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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同袍相依     攻仙txt下载     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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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人生何易

    从牢狱中走出去的那一霎那,何易那浑浊了数年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自苟且偷生被送进死牢的那一刻,他从未想过还能活着出来。

    这一刻,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即便是阳光灼热刺眼,却仍旧直视着蔚蓝的天空,细心的梳理着散乱的头发,良久。

    ......

    与何易一起被放出来的囚犯,大约在百人左右,释放原因尚且不知。

    往好处想,或许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些囚犯去做奴隶,往坏处想,两军对阵,让囚犯去充当炮灰,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如今仙者当道,世俗凡人不过刍狗,何况一些死囚。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何易被身后的狱卒向前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向前跌了几步,脚掌在覆了一层薄薄雪霜的青砖路上留下了几道凌乱的污迹。

    他忍不住回头望向风雪中高大可怖的崖台大狱,青黑色崖字的牌匾下,是如黑色的蚁群般鱼贯而出的死囚们。

    一阵推搡过后,七八辆巨型马车缓缓被拉了过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肉香味,那些车辆停在一众囚犯面前,军官用刀挑开了盖在上面的油布,车上果然堆满了油腻的兽肉。

    紧接着,何易听到了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何易自己也没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

    “你们!”

    军官的头领大喝一声,一鞭子抽在一条烤熟的兽腿上,油星四溅。

    “都给我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吃完了都给我上战场去!要是死了,那是英烈!要是活着,那就自由!但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逃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军官说罢,取下背后的大剑,那是经由“仙人”的法术加持过的法器,威力绝伦,剑刃之上闪烁着灼灼火光,重重往地上一砸,便轰隆隆地砸出一个大坑来,碎石四溅。

    “切,说那么多废话,最后还不得给我们喂饱?”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俺们等着吃肉呢!”

    “......”

    这样的举动,无疑遭到了众多死囚的白眼。

    此时能站在这里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在入狱之前,过的基本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自然不会惧怕威胁。

    至于去战场上做炮灰,这些人也并不反对,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能够活下来,但起码算条活路不是?总比关死在监狱里要好得多。

    那军官见自己的震慑无果,却也不生气,残忍的笑了笑,然后大手一挥“吃!”

    得到军官的允许,一个接一个的囚犯状若疯狂地扑向那辆装有兽肉的马车,野蛮的撕扯吞噬,如同饥饿的兽群。

    待一顿饱餐过后,士卒们便押送着囚犯出了城,直线向北行驶。

    这一走,就是十多天。

    极北之地苦且寒,穿过几座小镇之后,就只剩下无尽荒野雪山。

    随着继续的深入,那些军官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而囚犯们脸上,则是充满了茫然。

    这种地方,会有战场吗?

    荒山雪岭,冰冷刺骨,这样毫无生机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会有怎样的敌人?

    溃败的旧国反抗军?血腥而又强大的蛮族?又或者是冰原雪怪?

    没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但自这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便已经被安排好了,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有按照军官手里的地图上所标示的路线,一路向前。

    这百余名囚犯,被军官们分成了十余队,三名士卒看守一队,排成一条长龙徒步行走在茫茫雪间。

    过了不久,雪地上起了大风,一众囚犯受不了风雪的侵蚀,开始大规模的抱怨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无视了军官的命令,拦下一辆载满肉食的马车,抢夺食物,差点变成暴动。

    天气似乎真的越来越冷,领头的军官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囚犯们的性子,下令原地扎营,准备过夜。

    大雪飞至,盈盈洒洒,加上天高云厚,有一股压抑与壮烈的感觉。

    若是换做以前的何易,面对如此景色,定然会兴致勃发,高吟一首《雪中行》以助兴,可今时今日,只是步履蹒珊,毫无生气。

    “好冷…”

    越往北方,这冷气越是凌厉,十几天走下来,就连何易都觉得十分痛苦难熬。

    他紧裹着身上的薄衫,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人,该劈柴的劈柴,该生火的生火,自己却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将一口热气呼出,吹在手心,短暂的温热后是一片冰冷的白霜。

    何易怔怔的看着,很是无奈的将那白霜抖掉,意兴阑珊。

    一朝成名,余罪千秋。

    从当初的一呼万应,到如今的阶下死囚,何易已经经历过人生最大的起与落,此情此景,让他的内心宛如一潭死水,再不起波澜。

    “人生何来易?甘未至,是因为苦还没尝够。吾儿莫要灰心,活着才能有希望,多想,多做…”入狱之前,父亲曾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而后慷慨赴死。

    何易当初为之愤慨,也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羞愧,现在才渐渐明白,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挂有黑、红二色珠子的项坠,摊在手心静静的凝视着。

    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无论如何,要活着,多想,多做。”

    何易明白,无论如何,要活着。

    然后多想,多做…

    ......

    “小子!去砍些柴火,给大家伙暖暖身子。都在忙,就你一个人偷懒,这似乎说不过去吧?”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何易的思绪。

    何易微微抬头,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人,是他们十人小队的“大哥”。

    最开始的时候,小队里只有两名囚犯这样称呼他,可是慢慢的就成了这个十人小队的大

    哥。

    因为这三人是一个团体,剩余几人是分散的,而这些人里又没有其他团体可以选择,所以,相互融合是必然的趋势。

    因为弱者总是会被强者融合吞并。

    虽然,何易并不这么认为。

    “嘿?你这家伙是哑巴还是聋子?听不到大哥说话?赶紧起来干活!”另外两个跟班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何易,对何易这种无视的态度很是不满。

    既然做了“大哥”,那享受大哥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招呼手下干活,自己乐享其成,这才是一个“大哥”应有的待遇。

    而且从一开始,这几人都认定何易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因为何易总走在队伍最后,不喜与人为伴,甚至孤僻到从不与人交谈,时常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这样的人,九成九是个软蛋。

    “他人生火,他人自取暖,我不生火,不取暖便是了。”何易正低头想着心事,忽被打扰,连忙将那条项坠重新收起,而后颇为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就对这三个颐指气使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给予脸色。

    听到何易如此说,那“大哥”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

    “兄弟,这里晚上可是冷的很,说不定还有吃人的野兽出没,不老实听话,要是让野兽咬伤或者咬死,可别喊冤!”其中一人出言威胁道。

    “所以呢?”何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人一眼。

    与何易的眼神短暂接触后,那人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首先避开何易的目光,把脸转到了一旁,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那种眼神太古怪了,无波无澜,无情无绪。

    那双完全失了焦距的眸子,看着你,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你。

    怎么说呢,就像个死人,在看着另外一个死人...

    “所以,你现在去砍柴生火,给我们大哥伺候舒服了,可保你一夜平安。”另外一个人见自己的同伴有些异样,便接过了话茬。

    何易皱着眉头想了想,拒绝道:“不去。”

    他倒不怕得罪这帮亡命徒,这周围有十数名军官巡守,谁敢公然滋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这荒山野岭中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还有着未知的“敌人”存在,贸然生火?那只会更快的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让自己死的更快。

    何易之所以一直低着头,便是在思考入夜后应该如何藏身。

    多想,多做,活着…父之教,不敢忘。

    “小子,别不识抬举!”那位大哥听何易拒绝的干脆,差点就发作了,两名跟班将大哥的表情看在眼里,便要出手将何易拿下。

    只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那大哥拦下了。

    “现在不要动手,若引起了骚乱,只怕那些军官不会罢休。”那大哥低声说道,用手指指了指何易的脑袋,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便带着两名跟班离去了。

    何易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从背后抽出士卒派发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将一根短木削尖……

第2章:短兵相接

    夜渐深,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惊醒了靠在树下假寐的何易。

    此时,除了负责守夜的几人之外,大伙都挤在篝火周围抱团取暖,休息的休息,睡觉的睡觉,有几名士卒架起了一口大锅,将冰雪丢进锅里煮沸,以饮用驱寒。

    虽然这些士卒的兵刃都经由仙人法术的开光加持,威力强大,但那只是为了威慑囚犯,防止发生暴乱,并不代表这些士卒的真正实力。

    **凡胎,始终无法凭借自身来抵御这般严寒。

    “巡夜的,别乱跑了,今夜风大,都好好休息一番吧!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夜,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名军官将守夜的人喊了回来,递上一碗热水。

    “可是...这些犯人要是逃跑怎么办?”巡夜人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道。

    天寒地冻,他们的手脚早就被冻得麻木不已,若不是怕有囚犯逃跑,鬼才愿意继续巡逻。

    “跑?哼哼,都这个时候了,食物又全都在我们手里,傻子才会逃跑,除非想饿死荒野。”

    “也对......”

    士卒们对于囚犯的警惕似乎放松了。何易在旁默默的观察着,待那些军士进入帐篷,便起身爬上一颗枯树,嗅着风吹来的气味,隐隐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这一阵风越来越大,似乎可以听到远方有不知名的巨兽在怒吼。

    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又听了一阵,又朝着囚犯聚拢的方向看了一眼,何易心中便有了些定夺。

    略作犹豫,何易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拿起一支火把,钻入临近的一条小路,身影很快淹没在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那一小点红色的星火,像是黑夜的独眸。

    “大哥,那小子似乎要逃了。”

    “跟上去!这种不听话的歪苗,决不能留!”

    与此同时,一堆若隐若现的篝火旁,那名大哥与自己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起身,悄然尾随在何易身后,钻入了那条漆黑的小路。

    ......

    风越来越大,黑云翻滚,天边似有雷电闪烁。

    何易艰难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大风刮的衣衫猎猎作响。

    狂发飞舞,衣衫翻转,似要与天争斗。

    “吼!”

    远方那巨兽的声音又清晰了几分,夹杂着些许愤怒与焦虑,紧接着,越发凌烈的寒冷气息在何易的耳边扑打,几乎要将血液凝结。

    那是......

    雪兽玄冥!

    何易脑海中蓦然跳出这四个字。

    居然是雪兽玄冥!

    古语有云:“若乃严冬惨切,寒气凌冽,不周来风,玄冥掌雪。”这句话中便提到了两种传说中强大的妖兽不周与玄冥。

    玄冥自冰雪氤氲中孕育,天生可操纵冰雪,所及之处,千里冰封,万载严寒。

    何易曾从一部古籍中了解过,这雪兽全身皆是无价的宝贝,皮毛可以抵御五行,血肉可以让人洗髓,筋骨能够做成法宝,至于内丹,若让外面那些仙人拿去炼化,可以瞬间提升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修为。

    “看来,所谓的战场不过是个幌子,那些士卒让囚犯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寻找雪兽的踪迹......”

    雪兽玄冥!

    何易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眸里,骤然迸射出一抹狂热的色彩,随即便又黯淡了下去。

    “想太多了,这样恐怖的存在,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眼下的危机。”何易叹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两根早已削好的尖锐木刺,躲到一块巨石旁,而后将火把狠狠的按进了雪堆中。

    黑夜的眸,熄灭了。

    风啸声中,只有一个孤独的猎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木刺,静候猎物的到来。

    “大哥,那小子的火把灭了,怎么

    办?还要不要跟上去?”眼见火光熄灭,跟着何易的三人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色太浓,虽然有淡薄的月光,视线的可见度仍旧不足半丈远。

    那大哥脸上阴晴不定,听着耳边凄厉的风声与隐约的兽吼,心里打了退堂鼓,但如果就此退却,又怕失了面子,有损大哥的身份。

    仔细想了片刻,那大哥却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咬牙说道:“跟了这么久,想来也差不多了,风声这么大,完全能隐藏住声音,现在杀了那小子,绝不会被军官们发现!”

    “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三人飞快的朝着火把熄灭的方向冲过去。

    “吼!”

    轰隆隆…

    苍穹似乎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残云迸发出一道巨大的闪电,将整片天际映照成了白昼。

    雷霆之势,犹如神罚降临,天地间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意。

    这闪电威慑不小,将三人吓了一跳,呆呆的愣在原地。

    便在雷光闪现的瞬间,旁侧的巨石上忽然多出一个纤弱的影子,恍如鬼魅般,双手各持一把尖锐的木刺,从那巨石上一跃而下。

    雷光将他的脸庞映照成惨白的颜色,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更显诡异。

    “噗嗤”

    “噗嗤”

    这是那两个跟班第一次看到何易的脸上出现表情,而后,两支木刺便深深的扎进了他们的喉咙里,连一声悲吼都没有发出,便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的十分突然,在击杀两人后,何易没有任何停顿,从腰间取出匕首,闪电般扑向仅余的那名大哥。

    “装神弄鬼!”那大哥眼见两名跟班毙命,先是惊恐,待看清下手的人是何易之后,又变得怒不可遏,迅速取出武器抵挡反击。

    锵!

    火花迸射!

    二人短兵相接,银光短暂的交织片刻,骤而分开,不过刹那时间,便过了数招。

    待各自稳住身形,那大哥脖颈处多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而何易,右肩被那大哥击了一掌,受力处一片青肿,疼痛难当。

    “嘿嘿,差一点就被你一剑封喉了,不过可惜...”那大哥黑着脸,抹了一把脖颈处溢出的血渍,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残忍的说道:“可惜你右臂中了老子一掌,还拿得起兵器吗?”

    “你大可一试。”何易淡然说道。

    “哼,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锵!

    当!

    方才承受的那一掌,确实对何易右臂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的不便。他再与那大哥硬拼了几招,只觉得右臂发麻,使不上力气,略微一动,便疼的厉害。

    何易不得已虚晃一招,以匕首刺向那大哥的双眼,待对方侧身躲避时,骤而向后跃起,主动退出了战圈。

    “嘿嘿,这就不行了吗?我还道有多少斤两,原来也不过如此!胆敢杀人,难道不怕那些官老爷将你就地正法?”一番试探性的交手过后,这大哥几乎试出了何易的深浅,知己知彼后,反而不那么着急杀掉何易了。

    何易以左手持刃,讥讽道:“如此说来,你们跟踪我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劝我回去?”

    “说的没错!”那大哥嘿嘿一笑,自顾的说道:“我起夜时发现你准备逃跑,便上前阻止,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还下狠手杀了人...这样就算我杀了你,那些官老爷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杀不了我。”何易平静的说道。

    “哼!我刚才只是随意出手,尚未施展本领,而你却已经用出了全力!”那大哥对于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

    “......”何易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这个大哥也确实有些手上功夫,自己趁着夜色与惊雷出手偷袭,有心算无心,但仍旧没有一鼓作气击杀对方。

    而且他入狱多年,受阴秽之气侵蚀,身体本就差的很,现在又被对方伤了右臂,若继续硬拼下去的话,胜算确实不大。

    “但你仍旧杀不了我。”何易说道。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留后手?”何易微微笑了笑,颇是自信。

    “那就让我看看!”那大哥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似乎并不相信何易所说,出招更为迅速,一刀双影,疾如电掣。

    便在这时,何易手腕急动,猛地将匕首飞掷出去,射向对方的面门。

    夜色太深,那大哥循声望去,只能听声,却不可见物。他不敢硬接,只得抽身躲闪。

    一道银芒自那大哥侧身掠过,最终噗地一声,没入了后方的黑暗之中。

    “这次你连兵器都没了,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后手!”那大哥笑容残忍,一步步向前逼近。

    听到那大哥的话,何易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认命了一般。

    他将左手放在脖颈处,缓缓握住那条挂有纯黑与猩红二色珠子的项坠,而后猛地向外一拉,其中那颗红珠便脱离了绳坠的束缚,落入何易的掌心。

    忽然,风更盛了。

    被何易掌中的红珠所吸引,数道烈风渐渐在那里汇聚起来,在何易的指缝之间,隐约有着一道道红色光芒,随着烈风自如流转。

    虽然暗淡,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却是那般清晰醒目。

    那大哥见状,表情骤然变得凝重。

    若是凡物,自然不可能无故绽放华光,出现这种情形,仅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那小子手里捏着的,极有可能是一件法宝!

