出来,将一份鹿肉撕成小块,快速的往自己嘴里塞了几片之后,便将剩余的肉食放到自己孩子的嘴边。

    “儿啊,吃,来,张嘴...”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但怀中的孩子却是一动不动。

    那孩子,胸口微弱的鼓起着,虽然还有一丝气息,但饿了太久,已经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儿啊,快吃。你快吃啊...快张开嘴,娘喂你...”

    喂了半天,孩子不见动静,那女人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当下慌了神,孤苦的抱着孩子半跪于地上,流泪哽咽着。

    被火焰烤化的雪水,让这冰冷的土地化成一片泥泞,她就跪在这泥泞里,膝盖深陷下去。

    “你快吃啊,倒是快吃啊!呜呜呜....是娘对不起你....你快吃啊!”

    “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

    何易紧紧抿着嘴唇,心里不是个滋味,默默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与那妇人说道:“大姐,还是让我来喂吧。”

    那妇人一惊,连忙将孩子抱紧,蜷缩于地,那惊恐的眼神,在此时彻底转化为悲愤。

    “滚开!你快给我滚开!别碰我的孩子,都是你们这些人...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都是你们!”那妇人指着何易,神色有种凄然的疯狂。

    我们?

    何易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妇人的手指向的地方,即刻便明白过来。

    是衣服。

    何易现在所穿的衣服,是从雪原里的一具修士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鹤羽氅衣。

    他原本是想着要比囚服好上一些,至少不会吓到外界的百姓,没想到这衣服却比囚服还不如。

    修真者在这

    里做了什么?何易疑惑不解,又想起之前挂在农田旁的那具女尸,以及下面所竖的那块小小的石碑。

    上面的那具:辱仙师者死。更加显得奇怪。

    “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你的孩子若再不喂食,真的就要饿死了。”何易说着,将身上那件外衣脱下,扔进了火堆之中。

    不容对方拒绝,何易直接将那孩子夺了过来,抓起一把碎雪,伸在火旁融化成水,一滴一滴的点在那孩童的嘴唇上。

    待那孩子嘴里变得湿润,他再将鹿肉嚼碎嚼烂,与雪水一起放入那孩子的口中,往喉咙处顺了顺,这才被咽了下去。

    “就像我这样喂食,一次不能多喂,他太虚弱了。”

    孩子蜡黄的脸色让何易的内心起伏不定,越发想要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易将孩子还了过去,那妇人连忙接过,见对方确确实实是在救自己的孩子,警惕之心也不似方才那般浓重,开始学着何易的样子,给自己的孩子喂食。

    “谢谢,谢谢。”妇人眼含着泪,感激的说道。

    “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外野附近的那些土地,并不算贫瘠,而且已经种上了庄稼,若花些时间开垦一番,必然会是一番好收成,怎么还会爆发饥荒?”见那妇人逐渐平静,何易趁机问道。

    妇人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泣声答道:“等不到那时候了,等过了冬,还没到收庄稼的时候,我们就得全部饿死了......况且,就算能挨到秋收,粮食又要被那些人抢走。”

    “那些人?”何易疑道。

    “就,就是...练气宗的人。”妇人说着,眼中又闪过一丝恐惧。

    何易看了看周围的村民,便又向那妇人小声问道:“你们村子里的男人呢?”

    说来甚是奇怪,这村子虽说小了些,但也足有**十户人家。况且外面还有近百亩田地,总不会只靠一些女人来耕作吧?

    “男人?呵...”那妇女幽怨的道了声,像是认命了一般,轻轻抚摸着怀中孩子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村子又变得安静,只在街角的幽影处,传来阵阵哀伤的虫鸣。

    ......

    “恩人,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们边村突然来了许多外人,他们自称是练气宗的仙人,将村子里所有的男人全部带走了。又过了几天,男人们又都回来了,可是,他们也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蛊惑,口口声声要得道成仙,一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将各家储存的粮食物资全部卷走了。”一个年岁稍大的女人走了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之前那个妇人的肩膀。

    “这没了吃食,人还怎么活?我们只是些弱质女流,抢又抢不回来,只好与男人们理论,您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百年之后,你们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可我们却还活着!谁会在乎一堆白骨?”

    “说这话的人里面,可还有着我的丈夫啊!”女人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周围的妇孺渐渐围了过来,坐在一起。

    她们大多都在默默擦拭着眼泪,孩子们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仿佛又想起了那绝情的一天。

    “住在西街的王家婆娘,性烈如火,去练气宗要粮,练气宗不给,她就忍不住骂了几句。就因为这样,王家婆娘便被他们一顿毒打,拖了回来,捆在树上活活吊死,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敢去了。”那脸颊消瘦的孕妇低声说道。

    “为了所谓的修仙,竟然连妻小都不顾了......”何易听的一脸呆滞,许久之后,方才骂出一句:

    “真是疯了!”

    ............

    夜色如水。

    何易半跪在一条溪边,狠狠用冷水浇了浇脸,望着空中那一轮月宇琼楼,无声叹息。

    从那些妇人口中,何易了解到近些年的世俗,几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

    修士摄政,四方混乱。

    这个世界原有的观念,完全被颠倒了。

    自从修真之法传入世俗以后,世俗界的凡人们,无论官僚还是平民,皆想修真。他们对那修行之法向往不已,想尽办法去巴结,去贿赂修真者。

    只为两个字:长生。

    他们渴望长生,渴望通过修行,达到与天地同寿的目的。

    毕竟,就连当今圣上都开始带头修炼仙法,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凡人是如此,而真正的修真者,却开始贪图官爵,入朝摄政。

    也只为两个字:权欲。

    这些修真者,在另外一块修真大陆上生存时,或许地位卑劣,或许过的不尽人意,可自从来到世俗大陆之后,却如此的遭受追捧。

    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迎风而上?

    但是,他们懂得民之所需吗?懂得如何治理天下吗?

    以何易对修真者的了解,这些人除了修炼,除了想方设法得到灵草,丹药,除了想方设法得到宝物,功法,除了想方设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

    知政者不知执政,不知政者妄谈社稷。

    以至于现在的天下,四方皆灾......

    “扑通!”

    何易将一块劣石丢入水中,看着那溅起的水花,心中无比的沉重与惆怅。

    且不说这天下大势如何,只说眼前这一村的妇孺,该怎么办?

    就算自己能供她们一顿饱餐,那之后又该如何?

    若无法自给自足,她们早晚要饿死此地。

    为今之计,要么即刻开荒种田,要么集体迁徙,去往其他城镇寻找活路。

    但这村子没了男人,只剩下这群孤儿寡母,无论选择走那一条路,都是无比的艰难。

    难!

    难!

    难!

    何易又往溪水中丢入一块石头,怔怔想着心事。

    无论如何,要先活着,然后多想,多做。

    水中的倒影之中,仿佛又出现了父亲的面庞,何易的耳边,也响起了父亲的那一句教诲。

    “既然想不到好的办法,那就先用最笨的办法做做看吧。”

    何易静静凝望着溪水之中,那片被波纹撕裂的倒影,沉默不言。

第22章:练气之士

    往后几日,何易每天都会去山里猎取一些野物,就在村子里与大伙分食。

    渐渐的,这里的妇孺们也都对何易彻底放下了警惕,日渐熟悉。

    何易将这两条生路告诉了她们,叫她们自己选择,经过一番商议,她们最终决定集体往南方的镇子迁徙。

    毕竟,总归还是要活着的。

    既然下定了决心,又由何易暂时解决了吃的问题,村子里也多出些许生活的气息,缝缝补补,四处采集,为接下来的搬家做着准备,一晃数日过去。

    普通百姓就是如此简单,容易满足。

    直至这一天傍晚,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打破了整片晚霞的沉寂。

    “求求你们,还我的孩子啊!!”

    这声凄惨的呼喊,传遍整个边村,惊到了不少正在劳作的女人们。

    循声往去,便见一个妇人,正伏在村口的泥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前方,有几名修真者打扮的人拦着。

    中间那人怀抱着一个哭泣的女童,明明是使劲夹在腋下,脸上却装着道貌岸然的样子,用商议的语气说道:“你家这孩子,资质非凡,若能入我宗门修行,将来必成大器。”

    地上的妇人哪里敢让他们带走自己的孩子?她连忙扯住一名修士的靴腰,哭求道:“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男人都被你们带走了,若连孩子都没了,我们可还怎么活下去啊!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这一声声哭天呛地的悲喊,声泪俱下,触目恸心,叫人好不难受。

    周围十几名妇女,有站在家门前观望的,也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

    她们没人敢上前阻拦,害怕又落得相同下场,只是拼命向屋子里推搡着自家孩童,不让他们出来,生怕再被这些人给抢了去。

    “这事不能混为一谈!”那修士的语气瞬间加重了几分,向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从鞘里取出利刃,横在妇人脑袋前面。

    “本人乃是练气宗的外门弟子周成,此时与你商议,是给你面子!若不答应,就别怪我用强了!”利刃当前,那妇人更显凄凉,周围村民也都露出悲色,不忍再看。

    眼见就要闹出人命。

    “你们在做什么!”

    何易刚刚自外面打猎归来,见到如此不堪的一幕,顿时怒从心起,将肩上的猎物掷于一旁,快步冲了过去。

    他将地上的妇人搀扶起来,又见对面挟持了孩子的那人一身修士的打扮,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修真者!又是修真者!

    感情诓骗走村子里的男人还不知足,如今又要来抢夺孩子了?

    “撒手!”何易一把抓向周成的手腕,猛地掐在对方的软筋之上,再用力一拉一推,那周成顿时一个趔趄。

    趁此机会

    ,何易连忙将孩子夺了过来,还给那位妇人。

    母女相拥,泣不成声。

    “你是谁!”待周成稳住身形,忍不住出言问道。

    他不禁有些纳闷,这边村里的男人不是已经全部被送到那个地方了吗?可眼前这个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暗暗晃动着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周成心道这人的力气还挺大,看来不是个善茬。

    不过,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胆敢惹上自己,那可就是在找刺激了。

    “你又是谁?”何易盯着那周成,目露凶芒,杀机顿现。

    既然这些人都是一副修真者的着装扮相,想来也都是厉害角色,他不由得不小心警惕。

    见何易来势汹汹,又不答自己的话,周成也有些恼怒。

    他身为练气宗的弟子,虽然是外门的记名弟子,但也是普通常人不敢招惹的。

    眼前这人如此无视自己的问话,摆明了就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给我拿下!”周成说道。

    身旁的随从得令,便朝何易围了过去。

    便在这时,何易的双瞳急骤收缩成一点,斩魔剑快速自袖袍内滑下,他握紧剑柄,二话不说,便朝着几人挥出一剑!

    破字符使出,剑气纵横!

    杀伐果断!

    刚刚从雪原中出来不久的何易,本就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他见识过围剿雪兽的修真者的强大,又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的深浅,所以必须全力出剑!

    “破!”

    剑尖上的破字符亮起一点金芒,挥动间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挥剑,收剑。

    一息之间,数颗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冲入半空,洒成一片血雨。

    “怎会如此之弱?”

    看着轰然倒地的几具无头尸,何易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些人根本就是在假扮修真者。

    “杀,杀人了...”

    镇子里的妇孺们惊恐的尖叫着躲进屋子。

    那叫做周成的修士脸色变得煞白,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利落的解决掉自己这几名随从。

    人多示众,这可是他们百用不厌的招式,他们原以为,只要自己这边数人将何易围起来,对方自然会惧怕而降,可他们哪里知道今天碰上的,却是一根硬骨头?

    “你,你竟敢杀我的人,我可是练气宗的弟子!”周成顿时有点哆嗦了。

    练气宗!

    蛊惑走整个村子的男人,抢光整个村子的粮食的罪魁祸首!

    何易冷笑着看向周成,道:“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啊,若那练气宗内都是你这种人,我早晚踏平你们宗门!”

    经过刚才出手,何易认定眼前这些人,必是假冒修真者,四处招摇撞骗的那一类人,只会

    利用一些障眼法蛊惑百姓,让他们主动交出自家的粮食与财物。

    真正的修真者,面对雪兽玄冥那样恐怖的存在,都能够谈笑风生,怎会像他们一样,孱弱到连一剑都接不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周成胆战心惊。

    “我什么身份,你也配知道?”何易恶狠狠的说道,趁着对方发愣的功夫,何易挥起斩魔剑,便朝那周成的脑袋削去!

    “啊!”

    见自己前方有寒光袭来,周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躲避。

    斩魔剑的剑刃几乎是紧贴着他的头皮划过,周成想要后退,脚下却被一块顽石绊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一剑虽没有要了他性命,却是将他头顶的发根尽数斩断,变成了一个秃瓢。

    给天上的冷风一吹,周成只觉得头顶处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模样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见那古怪的样子,何易身后的小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忘却了方才的惊恐。

    “这几天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早点离开吧,另寻他处生活。”何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对那妇人说道。

    “谢谢您,谢谢您,救命之恩,永世不忘!阿离,快谢谢叔叔!”那妇人泣着,拉着女儿便朝何易跪了下去。

    “谢谢小叔叔!”那个叫做阿离的小女孩跪在何易身前,在母亲的示意下不停叩首,那是实打实的磕在地面,砰砰作响,几下下去,那稚嫩的额头上便出现青紫的颜色。

    何易看的心酸不已,连忙将阿离抱了起来,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

    北地的生活本就疾苦,又紧挨着北荒雪原这种不毛之地,不论发生些什么事情,遭殃的都是普通百姓。

    “阁,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周成惊疑不定的说道,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经这变故,就是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些凶言狠语了。

    毕竟,那一剑若是削在脖子上,只怕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周成虽然只是练气宗的外门弟子,却也听说过门内最近要有大事发生,但具体事宜,他无权知晓,只是最近这些日子里,他们宗门之内,确有广发邀约的举动,召集天下各处修真派系、修真世家前来。

    难道,眼前这人也是某个修真门派、或者修真世家的人?

    周成心中有百般疑惑,再看何易这一身装束,银丝交领衣,黑纹千字裳,腰间青玉带,朱墨踏云靴,脸上一股冷傲之气,手中那柄长剑更不是普通凡品。

    越看,周成心里就越是犯嘀咕,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心里后悔不已。

    “还问?想死不成?”何易盯着周成,眼中寒光闪烁。

第23章:黄土白骨

    何易之所以是削发而不是斩首,是因为他还得从这周成的嘴里得到一些消息,否则就凭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何易根本不介意用对方的项上人头来试剑。

    “你们练气宗的人,不老老实实呆在深山修炼,却跑来这里祸害平民,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抓这孩子?从实招来!否则现在就让你驾鹤西去,火化成仙!”

    “是是是,我说,我说。”

    周成惶惶恐恐,一指何易怀中的阿离,道:“呃...这个,想必前辈看得出来,这小娃娃根骨极佳,又刚刚到了修行的年龄,这等资质,若是...若是炼成人形炉鼎...嘿嘿...”

    那周成话没说完,便朝着何易一通挤眉弄眼,明说暗示,满脸的谄媚之色。

    “这娃娃虽说年纪小了点,倒也生的水灵,将来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您老若是不嫌弃,便将这女娃在身边,先养上几年,然后任意享用,既能悠哉快活,又能增长功力,岂不美哉?”周成继续说道,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他这般说着,却是丝毫没有发现,何易的脸色愈发的难堪......

    听到最后,何易简直怒不可遏,寒着脸,一巴掌便抽了过去。

    啪!

    “无耻之徒!”何易愤怒的吼道。

    他在盛怒之下,下手也是极重,瞬间将那周成打飞出去,在那张满是阿谀的脸上,烙下五道艳红的血印。

    这一瞬间,周成只觉得自己脑袋似是被一块陨石击中,双眼满是银星,头脑昏沉,耳膜鼓鼓作响,差点晕过去。

    “是你叫我说的!”周成捂着脸,委屈的说道。

    “叔叔,修行是什么?炉鼎又是什么?”小阿离拉着何易的手,怯怯的问道。

    何易楞了楞,面露苦色,却是没有回答阿离的问题,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自顾摇了摇头,将阿离的小手交到她的母亲手中,道:“好了,这几日大伙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快些回去收拾行李,离开吧。”

    何易不懂如何看人资质根骨,可既然周成如此说了,那阿离的资质便也定然如他所言那般,是上佳之质。

    今日就算侥幸脱离了周成的魔爪,日后也难免被其它修士抓去。

    雪兽即死,

    蛰兽尽出,北荒雪原,此时已成为一块宝地。

    一旦消息传出去,便会有无数修士前仆后继,来这里杀妖兽,取内丹。

    唯有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方得保全。

    至于日后,命途多舛,自己所能为她们做的,仅有如此了。

    待村子里的人接连离开后,何易又重新审视了周成一番,问道:“你真的是修真者?”

    “小的...是修真者。”周成老老实实答道。

    何易将信将疑,他原本认定周成是个冒牌货,但对方却懂得如何看人的资质根骨,这确确实实是修真者的本事。

    “既然是修真者,便与我过两招。”何易说道。

    在雪原深处围剿雪兽玄冥的那些人中,既有州牧、又有宫主,想来是这世俗界内最为强大的那一批修士。

    以何易目前的实力,虽然无法与那种级别的修士相提并论,但那样强大的修真者,数量一定不多,否则今日的北荒雪原,恐怕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而周成这个级别的修士,定然是数量最多的那一类。

    他今日便要试试这个级别的修真者,到底有多少手段。

    “......”

    周成快哭了。

    “您有所不知,小的只是练气宗一名小小的外门弟子,虽然接触过一些低级的修行心法,但修炼时间尚短,而且这修真之法,修炼的年纪越小,效果越大,若是成年人,经脉已经定型,除非师门肯付出极大的代价,用上等的仙丹灵药来给自己易经洗髓,否则也就只能用出些不入流的障眼法,骗骗普通人还行,和您过招,小的是万万不敢。”周成惶恐的说道。

    “障眼法?既然你说成年人若无法易经洗髓便难以修炼,又为何要用障眼法来蛊惑平民?”何易再问。

    “这...”周成有些犹豫。

    何易抬手,将剑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说,我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最近的北荒雪原不太安定,我们宗门中有几位内门弟子,深入了雪原少许,原本是想探查原因,可没想到,竟在里面发现了几株上好的灵草。”

    “这与平民有什么关系?说重点!”何易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是,您听我说,这灵草啊,宝

    物啊,周围都有许多厉害的凶兽出没,用上面的话说,就是:凡异宝现世,必有异兽相守。宗门因此损失了不少内门高手不是我这样的半吊子,而是真正的修士。虽然有所收获,但宗门同样损失惨重,渐渐消耗不起,于是,上面就想了个办法......”

    说道这里,周成顿了顿,悄悄看了何易一眼,小声说道:“先让一些平民进去,将那些守护在宝物旁的异兽给引开,然后再派宗门的修士去采集宝物,这样以来,就没什么损失了。”

    “没了?”何易面无表情的问。

    “呃...没了。”周成有些紧张。

    噗嗤!

    何易没有任何犹豫,手起刀落,直接将对方的头颅斩下,而后飞起一脚,像是踢皮球一样,将那周成的脑袋踢飞出老远。

    虽然脸上平静,但何易的内心却是一片惊骇。

    他原以为,那些囚犯被扔进北荒雪原,寻找雪兽玄冥,只是一个偶然出现的事件。

    却没想到这样的连环套,居然都开始设在平民百姓身上了......

    在那些人的眼中,世俗凡人,究竟算是什么?随意屠宰的家养牲畜吗?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相互融合,所造成的后果,就像是曾经的世俗,群雄割据,纷争不断,但无论过程如何,终究会被一股强大的势力所吞并。

    但这对于弱者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因为修真者根本不会将凡人当做人来看待。

    世俗的百年时间,对修真者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从生到死,一生一世。

    “谁会去在乎一堆白骨?”

    此时此刻,何易脑子里满是村子里的妇孺告诉他的那句,男人们离开之前所说的话:

    “百年之后,你们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可我们却还活着!谁还会在乎一堆白骨?

    ”......谁会在乎一堆白骨?

    “疯了,真是疯了...”

    空旷的村落,无头的尸体。

    何易独自站在冬日的风中,头发胡乱的摆动着遮住了他的脸颊,像极了一条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第24章:平原小县

    一个月后。

    平原县里刚刚张贴了布告,所示如下:

    今北方动荡,盗恶四起,现准各处乡、县,自募壮勇义士,共讨之。凡应征者,赏钱百文,牛豚各一匹,望我北方有志之士能拔冗入军,保一方平安。

    这布告一贴,很快便聚拢了大量的百姓前来围观。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戎州地界里,前段时间多了一伙山野强盗,那可不是一般的流寇,据说声势大的很啊!”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素衣的百姓说道。

    “你说的不会是白龙寨吧?”旁侧有人问道。

    “没错!”素衣百姓点头。

    “切,那白龙寨是当阳城附近的贼寇,可我们平原县却归斛阳城管理,二者虽然都在戎州境内,但二城之间可离了上百里远,有什么好怕的?”那人翻了翻白眼。

    “......”