    仙人的法宝!

    凝重的目光急骤变得热切而贪婪,而后,那大哥骤然出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何易!

    他要将这东西抢过来!

    便在这时,何易动了。

    “杀!”

    仅一个杀字,从他口中吐出,那溢出的红芒也忽地增加了几分夺目的光辉。

    何易的声音并不算洪亮,但落在那大哥的耳中,却犹如九天彻响的穿耳魔音。

    那大哥忽地怔在了原地,心念似乎被某种力量卷入了幻觉之中,他的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栗着。

    他看到了什么?

    在他的面前,夕阳如血,残照大地,尸积遍野,血流川原。

    在他的眼中,无数身披盔甲的半腐之尸从地上爬了起来,空洞的死人眼直勾勾盯着她,十分人。

    乱尸堆中,何易大步走来,表情狰狞,五官扭曲,浑身披满鲜血,如同恶魔临世一般,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他,正将手中的长剑缓缓的,一寸寸扎入他的心脏...

    “啊”

    那大哥怪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吼!!!”

    便在这时,一声惊天兽吼,犹如雷钧,响彻九天。

    这一声吼,直贯那大哥双耳,一缕缕神秘的红芒,也在这声巨吼的威慑之下,悄然退散。

    也在这个时候,幻象尽皆破灭,眼前的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何易见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兽影,暗道一声失算,便收起项坠上的红珠,猛地向后方的黑暗中窜去。

    “妈的,敢对老子使用妖法?别想跑!”大哥低声叫骂了一句,刚想要追,地面却骤然开始剧烈的颤动。

    远方,月笼黑雾中,一个山岳般的庞大幽影,在远方若隐若现,昂首向天,发出狂怒的咆哮。

    “我的天…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大哥被远方的巨大黑影深深震撼,声音里带着恐惧与颤抖,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虽说贪图何易手中的宝贝,但经此变故之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前去了。

第3章:雪兽玄冥

    手中的红色珠子仍旧散发着淡淡的华光,有阵阵暖意,从何易的手心钻入身体。

    而何易脖颈上的另外一颗黑珠,此时则不住地颤动着,腾起一丝丝诡异的黑芒,由何易的鼻腔钻入,直冲灵台。

    不知是否是这颗黑珠的原因,何易那双本就失了焦距的双瞳,在这一刻更显的冰冷与沉寂。而在他的背后,一个巨大的、灰暗的幽影,随着心脏的跳动,时隐时现。

    直到他重新将红色的珠子串在项坠上,那颗黑珠才渐渐安定下来,背后的那团幽影也逐渐淡化,渐渐消失不见。

    “这珠子,不能再用了...否则这具残躯,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吞噬。”何易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薄衫,迎着烈风继续向前。

    越是接近雪兽玄冥所在的地方,温度越是低下,不多久,何易便被冻的身体蜷缩在一起,皮肤与头发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应该会有的,应该会有的…再找找看…再找找看...”

    何易艰难的走在雪地里,不时的四下张望。

    他在寻找一种叫做“麒麟株”的植物。

    凡天下之物,有阴必有阳,阴阳相济。

    譬如天山之寒生雪莲,雪莲则可以驱寒除湿,滋补阳气,此乃阴阳相生之道。

    雪兽玄冥,是天下至阴至冷之兽,所生活的地方亦是至阴至冷之地,但有一种至阳至刚的植物,却是伴随着雪兽的寒气而生长。

    这种植物,就叫做“麒麟株”。

    待麒麟株汲取的寒气足够多时,便会寒极生阳,开花结果,这果实被唤作“麒麟玉果”,据古籍中记载,麒麟玉果效果极为霸道,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能够强行颠倒人体五行。

    无论是何种五行的体质,一旦吃下麒麟玉果,即刻便颠倒为水。

    而且,是水行至刚的极阳之水。

    其余好处何易暂且不知,最重要的是,他只有找到麒麟玉果,将自身五行颠倒为极阳之水,才能免于被冻死此处的命运。

    既然已经选择脱离队伍,又杀了那大哥的两个手下,他绝不会傻到继续回去。

    “如果古籍记载有误,我今日可就真要命丧于此了…希望古人莫要欺我。”何易的双腿开始渐渐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远方,那个依稀可见的巨大身影,如荒古的巨兽一般游荡在浩瀚雪海中。

    雪兽玄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强大到能够动辄毁灭一座国家,凡人世界中最顶尖的武者,在它眼里也不过只是土鸡瓦狗。

    如此强大的雪兽,何易却从它吼叫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愤怒与焦虑。

    可这愤怒的源头,到底来自哪里?何易疑惑。

    “是雪兽玄冥!终于他娘的找到这个大家伙了!”不久之后,雪兽那愤怒震耳的吼叫声终于将那些军官与囚犯引来了。

    不出何易所料,他们此行的目的根本就是来寻找雪兽的,所谓战场敌军,只是怕囚犯们不敢过来,所以才打出的幌子。

    以凡人之躯抗衡雪兽,无异于击山之卵,自取灭亡。

    不过,眼前这些军官与士卒们并没有流露出惧怕的样子,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难道他们有所倚仗?”何易若有所思。

    “快把那东西推出来!不然我们都要被寒气冻成冰块!”有人紧紧裹着身上的寒衣吼叫道,目光无比灼热。

    “快!快!完成任务,赶紧撤退!”

    忽然,何易感觉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灼热的气浪,将周围的寒气驱散了大半,这突然而至的升温,并没有让何易感觉到温暖,反而有些难受与裂痛。

    他屏息凝视,只见七八名士卒狂奔到一辆马车前,用长枪挑起油腻腻的遮布,露出一口被封印的红金大箱,周围有点点红色的萤火环绕,看起来很是神秘。

    那汹涌的热浪的源头,似乎正来自与那口箱子。

    剩余的士卒驱赶着一众囚犯,围在这大箱周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就见囚犯们忽地一个个跪倒在地。紧接着,飘荡在大箱周围的红色萤火,便开始一点点钻进囚犯们的身体,他们的皮肤也逐渐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而后,这些囚犯便一个个发出凄惨的哀嚎,神情看上去异常痛苦。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在做什么,不!你们不是让我去战场吗?”

    “......”

    面对一众囚犯的质疑,没有人去理会。

    其中有几名身强体壮的囚犯,萤火入体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大,看到情况不对,直接蹿起身将身旁一名士兵打昏,向后逃去。

    “杀!“

    数名士兵追上将其围拢,经由法术加持过的长枪闪烁寒芒,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那些囚犯的胸膛,鲜血挥洒在那囗红金大箱上,迅速渗透下去。

    “想跑?哼!不自量力!“

    军官首领甩去兵器上的鲜血,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周围跪在地上的囚犯,将那几具的尸体在箱上,任由鲜血流淌而出,被大箱吸收,那些尸体也很快干瘪下去,变成一具具干尸。

    “这是血祭?!”何易隐蔽在远处一座低矮的雪丘旁,满脸惊容。

    再看看一众瘫软在大箱旁的囚犯

    ,能够想象出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那口大箱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何易思索着,也不敢贸然离去,只能在原地隐蔽。

    那些军官与士兵明显都隐藏了实力,倘若自己被他们发现,恐怕再难以逃脱。

    “吼!!”

    那口大箱吸收了充足的鲜血,散发的热量也越发强烈,在周围滚滚的寒气中形成一层层涌动的气浪,如水波一般向外扩散。

    所过之处,冰消雪融,黑夜化作黄昏,乌云染成晚霞。

    这一股热浪明显惊动了本就处于暴躁状态的雪兽。

    黑雾中,那具庞大如山般的躯体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那口大箱的方向,每一次迈步,都会惹得大地震荡。

    寒气越加强盛,连空气中的水,都开始散发幽蓝出的色彩,凝结成点点冰晶,被狂风搅动着盘旋着,有一股梦幻般的美丽。

    “杀!给我继续杀!把那家伙引过来,准备放信号!”为首的军官站在马车前,大手一挥,立刻便有数名囚犯身首异处。

    鲜红的血液一片片喷洒在大箱上,很快沉淀下去,凝固成诡异的纹路,看上去狰狞而恐怖。

    在汲取了足量的血后,大箱的箱体也开始不停地颤动。

    在它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即将要跳出来。

    便在这时,有士卒将几支信号箭射入天空,在云层里迸发出亮丽的色彩,不久之后,数十名身着鲜衣的仙人踏空而来,或御剑凌空,或乘风踏云,浑身华光灿灿,十分夺目。

    “哈哈哈!雪兽玄冥,终于现身了!今日若能宰杀雪兽,我等的名号定会响彻整个修真大陆!”一位红袍老者笑道。

    其余修士有冷眼的,有迎合的,其中一位黑衣人哼了一声,道:“源真,切莫高兴的太早,雪兽神威,便是我修真界的一些大神通者,都要退让几分,并非是我等独自所能抗衡的,我看,你还是先放出赤昧龙璧,消耗一些雪兽的体力吧,也让我等见识见识,你在这世俗数年所修来的成果!”

    “不急不急,血祭未成,现在放出来怕还不是雪兽的对手。”那源真无比自得的说道,想来对自己这赤昧龙璧有很大的信心。

    另外一位白衣仙人看了一眼马车上升腾着热浪的红色大箱,又看了看周围囚犯的尸体,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血祭之法竟然如此残忍,实在有伤天和。”

    “哼,秋知一,我当初提议使用龙璧时,你可出言反对过?现在又开始悲天悯人,实在虚伪!”源真讥讽道。

    “你休要胡说!当日提议时,你可有说过要用血祭吗?”秋知一厉声反驳。

    “好了好了!知一,这些囚犯无不是滥杀邪恶之人,杀便杀了,这时候切莫在出什么乱子!源真,赶快开始吧。”青衣道人出言呵斥道。

    这位青衣道人的地位似乎比其它人高一些,那源真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忍了下去,冷冷看了秋知一一眼,转身挥动袖袍,数十道邪魅的红光激射而出,每一道都精准的刺穿了一名囚犯的心脏。

    “为了找寻这近百名阳金、阳火体质的健壮之人,可是花了本州牧好大的功夫。”眨眼屠杀近百人,那源真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祭!”

    金火血祭!

    最为刚烈,也是最为凶狠霸道的一种祭祀方式,用作祭品之人无一不是金五行或者火五行的躯体。

    以纯阳之血祭奠,以纯刚之命奉献!

    近百名囚犯的淋淋热血浇洒到那口红色宝箱之上,红光也越加的强烈。

    “嗯?如何会少了四人...”源真眉头微皱,目光扫向周围的士兵,“也罢,就用你们作为替补吧。征战沙场的煞气,也能够让老夫的赤昧龙璧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又是几道血箭射出,数名士卒应声而倒。

    而后,源真开始念动术语,冗长而苦涩。

    随着咒语逐渐结束,地上那口红色大箱骤然打开,只见一道耀眼的火柱冲天而起,汹涌燃烧的火浪停滞在空中,不断地翻腾汇聚,形成一条足有五十余丈巨大的火龙,散发出滚滚火浪,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晚霞色。

    “这...这就是你搜集这片土地上的灵产后,所炼化的上品灵器吗?果真是威力绝伦......”看着赤昧龙璧所形成的巨大火龙,那为首的青衣人首先发出了感叹。

    “真是个丰饶的世界...”

    “这般富足的世界,却被一群废物一般的凡人所掌控,而我等修真之人,却居住在一毛不拔的废土之上,实在是可悲,可笑!”

    “吼!...”

    此时的雪兽也已发现了赤昧龙壁的存在,便如看到了自己的天敌一般,浑身晶亮的毛发竖立,獠牙显露,幽蓝的眸子如同寒渊地狱一样,模样狰狞恐怖,凶恶至极。

    它愤怒的吼叫着,散发出惊天的威慑,对于这个胆敢进入自己领地的红色长蛇极度反感。

    “五行相克,水火不容。原来雪兽焦虑的情绪,是来自这箱内的东西......修真之人......”何易仰望着云中的火龙,喃喃自语。

    “赤昧龙璧吗?果真是一件威力绝伦的绝世法宝啊。”

    赤昧龙璧所形成的赤昧火龙高昂着巨大的头颅,身躯在云层中翻滚涌动,见首不见尾。它俯瞰四野,威仪的红炎光晕不断向四周扩散

    ,呼吸间吐出两道火柱,热浪滚滚。

    覆盖大地的冰雪刹那消融,地面开始燃烧,一半是龙焰,一半是雪寒,形成壮丽奇观。

    雪兽四肢触地,昂首对着天空的火龙咆哮着。

    它横行这片雪域已有万年,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向来都是俯视雪原众兽,这样昂着头,对它来说无异是一种羞辱。

    于是,雪兽率先动了。

    主动出击,全速朝着赤昧火龙奔去,在灼烧的大地中开辟出一条充满冰霜的道路,对袭来的火焰视若无睹。

    大地在剧烈的颤动着,那些昧火在还没有接触到雪兽躯体的时候,便被寒气侵蚀,高温的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转化为幽蓝的阴火,而后很快消散。

    阳火变阴火,逆转阴阳!

    雪兽天生便拥有的特殊能力,也是它最为强大的手段之一!

    雪兽脚踏大地,引起剧烈的震荡,威猛而霸道,一跃而冲天,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将那火龙的躯干抓在了手中,双方接触的片刻,那火龙的一截躯体,也在一瞬间被坚硬的玄冰所覆盖。

    而后,雪兽发出一阵暴怒的吼叫,将手中的火龙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轰!!!

    雪山融化扭曲,山体大片大片的被撞碎,雪兽将赤昧火龙踩在脚下,发狂似的生撕活剥,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就几乎要结束了。

    源真的法宝,赤昧龙璧

    刹那间完败!

    “我的天!”

    “这...这不可能!这龙璧已经是上品灵器级别的法宝了,怎么可能连一击都撑不下来?!”在远处观望的一众修真之人,无不露出惊容。

    雪兽玄冥,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强横。

    “赤昧龙璧并没有消耗多少雪兽的体力,青衣臣,接下来看你的了!你是最早被传唤到世俗大陆的,这么多年,估计也培养了不少的‘徒子徒孙’吧?都拿出来吧!”一名乘风踏云的老者说道。

    “别藏着掖着了,否则只凭我们几个,冒险围剿雪兽,根本就是送死!”另外一名与空而行的中年人说道。

    他们所指的,正是那位让源真等人畏惧的青衣道人。

    龙璧所幻化出的赤昧火龙,在雪兽强大的力量面前,很快烟消云散,青衣臣负手立于半空,将手中的一片玉简捏成粉碎。

    而后,一道浓郁的墨绿色神芒冲天而起,升入空中之后折射成数道,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又急剧落下,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这时,他们的脚下凭空多出一座巨大的法阵,其内绿芒翻腾,如云如雾,片刻之后,那阵法之内的绿色雾气之中,已是人影重重。

    “居真宫右护法,率五百居真修士,参见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紫霄阁阁主,率一千紫霄精锐,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玄音宗宗主,率八百玄音弟子,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燕州凌云殿殿主,率一千凌云修士,参见居真宫主,及各位州牧大人!”