    素衣百姓左右看了看,便压低声音,小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往日的流寇都非常惧怕官府,就算作恶,也无非就是抢些食粮和盘缠,官兵一到,马上就一哄而散。但这白龙寨可不是一般的贼寇,好家伙,听说上个月差点把当阳城给打下来!要不是那当阳太守找来仙人帮忙,说不定整个当阳城就被白龙寨给占领了!”

    周围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那当阳城虽然不大,可也有三万精兵驻扎其中,白龙寨居然厉害到能够硬撼一座郡城?那得是多大的一股势力啊!

    “不过你说这些,和咱们平原县有什么关系?”有人疑惑道。

    白龙寨虽然厉害,但也在百里之外,和平原县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怎么这么笨呢?我不是说了吗?以前的贼寇怕官府,可现在有了白龙寨出头,他们就开始觉得官府好欺负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学着白龙寨那样,给咱们来这么一出,那谁受得了?还是早作准备比较好!”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的官府确实不如以前了,要还换成北戎十四军驻守边疆,贼寇哪敢露头?唉,你说好好的一个武安大将军,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反贼呢?还被抄了全家......啊,对了,你那儿子今年不是刚满十八吗?怎么不去从军,能得一百文的现钱哩!”

    “呸,一百文钱算什么,我儿子可是立志要成为仙人的人,当兵多孬啊。你儿子不也二十了,怎么不去参军?”

    “我儿子以后也得成仙,等我攒足了银子,说什么也要给我儿子送进练气宗。”

    “......”

    县民们围在布告前,说的热闹,却丝毫不见有人应召入伍。

    旁侧,一个黑衣斗笠的人,听着他们议论,不由紧紧的捏住了拳头。

    人人妄想成仙,却不知口中仙人,只将他们当作白骨。

    片刻之后,他大步挤入人群,在百姓们惊讶的目光中,将那告示揭了下来。

    ......

    “大人,我要参军!”

    “你?我看看,嗯......体格还算不错,叫什么?李二娃?拿过兵器吗?没有?那鸡总杀过吧?什么?连只鸡都不敢杀?赶紧走走走...下一个。”

    “......”

    募兵帐外排着一条不算长的队伍,毕竟,那一百文钱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具吸引力的。

    但这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拿。

    因为此次募兵的条件极为严格,前来应召的乡民一连被赶走好几个。

    那负责募兵的统领也是个火爆的脾气,将几个呆瓜骂的灰头土脸后,索性直接将一

    把长弓扔在案前。

    “我说各位,那布告上写的明明白白,咱们这次募兵,只要壮勇!壮勇明白吗?就是力气要大,胆子也要大!这样,你们也别排队了,我这里有一张长弓,谁能拉的动,本统领立即将一百钱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觉惊奇。

    平原县靠近北荒,别的不多,但善于弓箭的猎手却不少,个个臂力不俗。

    眼前这弓,就算不能拉满,但能拉动便有赏钱,众人皆在心中想道:只怕这统领今日要赔大发了。

    “我来试试!”

    当下便有一位猎户走了出来,跃跃欲试。

    那猎户人高马大,身健步稳,走过来拿起案上的长弓,捏稳弓弦,开始发力。

    众人见其气势颇足,还以为能直接将那长弓拉满,可让人诧异的是,那弓弦不过向后移了半尺,便停住了,甚至那条弓弦还有渐渐前收的趋势,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无法继续向后拉动分毫。

    见状,周围驻足观看的百姓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我说老刘,平时自夸力气大,怎么今天连一张弓都拉不动了?”

    “莫不是被哪个小娘子给榨成了软脚虾?”

    “哈哈哈...”

    “......”

    那猎户老脸一红,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继续加力,弓弦却仍旧如之前那般纹丝未动,不多久,猎户头上便见了汗。

    “好了,停下吧!看赏!”募兵的统领摆了摆手,说道。

    虽然这名猎户没有将弓拉开,但好歹也算是拉动了,募兵统领也不食言,直接令人取来一百钱交与猎户手中,并为其造册登记。

    有了这个标准,再有想要来鱼目混珠的,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这般好长一会,都不见有人敢站出来拉弓。

    “还有没有人?”那统领靠在椅子上,见没人再来试弓,顿时感觉有些无趣。

    想了想,便又说道:“刚才的话仍旧算数,能拉动这弓弦的人即可入我军中,现在再加一条,若能拉开一半,加倍重赏!若能拉成满弦......”那统领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我身边还缺个副将的位子,谁能拉满,破格提拔!”

    嚯!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人群顿时沸腾了。

    直接提拔成副将?那岂不是光每个月的月俸都有五百钱了?

    不仅如此,主要是有地位啊!

    寻常士兵想要往上迁升,可是要累积战功的,可今天只要能拉开这把弓,便能直接成为副将,谁不动心?

    “让我来试试这弓!”

    “我也要试试!说不定老刘那家伙是装模作样呢?”

    “我先来我先来!”

    “......”

    众人的情绪再次被激的高涨,可没过多久,那股火热的情绪便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霎时熄灭。

    第一个,没拉动。

    第二个,拉开分毫。

    第三个,没拉动。

    第四个,没拉动...

    ............

    数十人前去试弓,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成功了,而且也仅仅是拉动了弓弦而已,莫说是将弓拉成满月状,便是能够超过第一个试弓的刘猎户的人,也不算多,只有寥寥几人。

    这下,大伙总算明白了,募兵统领所说的,提拔成为副将的奖励,绝对不是胡乱瞎说。

    “还有没有人?若是没有的话,今日的募兵就结束了。”募兵统领说道。

    天色渐晚,黄昏即将来临。那统领看了看登记的册子,人数已然也

    招的差不多了。

    “我来试试!”

    便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黑衣斗笠的男子。

    体型消瘦,文文弱弱,身材更是不堪,看上去甚至不如乡里的一些常干粗活的女子看起来壮硕。

    “我说,你确定要拉这弓?不是看不起你,就你这身板......估摸着连个婆娘都拿不下吧?”一个体格彪悍的士兵说道,顿时引来围观者的一阵哄笑。

    在他们眼中,勇武二字肯定是要先看身材与体格。若是体格壮硕,力气自然就大,出招自然更猛更狠。

    可眼前这人,身板瘦小,弱不禁风,莫说是上阵杀敌,估计连军营里的日常操练都坚持不下去。

    黑衣男子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似有不悦之色,道:“你们既然从军,做的便是保家卫民的举动,是英雄也。刚才那番话,虽然对我言有辱意,但我仍旧不会凭借你们的言行来否定你们的人品,所以,也请你们不要以貌取人。”

    这一番话不吭不卑,理确言凿,叫人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终是将目光集中到了募兵统领身上,由他来决定收不收纳此人。

    “好一个不以言取人!”

    那统领上下打量了黑衣男子一番,目露赞赏之色,道:“我这群手下平日里口无遮拦,但心地都还不错,方才的言语确实鲁莽了些,我替他道歉,但要入伍从军,你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想必你也知道,这次征兵是为了剿匪,可没有多少训练你的时间。”

    黑衣男子点点头,道:“将军既是效仿商君立木之举,想必不会食言,可我若仅仅只是将这弓拉满,便做了副将,只怕不能服众。若有反对之言出现,又该如何?”

    “呦呵?听你的意思,是肯定能将这弓拉满了?臭小子,说大话可是......”

    刚才那彪悍的士兵又要说话,却被统领抬手制止了,说道:“反对的声音肯定会有!因为这里是军营,我可以抬高你的地位,但抬不高你的威信,想要服众,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没有破坏军规,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个位子撤下就是。”

    他抬头看着黑衣男子,算是给他许诺出一份保障。

    “好!”黑衣男子点点头,便不再多言,顺手将案上的长弓拿起,掂了掂分量。

    入手要比一般的弓重上许多,选材也并非上等的柘木,而是下等的竹木,这说明,弓身之内暗含乾坤,否则区区一张竹木弓,就算八岁的孩子也能轻易拉动。

    “铁胎弓!”黑衣男子忽地说道。

    表面为木,胎心为铁,若掌握不得使用的诀窍,想要将此弓拉满,绝无可能。

    那统领脸上的表情凝固。

    仅在手里掂了几下,便能认出铁胎弓,他几乎要对眼前这人刮目相看了。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别说是看出弓身内的铁胎了,就连制造弓箭的材料都不一定能够认全,而铁胎弓本就稀有少见,就算是常年生活在军营中的老兵,也不一定全都见过。

    难道眼前这人还有过从军的经历?

    “你叫什么名字?”统领忍不住问道。

    “何易。”黑衣男子道说道。

    他张弓,掂弦。

    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张几乎无人能彻底拉开的铁胎弓,竟在这个时候,被他瞬间扯成了满月状!

    而后,何易松弦。

    崩!

    弓身骤然发出一声浑厚的崩响,所带起的疾风掠向四边,向后掀起斗笠下的黑纱,露出一半棱角分明的脸颊。

第25章:城门盘查

    自从何易离开那座边缘处的村庄之后,便一直于北方的各个村镇间游走。

    一是为了查看民情,二是为了打探世俗界内,有关修真者的消息。

    尤其是那个练气宗。

    所得的结果,可谓忧大于喜。

    在世俗界经过了十年的发展,修真的规模已经变得极为庞大,就连戎州最北边这样的偏远之地,都有着大量的修真势力散布。

    练气宗可以称得上是其中翘楚,有内门弟子数百人,如周成那样的外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些只会点障眼术的牛鼻子老道,惑弄几十个信徒,往这山里一钻,就对外面说是某某宗派。

    这年头,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事情,世道乱的很,说是什么仙门宗派,其实和那些占山为王的强盗野匪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样的“强盗”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平民百姓来说,显然更具迷惑力。

    何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不知道世俗界中修真的门派,是否全都如同这练气宗一般,视平民的生命如同草芥。

    如果是,那这四方州郡,各城守军,对待修真者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何易决定从军。

    ............

    “小子,你很不错。”

    募兵统领站起来拍了拍何易的肩膀,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裴,单名一个东字。以后,这副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还有,此次募集到的新兵大约百人,就先交给你操练了,好好干,可别让我失望。”

    裴东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何易毕竟是新来的,未立寸功,便坐上了副将的位子,以后难免落人口舌。

    若直接将自己麾下旧部交于何易,只怕也无人愿意听他指挥,倒不如去操练新兵,若能干出些许成绩,自然更好。

    就算干不出什么成绩,那也无妨。

    毕竟,能拉得动他的铁胎弓,至少也是个勇武之才,破格提拔,倒也不算失误。

    “对了,这次的新兵训练,你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一过,斛阳城就会派人过来,与我们一同扑灭匪患。”临走前,裴东将训练与发兵的时间告诉了何易。

    “五天?这么短?”这让何易倍感诧异,只给五天的时间,这些毛头新兵估计连枪杆子都握不结实,直接送到战场上去,跟送死的炮灰有什么区别?

    该不会......真的是让这些新兵去充当炮灰吧?

    这个念头在何易脑中一闪而逝。

    裴东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次募兵本来就是急募,虽然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但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整体素质也不算差,要不然怎么可能开出那么高的奖励?一百钱倒也罢了,还有一头牛和一头猪,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可是接近八百钱了,普通人辛苦劳作一年,都不一定能换的来!”

    何易顿时无言,无奈的道声“是。”刚欲走,又忽地想起一事,便问道:“对了,裴统领,这募兵的事情,可有大肆传播吗?我的意

    思是,城外那些山野盗匪,知道我们要出兵讨伐他们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裴东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脸不屑的说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吓跑了更好,兵不刃血,岂不美哉?”

    “......”何易无语。

    募兵、剿匪,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偏偏只招募了一百新兵,便停止了。

    区区一百新兵,能起什么作用?

    这是其一。

    其二,听裴东话里的意思,五天以后,斛阳城便会委派人来到平原县。

    那斛阳可是一座郡城,守军数万,肃清一些流寇自然不再话下。可他们既然已经发兵,又为何要临时募兵?而且还只有一百人?

    何易有些疑惑,虽然只是为了对付一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山野贼寇,但这样的行为,终究是显得有些轻率。

    左思右想,他却也寻不出什么门道,只能暂且作罢,开始思考如何练兵的事情。

    ......

    新兵操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教他们熟悉兵器与战阵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何将勇气灌输在这些新兵身上,使他们临阵不怯。

    当然,这只是一般的训练方法,对于只有五天练兵期限的何易来说,根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所以,他必须要用些不同寻常的办法。

    “十人一组,十列方阵,站定集合!”

    何易将这一百新兵叫到一处,挨个询问了一番,其中约有一半都是猎户出身,其余也都是常年挥动锄头的农夫,力气都大得很。

    如此,何易倒也懒得分配了,直接将新兵一分为二,一半为弓步兵,一半为刀盾兵。

    自军械库里领了兵器甲胄之后,何易大袖一挥:“跟我走!”便带着这一百余号人走出城外。

    平原县的城墙低矮简陋,加上年久失修,呈现出一副残破模样。

    若是没有战事倒还好说,一旦发生战争,这样的城墙能够扛得住多少摧残?

    “五天的时间...如果我是贼寇,在得知五天以后,平原县的军队就会前来攻打自己,又会做出些什么样的应对?”何易思索着。

    他习惯性的,会站在对立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分析局势,只有这样,才能料敌先机,做出万全的对策。

    无论事情的结果如何,但有两点必须要考虑进去。

    第一,敌人不知道己方征兵、或征兵的目的。

    第二,敌人早就知道己方的目的,以及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是前者,那么己方攻其不备,自然能够轻松获胜,可如果是后者呢?

    他们如果不想坐以待毙,势必会另作打算。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斛阳城的援兵到来之前,抢先占领整个平原县,然后依靠平原的城墙抵御斛阳援军。

    最不济,烧杀抢掠一番,将平原内的资源掠夺一空,所得的银钱物资,也足以让贼寇们换个地方重新立足。

    “若是想要提前抢占平原,他们肯定不会直接硬攻,这其中若有陷阱诡计,不可不提前

    防备。”

    想及此处,何易心中便有了定夺。

    “大人。阵列已经排好,下一步该做什么?”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跑到何易面前问。

    这两个小伙子,一名贾绍,一名范武,前者猎户出身,自小便随家里学了一身狩猎的本领,擅长陷阱与潜伏;后者,则是平原乡里大名鼎鼎的范屠户的儿子,自幼便见惯了血腥,宰起牲畜来也是毫不眨眼,颇有几分其父的风范。

    经过一番了解和测试之后,何易便让这二人分别做了弓兵与刀盾兵的临时小队长。

    “这么快?”何易快步走过去,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些新兵的素质真如裴东所言,都还算不错。

    弓兵组的成员几乎是清一色的猎户,有着狩猎的经验,自然也懂得一些陷阱与隐蔽的技巧,而且这些人的脑子一般都比较灵光,何易略作沉思,便就将贾绍叫到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云云,下了几道命令...

    “啊?”贾绍听完何易的命令,当场愣住了,忍不住说道:“咱们这么搞,不会被守城的士兵给打死吧?”

    “照做就是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下的令。”何易冲他笑了笑,显得有些神神秘秘。

    “这......在下领命。”

    贾绍无奈领命,便带着弓兵小队快速离去。

    待他走后,何易又低声与范武下了几道命令。

    “大人,这......这算哪门子训练?”范武也是一脸呆滞与茫然。

    “照做就是了,今日的训练内容就这些,至天黑以前,务必完成,否则军法处置!”何易黑着脸说道。

    “......”

    他二人人各自领命,便带着新兵们办事去了,何易登上城楼,安安静静看着他们行动。

    恍惚间,何易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当年在军营中的日子,有些缅怀。

    多年不曾再见,也不知道昔日的同袍们,可还安好?

    城门内侧。

    “唉唉唉,你,过来!想要进县,先接受盘查!”

    贾绍带着五十名新兵堵在了盘查过往商客的通路上,待有车马行人进入城门后,即刻便被贾绍带人拦了下来,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搜查。

    “这不是刚刚查过了吗?”商客有些不满的说道,但看眼前这一群士兵甲胄锃亮,兵锋森寒,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老老实实重新接受盘查。

    这些新兵们没有经验,检查的速度很是缓慢,渐渐地,前面的人没办法及时离去,后面的人就只能堵在一起。

    没过多久,城门内侧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的,能快点吗?天都要黑了!”

    “就是,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还是头一次听说进城要盘查两次!”

    “兵痞!简直就是一群兵痞!”

    后面的人们开始抱怨,有些脾气大的,开始趁乱叫骂。

    这一有带头的,场面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城门前便聚集了大量的人,推推搡搡,破口大骂,场面要多乱有多乱。

第26章:瓮中积雪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堵在这里闹事!还不速速散开!”

    内侧的吵闹声很快便惊动了守在城门处的将士。不久后,原本负责城防的将领,带着一队城防军赶了过来。

    “这位兵大哥,不是我们故意闹事,您说咱这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老百姓,只是进县做个生意,谋个生活。盘查两遍也就算了,还故意查的这么慢,这不是存心刁难我们吗?”过路的客商们纷纷抱怨道。

    “盘查两遍?”那将领心中疑惑,四处看了看,见贾绍等人虽然穿着与他们相同的甲胄,但却是眼生的很,便质问道:“你们是哪个将军麾下的,谁让你们随随便便来城门这里盘查路人的?”

    “我们是何将军麾下的。”贾绍连忙说道。随即想起何易也是新上任的副将,怕这将领不知道,便又补充了一句:“何将军是裴东裴将军亲自任命的副将。”

    “裴东?”城防将领皱了皱眉,不悦道:“他一个负责军备的将领,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我们城防的事了?速速离开,若再行扰民之举,就别怪我不客气!军法在前,不得违抗!”

    他“砰”地一声将手里的枪杆插在地上,着实是将这些新兵给吓了一跳。

    “这......”

    贾绍毕竟也是个刚刚入伍的新兵,见对方亮了兵器,又说自己触犯了军法,顿时心虚了几分,一时间没了主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何易,扔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这家伙。”何易强忍着笑意,而后轻咳了一声,朝贾绍做了一个挥拳向前的手势。

    意思明了,就是要贾绍硬怼过去。

    贾绍见状,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明明就是自己这边不地道,还要跟人家正面硬刚,这不是讨打吗?

    无奈军令如山,贾绍只能硬着头皮与那城防将领说道:“你不客气什么,我还不客气呢!我家将军说了,你们城防军做事马虎,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怕有奸细趁机混入城中生事,所以才叫我们好好盘查过路的行人!”

    那将领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臭小子!你在这里碍事扰民,反倒还成我们不对了?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来找揍的!”

    “我怕你不成?”贾绍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比对方还大。

    “好,那我今日就先和你比划比划!”那城防将领冷笑一声,用力捏了捏一双铁拳,手臂上的青筋顿时鼓起老高,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贾绍见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滴个乖乖,这沙包大的拳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可还得了?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又往城墙上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无比难堪的笑容,仿佛在说:事情弄到这份上,你要再不下来,我可真就要挨揍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即将要展开的一场角斗上。

    就在这时,城门下有几名过路的男子,趁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悄然溜进了平原县内。

    城墙之上,目睹一切的何易,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住手!”