    ............

    下方大阵之中,忽地多出数千名修真者,而且看样子,似乎有数个修真门派,带尽了门派内全部的精锐之士而来。

    为了剿灭一头雪兽,竟然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可真是大手笔啊!”何易喃喃自语,他尽可能的隐藏身形,以确保不被发现。

    高空中的青衣臣,剑指前方的玄冥雪兽,厉声道:“成名之战,全在今日!诸位,随我剿灭玄冥,分食血肉,养我仙躯!”

    “谨遵宫主号令!”数千名修真者齐声呐喊,气冲云霄。

    “剿灭玄冥,分食血肉,养我仙躯!”

    “杀!”

    随着青衣臣一声令下,那数千名修真之人腾空而起,各个操控法宝,捏出法诀,朝雪兽围杀而去!天地的颜色,刹那间被七彩的颜色所覆盖,那是无数通天妙法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颜色,场面之恢弘,世所罕见。

    “吼!”

    “吼!”

    雪兽咆哮着,冲入人群之中,它的皮毛可以在极大的程度上抵御五行,所以那些仙法对它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这一连番的锤砸横跃,无数的仙门修士被那强大的力量冲撞成支离破碎的残躯,模糊的血肉在半空中被冻结凝固,形成一颗颗闪烁着光亮的红色宝石,如雨点般美丽的落下。

    大地开始剧烈的震荡,一望无垠的原始冰川片片碎裂,如江海泛滥一般汹涌而下,顷刻间掩埋一切。

    这对于一众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的护体灵气可以轻而易举的抵御袭来的雪浪,但这对于不远处的何易来说,无异于一场毁灭式的灾难。

    “雪崩了!”何易双眼大睁,目呲欲裂,眼睁睁看着滚滚雪流朝着自己的方向滚滚而来。

    便在这时,何易在那滚滚雪浪之中,发现了几颗红色的晶状体,闪闪发亮,像是雪地中的萤火虫。

    “麒麟玉果?!”

    雪浪瞬间即至,何易顾不上任何犹豫,在雪浪即将拍中自己的那一霎那,一把抓住了那颗红色的果实,连带着些许碎石与积雪一起,狠狠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下一个瞬间,滔天的雪浪奔涌而来,带着庞然浩大的冲击力,湮灭了这一片区域。

第4章:忆往昔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何易艰难的从雪堆中爬出来,却已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这雪崩冲到了哪里。

    阳光明亮的刺眼,被这周围皑皑的白雪反射,如处一片白色世界之中。

    或许是因为在雪堆中埋了太久,此时的何易显得有些呆滞,直到周边的树木落下白雪簌簌,发出声响,这才将他的从虚幻的沉寂中惊醒。

    “我,还活着吗...”何易抬起双手,凝视着。

    “那果然是麒麟玉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下麒麟玉果的原因,即便是半个身体依旧埋在雪里,何易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刀风袭面,也宛如拂纱。

    感受着丹田处升腾出的一股股暖流,何易就地盘膝而坐,调理着因为雪崩冲击而带来的内伤。

    麒麟玉果给他带来的好处无疑是巨大的。

    除了自动免疫这寒冷的天气之外,强大的药力将他的经脉与丹田气海几乎被扩大了一倍有余。

    可是,身体的变化并没有让何易变得欣喜,反倒是让他愈加沉闷压抑。

    回想起雪兽与火龙的交战场面,冰与火的交融,光怪陆离,恍如梦幻一般。那种浩然庞大,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深深震撼着何易的内心。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何易不禁怀疑。若是放在以前,他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年前,也就是在何易入狱之前,这个世界还是十分干净的,别说什么仙人法宝、妖魔异兽,便是连稍微凶猛一些的野兽,也算不上常见。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胆敢称自己是仙人、会仙术,那可是要以惑乱人心的罪名当街问斩的。

    至于妖魔异兽,更是只存在于云游者们所讲述的传说故事中。

    “仅仅十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世界的变化,着实太迅速了...”何易无声的叹息。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但以往的琐事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偷跑出来,让他意乱心烦。

    “入狱十年,世界已是大变。”

    何易从雪间拾起一片绿叶,放在唇边吹出清扬幽雅的古调,思绪也随着声音飞向那遥远的地方。

    ......

    “爹,听说圣上派去寂海的船队,在海上遇到了恶鬼?真的假的!”何易站在院中吹奏完一首小曲,将绿叶从唇边移开,被风一吹,叶子便飞向了很远的地方。

    何易很是喜欢这种感觉,他经常幻想自己如同这片飞舞中的绿叶,随风起伏,无拘无束,自由而洒脱。

    哪怕最后腐烂,至少一世快活。

    “遣令已下,是真是假,且去看看便知。”屋内传来父亲厚重威严的声音。

    他的父亲曾是镇守边疆的一名大将,年轻时便已名震塞外,一生征战百余场,为王朝立下过赫赫战功。

    只是,他父亲的为人太过刚硬,因而在大一统之后,便开始不受当朝皇帝的待见。

    何易明白其中的原因,功高震主,再加上小人谗言,所以在很多年前就被释去了兵权。

    对于此事,何易的父亲倒也看的很开,他一把年纪,自觉也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索性就主动辞去了职务,回家静享天伦去了。

    一晃数年,日子过的悠闲太平,好不自在。

    前日,这个安定了多年的将军府

    邸,却忽然被一道圣旨打破了沉寂。

    年迈的皇帝亲自颁下调遣令,要何易的父亲带兵前往东方寂海之中,剿杀恶鬼。

    经过一番了解后,原来是这年迈的皇帝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又希望能够永世统治这个国家,于是派遣方士,带领数千童男童女前往无尽的寂灭之海,寻仙问药,已求长生不死。

    “恶鬼?寻仙?长生?简直荒谬!”何易初闻此言,便给予冷笑之声。

    若是寂海中真的有仙人存在,又怎会出现恶鬼?

    他认为,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何易觉得这其中有些阴谋。

    首先,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恶鬼,其次,就算真有恶鬼出没,那“仙岛”上的仙人,怎会容下恶鬼?其三,若要斩鬼,朝堂上那么多颇具威名的将军他不用,却偏偏让一个闲散了十几年的老将,去做这剿杀恶鬼的事情?

    何易的父亲看了何易一眼,没有说话,手中握着那道圣旨,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遥想年轻时的皇帝,是何等英明圣武,不想到了晚年,却变得如此迷信。

    看来无上的权利,终究会让人变得疯狂。

    奈何皇命不可违,无论是为了那上千名陷入海中的无辜孩童,还是自己的家庭,他都要将这件差事接下。

    若只是自己倒也罢了,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重回朝堂之上,冒死进谏,可谁叫自己有个儿子呢?

    而且,自己这儿子还是如此的优秀...

    毕竟,违抗圣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

    第二天,何易随同父亲,率领万余将士,登上了去往寂海深处的船队。

    原本何父并不想让何易跟随,只是说不过自己这个伶牙俐齿的儿子,只能无奈答应。

    恶鬼一说,真假尚未可知,在何易父亲的心里,却也默认了这是一次锻炼何易的机会。

    至于何易,他之所以选择跟随父亲一同前往寂海,自然是十分了解父亲的为人,论征战沙场,冲锋陷阵,他父亲可以说是万夫莫敌,只是......若有陷阱诡计,非是他父亲所能防范的。

    若是有以前的旧敌,欲趁此机会加害父亲,单凭父亲一人,只怕无法识破。

    ......

    寂海之海,波澜壮阔,浩浩然千万里,无边际。

    何易站于船头楼阁上,望大海,几乎要被这股浩然之气所折服。

    “海中恶鬼,在哪里?”他喃喃自语。对于这些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鬼神,颇为期待。

    “状元郎真是好雅兴!不知这海上风光,可比得过塞北边疆?”一个忽然而至的声音,却扫了何易“以观沧海”的兴致。

    来人是位身着青袍,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手放在背后,一手轻抚胡须,颇有一股文雅自然之气。

    何易皱了皱眉,本不想搭理这人,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压下了心中的厌恶,淡淡说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意境不同,并无可比之处。徐方士,哦不对,如今,是不是应该叫你国师大人了?”

    何易之言看似是在恭维,但语气中却透着一抹讥讽。

    “不敢当,不敢当!承蒙圣上看中,将寻仙问药的重任交给在下,如今耗时数月,却

    无寸功,实在有愧,此番剿灭海鬼,还需倚仗状元郎的智谋和武安将军的神威。”徐方士轻轻捏了捏山羊胡。

    他仿佛没有听到何易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愠不怒,缓步走到何易身边,在不经意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何易。

    十二岁拜举人,十四岁中状元,年不及弱冠,便承浩荡天恩,官拜文士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真是让人羡慕啊...徐方士在心里感叹。

    “手握浩然剑,岂会惧鬼神?”何易转过头去,幽幽注视着徐方士的眼睛,道:“只怕鬼在人心。”

    “状元郎说笑了,褪去这层皮囊,谁人不是鬼?”徐方士笑道,自走向船头,俯瞰浩瀚波澜,言语间若有所指。

    这是何易第一次与徐方士说话,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让何易记忆深刻。

    再后来,他们果真在海上遇到了恶鬼,一路披荆斩棘,历尽千辛,终于找到了海中仙岛,虽然没有寻到长生不死之药,但却将岛上懂得长生不死之术的仙人带回了皇都之中。

    自此,世俗通往修真界的大门正式开启!

    也是从那时开始,成功登上国师宝座,手握大权的徐方士,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开始疯狂的针对何易一家。

    欲加罪名,栽赃抹黑,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刚开始的时候,老皇帝还念着旧情,并没有对何易一家怎样,可自从开始修炼徐方士进贡的仙法之后,便开始沉溺于其中,频频闭关修炼,连朝政都不曾理会了。

    徐方士以国师之名暂代朝政,当天便列出一十九条大罪,四十余条小罪,强加于何易一家,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追捕与逃亡。

    何易一家男儿,包括曾经随船的几位亲信将领,皆在逃亡中战死,家中母亲与姐姐在逃亡中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唯有他自己,慌逃至北方的一座偏远城池,而后,在父亲的一位旧友的帮助下,与一名即将入狱的重刑囚犯调换了身份,随即躲入深狱,这才苟且活了下来。

    ......

    往事历历在目,何易的内心亦如刀割。

    “不知今时,可还有亲人活着?”何易不敢去想。

    念及此处,他重新取出那条挂有黑红二色珠子的项坠,一遍一遍的擦拭着。

    其上这颗红珠,是何易祖辈上一位大将军的舍利骨。

    据族谱交代,那位先祖一生战绩辉煌,攻克七十余城,歼敌百万,骨子里凝聚的血腥杀伐,化为这颗舍利骨,佩戴于身时,外邪不侵,神鬼莫近。

    当年寂海之行,也多亏了这颗红色舍利骨,何易与父亲才能成功的在寂海深处击杀那头恶鬼。

    至于那颗黑珠,来历不祥,只是听父亲说过,这黑珠叫做“冥丹”,乃是一个不祥之物,内里邪气十足,若不是有先祖的舍骨于旁日夜镇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恐怖事情。

    在何易与父亲分开逃亡时,父亲就曾亲口嘱咐过,让他日后择一荒芜之地,将这颗冥丹与舍骨一起长埋,免得邪气四散,至使涂炭生灵。

    眼前的北荒雪原,便是一处极好的选择。

    何易想了又想,终是默默的合上手掌,重新将这项坠悬于脖颈上。

    这总归是父亲唯一的遗物了。

    睹物思亲,终究是...不忍舍弃。

第5章:雪原迷阵

    轰隆隆...

    大地再一次剧烈的颤抖,将何易从回忆中惊醒。

    他回头顺着雪崩的方向望去,只见后方的天空之中,那灰暗厚沉的云层如同被巨力绞碎的泥浆,其下延绵的山峦受到波及,大量山石在一次次地颤动中塌陷碎裂,滚落而下。

    灰蒙蒙的天际,各色的虹芒交替闪现,妙法神通,层出不穷。

    这一瞬间,何易几乎可以断定,那场围剿雪兽的战斗自他昏迷之后,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也仍旧没有彻底结束。

    “不愧是传说中最为强大的妖兽之一,即便是被无数强大的修真之人围剿,依然能够抗衡到这般地步。”何易心中惊叹。

    想起此前数十年,天下未被统一时,还曾有一座北方小国的君王,立下豪言壮语,誓要将北荒纳入自己的版图疆域之内。

    现在看来,实属可笑。

    忽然间,一道无比耀眼的金色长虹自云层中心贯穿了出来,将周围的一切妙法的光芒尽皆掩盖了下去,天地间只留一色。

    那是一截巨大的金色剑尖...

    它自高空缓缓向下落去,如同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的太阳金乌,被塑造成了剑的形状。

    那剑的降速极慢极慢,看似笨重,但却饱含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它所散发出的每一道金湛的光,都是有如实质的剑气,飞速割裂着周围的一切。

    烟消,云散。

    高空处,剑尖前,一个人影静静的漂浮在半空。长发狂舞,气概绝世,虽看不清面容,但仅是那份绰约身姿,便已令人折服。

    再一次的,何易的内心遭受了极大的震撼。

    “不对啊...”

    很快的,何易便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被那一截金剑所掩盖的其他虹芒,很快又再一次亮起,不过奇怪的是,它们所进攻的方向,居然是悬在空中的那个人影!

    各色的虹芒与那段金色剑尖所散发出的剑气撞击在一起,像是一朵朵美丽的花蕾,在无数次的绽放与破灭间,不停的轮回着。

    怎么看,都像是人与人之间的斗法,而非是围剿玄冥雪兽。

    窝里反了?这是在内斗吗......忽地一个念头,自何易的脑海里崩了出来。

    看来,那些强大的修真者极有可能已然在这场剿灭雪兽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此时斗法,必然是要相互争个高下,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战利品。

    轰隆隆!!!

    ......

    这片雪原震荡不断,周围又林立着数不清的高耸雪山,很可能会再次引发雪崩。

    虽然何易侥幸吃下麒麟玉果,身体五行转变为纯阳之水,不惧寒气,但若再次被埋葬在雪崩之下,只凭现在这幅孱弱的身体,恐怕再也无法爬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何易拿定主意,撒腿便往外跑去。

    一路朝南,由明日初升直至星沉碧落,何易接连走了一日,方才停下脚步,倚在一棵枯树旁休息。

    环顾四周后,何易无奈的发现,他迷路了,方向尽失。

    缘由起于之前忽然而至的一场蔽天大雾,几乎将整个北荒完全覆盖,待迷雾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全部换了模样。

    他以一处为据点,留下记号之后,向四周探索,反复数次,却是寸步未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得自己前方

    数丈,本来存在着一截腐朽的树桩,但这时却变成了一颗生长正茂的雪松树。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令他无比惊异的是,他身后那原本无垠的平地,也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一分为二,形成一处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

    何易走向那棵雪松,将手伸向松树的树干,就在二者相互接触的那一瞬间,那树干前忽地荡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而后,何易的整个手掌便没入了树干内部。

    没有任何触感,空荡荡一片。

    “这是...幻象?海市蜃楼?”何易皱了皱眉头,手掌继续向下移动,直至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他的手掌才终于碰到了实物。

    入手的触感冰冷而粗糙,应该就是之前所看到的那截树桩。

    看来这幻象,应该就是在树桩的基础上所衍生出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略作犹豫,便抬脚向前,迈向那万丈深渊。

    一步,两步,三步...