    就在双方即将大打出手时,何易快步从城墙上走了下来,拦在了两人中间。

    “贾绍,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带着新兵们来城门处,是让你虚心向各位城防的兄弟学习请教的,可不是让你扰乱民秩的!还不向各位道歉!”何易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先是训了贾绍一通,而后朝那城防军士歉然道:“这位兄弟,我是募兵处的副将何易,这些都是今日才来的新兵,尚缺乏管教,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还不快走!”说着,何易朝贾绍使了个眼色。

    “啊?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这就走。”贾绍连忙说道,带着新兵们一溜烟的跑出老远外。

    那城防将领疑惑的看了一眼何易,只觉事情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开,而对方又是一名副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声说道:“看你与我同为副将,这次的事情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不过,事情我还是会如实上报的,若是上面要罚你,可与我无关。”

    “那是自然,情面归情面,但若徇私枉法,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何易歉意的说道。

    人群散去,道路又变得畅通。

    忙于生计的百姓们很快便忘了这暂时的冲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重新归于平淡。

    没过多久,带人离去的贾绍又小跑着回到何易身边,眼中带着一丝兴奋的神色。

    “何将军,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贾绍惊叹。

    弓兵小队的五十名新兵,现在只有十几人跟在贾绍身后,其余的皆已经按照何易的吩咐,乔装成普通百姓,分散在城门各处。

    盯梢。

    这是何易事先安排好的任务,虽然贾绍等人还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对于猎户出身的他们来说,盯人和盯猎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先前之所以故意让贾绍在城门内侧制造冲突,就是为了让“猎物”露出马脚。

    “看你这样子,这些人你已经跟上了?”何易笑着问道。

    “那是!俺老贾家追踪的手段,在整个平原县说第一,那可没人敢说第二!”贾绍到底也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场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倨傲。

    “怎么,第一次做这事,是不是感觉即兴奋,又刺激?”何易继续问道。

    “嘿嘿,不瞒将军您说,这跟踪人的感觉,和跟踪猎物还真有点不太一样,刺激的很!比偷看隔壁那王寡妇洗澡还要......”贾绍这话说道一半,抬头看见何易越发阴沉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呃...我继续去盯着那些人,先走了。”

    “混账东西!”

    何易想伸手去敲打贾绍的脑袋,但这小子却灵活的像是一条泥鳅似的,闪了个身便逃走了。

    又过了没多久,数十名披着甲胄的士兵从街道的巷子里走了出来,两人为一组,每组士兵都抬着一口大缸,为首一人,正是范武。

    “何将军,照您的吩咐,将这些大缸都抬过来了,您要这些做什么?”范武有些好奇,他实弄不清楚,将这些空缸扛过来,和练兵有什么关系。

    练力气?

    就算是练力气,方法也多的是,何必去抬这些水缸?

    “哦,其实也没什么。”何易敷衍着说道。而后一指周围的积雪,又指了指那些半人高的巨大水缸,说道:“现在既然没有战事,你们便将道路上的积雪清理一下吧,以方便百姓通行。对了,清理出的雪不要乱堆,就放在这缸里。”

    “是,将军。”范武应道。

    好奇归好奇,但活还是得继续干。

    于是,这五十多个人一齐动手,开始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一个多时辰过去,这整条主干街道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路面上没了积雪的阻碍,自然是人不失足,车不打滑,给过往的行人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县民们看的即惊奇又惊喜。因为平日里,他们一般都是被索取的一方,哪里见过这般事情?

    当兵的帮助百姓清理道路,这才叫真正的为国为民嘛!

    “这位兵大哥,喝口水吧,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们。”一个摊贩的主人端着碗热水走到范武面前,看着对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切的说道。

    “诶,老伯,不客气,这都是我们何将军让做的。”范武见状,心头也是一热,接过热水喝了一气。

    那明明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热水,可此时竟还让他尝出几分甘甜来。

    至此,范武终于琢磨出何易让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这不就是军民一心嘛!

    才干了一个时辰便有这样的效果,这事要是做的多了,那自己这帮人的名声还不是蹭蹭的往上涨?

    “范武,你来一下!”何易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来勒!”范武得令,与那摊贩道了声谢,将空碗递了回去,快步走到何易身旁。

    “这两日就别干其他事情了,把大路上的积雪清完,再去清理城门附近的积雪,最后再清理城墙上。等积雪将这些大缸完全装满之后,就全部搬到城墙上面去。你回头再去一趟伙房,弄几袋盐巴,也一并扛到城墙上。”何易吩咐到。

    他预料三日之内必有一场守城战,时间紧迫,常规的训练根本来不及,所以,就让范武所带领的这支新兵小队,在最大限度上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守城战提供一些便利。

    毕竟现在的平原县,城防军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队,若真有贼寇来攻城,还得全凭他们血战。

第27章:城中失火

    将事情统一安排好之后,何易便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他继续在城墙附近巡视了一番,在确定不会出现什么隐患之后,便往军械库的方向去了。

    平原县是个小县,军备虽然说不上精良,倒也算是齐全,他亮明身份,与看守军械库的人打了个招呼,便从军械库取了一张长弓,两壶羽箭,而后径直走出城外,寻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安心琢磨自己的事情。

    他想要继续研究研究夏禹书上的字符。

    嘣!

    何易拈弓搭箭,射向一颗枯树。

    他并没有用处多少力道,长弓亦没有被拉成满圆,所以,那支羽箭仅仅入木半分,便停下了。

    回忆了一下刚刚拉开弓弦的角度后,何易重新取出一支羽箭,开始用匕首往那箭头上雕刻《夏禹书》里记载的第一道字符。

    破字符。

    既然元逸能够将这些字符刻录在斩魔剑上,以斩魔剑为引来发挥字符的威力,何易觉得,自己定然也能够将破字符刻录在其它的兵器之上。

    考虑到破字符“穿透”的特点,作为远攻的羽箭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待雕刻完后,何易再次拈弓搭箭,以同样的力道,同样的角度射向枯树的另外一个位置。

    “破!”

    嘣!

    一声轻响过后,那羽箭没入木中,与之前的羽箭一样,仍旧半分。

    也就是说,这支羽箭并没有发挥出破字符应有的效果。

    “没有效果吗?”何易走过去将羽箭拔下,看着箭头上刻印的破字符,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研究这夏禹书上的字符已有多日,但却毫无进展,虽说斩魔剑可以发挥字符的威力,但他毕竟只有一把,而且斩魔剑的质地特殊,是用一种上好的灵铁所打造,这种材料,便是在修真者所使用的法宝中,都极为稀有罕见。

    所以,何易平日里根本不敢将斩魔剑外露示人,万一被修真者发现,难免遭到觊觎,引祸上身。

    所以,何易才会想着试试,能否将破字符用在其他兵器上。

    “不应该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必须要用与斩魔剑相同或类似的材料,才能完全激发出字符的效果吗?”何易凝视着字符篆刻的地方。

    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夏禹书,由大禹所创,而大禹所生活的那个远古的年代,基本上都还是以骨器和石器为主。别说是金铁这一类的东西,就连青铜器都还没有出现,哪里会有什么锻造法宝的材料?

    况且,“法宝”这个词,是在何易等人发现修真大陆以后,才渐渐出现的词语,区分凡铁和灵铁的方法,也是由修真者传入世俗界的。

    这事情仅仅发生在十年之前,而禹王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根本就没有法宝这种东西。

    所以,何易几乎可以断定,这书中所记载的字符一定与材料没有多少关系,并且一定可以用在凡物之上。

    他继续雕刻了十几支羽箭,仍旧没有试验出效果。

    “或许,是自己篆刻的方式有误?”何易盘膝而坐,将一支支的羽箭摆在自己身前,垂目凝视着。

    “字符,字符.....夏禹书.

    .....”

    他小声的念叨了几遍,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拍手叫道:“对啊!夏禹书夏禹书,既然是书中所写的字符,那这本就应该是一种文字,否则如何成书?既然是一种文字,那书写的方式,笔画的顺序,就至关重要了,或许,这就是其中的关键之处!”

    想及此处,何易连忙从箭囊内取出数支羽箭,开始反复的实验。

    一个时辰后,数十支由不同方式刻印的羽箭,在地上被何易排成一排,他开始一支一支的尝试。

    一。

    嘣!

    二。

    嘣!

    三。

    嘣!

    ......

    十七。

    就在何易射出这第十七支羽箭时,那箭头处的破字符忽地亮起一道暗淡的金芒。

    他仍旧用着同样的力道,松开弓弦,羽箭激射而出,在疾驰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十分的绚丽夺目。

    箭尖在接触到树桩之后,竟将树干一箭洞穿了!

    非但如此,在羽箭穿透树桩之后,速度丝毫未减,直没入远处的山林中,过了好长一阵时间,才被一块岩石所阻,掉落在地上。

    “成了!”何易见状,心中大喜。

    刻印上破字符的羽箭,威力之大,远超普通兵器。

    倘若这种羽箭能够量产出上万支,且完全配给一支数百人,甚至千人的弓兵队伍,那将会是何等强悍的一支队伍?

    而且,这也仅仅只是第一道字符而已。

    斩魔剑上所篆刻的字符有七道。仅仅七道字符,元逸前辈便能借此剑之力,激战数十位修真之人,这是何易亲眼所见。

    而《夏禹书》通篇所记载的字符,更是有十二道之多,倘若能全部参悟透彻,将会有何等强大的威力?

    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即刻就要出城剿匪,何易目前要做的,便是先刻出一批带有破字符的羽箭,通过接下来剿匪的战斗来试试效果。

    重新回到平原县内,何易正想去军械库再取一些羽箭,用来刻录破字符,但刚刚进入城门,便看到贾绍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何将军!原来您到城外去了,怪不得到处都找不到您!”

    贾绍弯着腰,双臂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脸上似乎有些烟熏与焦灼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何易问。

    他原本想让贾绍先试试这“破魔箭”的威力,但看到贾绍一脸火急火燎的慌张模样,就先没提这件事情。

    贾绍急声道:“将军,不好了。军械库,咱们平原的军械库失火了!裴将军让我赶紧来找您过去,协助各部一起灭火!”

    “什么!?”

    何易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军械库的方向,一团黑色的烟雾升入高考,如同长城示警的烽火狼烟。

    他刚刚才成功的将破字符转移到羽箭上,原本还想着再去一趟军械库,多取些羽箭出来,也好趁着这几日多制作一些破字箭,以装配给这五十人的弓兵小队。

    可无巧不巧,军械库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火了?

    倘若火焰成势,首先被烧毁的,便

    是木质的长弓与箭矢了。

    “军械库乃是军营重地,怎么可能会失火?走!快去灭火!!”

    ............

    平原县内,黑烟滚滚,乱成一片。

    兵部大营西侧,滔天的火焰如同浪潮起伏。

    幸运的是,因为军械库是单独隔离开的一块区域,所以火势并没有向四周蔓延。

    “裴将军!”何易在滚滚烟雾中找到了正提着木桶浇水灭火的裴东。

    “你怎么回事,让你操练新兵,不在演武场待着,乱跑什么?今日营中的将士都下田劳作去了,人手严重不足,你快带人灭火!”裴东指着何易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吼道。

    平原县长久以来都没出现过什么战事,所以一直都是以屯田制为主,除日常训练以外,军士们通常都会在农田耕作,并不会留在营中,甲胄兵器自然也都存放在军械库里。

    还有几日就要出征剿匪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军械库却着火了,要是所有的军械都被这火焰付之一炬,他们还拿什么去剿匪?赤手空拳上战场吗?