    何易一脚踏空,紧接着,他站在了深渊之上!

    原来如此!

    何易瞬时恍然。

    此时的雪原,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宫,地势山川、云海星辰,无时无刻不在变幻,时真时假,时实时虚。

    前一秒还是平川坦途,后一秒就可能变成深渊悬崖,但这一切只能混淆视觉。

    “蜃界大阵?又是那些修真者的骗人把戏。”何易自语道。

    蜃界大阵,顾名思义,有海市蜃楼之意,其内半实半虚,陷阱无数,这也是整座大阵的高明之处。

    何易猜测,或许是那些修真者为了防止雪兽遁逃,而故意设下的这座阵法。

    不幸的是,他同样被困于阵法之中,无力脱身。

    他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作为亲自登上过修真大陆的人,对于修真者了解的自然比其他人多的多。

    那次寂海之行,虽说成功来到了仙人的世界,但这个地方,却并不是何易想象中那般丰富缭绕,美如仙境。

    那是一片满目苍夷的大陆,十分的贫瘠。

    土地枯竭,植物不生,龟裂的大地随处可见,空气拙劣呛人,若是普通人来到此处,恐怕活不过一个月就要被呛死。

    何易等人的船队停靠在距离修真大陆最近的一座岛屿上,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一位道骨仙风的老人。

    那老人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顿时便叫徐方士惊为天人,率众朝拜,请求仙人出山,前往世俗。

    “吾只是普通的修真之士而已...”面对徐方士朝圣一般的姿态,那位老仙人苦笑着说道。

    修真一词由此而来。

    老仙人并没有答应徐方士出山的请求,不过出于礼节,他仍旧带着何易等人参观了自己修行的洞府。

    那是一种名为“蜃”的洞府,而制造洞府的,则是一种名叫“蜃界阵”的阵法。

    在一座破败的石头山前,那老仙人只是伸手点了一下,山门之前便兀地幻出一处洞口。

    原本平平无奇,可众人随行进入其内,便见金雕玉琢一府邸,珠光宝气霞辉煌,霎时间惊呆众人。

    可从外面看去,那分明就是一座荒山啊!

    老仙人说,修真大陆环境恶劣,陋习成风,只能以蜃界居住,以求自保,如我这般道行,尚且如此谨慎,尔等没有修为,更应速速离去,切莫越过此岛

    而后,老仙人施展神通,飞天掠地,御风踏云,呼风唤雨,翱翔九霄...

    除此之外,老仙人更是向他们展示了一种神奇的“五行之术”点石成金,拔苗助长,结水为冰,无端生火,化土成沙...

    这种种在何易看来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本领,在那老人手中,逐一实现!

    最为重要的是长生之术!

    据那老仙人所说,自己已然活过整整万载岁月!

    万载岁月!

    真正的万岁之身!

    从古至今,所有帝王梦寐以求的万岁之身!

    “凡人从寂海航行至此,不过数月,这仙人空活万年,竟不知道在寂海之外,还有另外一片大陆?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

    在众人都处于无比震惊的状态时,何易却是目露疑色,十分的不解。

    或许,是那位老仙人在说谎?

    如果真的是在说谎...身为高高在上的仙人,为什么要欺骗他们这些凡人?

    如果他不是在说谎...那他们为什么连区区一片寂海都走不出?

    为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何易这个问题,如果仙人不主动开口,谁都不会知道。

    离开这座岛屿后,徐方士并没有听从老仙人的建议,就此离开。

    已被长生之术冲昏头脑的他,连夜就带着一部分船只直奔修真大陆而去,只将何易等人遗弃在那荒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要引得仙人入世,怕早晚会不受控制,他日若想喧宾夺主,恐怕没人能够抵挡仙术之威力。”何易低声自语,忽想起此事,便惊出一身冷汗。

    无奈为时已晚。

    当他们去往修真大陆找到徐方士时,他已然与一名叫做庞适之的修真者达成了协议。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开始出现变暗的迹象,北地昼短夜长,天黑的很快,即刻便要迎来漫长黑夜。

    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何易再次往高处攀登,居高临下眺望。

    远处,那些世俗眼中的仙人们,仍旧在不停的斗法,只是神芒闪烁的并不及之前那样频繁,应该是要接近尾声了。

    何易并不担心这些修真者,待分得战利品,各取所需之后,那些人自然会选择快速离开。

    目前最让何易头痛的问题,便是如何打破蜃界的壁障,若不然,恐怕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座大阵。

    就在这段时间里,眼前的幻象又再一次出现了新的变化,前方的树桩恢复了原样,而更远处的一块孤石,则呈现出了一座矮山的模样。

    何易略做沉思,将一些细碎的石子收集了起来,洒向四处,通过观察石子落地后的动向,来分辨周围的虚实。

    这个方法虽然笨拙,但至少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避免坠入悬崖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数天里,蜃界大阵又出现了四次新的变化,不过,这一带几乎都是平原,何易行动起来也算便捷,唯一让何易无奈的,是食物的问题。

    北荒的贫瘠,虽说早有耳闻,但仍旧大大出乎了何易的预料。

    莫说是飞鸟,走兽,便是连一些可以供人食用的野果,都鲜少出现。

    听着自己的肚子发出不争气的叫声,何易除了焦急和无奈之外,实在没有一点办法。

第6章:火龙重生

    雪海无垠,大雾弥天,难以辨识方向,给何易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将近一个月过去,他仍旧被困在蜃界大阵之内,欲寻出路而不得。

    这一个月的时间,何易一直处于半饥饿的状态,这里能够找到的,可以食用的东西实在是太稀少了,甚至在一段时间里,何易不得不以树皮草根充饥,凭着一股意志勉强的活下去。

    食物的匮乏尚且可以忍受,但最让他饱受折磨的,不仅只是饥饿带给他的痛苦,还有更多来自于精神上的压力。

    他太孤独了。

    ............

    这一夜,何易罕见的燃起了篝火。

    原本依照他的性子,在这未知的荒野上,是绝对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的,可是....

    “真的太安静了...”何易神色疲惫,栖于火旁,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相比一个月之前,他的脸色苍白了太多。

    他真的觉得,哪怕是在狱中度过的十年,也不如这一个月难熬。

    太静了。

    这里真的太静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一个人,一个人...

    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只有白色,只有死寂。

    何易独自一人忍受着这死寂的氛围,那是一种无比巨大的孤独感与挫败感,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坐在一截半腐的枯木上,大口塞下几颗刚刚寻到的,不知名的青色野果。

    他望着西下的夕阳,远山的背影,在品尝那股酸涩的时候,心底竟然涌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世界变了!

    我该如何!

    何易无力地长叹一声,冲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发泄似的,将手中的果核狠狠丢出老远。

    ............

    “哪个不长眼的扔的果核!”

    方才丢出的果核似乎砸到了其他人,幽暗中不知名处,兀地传来一个男子粗犷的叫骂声。

    何易心中一凛,连忙起身,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为何,此时的何易兀地听到人类说话的声音,心底竟然涌出一抹无比浓郁的喜悦与感激之意。

    那说话的人,从不远处而来,愈走愈近,映着熊熊火光,何易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便是之前,何易队伍里的那位“大哥”了。

    “是你?”何易不由得怔了怔,他原以为会是路过的修士,又或者走散的士卒,谁曾想,居然还能在这里碰到熟人。

    那大哥看清了何易的模样,也是一愣,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他的目光骤然阴沉下去。

    “居然是你?”他看到篝火前的何易,下意识举到向前,做出防御姿态。

    “可不是我么?其他人的命,都被献祭给了那方龙璧,能够侥幸离开的,除了那些修真者,或许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何易直接无视了对方的眼神中的厉色,很是难得的笑了笑。

    然后他发现,自己后一句话有些多余了。

    或者说,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话。

    他实在是太想说话了。

    “......”

    何易想要说话,想要交谈,但那大哥却不答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何易,缓缓向后退出几步,拉开距离。

    何易打量了这大哥一番,见其身上有数处伤口,气息不定,模样狼狈,心中顿时了然。

    看样子,对方应该也在这蜃界大阵中吃了不少苦头。

    “罢了罢了,这无主之地,我便让一半给你,权当行善了。”何易大度地摆了摆手,从

    火堆旁移步向外,将这里让了出去。

    可谁知,那大哥见何易有所行动,竟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越发的紧张与警惕起来。

    “怎么,你还想与我过招吗?”何易见对方脸上满是惊惧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般反应。

    何易哪里会知道,自那日被红珠内的杀伐之气入体,产生幻觉以后,这大哥可是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

    在那梦里,他不知被何易杀了多少次,早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而这阴影一旦留下,想要抹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好好好,不若先垫垫肚子,先吃饱了,我便陪你耍耍也无妨......长夜凄寒,多少能免去些孤独。”何易话音一顿,从怀里摸出两个野果,懒洋洋一抬手,那果子咕噜噜滚至对方脚下,在火光的照耀下,染上一片艳红。

    而后,何易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看起来丝毫没有敌意与防备。

    那大哥愣着,盯着何易,脸上纠结了片刻之后,终是解开了紧皱的眉头,收起匕首,从地上捡起何易丢来的果实,在身上蹭了蹭,便大口咀嚼起来。

    同样的,在品尝着这股酸涩的同时,那大哥的眼眶竟然也开始微微泛红,渐渐有些湿润了。

    相对于一个人独自面对寒冷的荒野,那种孤独所带来的巨大压力面前,暂时的仇怨,实在不值一提。

    鬼知道,在这逃亡的一个月里,他是如何在这满是陷阱的雪原中生还下来的......

    那孤独二字,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扎进了他的心窝里边。

    “我就说,一直对我们严加看守的军士们,为何会在那天夜里忽然放松了警惕,原来是早就将我们当成死人了...”那大哥低头嚼着野果,沉闷的说道。

    这“大哥”名为张槊,原是中州一股江湖帮派的头目,在几年前被贪于赏金的手下设计灌醉后,五花大绑押送至官府,待醒来后已经身处狱中。

    他历经背叛,又深陷死牢,对生早已无望。

    这次忽然被释放出来,原以为终于见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却不曾想到,差点被那些修真者当做祭品。

    一想起其余囚的犯被那龙璧当场抽去全身血液的惨状,他的身体便止不住的颤栗。

    像一场噩梦般。

    “并不是将我们当做死人,而是他们根本不怕我们逃跑。”

    何易看了张槊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出来之后,星夜赶路十余日,深入雪原数百里,若要返回,起码需要备好二十日的口粮,才不会在逃跑的途中被饿死,所以贸然离开营地,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那些军官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放松警惕。况且...”

    况且这片雪原,已然被布下了无法逃离的大阵。

    这句话何易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对方心里也明白,自己二人现在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真的是运气使然。

    张槊觉得何易说的有道理,不觉点了点头,望向此前修士们激战的方向,怔怔看了半晌,而后捏了捏拳头,恨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凭什么他们就能长生不死,而我们,就活该被这些人当成祭品?”

    “怎么,你很羡慕他们?”何易被张槊的话勾起了兴趣。

    “羡慕啊...怎么会不羡慕呢?”张槊缓缓道:“若有了那通天彻地的神通,你我又怎会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

    透过熊熊燃烧的篝火,何易看到张槊眼中不停跃动的火苗,那是止不住的渴求与**的火焰。

    何易与张槊二人,过去一人为官,一人为贼,加上之前又有些小小的摩擦,原本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可或许是孤独使然,即使之前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此时此刻,倒也让这两人之间相互打开了话匣子,这般围着篝火,谈至深夜。

    “修真者所使用的阵法,其实与我们所用的沙场战阵,异曲同工,只要找到一处阵门,自然可以破解。”何易说道。

    作为亲自去过修真大陆的人,他所了解的自然要比张槊多的多。

    “你知道这阵法?”张槊颇为诧异的说道,扭头看向何易,忽然觉得何易身上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

    非但是对仙人的阵法有所了解,还有先前所用的那颗血红色的珠子,那东西明显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何易点点头,道:“此阵名为蜃界大阵,可归属于障眼法一类,但却是建立在现实之上。譬如前方那颗松树,看似生的茂盛,却不过是一颗半人高的树桩而已。这阵法想要形成幻象,必须有所依托,悬崖可成低谷,乱石可变山峦,但若空无一物,那就无法形成幻象了。”

    “原来如此!”张槊闻言,恍然说道。

    他有一次行走在山中,原本脚下一片坦途,却忽然踩空,变成断崖,险些让他断送性命,当时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原来是这阵法作祟!

    “真是些邪门的东西...”

    张槊与何易并排躺在火堆旁,望着高空之上层层厚重的黑云,一起迷茫着。

    一日过去,明日又该如何?

    愁!

    ......

    轰隆隆!!!

    安稳了没多久,雪原上又一次发生了变故,地面剧烈的震颤,瞬间将刚刚睡下的二人惊醒。

    远方的天空骤然冲起一道巨大的火柱,大团大团的火云伴随着火柱升起,汇聚在高空之中,形成一片浩瀚的火焰之海。最中央处,一条巨型红色火龙盘亘于内,不时地喷出一道道火柱。

    此时明明是深夜,但那熊熊的火光却将整个天际都渲染成了晚霞的颜色。

    “赤昧火龙!”

    何易骤然坐起,与张槊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眼前这场面,竟与当初源真所召唤赤昧火龙时的场面一模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亲眼见到,这家伙被一头更加恐怖的巨兽撕扯的四分五裂......”张槊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剧烈晃动的大地震了一个趔趄。

    而后,便见一个更加巨大的蓝色幽影,一把扼住了巨龙的身躯!

    雪兽玄冥!

    雪兽玄冥再次出现了!

    张槊瞪大了眼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怕,这只是大阵所形成的幻象罢了。蜃界蜃界,顾名思义,海市蜃楼之界。”何易拉了张槊一把,皱眉凝视着那片火红色的天空,说道:“可是战斗的位置丝毫没有变动,难道在这段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吗?”

    何易有同样的疑惑,不过,他的想法与张槊不同。

    那重生的赤昧火龙,以及随后出现的雪兽玄冥,都很有可能是这蜃界大阵所幻化出的假象。

    假象何易幻化,可二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大阵无法幻化的。

    记得一月之前,何易所看到的修士之间内斗的地点,和此时的火龙幻象出现的地点,几乎重叠,也就是说,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仍旧是在一个月之前的位置,寸步未动!

    这,却是比火龙重生更加可怕的事情!

    因为,整座大阵一直都在迷惑他们的感知!

第7章:重回原处

    短暂的震惊与慌乱过后,何易与张槊很快冷静下来。既然状况已经发生,再怎么担忧也是徒劳,赶快想出应对的办法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张槊显得有些急躁。

    如果真的是这座阵法,在故意迷惑他们的感知的话,那除非找到此阵的阵眼,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走出去了。

    何易紧盯着前方混乱的场面,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大阵中的幻象,在每日的傍晚十分会变幻一次,也就是说,他们每天所见到的周围的景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能够通过扔石头的方法来辨周围事物的真假,但却无法让他们准确的辨别方向。

    绕来绕去,最终却又回到原处的原因,便是如此。

    当然,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找到大阵变化的规律之后,他们只要在每日傍晚来临之时,提前在周围做上记号便可以解决。

    最大的问题是......食物。

    这是最为当务之急的问题。

    若在找不到食物,最多两日,他和张槊就要饿死在这雪原之中。

    “好的办法没有,坏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何易看了张槊一眼,从火堆中取出两支火把,将其中一支扔给张槊后,便朝着北方火龙升起的地方奔去。

    “你要干什么去?喂喂喂,回来!你这么当机立断的吗?”张槊看着越走越远的何易,心里犹豫不觉。

    看样子,何易明显就是冲着那火焰出现的地方而去的,那里可是修真者与雪兽玄冥最初大战的地方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火龙与雪兽只是虚妄的幻象,可万一遇到修真者、亦或是幸存的军官呢?

    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易没有理会张槊的呼喊,身影很快便隐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只剩下一团跳跃的红色光点,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张槊在原地徘徊了半晌,终是不想再次忍受孤独的煎熬,大叫了一声:“等等我!”便飞奔着跟了上去。

    ............

    “兄弟,你真的要回那地方?为什么?”张槊十分的不解。

    何易之前说有个坏方法,想来是与那发生战斗的地点有关。

    他虽然不想以身试险,但总归比束手待命要好。

    大阵的变幻仍旧在持续着,天空中火光耀眼,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并不用担心再次迷路。

    何易一边奔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食物。我可不想饿死,之前那地方还剩下好几车肉食,如果能够找到的话,我们起码三个月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还有第二...”

    何易伸出另一个手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我们来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半点幻象出现?”

    张槊闻言,忽地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这劳甚子的大阵和幻象,现在却忽然有了?

    若不是何易主动说起,他险些忘了这档子事情。

    张槊也不是榆木脑袋,被何易提醒了一下,很快就琢磨出了点门道。

    “你是说,我们进入雪原时走的那条路,就是这座蜃界大阵的阵门吗?那些军官和士卒正是因为沿着这条路走,所以才不会被幻象所迷惑!”张槊的眼中刚刚露出一抹喜色,随即便又暗淡了下去,闷声说道:“这都一个月了,就算那些人真的知道,怕也是早就离开这里了。”

    “不,应该不会,以我对修真者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允许猎杀雪兽的消息被人散播出去。”何易摇了摇头,道:“就算

    他们离开了也没关系,反正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食物,先保证我们不会饿死,再想其他办法。”

    蜃界大阵的幻象依附与现实之上,绝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一点,何易能够肯定。

    所以,那雪兽与火龙交战的幻象,也必然是在之前的交战地点上形成。

    他不确定这幻想何时会消失,所以只能尽量赶在幻象消失之前重新回到原处,否则一旦起雾,他们又将迷失方向。

    ......

    历经一日的星夜赶路,他二人终于在幻象消失之前,找到了之前雪崩的痕迹,顺路而上,翻越一座山头,来到了修真者与雪兽作战的地方。

    这里早已不见了那些修士与雪兽的踪影,只留下满目苍夷的焦土大地,以及百余具被冻的发硬的囚犯尸体。

    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雪山被移平,地面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毁灭与破碎的木石,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何易站在废墟的边缘,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余势,令人心悸。

    修士与雪兽之间的战斗也不知谁胜谁负,就算是以修士的胜利告终,想必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过十年,修行的法门传入世俗不过十年而已,这些前来围剿雪兽的修士就已修练至如此境界,可见其资质天赋都是何等恐怖!

    “何必呢?”何易叹了口气。

    他在一处乱尸堆种发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面孔,便是那日以数百囚犯的鲜血祭献赤昧龙璧的源真。

    他并不是被雪兽杀死的,而是被一柄锋利的金色长剑贯穿胸口,死于自己人的手中。

    源真的眼睛圆睁,干枯的双手掐着另外一名修士脖子,失去神采的瞳孔里还留有一丝不甘,死都没有瞑目。

    “人生已至巅峰,何必妄图再进一步?”何易凝视着眼前这一切,他真的无法理解。

    凭这源真的道行,在世俗之内几乎可以横着走了,不止是他,同行的其余修士一样如此,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威震一方。

    他们能修得大道,他们拥有无尽的寿命,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他们地位尊崇,本该受尽世人的憧憬与膜拜,却因为自身的妄念而亲手断送了一切。

    “何必呢...”何易将刺入源真胸膛的那柄长剑拔出,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还算趁手。

    这应该是一柄法器,剑身上刻有数道十分古朴的符印,看起来神秘而又玄奥。

    “斩魔!”何易轻唤了一声刻在剑柄处的两个字,剑名斩魔,却是刺入了人的胸膛,很是讽刺。

    既然有内斗的现象,想必是修真者一方在交战过程中占了上风...至于雪兽,既不见尸体,便应该还没有被修真者所杀,或许是往雪原更深的地方逃去了。何易心想。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引起这些修真者内斗的原因又是什么?

    “何老弟!快来这里!”

    不远处的雪丘旁传来张槊的呼喊声,他的声音里透漏着一股兴奋。

    在一辆倾倒的马车下,何易与张槊同时将一口黑红色散发着腥臭味的大箱拖了出来,那上面由鲜血干涸而成的恐怖纹路,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何易脖颈上悬挂的冥丹与舍骨同时发出一阵颤动,尤其是那黑色的冥丹,在何易胸前不住地跳动,像是一颗微弱的心脏。

    “给我老实点!若不然,就将你永远尘封在这死寂的雪原,叫你永远见不得天日!”何易透过衣服,紧紧捏住项坠上的两颗珠子。

    似乎是听懂了何易的话,在一阵轻微的抖动过后,那冥丹终于安静下

    来。

    “你在说什么?”张槊脸色怪异的说道,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何易摇了摇头,与张槊合力将那箱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颜色如血、晶莹透彻的龙形玉佩!

    赤昧龙璧!

    就在看到这块赤昧龙璧的瞬间,张槊的眼神瞬间变得血红,满是贪婪与凶狠的神色,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易,那神情便如一头护食的野兽。

    “滚开!这是我的!”

    言罢,张槊飞快地伸手抓向那块玉璧,另一只手,则急速变掌,击向何易的胸膛!

    砰!

    何易的反应也算快,仓促间抬手与张槊对拼了一掌,但仍旧被那凌厉的攻势震退三四步。

    “你发什么疯!”何易甩了甩麻木不堪的手臂,厉声质问道。

    这家伙可是要下死手啊!

    “这是我先发现的,就是我的东西!”张槊一手握着龙璧,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一边沉闷的喘着粗气,一边紧盯着何易。

    那双眼睛里,有关于人类的理智似乎被完全湮灭了,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兽性。

    何易看着张槊,心情渐渐变得沉痛。

    他本以为,在这片死寂的雪原上,经历过这些磨难之后,两人是可以抛开前怨互为同伴的,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对方的觉悟。

    “你想要便拿!我有出手与你抢夺吗?”何易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槊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并不想与张槊动手,目前本就缺乏食物,倘若再无故消耗一番体力,他二人谁都活不下去。

    说完,何易转身离去。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句话钻入张槊耳中,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忽地打了个激灵,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天啊!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我...我...又不曾修真,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张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内心无比的愧疚。

    他看着何易离开的背影,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话语却如同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

    何易在附近各处进行了一番搜刮,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本来储存兽肉的马车,也都被人早早清理掉了,只剩下数辆马车的残骸。

    这让何易很是绝望。

    现在的北荒雪原被蜃界大阵封死,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去,没有了食物的补给,不出三日就会被活活饿死。

    一时间,何易也没了办法,只能在这周围继续搜寻。

    修士们的伤亡似乎并不算大,寥寥数人,身上的法器宝物也都早早被搜刮了去,只是那一块赤昧龙璧,却不知为何没有被人带走。

    在一截矮树洞底下,何易很是惊讶的发现了一棵还算完整的麒麟株,因为离开了雪兽精气的滋养,麒麟株的茎与叶都开始腐坏,那上面仅存的一颗麒麟玉果,也变得干干瘪瘪。

    虽说如此,何易仍旧如获珍宝般将其取下。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总是聊胜于无。

    麒麟玉果那霸道的药性他可是亲自体会过,乃是大补之物,虽然还达不到已经洗髓的效果,但仅凭颠倒五行与规避水行这两点,就足以算得上顶级的宝物了。

    略作斟酌后,何易决定离开这里。

    虽说北荒深处有着莫大的机缘,但伴随着的也是巨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活着从狱中走出来,他不想这么快就让自己再次陷入危机。

    有些事情,必须仔细斟酌,三思而后行。

第8章:诡秘雪原

    凭借着记忆走了半日,大阵再次变幻,何易周围的大地完全被迷雾遮盖住,形成一片混沌。

    他停下脚步,等待着幻象逐渐成型。

    眼下寻找食物不得,寻找大阵阵门的线索又不得,那就只能寻求破阵之法了。

    蜃界大阵虽然厉害,却也并非完全没有破解之法,比如找到一条横穿整个北荒雪原的山脉或者小路,只要这样东西足够的长足够的大,不会完全被阵法覆盖,他就可以沿着这样东西走出蜃界大阵。

    当然,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

    在幻象完全形成之后,何易的前方便浮现出几名士卒的幻影。

    他们表情惊恐,手持兵器挡在身前,似乎在他们面前,存在着什么可怕的恶魔。

    然后,何易看到其中的两名士卒忽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飞。

    在半空中,他们的腹腔忽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血液顺着空气流淌而下,形成一种透明的,弯曲的,獠牙状的恐怖弧度。

    其余的士兵见状,皆发疯般的逃向另一个方向。

    至此,幻象消失。

    “獠牙的形状?”何易回忆着那鲜血滑落的样子,陷入沉思。

    这蜃界大阵里的幻象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现在展现的,必然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这些幸存的士卒们一定在此处遭遇过某种巨型野兽。

    只是,那东西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所以这幻象也就只映射出了被袭击的士卒,而并没有映射那野兽的样子。

    难道这片雪原里,除了雪兽玄冥之外,还有其他的妖兽吗?何易心中疑惑。

    可为什么在自己飘荡的这一个月里,却连一只鸟儿都未曾见过?

    想了想,何易还是决定随着士卒们逃逸的方向继续搜寻,如果能够找到活着的士兵,也许就能从他们口中,得知走出雪原的正确路线。

    顺着方向,何易来到一处生长稀疏的雪松林,为数不多的绿色,也算给这死寂之地带来了些许生机。

    这里明显有过战斗过的痕迹。

    一些粗壮的树干被巨大的蛮力撞碎,深深陷入松软的雪堆中,何易伸手触碰,触感真实,并不是大阵所引发的幻象,周围还有一些巨大的兽类蹄印,折断的长矛,以及混合着血水的雪块。

    此时天色已黑,何易燃起一支火把,继续向前探寻,不久后,他又发现了几段残破的木质拒马围起一片营地。

    中央处有一块燃尽的火堆,旁侧堆放了许多长枪,大盾之类的兵器,伸手触碰,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那些士卒曾在这里安营扎寨。

    在一堆散乱的杂物旁,何易在旁边发现了几大袋还未来得及被运走的兽肉,早已饥饿难耐的何易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扯下一条兽腿,便狂啃起来。

    就在狼吞虎咽之际,一道凌厉的寒芒自何易背后掠起,直指他的心窝!

    “当心!”侧边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张槊,正举着火把,拼命朝何易的方向狂奔!

    何易闻声,啃食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凌厉风声,他想都没想,抽出斩魔剑全力向后斩去。

    锵!

    一声金铁交鸣,迸发出一片惨烈的火花,映着火把微弱的光芒,何易看到了一名浑身伤痕的士卒,眼窝深陷,目光惊恐,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仍旧显得苍白无比。

    那士卒双手握着长枪,在与何易拼了一招后,便被飞奔而来的张槊一脚踹倒在地。

    紧接着,张槊敏捷的用匕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你没事吧?”张槊背对着何易说道。

    “没事。”何易感激的看了张槊一眼,方才若不是他提醒,自己怕是要被这士卒一枪穿心。

    “没事就好。”张槊点点头,看到旁边那几袋肉,顿时流露出饿狼一般的眼神,道:“你来审他,我先去吃些东西,快饿死了!”

    说着,张槊将匕首交给何易,自己便大步走向装有兽肉的袋子,从何易身边经过时,闷声道了句:“刚才的事情,对不住了,错在我还是牢狱里染上的臭毛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易对他点了点头,且算原谅。

    ......

    何易低头看着那士卒的模样,年纪不大,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模样也算清秀,约莫着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

    这本该是个无忧无虑,四处闯荡的年纪,可惜命运弄人,被征到了军营里。

    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何易不禁回想起自己初入牢狱的那一段时间,而后苦涩的笑了笑,将往事从思绪里甩了出去。

    “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何易看着那士卒问道。

    相对于“你为什么要攻击我”这一类的问题,何易更关心的是这雪原目前的情况。

    况且这人与自己一为兵,一为囚,而且还是私自出逃的囚,让他们怀有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们是...那些死囚?我还以为...是人就好,是人就好...”待那士卒看清了何易与张槊身上的囚服后,也不知怎地,便像是瞬间泄了精气神一般,长出了一口气,而后瘫软的躺在地上,额头冷汗森森,手中的长枪也丢在一旁。

    那是在极度的紧张与惊恐过后,又突然放松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是人就好?什么叫是人就好?”这句话说的很是悚人,何易闻言,眉头更皱。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他连忙问道,隐隐觉得与那未知的凶猛恶兽有关。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鬼地方了。”那士卒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虚弱地说道:“本来食物也足够坚持一段时间,慢慢寻找出路,可前几日,我们的营地却被突然出现的恶兽攻击了......”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那士卒仍旧是心有余悸,一阵阵的后怕。

    “恶兽?”身后正在狼吞虎咽的张槊挑了挑眉毛,暂时停下了咀嚼,粗鲁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在这雪原奔波了一个月,别说什么鸟毛的恶兽,就连一坨鸟屎都没有看到过!你以为伪造出一些脚印子,我们就会上当吗?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

    就结果了你,拿你的肉填肚子!”

    何易同样点了点头,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确实没有在雪原中见过任何活物,但看这士卒紧张的神情,以及满身包扎的旧伤口其中有几道还未来得及包扎的,那明显就是某种野兽的爪痕。

    脚印可以伪装,伤口却是伪装不得,谁会闲着没事自己弄伤自己?

    加上何易之前所看到的幻象,不由得他不相信。

    何易还想再问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侧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约有二三十人,各个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枪大剑,很快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谁?快放人,不然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石川,你没事吧!”

    “看他们的衣服!他们是逃走的囚犯!”

    “......”