    “灭火!”

    何易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连忙招呼着一众新兵,各自去了水桶,开始拼命扑灭火焰。

    可临近的水井也就只有一口,就算人再多,那井中的水也只能一桶一桶往外抬,这对于燃势正猛的火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哗!

    大火已然成势,这一桶水浇下去,很快便被蒸发,丝毫起不了作用。

    “范武!你快些带人去临近的百姓家里取水!”见势不妙,何易立即下了命令。

    “是,我这就去。”范武应声领命,带着几十个士兵,扛起水桶便往大营外跑。

    “贾绍,我让你盯的那些人,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何易又问贾绍。

    军事重地,绝对不会无端失火,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搞鬼,打死何易都不相信。

    “回将军,并没有什么异常,照您的吩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就只让人在那些人的住处附近盯梢。他们从清晨时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呢!”贾绍如实答道。

    “没出来过?”何易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次的军械库失火,肯定不是偶然,如果猜的不错,想必还有一批贼寇,在更早之前便混入了平原县内。”

    “将军,您的意思是时候,那些人是我们即将要去剿灭的贼寇?”贾绍失声说道:“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无论换做是谁,在知道了自己即将被剿的消息之后,都不会坐以待毙!包括我让你盯住的那些人,同样是城外的贼寇,或许不是同一波人马,但两者之间一定有所关联。”何易左右徘徊了数步,冷声说道。

    他心想,这下令募兵的人,便是平原县的县丞了吧?还未发兵便已走漏了消息,身为一县之首,能愚蠢到这种地步,也算世所罕见了。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县丞的?

    “我现在就带兄弟们过去,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军械库烧了,刑房可还没烧呢!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的奸计给逼出来!”贾绍跺了跺脚,恶狠狠的说道。

第28章:内忧外患

    平原县内的一处院落,大门紧闭,悄无声息。

    这本是正午用餐的时间,可这院内即不见炊烟,也不见有人走动,安静的有几分诡异。

    如此,便更加显得内里有鬼。

    “去试试。”

    何易朝贾绍使了个眼色,贾绍会意,行至那院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向里面喊道:“有人在家吗?军械库发生火灾,县丞大人有令,命城内百姓速去协助灭火!”

    话音一落,贾绍便将眼睛对准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仔细的观察院内的情况。

    可奇怪的是,这般过了半晌,都不见有人应答。

    “真是奇怪,我一直都有留人在这里盯着,不可能有人出去的......这院子也不算大,就算周围有暗门的存在,也早该被发现了。”贾绍挠了挠后脑,万分疑惑的说道。

    从那些人进城,再进入这间院子之后,贾绍便一直让人乔装成普通百姓,在这院子四处守着。每隔两三丈,便有一个乔装好的自己人。

    在如此密集的监视之下,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鸟儿飞出来,也会被他们发现。

    “破门!各位打起精神,准备迎战!”何易大手一挥,果断下了命令。

    情况紧急,又事发突然,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现在是军械库被烧,谁知道下一步,这些家伙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砰!

    砰!

    ......

    两个身材硕壮的士兵狠狠朝着院门撞去,几下便将那单薄的院门撞成了七零八落,何易一行人得以鱼贯而入。

    这院子里十分的安静,各间房屋门窗紧闭,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正因如此,也让何易更加的警惕起来。

    “仔细搜!如果发现有人,尽量抓活的,若是胆敢反抗,直接打残!”何易厉声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如今又出了军械库失火这种事情,他才不会管这些人究竟是何来路,只要他们不是平原县的百姓,就先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再说。

    有了何易的命令,周围的士兵们便没了顾忌,冲入院内,如虎狼一般地砸开各间房门,翻箱倒柜,大搜特搜。

    “你们是谁,为什么擅自闯入我家?我要去县丞府状告你们私闯民宅!”不久后,一个农夫打扮的人,自角落里的一间偏房之内走了出来。

    那人肤色黝黑,额头有些汗水,手里拎了把锄头,一身灰布衣衫上还沾了些许泥土,乍一看,还真像个刚刚从田里归家的农夫。

    如果不是何易提前派了贾绍在外面盯着,确定这里一整天都没有人进出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一副打扮给骗过去。

    “这人眼熟吗?可是早先鬼鬼祟祟溜进城门的那一批?”何易低声问向贾绍。

    “回将军,那第一个溜进来的,就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错。”贾绍肯定的说道。

    何易点点头,既然身份确定了,他也就懒得与这人废话了,大手一挥,直接勒令左右,道:“给我拿下,押入刑房问话!”

    “是!”

    众军士得令,一拥而上。

    那农夫打扮的人见状,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色也由惊恐变得阴厉,将手中的使劲锄头抡了出去,在砸翻几个士卒之后,连忙退入房间里,迅速将大门关闭。

    便在这时,七八支利箭自门缝内疾射而出,冲在最前的两名士兵来不及反应,顿时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果然有猫腻!大家当心点,找些东西遮挡箭矢,跟在我后面冲进去!”何易从另外的房间拆下一扇房门,当做盾牌挡在身前,而后飞快朝那偏房大门冲撞过去。

    “冲!”见自己的同伴身中箭矢,贾绍恨得牙痒痒,从地上拾起那把锄头,紧跟在何易后面冲入屋内。

    ......

    砰!

    何易全力前冲,顿时将那木质的房门撞的四分五裂。

    在冲进屋子的那一霎那,何易耳边疠风骤起,抬头看去,便见十数支利箭朝他疾射而来。

    何易的反应也是极快,伸手一举,将门板竖在身前,飞来的利箭射在门板之上,发出一连串笃笃笃的声音,钉成整齐的一排。

    他透过破碎的窗纸往前扫了一眼前方,大约五六名手持弩箭的黑衣人,各个戴着面巾,看不出样貌。

    让何易吃惊的是,这些人手中所持的弩,皆是一种十分精良的连环弩,可以连发三箭,而且近距离射击的威力,也要比普通的弩大上不少。

    这些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喝!”

    在挡下一轮齐射之后,何易将手中的门板抡了个半圆,用力朝着前方那几个黑衣人砸去。

    哐啷!

    门板四分五裂,那些黑衣人中也有两个被砸的脑袋开了花。

    面对未知数量,未知装备的敌人,主动进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何易这边只有两个新兵小队,一队乔装成普通百姓在院外盯梢,一队帮百姓清理积雪,都没有配备甲胄兵器,统一放在军械库内。

    如今军械库又被烧了,他们也就只能赤手空拳作战。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新招募的士兵,尚未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一轮箭雨下去,已是人人心惊,倘若再被射死几人,只怕还没攻进去,己方的士气就要先崩溃了。

    咄!咄!咄!......

    又是一连串的利箭如雨点般朝何易射来,何易将身体缩在一面柜子后面躲了一阵,待对方撤弦换箭之时,便推着那柜子,全力朝几个黑衣人撞去。

    “砰!”

    因这屋内狭隘,那几人无处闪躲,被何易撞个正着,身体也被倾斜的柜子硬生生抵在墙角。

    “快!都过来!把这柜子给我抵住了,千万别让他们出来!”

    何易话一出口,顿时便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接替了何易的位置,牢牢将那门板按住。

    那些黑衣人齐齐从里面向外推着,与何易等人相互角力,只是,他们被这块门板卡的拥挤在一起,便是再有力气,奈何施展不开拳脚,只得被牢牢挤在那里,动弹不得。

    “何将军,当心后面!”

    便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贾绍的提醒。

    何易回头,只见先前那个农夫打扮的人,正挥着一把流星单锤从后方的角落冲了过来。

    那带有无数尖棱的锤头,直直砸向何易天灵盖。

    这间屋子本就不大,硬生生挤进来十几个人,已然是拥堵不堪,就算何易想闪躲,也没有空隙让他闪躲了。

    厉风袭面,眼看就要脑袋开花。

    何易不退反进,在即将被流星锤的锤头砸中的瞬间,他忽地向前扑了过去,硕大的充满钢刺的锤头从何易的腋下掠过,他手臂急骤下扬,打在中央连接锤头的锁链之上。

    于是,原本是直击向前的流星锤受到锁链的

    牵动,绕着何易的手臂转了半圈,在空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弧度,却是砰地一声,砸在了那农夫的肩头上,顿时血如泉涌。

    贾绍随后赶来,挥动手中的锄头,一个猛击砸在那农夫后背,将其打翻在地,随即便被士兵们牢牢按在地上。

    一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还算有惊无险。

    虽说有几个新兵被箭矢所伤,好在并无生命危险。

    “带走!先把这些人关到一处,我们继续搜!”何易挥了挥手。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连环弩,流星锤,这些人的装备之精良,远超平原县的守军。

    若是形成规模,哪怕只有几百人的规模,都能给平原带来巨大的威胁。

    就算如此,他们仍旧想尽办法混入城中,毁坏平原守军的兵器铠甲,此消彼长,让两方的实力变得更加悬殊。

    对方的手段远不止如此。

    眼前这些人,黑衣蒙面,行动诡秘,明显是为了在夜间行动,用的又是连环弩,流星锤这等中远程兵器,必然是为了找机会刺杀平原城内的守将。

    倘若成功,那整个平原县就成了一只褪了壳的乌龟,将毫无反抗之力,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如此计谋,堪称绝妙,绝不会是区区一批流寇能够想得出的。

    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何将军!这里发现一条密道!”外面院子里传来一片讶然的声音。

    何易闻讯走去,只见院中枯井旁的空地上,扫开一层泥土之后,竟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走过去将门拉起来,一方黑漆漆的洞口,就此呈现在众人眼前。

    何易带着几名部下,从洞口外爬了下去。

    这密道挖的很深,何易攀着洞壁,向下去了好一会,双脚才接触到地面。

    底下的空气稀薄的很,让何易等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中燃烧着的火把,也在这时暗淡了不少,朝内看去,目光豁然开朗,与其说是一处密道,倒不说是一间地窖。

    旁侧的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放着几堆杂物,最里面,有几方货架,整齐的摆满了大小相同的木盒,其中一方木盒之上,放着一封展开的书信,一股异常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后退一点!”何易向身旁举着火把的士兵说道。

    这种气味,他再熟悉不过。

    是火药。

    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等神器都运送到了平原县内。

    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让他们在平原之内炸上几下,那么平原内部必将大乱!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那些盛放火药的盒子挨个打开,但那些盒子大部分都已经空了。

    显然,这些火药都已经被安排在了应该安排的位置。

    他又将那封书信拿在手中看了看,信上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欲救百姓,唯有此物。云义敬上。

    ......