    包围圈越来越小,何易不得不与张槊背靠背面对他们,以防背腹受敌。

    张槊一把将那个叫做石川的士卒拽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做为肉盾,何易则抽出斩魔剑横在身前,双方僵持了片刻,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我们并无恶意。”何易说道,“只是想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没有必要,何易真的不想与任何人动手,平白无故消耗体力。

    如今这个局面,无论士卒也好,囚犯也罢,都不过是幸存者的身份而已,若不能成功活下去,任何前仇旧怨都不过是肠子里的一团臭气,能放也就放了,放出去倒还比憋着舒坦。

    正如张槊袭击何易,而何易却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那样。

    “你们先放人!”士卒们警惕的说道。

    何易点点头,对身后的张槊说道:“先放了他。”

    张槊断然拒绝,道:“不行!一旦放了,他们有持无恐,你我二人,如何能对付的了这么多人?别忘了,这些人可是兵!被修真者选中的士兵!他们手里都有着经过修真者加持的强**器!”

    张槊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担心,这些士卒手中的法器之强,他们都亲眼见识过,随意挥动,便能将地面斩出一个大坑,十分的具有破坏力。

    “我知道,你先放了他。”何易仍旧固执的说道,审时度势,就算用石川当做挡箭牌,凭他二人仍旧无法对抗这数十名士卒。

    何易转身,趁张槊没有防备,将他的肩膀往后一拉,而后骤然出掌,将石川推了出去。

    “何易!你在干什么!”张槊吓了一跳,咆哮着说道。

    他还欲伸手去抓石川,但立即便被几杆长枪刺了过来。

    “蹲下!双手抱头!别动!”

    “给我老实点!”

    “......”

    果不其然,在何易放了石川之后,没有了顾忌的士卒们即刻冲了过去,将他二人牢牢围住。

    面对枪尖上闪烁着的寒芒,张槊狠狠瞪了何易一眼,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举手投降。

    士卒们见状,当即一拥而上,将何易与张槊五花大绑起来。

第9章:再遇危机

    这些士卒们似乎很是惧怕黑夜。

    无论是哪个人,正做着什么事,在进行某个动作的之前或者之后,眼角的余光都会下意识扫向周围隐秘的黑暗。

    他们将何易和张槊绑起来后,并没有急于审问,而是开始原地扎起营寨,并重新立了拒马。

    中央那堆篝火被他们烧的很旺很旺,高高窜起的火苗像一支威武的猛将,手持蛇矛,连续刺击。

    受这氛围的影响,无端地,何易觉得连温暖的火焰都开始带着杀气。

    “早知道就让你给那小子一枪刺死算了。”张槊闷声抱怨着,他被扔在何易身旁不远处,手脚皆被缚住,不停地挣扎着。

    何易看了张槊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想解释什么,想要弄清楚雪原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危机,防患未然,就必须要与这些士卒有所接触,而不是为敌。

    事实证明,雪原中的确发生了一些让人恐惧的事情,所以这些士卒也并没有余下的精力来对他们进行审讯。

    何易侧过头瞅了一眼正在分肉吃的一众士卒,又环视了一圈营地周围的模样,脑海里飞速的盘算着。

    这地方之前明显是一处营地,被未知的恶兽所破坏,这些士卒应该是暂时撤离或者逃走,否则这般珍贵的食物不可能随便就遗弃在此处。

    他们中有一些人,身上挂着几处新伤,应是在不久之前刚刚被袭击过。

    最后,何易仔细看了看他们的神情,仍旧处于十分紧张的戒备状态。

    危机仍旧没有解除!

    何易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

    “两位大哥,刚才多谢你们没有杀我,先吃些东西吧。”不久后,重新包扎好伤口的石川,拿着两块热气腾腾的熟肉走了过来。

    对于何易的大度,他心怀感谢。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让何易非常的诧异。

    眼前这个叫做石川的小伙子虽然年纪不大,看上去有些怯懦,但何易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极为细腻的东西。

    对待敌人尚且知道感谢,这是何等心境?

    而且,他与另外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完全不同,格格不入,毫无杀气,与其说是个军人,倒更像个谦卑的书生。

    张槊没有接受石川的一番好意,骂了声“假惺惺!”便将头扭到一旁,而何易倒是没有拒绝,从那肉腿上扯下一块来,一边捧着吃着,一边询问石川:“小老弟,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

    他本来想叫对方“老弟”的,但又想起对方与自己的年龄差距有点大,于是就在前面加了个“小”字。

    “什...什么?你说...小老弟?”石川怔了一下,眼中闪烁着丝丝未知的情感色彩,似乎很是惊讶何易能够说出这样的词汇。

    片刻后,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坐在何易身旁,呆呆的看着前方的篝火,继续说道:“我们被修真者们抛弃了,他们与那头怪物战斗了数日,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许多同伴都在大范围的仙法冲击之下丧命,只剩下我们这支小队逃了出来......我们在这地方晃荡了将近一个月,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这片区域,只能暂且扎营,再作打算。原本这里也算安全,可就在三天前,突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野猪,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数名同伴因此而丧命,凭借着这些被仙法加持过的强大兵器,才勉强将那野猪赶走......”

    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说这段话的时候,石川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声

    音也变得有些抽搐。

    旁侧的张槊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一头野猪?就能把你们打成这幅摸样?”

    石川低着头,火焰下的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体,道:“你根本不知道!那野猪,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高上数尺,獠牙比长矛还要锋利,奔跑起来大地都会颤抖,顷刻间就能把人碾的粉身碎骨!”

    似乎是想起了那头恶兽的恐怖,石川将头埋在了膝盖中,像一只收到惊吓的鸵鸟。

    “你们不是有一张记载路线的地图吗?”何易询问起地图的事情。

    他记得最初来的时候,带路的军官便是严格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行动的,那上面绝对记录了蜃界大阵的阵门。

    石川摇了摇头,郁郁道:“没用的,仙人离开后,那地图上的路迹就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白纸,所以我才会说,我们被抛弃了。”

    “......”何易闻言,与张槊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出何易所料,那些修真者原本就没打算让这些士卒活着出去,或者说,活着把他们围剿雪兽的消息带出去。

    无论事情成功与否,这片雪原里的宝藏,都只能让他们享用。

    顿了顿,那石川继续说道:“还没过上两天安稳日子,今日清晨,营地附近又来了一群体型庞大的月雪白狼,也幸好我们撤离的及时,这才没有成为那些白狼的猎物。原本我是来取回遗落的食物,真没想到能碰上你们...”

    “这地方,怪事多的很,你们是幸存者,我们也是。虽然以前的身份不一样,可我们此时真的没有恶意。”何易将束缚着的双手伸到石川面前,低声道:“解开吧!我们不会逃,眼下这个时候,孤军奋战才是最危险的,况且你们人数多,装备精良,又有充足的食物,我们又何必要走?现在正在重新扎营,我二人多少也能出一份力。”

    “这...”石川有些犹豫,忍不住看了看忙碌中的士卒们。

    “解开吧,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绝不是人类,正如你们之前的遭遇。多两个人,也多两份助力。”何易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有一种引人的魔力。

    见对方犹豫,何易继续说道:“况且,你们就不想知道雪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你,你知道原因?”石川诧异的问。

    “我知道!”

    “......”

    见何易点头,石川连忙蹲下去给何易松绑。

    以目前的情况,能够弄清楚雪原变化的原因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是一场死局,他们也能够死的安心一些。

    若是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那可真的就是死不瞑目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那是刚刚被委派去巡逻的两名士卒所发出的,那惨烈的叫声,像是在忍受九幽地狱中油煎火烤的惩罚一般。

    这声音已让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都窜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而接下来传出的,是一种更加可怖的声音。

    骨肉被撕扯嚼碎的“喀吧、喀吧”的声音。

    “戒备!戒备!”

    当下,便有士兵拿起了武器,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警惕与畏惧的看着前方的黑暗。

    “集合起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都过来!拿起武器!”

    “......”

    正准备给何易松绑的石川吓了一跳,巍巍颤颤地站起身,朝营地另外一侧的方向跑去。

    那里,出现了七八头体型庞大的巨大白狼,正潜伏在火光与黑暗相交的边缘处,与十几名手持长矛的士卒对峙。

    要命的是,这些士卒似乎并没有多少与狼群对战的勇气,虽然他们手中皆握有威力强大的法器,但仍旧在步步后退。

    没多久,便有一名士卒丧命狼口,被狼群拖进了黑暗之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嚼肉啃骨之声再次响起。

    何易在后方看的暗暗心急,照这个势头下去,今晚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喂,张槊!”何易低头喊了张槊一声,而后看了看自己的后腰,那里藏着一柄匕首,由于夜色太黑,之前并没有被士卒们发现搜走。

    张槊会意,左右张望片刻,身体开始一点点朝着何易这边挪动。

    他用嘴巴扯出何易后腰藏着的匕首,叼在嘴里划开了何易手腕上的绳索,二人相互松绑后,各自取了兵器,小心翼翼地凝视周围的黑暗。

    他二人都清晰地听到了来自黑暗中低沉的喘息声,紧接着,那漆黑里便亮起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如同一团团来自幽冥中的鬼火。

    一、二、三、四......四双眼睛,四头白狼!

    “月雪白狼,世上真的有这种生物......看来这片雪原,要彻底变天了。”何易沉声自语道。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张槊握着从营地中央的兵器堆里顺来的一支长矛,紧张的说道。

    这种狼的体型很大,尖牙外露,浑身充满着扎实的健肉,看起来充满野性的力量,绝非普通的雪狼能够相比,对付一头尚且没有把握,更何况是四头!

    其实何易并不知道什么,只是根据种种迹象有所推断。

    他小心翼翼地从篝火堆里取出一截燃烧着的木头,望向漆黑中闪烁着的绿色幽光,低声说道:“知道狮子是怎么划地盘的吗?在外围留下尿液的气味,以此来警示其他野兽。”

    “你想说什么?”

    “其实道理很简单,在这片雪原中,雪兽玄冥便是无上的王者,他的地盘容不得其他任何非同类的存在,想想那条赤昧火龙,连那样强大的火龙都无法在雪兽手中走下一合,这雪原里的其他生物嗅到雪兽的气味,自然是有多远离多远,绝对不敢靠近雪兽存在的区域,这也是雪原内部为何死寂一片的原因。现在,这片雪原中的王者消失了,它的气息与威压也消失了,雪兽即死,蛰兽尽出,接下来,就只剩下无尽的争夺和占领了,一直到......下一个新的王者出现。”

    “干他娘的,那现在怎么办?”张槊低声骂了一句。

    合着接下来,这雪原里面就该群魔乱舞了?

    如今他们又被蜃界大阵困死,那不是逼着他们和这些雪原中的恶兽死磕到底吗?

    “你都说了,干他娘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难道我们还能比狼跑的快?”何易说罢,猛地将手中火把扔向远处。

    点点星火掠过,映照出几颗硕大的狼脑袋,幽绿的双眸里显露的,满是人性化的残忍与贪婪!

    忽然飞至的火焰,正砸在其中一头月雪白狼的脑袋上,那畜生被吓了一跳,似乎很是畏惧火焰,不由小退了几步,用前爪好奇的拨弄着地上燃烧着的木柴。

    趁此机会,何易挥起斩魔剑,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既然逃不掉,那就拿出最原始的兽性!看看哪一方更狠,哪一方更凶残!

    “干他娘的!”

    张槊紧随其后,挥舞长枪刺向另一头月雪白狼!

第10章:月雪白狼

    长剑斩魔,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妖异的亮弧,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刺向最前方的一头月雪白狼。

    似乎是诧异于眼前这些弱小的“食物”居然主动朝着自己发起进攻,为首那头白狼龇起獠牙,张开血盆大口便向何易扑咬而去。

    “叮!”

    剑刃与狼牙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蹿出几缕火花,紧接着那张狼口便咬合下来,将何易手中的斩魔剑死死咬住,拼命的甩动头颅,左右摇晃。

    这畜牲的力量远比人类大的多,乍一接触,就算何易有所准备,可还是被那巨大的力量给甩的双脚离地,腾入空中,若不是手中牢牢握着斩魔剑的剑柄,他几乎就要被远远地甩出去。

    便在这巨大力量的牵动下,何易趁势做了个鱼跃之姿,一把抓住了白狼脖颈处的皮毛,翻身骑在了白狼身上。

    “去死吧畜生!”

    何易一声爆喝,飞快的从腰间取出匕首,狠狠扎入了白狼那薄弱的眼皮,手腕一抖一挑,便见一颗拳头大的狼眼喷一般的从那眼眶里飞了出去!

    “嗷呜!!!”

    剧痛之下,白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嚎,晃动着脑袋,何易趁机从狼嘴里抽出斩魔剑,反手刺向白狼另外一只眼睛!

    噗嗤!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这头白狼的双眼皆瞎。

    巨大的痛楚伴随着视野的丢失,让这头月雪白狼如同疯了似的左突右撞,前肢高高扬起,想要将何易从它背上甩下去。

    但因为斩魔剑的剑身有大半截卡在了这头白狼的颅骨内,一时无法拔出,于是这一甩,连带着何易整个人都被甩到了空中。

    便在这时,旁侧的一头狼忽地有了动作,后蹄猛蹬跃入空中,张开血盆大口,向空中的何易撕咬而去!

    糟了!

    何易暗道一声不妙。

    他的身体腾在半空,无处借力,更加无法躲闪袭来的白狼,这一下若是被咬实了,只怕是性命堪忧。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白狼袭来的轨迹,既然受伤在所难免,那就只能等狼口咬下的那一刹那,尽全力躲开自己的要害,尽量将伤害减小到最低了。

    “给我滚开!”

    就在这危急的关头,另一边的张槊举起手中长枪,如射箭一般掷向进攻何易的那头白狼。

    这长

    枪原本是一些死去的士卒留下的兵器,皆被修真者用法术加持过,穿透力何其强悍,那枪尖精准的扎入那白狼的脖颈,竟然丝毫未减力道,直挺挺从那狼躯贯穿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白狼仅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哀嚎,便直挺挺坠落下去,在地面上挣扎了一番后,便没了生机。

    而何易,也在张槊的帮助下安然脱险,双脚踩着白狼的脑袋,用力将斩魔剑拔了出来。

    张槊救人心切,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虽说他这一枪成功化解了何易的危险,但失去兵器的张槊很快就被另外一头白狼扑了个结实,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砰!”

    赤手空拳的张槊连忙施展一招“兔子蹬鹰”,使出全部力气蹬在那白狼柔软腹部,虽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那几倍于人体的魁梧狼躯,却是丝毫未有移动。

    白狼只是稍稍颤了颤,目光更显凶恶,那巨大的狼爪在张槊的胸前刨了几下,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干你娘的死畜生!”

    张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强忍着疼痛拼命挣扎,但不及那白狼力大,无法脱身。

    见那狼口朝着自己脖子咬来,他只能伸手撑住白狼的两颗獠牙,使劲向两侧拉扯,以减缓被咬的速度。

    “快来帮老子一把!”张槊惊慌的冲着不远处的何易,大声吼道。

    何易自然也发现了张槊所遇到的危机,提着斩魔剑迅速赶去,身形灵动如兔,从后方踩上那头白狼的后背,冲着那白狼的后脑便是一剑。

    噗嗤...

    就在腥臭的狼口即将咬断张槊的脖子时,一截血红的剑尖忽地从那狼口中探了出来。

    霎时间,一股粘带着白狼腔液的血水瞬间喷了张槊一头一脸。

    “你还好吗?”何易飞快收剑,将张槊从白狼的尸体底下拽了出来。

    “老子好的很!干他娘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张槊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只觉得浑身腥臭无比,满脸嫌恶地干呕了几声,差点让他把晚上吃过的东西全吐出来。

    “谢谢。”何易忽地说了一句。

    方才若不是张槊舍去兵器为自己解围,自己至少也要被那白狼扯下一块血肉。

    看来,这张槊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的自私,反倒还挺讲义

    气的。虽然身上还有些劣根,但若能及时更正,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张槊怔了怔,忽地哼了一声,甩了甩头发上的狼血,道:“这边还剩下最后一头狼,速战速决!”

    “这边我自己来,你快去帮那些士兵!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毫无战意,急需要一次胜仗来鼓舞士气!”何易摇头道。

    言罢,何易再次提起斩魔剑,警惕的看着最后方那仅余的一头月雪白狼。

    那里是营地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头月雪白狼浅浅的轮廓。

    那白狼并没有主动攻向他们,但不知为何,何易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帮他们?妈的,老子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还从没主动帮过人。”张槊抱怨了一句,摇头拒绝。

    “诶,你刚才不是主动帮了我嘛?”何易难得地笑了笑。

    张槊一怔,道:“那是老子欠你的,现在还了!老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可不是仁心泛滥的圣贤!帮人?我呸!赶紧的,杀了这头狼,我们还是继续逃命去吧!”

    张槊可是半刻都不想继续呆下去,这鬼地方,谁知道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今天遇上一群狼,明天呢?后天呢?

    ......

    “榆木脑袋!”何易骂了他一句,道:“以后的雪原,应该是越来越乱了,用群魔乱舞动来形容都不为过。今日只是遇上这群白狼,倘若明日再出现一群更加强大的恶兽,又该如何?仅凭你我二人,绝无生还可能!况且......”

    何易低声在张槊耳边说了几句,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此话当真?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张槊连番变了几次脸色,似是喜悦,又有忧虑。

    何易指了指张槊那一脸的血水,道:“我要是有你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这样的好事还会让你独占?勿再多言,迟则生变!”

    张槊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战况,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但见一群手持法器的士兵,竟然被那几头月狼打的节节败退,死伤数人,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

    “身怀宝器却不知用,一帮蠢货!”

    他胡乱的给自己胸口的伤包扎了几下,便重新自营地里找来一柄长刀状的加持法器,朝另外一面的狼群走去。

第11章:营地血战

    砰!

    一名士卒被一头狂奔而来的月雪白狼撞倒在地,巨大的狼爪挠在他身前的盔甲上,顿时出现几道极深的爪痕。

    若不是在被击中的瞬间往后缩了缩身子,险些就要被开膛破肚。

    “怕什么怕!抄家伙干它娘的!”及时赶到的张槊从背后搀了那士卒一把。

    而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张槊挥舞手中的大刀,狠狠劈在那白狼的头颅,顿时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飞溅。

    “吼!!!”

    白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碗口大的狼目里红光顿现,被疼痛彻底激发的凶性,疯狂地扑向张槊。

    “看看是你的脑袋坚硬,还是老子的刀刃锋利!”

    有了之前的经历,张槊也知道这白狼的力气巨大无比,非人力所能抗衡,可不敢再被正面扑着。

    他身体后仰,却将手中的长刀竖在白狼扑来的地方,就等那白狼自己往刀刃上撞。

    白狼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但狼躯已然扑到半空之中,惯性向前,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但出于本能的对于危险的察觉,那头白狼还是快速偏开了脑袋,躲过了脑袋开花的局面。

    可就算如此,那锋利的刀刃还是在白狼的脖子底部切开一道血痕,长有半丈,一直蔓延到胸腔,狼血从伤口处涌成一道艳红的瀑布,看上去十分人。

    白狼仰着脖子,发出一连串悲戚的长啸,它想再次扑向张槊,可还没走几步,便趔趔趄趄地倒下了。

    巨大的狼躯抽搐着,钢刀一样的四爪在周围的泥地上胡乱刨抓,但动静却是越来越小。

    一击之下,斩杀一头月雪白狼!

    此时此刻,那一身囚服,横刀而立的张槊,在那士卒的眼中,竟变得如同绝世猛将一般伟岸。

    “小,小心啊!”就在这时,那名士卒忽地喊道。

    黑暗中,又有一头月雪白狼蹿了出来,龇牙低吼,直奔张槊。

    “铛!”

    那白狼袭来的突然,张槊再来不及闪躲,被那白狼撞了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他连忙横起长刀,拦在白狼的嘴巴伸处,以避免自己被咬到。

    虽说如此,但张槊的身体仍旧被那庞大的冲劲抵的步步后退,砰地一声撞在一棵树上。

    “妈的,死畜生!”

    张槊的整个脑袋几乎要被埋进狼嘴里,两排锋利的牙齿紧贴着他的耳根,一团团腥臭的恶气从那狼嘴里喷出,熏的张槊头晕欲呕。

    若不是铁铸的刀杆死死将那白狼的嘴巴卡住,使狼口不能闭合,这一下几乎就能要了张槊的性命。

    此时的张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狼血,全身几乎看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唯一还能够看清的,便是那双满是怒火杀意的眼睛,在营地火光的映照中,如同一个来自远古的杀神。

    虽然行动被限制住,但张槊仍旧有所动作,他不停地抡动拳头,尽往那双碗口大的狼目上使劲的招呼着,眼见之前那名士卒还愣在原地,不由地怒骂一声:“愣着干什么!窝囊废,还不赶紧过来帮老子一把!”

    若说武功与力量,张槊其实也并不比一些士兵强上多少,关键在于畏惧之心,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士气。

    倘若毫无斗志,便是拥有再强大的能力,也不一定发挥的出来。

    这些士兵显然如此。

    他们手中握有强大的法器,按理说就算再不济,也能与这月雪白狼斗的两败俱伤,可正因为心中畏惧,才致使他们节节败退。

    而相对来说,原本就身为死囚的张槊,倒是更加能将生死看的淡一些,所以也更加悍不畏死。

    似乎受到张槊这股不怕死的劲头的影响,那士卒的双目渐渐腾起一丝凶恶之色,重新拿起长枪,朝白狼全力刺去!

    噗嗤一声,长枪闪烁着凌冽的

    寒芒,骤然洞穿了白狼的脑袋。

    于是,正如之前那般,汹涌而出的狼血再次从狼口中涌出,喷了张槊一脸一身。

    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张槊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我去你娘的!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张槊撇开狼尸,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然后一脚将那士卒踹翻在地。

    “我、我是想帮你!”那士卒被打的有些懵了。

    “帮?去他娘的,你戳哪里不好,非得戳那畜生的后脑勺?”张槊还想发火,随即又想起何易之前告诉他的那些话,便有些郁闷的将那士卒拉了起来,闷声问了句:“你叫什么?”

    “张、张武...”

    “说话别磕磕巴巴的,真是丢俺老张家的脸!”

    “......”

    张槊指着旁边那两具月雪白狼的尸体,道:“看到了吗!就这些畜生,再凶残,那也是畜生!它们的爪牙不及你们的武器锋利,它们的皮毛也比不上你们的铠甲坚固!除了力气大点之外,还有什么本事?明白了吗?拿起武器,干他娘的就对了!”

    那叫做张武的士卒,眼神有过片刻的恍惚,但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他们手中的兵器,可都是威力无比的法器,比寻常兵器要强大太多太多,他们身上的铠甲,也要比白狼的皮毛坚固许多。

    刚才杀掉两头白狼,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这......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干!干他娘的!”

    张武脸上的怯懦之色渐渐消失,终于恢复了那原就属于军人的,勇武与刚毅的表情。

    只是说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丝痞性。

    “大家注意!后退!组成战阵,配合抵御狼群!”

    张槊大声吼道,与张武配合着,接连将几名陷入危险士卒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

    看到张槊如此的勇猛,士卒们低迷的士气渐渐回升,渐渐开始有了与狼群一战的勇气。

    ............

    另一边。

    何易谨慎的看着幽暗中那最后的一头月雪白狼。

    他有些疑惑,因为这头白狼并不像其他白狼那样残暴凶猛,反而更显冷静沉着。

    从何易主动攻向第一头月雪白狼开始一直到现在,那头白狼一直都停留在那里,几乎没有做出过任何动作。

    何易试探性的往前去了几步,那黑暗中的狼影也忽地站起身,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借着营地中越发微弱的火光,何易看到那头白狼的后背处,似乎鼓着个大包。

    那白狼后退时,背上的大包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蠕动着。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何易自语道。

    想了想,他的动作急骤加速,飞快的往前跑了一截,这忽然的动作却将那头白狼吓了一跳,似乎对何易颇为忌惮,只听嗖地一声,狼躯便隐入了被黑暗包裹的夜色之中。

    那双幽绿的眸火仍旧忽明忽暗,却是没有跑远。

    “真实奇怪。打也不打,跑又不跑,到底想干什么?”

    接着往前跟了一小段路之后,何易便不敢继续再跟了。

    狼性本就狡诈,他不敢确定那白狼是否故意要将他引入黑暗,若再往前走上几步,便会彻底脱离营地火光的映照范围,到时候视线尽失,倘若被那白狼偷袭,自己根本无法闪躲。

    想了想,何易摸了摸脖子上悬挂的那颗先祖舍骨。

    一抹淡淡的红芒亮起,但仅仅是闪烁了片刻,便熄灭了。

    舍骨中所蕴含的杀气,或许对普通人有用,但对于并无多少理智的野兽,却几乎没什么作用,只能更加激起白狼的凶狠。

    “要是能再亮一些就好了。”

    何易抬头忘了忘天空,赫然发现此时的月亮,正挂在一片巨大黑云的尾巴部

    分。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月光,都被那片黑云给遮住了。

    “月,月......月雪白狼......”

    不止何易在注意着遮盖月亮的那片黑云,黑暗深处的那头白狼同样也高昂着狼首,注视着高空中那片黑云的动向。

    没过多久,黑云的尾迹渐渐自明月下方掠过,洒下一缕缕如纱般的光辉,在白雪层层的反射之下,给整片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色彩。

    借着月光,何易也终于看清了白狼背部那一块鼓起的真实样貌。

    大致样貌与那白狼相似,只是体型小了许多,瘦弱短小,嘴尖腮陷,后退细长,而前面的两条腿,则如同两截腐烂的藤条一般枯瘦无力,只能紧紧抓着白狼背部的皮毛,依靠白狼移动。

    那只小东西见何易正看着它,两眼微微眯起,冲着何易露出一个诡异的人性化的笑容。

    狼狈为奸!何易脑海里蓦地跳出一个词语。

    那是...一只月雪白狈。

    这时,那头白狼终于动了。

    它奔上一处高坡,双目凝视着那一轮崭新的弯月,仰天发出一阵长啸。

    星与月的光辉,开始在它周围凝聚成一点点闪烁着蓝芒的月之精华,被那白狼吸收。

    “嗷呜....”

    “嗷呜....”

    ......

    另一侧,正与士卒们激战的月雪白狼,在听到那狼王的呼唤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进攻的动作,接连仰天而啸,声音此起彼伏,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月雪白狼...月...”何易低声自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坡上那只身上驮狈的月雪狼王,在吸收了足够多的月之精华后,开始大口大口向外喷吐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向外蔓延,速度也是极快。

    不一会,除了篝火附近的一小块区域之外,周围的大地几乎全部都被那白雾覆盖。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余下的一头头白狼,在接触到这种雾气之后,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各个肌肉暴涨,体型疯狂飙升了一倍有余,口中的獠牙开始向外延伸,看起来更加的丑恶凶悍。

    张槊带着两名士卒,主动攻向其中一头月狼。三面夹击,刀枪齐上,却被那狼爪一挥,只是带出的劲风,便将三人拦在原地,一步也靠近不得。

    砰!

    猝不及防之下,右侧那名士卒被狼爪拍了个正着,胸口处的铠甲瞬间便塌陷了进去,倒飞出五六丈外,重重撞在营地外面的一棵树上。

    那里虽说没有狼群,但却是在白雾的覆盖范围之内,顿时便有两头白狼,朝着那被打飞的士卒扑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些狼怎么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张槊恨声说道。

    其余的士卒同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何原因导致这些白狼发生了变化。

    “先救人!”

    何易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迅速将那士卒从白雾里拉回了营地。

    他们人数不多,死一个便少一个,救一个便多一个。

    与此同时,那两头飞奔的白狼也忽地转了方向,将目标锁定在何易身上。

    吸收过月华的白狼与之前相比,力量与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奔袭时竟隐隐有着一丝雷霆之声,转瞬即至。

    “当心!”

    便在这时,张槊再次带着几名士卒拦在何易前方,竖起巨盾,组合成一道盾墙。

    砰的一声,那经由修真者加持过的,无比坚固的法器盾牌,在双狼的同时冲击之下,片片碎裂!

    “所有人集合!防御战阵!张槊!不要硬攻,带几个人把拒马搬过来!全烧了!火燃的越大越好!快!”见状,何易一边大喊着,一边拖着伤员朝营地的方向跑去。

第12章:独断后路

    很快,在何易的安排之下,木质的拒马在营地前方揽成两排,燃起熊熊烈火,像一条不停扭动身躯的火焰巨蛇。

    营地周围的一些散碎的干柴也都被一根根的扔进火焰里,将营地映的通红,热浪扑打到皮肤上,有一种灼烧与刺痛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火焰,才将地上的那层白雾驱散了许多。

    “这些畜生在干什么?”

    张槊来到何易身边,紧盯着那群体格越发魁梧健壮的月雪白狼,心底一阵发毛。

    那强大的力量竟然将作为法器的巨盾都撞碎了,这要是给扑个正着,只怕不用被咬,就要被那魁梧的身躯活活撞死。

    经由这次变化,他们原本作为倚仗的强**器,也在这时几乎失去了作用。

    “看到那头狼王了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在给狼群圈地盘,月华所形成的白雾覆盖到的地方,就是那狼王宣布占领的范围。”

    何易紧皱着眉头,来回度了几步,继续说道:“这种狼,既然叫做月雪白狼,自然与月、雪二字脱不了关系,方才我们能小胜一局,是因为月亮正好被一块乌云遮盖,失去了月华庇佑的狼群,战斗力自然大大减小,若一开始就是这幅摸样,恐怕我们早就葬身狼口了。”

    “月,雪。”张槊神情凝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道:“既然已经有了月亮,这些畜生为何还不主动攻过来,却只攻击进入白雾范围的人?难道是在等待下雪?”

    “不,是因为火。”何易肯定的说道。

    “火?”张槊不禁疑惑道:“这玩意儿连世俗中的野狼都不一定能吓住,更何况是这吸收了大量月华的月雪白狼?”