    “救百姓?”何易看的一头雾水,烦躁的摇了摇头,狠狠将那封书信捏成一团,口中骂道:“这分明就是屠杀!快去,严刑逼供那几个黑衣人!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开战之前,审出这些火药的布置地点!”

    何易心急不已。

    这么多的火药,若是在县内爆炸,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是!将军!”贾绍同样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带着人快步离开。

第29章:贼寇来袭

    当何易再次赶到军械库,火势已经有所减小,可就算如此,这场灭火的行动仍旧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屯田归来的各营军士,冒险从库房内抢出一批又一批的兵器甲胄,但绝大多数都已经无法继续使用了,尤其用作远攻守城的弓弩箭矢,几乎完全被燃烧殆尽。

    倘若此时有敌人来攻城,平原县根本无力防守,唯一能做的,就是赤手空拳上阵肉搏。

    肉搏啊!

    在缺少兵器与甲胄的情况下,有几个人能鼓起勇气上阵肉搏?

    “这可如何是好?”

    裴东看着那一堆堆被抬出来,被烧的严重变形的兵器与盔甲,无力的跪倒在破败的军械库前,被熏的漆黑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无奈。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看守军备,本就是裴东的职责所在,此次失火,倘若被县丞问罪,他定然免不了责罚。

    最重要的是,等日后斛阳城的人马过来,他要拿什么东西去交差?

    总不能真的让一群赤手空拳的士兵冲锋陷阵吧?

    “去将那放火的人给我带过来!”裴东愤怒的吼叫着,一拳砸在地上。

    抓住放火的人了?何易闻言一怔,扭头看去,果然,有一个矮瘦的年轻人,被两名士兵押送到了裴东面前。

    那人被强按着跪在地上,刀斧加身,但脸色仍旧平静,丝毫不显畏惧慌张之色。

    “你是谁!”裴东走过去抓着那人衣襟,厉声吼道。

    “苏虔。”那人很是平静的说出一个名字。

    “火是你放的?”裴东再问。

    “那又如何?”苏虔也不狡辩,肯定的点了点头。

    “......”

    见他大方承认,裴东只觉得窝在自己胸口的那腔怒火顿时被噎了下去,闷在肚里,好不难受。

    可纵然是怒火焚天,也正如对方所说那样是我烧的,那又如何?

    烧都已经烧了,还能怎么办?

    裴东盯着那苏虔看了好一阵,才将他放开,重重的叹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吩咐左右,道:“罢了罢了,拉出去砍了吧!”

    他本想好好审问此人一番,可从对方刚才的表现来看,能够看出这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与其浪费时间审问,倒不如集中精力想想接下来应该怎样应对。

    “裴将军,且慢。”何易走过去制止道。而后,他快步来到那苏虔面前,沉声问道:“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你的身份。你们焚烧军械,又在县内暗插眼线,无非是为了方便日后夺城,可据我所知,这平原县内治安良好,少有恶事,县丞此人,虽然无功,却也并无过错,你们又为何要行这造反之事?”

    诚然,何易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县丞并无好感,因为对方太过愚蠢,在未行兵事之前就将消息走漏了。

    但愚蠢并不代表邪恶。

    “少有恶事?并无过错?呵呵,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苏虔饶有兴趣的打

    量了何易一番,无论是从言语还是动作上,都丝毫看不出阶下囚的味道。

    能有如此气度,确实也是个少有的英雄人物。

    “你是此次募兵,所新任的副将吧?”苏虔话锋一转。

    他已在平原县内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小将领,基本认得样貌,只是对于何易陌生的很,遂想起这一次的募兵之事。

    “不错,我便是。”何易点头说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见何易承认,那苏虔却是忽地笑了出来,紧接着,他说了句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话:“呵呵,一个将死之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说不定黄泉路上,将军还能与我做个伴呢!”

    言罢,他畅然大笑。

    “看来你认为我们输定了?”何易的脸色沉了下来,觉得这苏虔话里有话。

    他们相互都认为对方是将死之人。

    他觉得何易很快会有灭顶之灾。可是,灾从何来?

    “输?赢?你认为我说的是这件事吗?哈哈!哈哈哈!带我下去吧,区区性命,不足挂齿尔!”苏虔笑着,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不是这件事吗?

    何易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裴东,他同样满脸不解的看着何易。

    那,又是哪件事情?

    这一刻,何易觉得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朝着他,又或是整个平原县笼罩而来。

    “何副将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你今天一定会死!拉出去砍了吧!”裴东与两侧的刀斧手说道。

    苏虔被拖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更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片刻后,利刀挥下,人头落地。

    洒落一地的鲜血,如一条条小蛇向四周蔓延攀爬。

    昭示着这具躯壳,也曾活过。

    ............

    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何易便来到之前贼寇藏身的院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

    昨天夜里,何易将自己所猜测的,包括预谋暗杀,暗中埋藏火药等事情一并告诉了裴东,裴东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这个审问的环节,也是他亲自执行的。

    受苏虔慷慨赴死的气节所影响,让何易对这次的审问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只是想让裴东发泄一番情绪,好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毕竟,在这个兵不过千,将不过数人的小小县城内,一名将领的作用实在太过重要了。

    可拷问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何易的预料。

    “他们招了。”走出房间后,裴东将一条带血的长鞭扔到地上。

    他这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神情却很是亢奋。

    “全招了?”何易略微有些诧异。

    裴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全招,除了那些火药埋藏的下落......他们好像真的不清楚。不过这也无妨,混入县内的敌人目前就这几个,现在已经全部

    落网,那苏虔也已经死了,就算埋了火药,他们也无法引爆。”

    听到这个消息,何易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询问道:“那这些人的身份是......?”

    “是黎戎寨。原本只是一伙由流民组成的山贼,可在一年前,黎戎寨忽然换了头领,那新头领懂得如何制造威力极强的连环弩,凭着这个,他们在半年之内收服了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绿林野匪,现在风头盛着呢。正与你所料想的一样,这伙人的计划,就是先烧了咱们的军备,再设法暗杀县内的将领,待得手之后,即刻便会率军攻城。”裴东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们确实是轻敌了。

    原本认为那黎戎寨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待兵锋一到,即刻便会溃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缜密的计划。

    若不是何易发现的及时,他们此时恐怕已遭暗杀。

    “何易,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裴东由衷的说道。

    “裴将军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再说了,你我二人既同属一军,便是同袍之交,何必言谢。”何易摆了摆手,又忽地想起一事,便说道:“对了,那黎戎寨的驻扎地点,这些人可有招供吗?若我们主动出击,或许可以扭转劣局。”

    “不可。咱们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了兵器和甲胄,贸然出击,恐怕伤亡会更加惨重。”裴东拒绝了何易的提议。

    先下手为强。这个计划裴东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军械库的那一场大火,已然烧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关闭城门,严防死守,等待斛阳城的援军到来。

    何易摇头道:“恐怕那黎戎寨现在,巴不得我们严防死守,坐以待毙。况且现在兵甲尽失,人心惶惶,若不主动做出些反击,咱们这边的士气只会越来越低。待对方大军一到,恐怕还没有开打,士兵们就先崩溃了。”

    裴东听何易说的在理,焦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何易背过身子,在这小院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既如此,我们不如...”

    半晌后,何易靠近裴东,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如此一来,我们两边也就持平了,剩下的,就看那即将到来的斛阳城将领,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兵马与补给了。”

    裴东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亮色,但随即又黯淡下来,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可行是可行,只是...倘若贼寇今夜便来攻城呢?我们目前缺少兵器甲胄,如何才能抵得住第一波进攻?”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只是城门守军那边,还需裴将军过去打声招呼,疏通一下。”何易早已成竹在胸,便卖了个关子,没有与裴东详细说明。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一趟城防军那里。”裴东说完,快步离开小院,直奔城门处而去。

第30章:平原攻坚

    是夜。

    平原县的城墙之上守军林立,严以待阵。

    夜空下的城墙外,黑色的夜幕像一双无形的手,遮住了士兵们的眼睛,只有不断传入耳朵里的,诡秘的,如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那是敌人的声音。

    还有不到两日,斛阳城派遣的援军就要来到平原县,协助他们剿灭贼寇,所以按照何易的推测,最迟今夜,那黎戎寨必定会来夺城。

    否则援兵一到,对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传令熄火!”

    何易高声喊道,声音在月光下传出极远的距离。

    他故意将声音放的这么大,喊给守军听的同时,也在喊给隐匿着的敌人听。

    这是一种迷惑的手段。

    他是要告诉城下的敌将,虽然我看不到你们,但在同样未知的情况下,你们也不知道我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支支燃烧着的火把熄去了光芒,城墙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仅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一排排整齐列阵的人影。

    “全体戒备!”

    再次下达出一道命令之后,城墙之上便没了动静。

    呼啸的夜风之中,两头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开始比拼忍耐力。

    半个时辰后。

    嗖!

    一支锋利的箭矢,自前方黑暗中袭来,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城墙上的一名士兵,一声闷哼过后,那士兵随即倒了下去。

    暗夜中隐藏的敌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便有数百成千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墙。

    “敌袭!戒备!”

    “趴下躲避箭雨!”

    城墙上的守军显得有些慌乱,毕竟在没有盔甲防护的情况下,袭来的箭矢可以轻易的刺穿他们的身体,取走他们的性命。

    自从军械库失火之后,己方的弓弩箭支完全被大火烧尽,此时面对箭雨袭击,城墙上的守军们真的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此时所能做的,就只有硬抗和等待。

    等待着敌军攀上城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肉搏战。

    ............

    “贾绍,这是第几波箭袭了?”

    何易扒在城墙边上,冒着袭来的利箭,探头向下面看了一眼,顿时又遭到一阵猛烈的射击。

    在何易眼中,那飞驰的箭雨如同一头宣泄怒火的洪荒猛兽,无人可以阻挡。城墙上的士兵大片大片的倒下,凄惨者,更是身重数十上百箭,远远看起来,像是暗影中的人形刺猬,好不人。

    “已经是第五波了,他奶奶的,这些人比咱们预料中的还要谨慎!明明知道咱们没有兵器和盔甲,还放这么多箭过来!”

    战况异常惨烈,贾绍双手抱着脑袋,躲在一名站的笔直的士兵身后,而那士兵则浑身插满了箭支。

    饶是如此,那士兵也仍旧昂首挺胸,没有倒下。

    呜

    整整七波箭雨过后,远处传来了冲锋的号角声。

    这是军号所特有的声音,何易听进耳里,更感诧异,他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对这军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在如雨点般的箭袭下,城墙之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东倒西歪、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

    冲锋的号角既然响起,很快便看到一队人马自黑暗中涌了出来。

    何易再次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因为,对方的装备之精良,远远超出了何易的想象。非但武器精良,就连楼车、云梯、撞车等巨型攻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

    “看来,这黎戎寨不但有高人指点,而且还是个在军营里呆过很长时间的高人。”何易自语道。

    “杀!!”

    下方,黎戎寨领军的将领高举兵器,发出一声厉喝,数以千计的黎戎寨寨士兵开始登上楼车,推进云梯,他们距离平原城墙越来越近,何易也终于看清了那些兵马中央随风摇曳的黎戎寨旗。

    三面大旗,代表着此次攻城的人数整整三千人。

    而平原守军,仅有一千。

    实力相差之大,未免过于悬殊。

    “何将军,下令吧!”这时,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有所动作。

    贾绍与范武二人,各自手持一张猎弓,站于何易两侧,面色凝重的看着城门之外的攻城军。

    “再等等,范武,你先派人去通知城防将军,叫他多派些人手去城门那里,无论如何,城门都不可失守!”何易说道。

    他确实有些低估了黎戎寨的实力。

    他原以为,黎戎寨会将进攻的主力放在城墙之上,

    却不曾想到,对方连攻城车这等利器都带了出来。

    “全军听令!”

    待外面的攻城军又前行了数十步,云梯与楼车即将到达城墙之下时,何易这才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点火!”

    “是!”

    一声令下,城墙上顿时亮起一团团耀眼的火光,将周围照的大亮。

    夜色被火光刺破,黑暗中隐藏的神秘面纱也在这一刻被完全掀开,显露出守城一方的真实容貌。

    令城下攻城的黎戎军诧异的是,那城墙上林立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看似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也不是真正的尸体。

    而是一个个活人般大小的稻草人!

    待看清楚那些草人的模样,下方的攻城军内顿时传出一阵骚乱。

    “放箭!”何易大声吼道,他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城墙上的暗角处,近百名手持猎弓的真正的士兵,从阴影中快步走了出来,他们从城墙前方一排排的稻草人身上拔出箭矢,拉弓搭箭,射向城下的山寨军。

    顷刻之间,箭如雨下,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自城下全无防备的敌军之内传来。

    “哈哈!狗贼们没想到吧!我家将军慧眼如炬,早就看穿了你们的诡计!”贾绍恨恨的骂着,飞速的朝着城下射箭。

    他是猎户出身,箭法精准,每次弦响,必然会有敌军中箭。

    手里的弓,是何易让人从县内的猎户家中暂借来的。虽然数量不多,仅有不到三百张,威力也不如军弩那般强大,但守军一方居高临下,又是中近距离射击,所以仍旧能够带来不小的杀伤力。

    这箭射的出其不意,顿时给城下的攻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对方同样是有备而来。

    在暂时的慌乱过后,很快便有盾兵上前,高举盾牌以作掩护,继续推着云梯与撞车前进。

    “上!当家的有令,第一个攻上城门的人,赏万钱!”

    “杀啊!”

    “......”

    攻城令下,敌军开始冒着箭雨,奋不顾身的往城墙边上冲去,巨大的楼车发出沉闷的轰鸣,一排排的云梯被架到城墙之下。

    “准备肉搏!范武,去把之前的水缸都抬过来!”

    “是!”

    见己方的箭矢不再凑效,敌方的云梯又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何易再次下达了指令。

    这些水缸,何易早在数日之前便让范武带人扛上了城墙,其内堆满积雪,撒盐之后便会逐渐融化,而且不易再次冻结。

    “浇水!”

    随着何易的命令,大缸内的冷水被一瓢瓢的浇了下去。

    哗!

    在北方寒冷的冬季中,一盆冷水,有时候会比一把长刀更具杀伤力。

    那些在云梯上攀爬过半的敌军,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便被冷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一身。

    北地的冬季何其寒冷,为了保证热量,所有士兵的甲胄内部都夹有一层御寒的棉衣,此时被雪水一浇,棉衣湿透,冰冷刺骨,却比不穿衣服还要难受数分。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那些被冷水浇过的敌军,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被冻得浑身瑟瑟,牙齿打颤,一个没站稳,尖叫着从城墙边上栽了下去。

    “浇死你们这群王八蛋!哈哈!俺范武在这北地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这冷水杀敌之事!何将军真是料事如神!”

    面对与三倍于己方的兵力,范武先前还紧张不已,但看到一缸冷水便解决了十几名爬上云梯的士兵,顿时安定了不少。

    他先前将这些水缸抬上城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原本还对何易的命令略有抱怨,没想到还有这般奇妙的用途。

    一缸缸的冷水,从城墙之上瓢泼而下,形成了一场猛烈的暴雨,凡是被水浇身的攻城军,皆是战力大减,也给城防军减少了许多压力。

    在何易的叮嘱下,但凡攀上城墙的敌人,先以冷水浇之,待其失去战斗力,再夺取兵器,反守为攻,一时间,看似强悍的攻城军,竟完全被拦在了城墙外,寸步不得进。

    没过多久,城墙下方便堆积了百余具敌军的尸首。城墙上的战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惨烈,但守军一方的士气却是越发变得高涨!

    ............

    嘭!

    城墙下方,攻城车前端巨大的尖木,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动山摇。

    城门内侧,数名抵着城门的士兵,被这一记撞击所产生的冲击力,震的倒飞出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士兵冲了上去,继续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牢牢抵住城门。

    “快!都给我顶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了城门!”负责防守城门的将领大声喊道。

    平原县地广人稀,战事又十分稀少,所以并没有护城河环绕。

    也因此,敌军的攻城车很容易便能来到城门前。

    在战斗开始之前,何易便让人嘱咐过他,说:“目前的情况特殊,城墙易守,城门难防。”并叫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城门。

    因为谁都知道,在己方缺少甲胄兵器的情况下,一旦城门失守,敌方的人马便会长驱直入,整个平原县顷刻间便会沦陷。

    所以相比于城墙来说,城门的防守更加重要。

    “这边情况如何?”这时,裴东带着一队人马狂奔至城门内处。

    “来的正好!快与我搭把手!”城门守将高呼道。

    情况不容乐观,面对巨大的攻城车,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不敢说还能抵挡多久。

    嘭!

    又是一声巨响,城门摇摇欲坠。

    嘭!

    嘭!

    ......

    接连数次冲撞,城门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开,但正中处却被攻城车前端的撞木,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霎时间,便有七八名黎戎军顺着那豁口爬了进来,状若疯狂的,挥刀砍向四处的守军。

    “随我迎敌!”

    裴东见敌军涌了进来,当机立断,立即带着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冲了过去。

    这一队人马,已是整个平原县内唯一一队穿戴了甲胄的士兵,也是唯一一队能够正面与黎戎军抗衡的队伍了。

    当日军械库失火,虽然烧尽了城内的兵甲,但却恰好有一队负责日常巡防的士兵未曾卸甲归来,所以才有这一百套甲胄得以保全。

    昏暗的火光之下,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历经一番血战之后,双方皆在城门旁留下十数具尸体。

    庆幸的是,那些从城门豁口攻进来的黎戎军,终是被杀的退了出去。

    但裴东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到一声来自于城门外的剧烈撞击。

    嘭!

    城门之上木屑四溅,虽然没有倒塌,可上面的那个残破的缺口,却又被扩大了几分。

    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妈的!如果不想办法毁了这辆攻城车,城门早晚会被撞开!”裴东看的心急不已。

    城墙上的何易,同样察觉到了这辆攻城车的威胁性。

    而一众敌方军马,似乎也发现了城门处的破绽,开始集中兵力进攻城门。

    “浇油!点火!”

    何易见状,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一排排的稻草人上,被士兵们浇了火油,点燃之后,便从城墙上扔下,砸向堵在城门口的攻城车。

    而后,何易再次下令,让贾绍带着部分弓手,集中点射那些控制攻城车的敌人。

    箭雨密集,大火焚烧,将车辆后方隔出一条真空地带,阻断了敌军的攻势。

    那辆攻城车,因后续无人操控,也暂时停下了行动。

    “裴将军!李将军!快!”何易冲城墙下大声喊道。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军人数三倍于己,烈火与箭袭也仅能阻挡片刻。

    这已是他们唯一能够毁掉攻城车的机会了。

    “将士们!随我冲出去,烧了这辆攻城车!”

    裴东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一手持枪,随即在马背上挂了两桶火油。待将士们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后,他立即带着这队全副武装的精兵冲了出去。

    裴东此人,也称得上是一员弓马娴熟的勇将,长枪舞动,即刻便有数名敌军毙命。

    他们将一桶桶的火油浇在攻城车上,再以火信引燃,那攻城车顿时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巨大火球,将敌军牢牢堵在了外面。

    黑烟四起,火光冲天,为这黑暗的天际,染上了几分惨烈的血色。

    随着一声剧烈的轰响,攻城车轰然倒塌。

    见状,守城一方的队伍中,急骤爆发出一阵欢呼。

    “威胁已去,守好大门!”裴东的脸上亦闪过一抹喜色。

    ............

    城墙久攻不下,而城门处,也已被那辆燃着熊熊烈火的攻城车堵死,如再不出意外,这一场平原攻防战,就算是赢下来了。

    这般又血战了两个多时辰,待天色渐亮之时,敌方的阵营里忽地传出一阵清脆的鸣金之声。

    终于退兵了。

    眼见攻城的黑甲军士如同潮水般退去,守城的将士们皆松了口气,一个个瘫倒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

    “咦?何将军呢?范武,你看到何将军了吗?”城墙上的守军歇息了片刻后,贾绍本想清点一下伤亡人数以做汇报,可环视左右,却早已不见了何易的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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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人的火光点亮了古人的神智,神农的百草延续了人类的命数。
黄帝以剑指苍穹开辟炎黄;仓颉观甲骨纹路创造文明。从女娲补天至大禹治水,人族前进的意志之上,何曾出现过修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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