    “理是这个理,但在这地方,理就不一定是理了。”

    何易摇了摇头,在营地中央的兵器堆里摸索着,片刻之后,却将一副弓箭捡了出来,道:“一来,这些月雪白狼一直生活在冰封寒冷的北荒深处,或许,它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火焰的模样,而且这腾腾的热浪还驱散了部分白雾,这就更让它们惊疑不定。二来,这里的野兽或许早已习惯了利用黑夜的掩护进行捕猎,但这明亮的火光,却偏偏使它们无所遁形,狼性多疑而狡诈,自然不敢贸然攻击。”

    之前何易朝着第一头白狼扔出火把时,便注意到了这种情形。

    面对落在地上的火把,那白狼的举动所表现出的样子,分明就是陌生、警惕与好奇。

    似乎是为了验证何易的猜测,一阵掠过的狂风,将拒马之上燃烧正盛的火苗吹向了冲着狼群的一侧。

    只是瞬间的功夫,方才袭击何易的两头白狼便向后退了数步,如临大敌一般地对着火焰低声咆哮,凶相毕露。

    看样子,它们几乎要将火焰当成了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敌人。

    “那现在怎么办?”张槊环视了一眼周围,营地已然被白雾完全包围,若真如何易所说的那样,一旦他们走出营地,即刻便会遭到狼群的猛攻。

    虽然现在暂时安全,可火焰终究会有熄灭的时候。

    到时候白雾蔓延过来,狼群出动,就凭刚才白狼撞碎巨盾时所展现的强大力量,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只能等死。

    “擒贼擒王,若能率先杀掉或赶走那头狼王的话,说不定这些白雾就会失去效果”说道这里,何易话音一转,忽地问道:“张槊,你箭术如何?”

    方才救人的过程中,何易的左手脱臼,一用力就疼的厉害,无法使用弓箭这样的武器。所以只能将希望寄予其他人身上。

    “老子的箭法当然......”张槊刚想在这些士卒面前好好吹嘘一番,随即又觉得现在不是吹嘘的时候,想起自己那烂到家的箭术,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冲后方的士卒们喊道:“谁箭法好?过来!”

    众人左右看了看,最后却将一个少年给推了出来,正是之前被何易俘虏的石川。

    这小家伙见自己被推举出来,两手紧紧攥

    着,脸上一片怯懦的神色。

    何易将弓箭交到石川手中,而后指着高坡上,狼王背上的月雪白狈:“看到那个小东西没有?射死它用火矢。”

    月雪白狈是狼王的军师,它趴在狼王身上,给狼群出谋划策,若能成功击杀,相当于射瞎了狼群的耳目,而这弓与箭皆是法器,威力奇大,若能准确命中,必然能够一箭穿心。

    “这个...我、我不太确定能成功......”石川那怯懦的脸上满是犹豫与不自信,接过弓箭的双手也不住地颤抖着。

    虽然听何易说的轻松,但他心里明白,这相当于将所有人的命运,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一次过后,狼王有所防备,想要再次射杀,就更加困难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种使命,确实是有些沉重了。

    “无妨。”何易轻轻拍了拍石川的肩膀,轻声说道:“人都需要一些经历,才会真正成长。无论能否射中,你心里这道坎,总要迈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石川的脸上变得一片潮红,他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弓箭,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说道:“那,我试试......”

    石川弯下身,将箭尖点燃。

    或许是因为,给这支箭加持法术的是一名火行修真者,箭矢里充斥着饱和的火行灵力的缘故,被火苗引发后,箭矢的前端爆发出一团无比急促的火焰,煞是夺目。

    “准备战斗!”张槊厉声喊道。

    经过刚刚的并肩作战,此时的张槊俨然成了这群士卒的主心骨,他像是一位将军一般,指挥着士卒们在前方摆起一道盾墙,钢矛自巨盾的缝隙间探出,形成一排钢铁爪牙。

    一旦石川能够射中狼王或者白狈,即刻向前攻杀,拼死血战!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不可!”何易见状,连忙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先不说石川到底能不能一箭射死白狈,就算能,也势必会惹怒狼群,令它们拼死反扑。

    他之所以让石川用火箭射向白狈,是因为有着另外的计划。

    “走,全部撤走!能有多远跑多远,如果可以的话,先寻到一条溪流或者河道,延着水流扎营,在根据这蜃界大阵的变化行动,水流为虚时休养,水流为实时,再顺着水流的方向行动,终有一天能够逃出这座大阵!”

    何易一语道破天机。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何易发现蜃界大阵内的虚实一直处于交替转换的过程中,倘若能够找到其中的规律,未尝不可破解。

    之前,何易曾想过寻找一条延绵不断的山脉,然后沿着山路而走,但这种想法却十分的不切实际。

    毕竟,山路总有尽头。

    而活动的水流却不同,无论是小溪还是大河,它们的源头只会是更加庞大的江河湖海,蜃界大阵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将水流完全覆盖。

    这无疑是能够破解大阵的方法之一。

    这一语,无疑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生的希望,只有张槊拧紧了眉毛。

    他从何易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决然。

    “何易,你......你要干什么?可别......”

    “石川,放箭!”不等张槊说完,何易厉声将他打断。

    “是!”

    石川涨红了脸,那一张将近半人高的大弓,竟在这幅瘦弱的躯体前被拉成了满月状。

    随着一声弓响,便见一道炽火流星划破夜空,直指那高坡处的狼王!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时汇聚在这一箭上!

    哧!

    可惜的是,这支箭矢并没有射中狼王或者白狈。

    它几乎贴着狼王背部的皮毛划过,浓郁的火行灵力将它背部的皮毛瞬间烧成焦黑,而后,箭矢猛地没入了后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内。

    只听轰的一声,箭内的火行灵力瞬间爆发,那整棵树骤然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如一头疯狂的远古恶魔。

    “嗷呜”

    眼见那愈烧愈烈的火焰就在自己附近,狼王高仰起头颅,发出一声长啸。

    它在呼唤,呼唤狼群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所有的月雪白狼,都在这一刻向后奔去,极度疯狂地,开始朝着那棵燃着熊熊火焰的大树冲撞、撕咬,火星四溅!

    狼群果然将火焰当成了活着的敌人!

    “跑!快跑!有多远跑多远!记住我说的话,寻找溪流或者河道!”何易见状,连忙回身大喊,勒令众人离开,而自己,则仗剑前行,移步至营地前方。

    “何易!你要干什么!”

    “我来为你们断后。”

    “这狼群发起疯来,你怎么可能挡得住?别他妈废话了,要逃一起逃!”张槊急忙将何易拦了下来。

    他之前就感觉何易话里有话,原来,是想自己做英雄!

    绝无可能!

    他张槊虽是一介流寇,但亦知患难与共,岂能并肩同行的战友独自留下?

    绝无可能!

    “总要有人留下吸引狼群的目光...”

    何易望着熊熊火光,目光出神,随即低声叹了口气,似乎又在这一刻想起了过往的旧事。

    “石川,张武,给我把他绑起来带走!”见何易不为所动,张槊大急,呼喊左右,就要先将何易拿下。

    嘭!

    便在这时,何易一脚踹在那燃烧着的拒马上,几根粗壮的圆木滚落在地,腾起团团火星,拦在了士卒们的身前。

    而后,他又一把将张槊了个趔趄,将斩魔剑的剑锋直接抵在了张槊的胸前。

    “你可是要与我交手吗?”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槊。

    灼热的火浪中,何易的瞳孔又恢复到了出狱时的那般模样,无波无澜,无情无绪,如同一具走尸。

    “何易!”

    “我再说一遍,你可是要与我交手吗?”

    ......

    “呜哧...呜哧...”

    另一侧,正在疯狂进攻火焰的狼群,随着狼王背上那只月狈发出的一阵毛骨悚然的尖啸声,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它显然更具智慧,看出了下方的“食物”们有了逃跑的念头。

    于是,白狈主动代替狼王发出了追击的命令。

    十数头月雪白狼同时从山坡上冲锋而下,在身后荡起一片厚重的雪尘。

    “......”

    张槊沉默着,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若是在拖一会,等那些白狼冲过来,别说救不了何易,就连自己,和这几十个士卒的性命,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

    可如此抛弃同伴的举动,总是叫他心中难安。

    “走吧。”何易似是看出了张槊的心事,语气也柔软了几分。

    “好,我走!干你娘的!”张槊恨恨的骂了句,从怀里取出一块红色的物体扔向何易,道:“这东西你拿着,我刚才与那些畜生搏斗,多亏了这玩意儿,它们好像怕这东西!”

    何易伸手接过那物,低头看去,却是之前张槊得到的那块赤昧龙璧。

    “保重。”何易低声说道。

    张槊的眼眶有些湿润,转身冲着身后的士卒们挥了挥手,整齐的朝着火焰之后的那个身影行了一礼,道声保重。

    “我们走!”

    点点星火升入高空,随风舞动,营地那火红如血的颜色,在这一刻显得颇为壮烈。

    看着众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后,何易便将左手放在胸前项坠悬挂的地方,轻轻抚摸着那两颗带有丝丝凉意的珠子,一时间入了神。

    “我啊...不想再逃了...”何易低声说道。

    然后,他单独将那颗纯黑的珠子,取了下来!

第13章:冥丹业火

    在冥丹从项坠上脱离之后,营地之中忽地刮起一股无名之风,顿时将周围的火焰压下去几分。

    不知为何,那不远处狂狼奔袭的低吼声,也被这一股风隔断了去,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何易的衣角与黑发,在这无名的风中胡乱的舞动着,那双失神的双眼更显空洞。

    “这人啊,身有三宝精、气、神。”何易看着那颗冥丹,目光幽幽。

    “精主血脉与骨骼,气主经络与吐纳,神主情绪与魂魄......看看我这双神采尽失的眼睛,虽然有我先祖之舍骨从旁镇压,可这些年,你也仍旧从我身上榨取了不少魂魄精华吧。”

    随着何易的话音落下,那颗冥丹似乎像是听懂了一般,开始在他手心不停地颤抖。

    “出来吧,之前你不也一直想出来?还是说,你知道我是想利用你来解决眼下的危机,所以不想出来?”

    他悠悠说着,似乎看破了一切般。

    冥丹颤抖了一番,忽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动弹。

    这一刻,风停了,只有火焰燃烧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远处的狼群,要不了多久就会奔袭至此处,何易能够想象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的四肢会被群狼硬生生扯下,血肉会被吞噬,骨头会被啃碎,或许,连一点肉渣都不会留下,只能变成一滩褐色的血迹,来证明他确实存在过这个世界。

    但很快,那唯一的一滩血迹就会被风雪掩埋起来,任何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你应该知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出来的机会了,因为从今以后,你将与我先祖的舍骨,永远长眠在这片永寂的雪原。”

    何易说罢,将那冥丹放在地上。

    他开始用斩魔剑翘开地面冻得发硬的泥土。

    他要遵从父亲遗愿,将这颗冥丹永世长埋此地。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等邪恶之物存留于世。

    冥丹再次开始颤动,激烈无比,几乎要从地面上跳跃起来。

    便在何易转身的那一刹那,冥丹之上忽地腾出阵阵黑气,化作一张丑恶的、与何易的样貌略有几分相似的鬼脸。

    它不住的尖啸着,自何易的后背而入,急骤钻入了何易的身体!

    这一刹那,一层层幽暗的黑色火焰,瞬间布满了何易的全身。

    与此同时,一个尖锐且恶毒的声音在何易脑中响起:

    “痴心妄想!”

    “......”

    何易的感知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完全占据,幽森的鬼火将他完全包裹在内,迅速的侵蚀他的身体、腐蚀他的灵魂。

    那种仿佛肉身被万蚁噬咬的感觉,几乎要令何易晕厥过去。

    “呃!呃......”

    何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梗咽。

    他的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只能感觉到一颗无比巨大的心脏砰、砰地狂跳着。

    那鬼脸静静地浮在一旁,表情带有一丝狞笑,何易那痛苦不堪的表情令它无比陶醉。

    它早就对何易的这幅身躯无比垂涎。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那颗令人讨厌的舍骨一直在旁妨碍,它早就完全占据了这幅躯壳。

    它要夺舍!

    它要重生!

    “呃...啊!!”

    恍恍惚惚间,何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先祖舍骨含在自己口中,咬破舌尖,精血迅速将舍骨包裹在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何易的口中骤然喷出一道血红的光芒,紧接着,大量红芒自他七窍之内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飞驰的利箭,迅速将企图占据何易灵台的鬼火剿灭。

    “杀!”

    血色红芒之中,无数带甲持矛的士兵冲了出来,杀声震天。

    这是一支无比雄壮的队伍,骑、枪、盾、弓,各部兵种配置完全,不停的剿杀着胆敢靠近何易的鬼火。

    “怖!”

    那鬼脸发出一丝不甘的怒吼,亲自化作一道黑芒,射向何易的前额。

    它的气息已经完全侵占了这幅躯体的其它部位,它只要再进一步,将何易的灵台完全占据,便能彻底夺取这幅身体的控制权!

    可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却又让这可恶的舍骨坏了事!

    便在这时,何易忽然动了。

    他蓦然睁开双眼,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不已,他注视着扑向自己的鬼脸,右手猛地向前抓去。

    一把扼住了那鬼脸的喉咙!

    “怖!”

    那鬼脸狂啸着,层层黑色的火焰升腾,直入天际。

    它挣扎着,但却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何易的手掌。

    冥丹内的恶鬼没有实体,如人类的灵魂一般。若是平时,何易就算设法将其引诱出来,也无法伤其分毫。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体除了存有自己意识的灵台之外,几乎全部被那黑色的火焰填满,已然与那鬼脸相通,变得半实半虚。

    所以,他才能够直接将其抓在手中!

    “多谢。”何易冷冷的说道。手中骤然加力,便将那鬼脸捏成了粉碎,化成一缕缕黑烟,逐渐消散。

    “嗷呜”

    也在这时,群狼也终于突破了火焰的阻拦,状若疯狂的冲入营地,张着血盆大口,向何易撕咬而来!

    “快,快!”

    何易起身,用斩魔剑在手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随即将舍骨紧紧握在手心之中,任由自己的鲜血将舍骨完全包裹。

    这一瞬间,何易体内的红芒更加浓郁。

    “给我出去!!!”

    黑色的火焰,在这一刻被红芒彻底驱赶出去,自何易周身升腾而起,骤然覆盖整片天空,连那无暇的明月都在此刻黯然失色。

    这情形,仿佛是在对一头亘古的恶魔施以惩戒,业障加身!

    在大片大片黑色幽冥之火的灼烧中,跃入空中的狼群连一声哀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纷纷自空中陨落!

    没有挣扎,只有死寂。

    ............

    虽然知道这未知的力量或许能够为自己解围,但事情的结果却大大超出了何

    易的想象范围。

    狼群的尸体在他眼前堆成一座小山。

    相比这种“瞬杀”所带来的强烈的震撼与快感,业火焚烧所来带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何易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何易的计划成功了。

    一介凡人,一己之力,面对这异常强大的月雪狼群,原本是毫无胜算的,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另辟蹊径。

    他之前尝试过使用先祖舍骨里蕴含的庞大杀气来对抗月雪白狼,但对于这些完全遵循自然法则,弱肉强食的野兽,属于人类的杀气却丝毫没有效果。

    所以,何易只能将算盘打在这颗冥丹身上。

    冥丹内的东西没有实体,何易原本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的,但在冥丹企图占据何易的身体时,双方必然会是灵魂交融,不分彼此的状态。

    冥丹虽然会占据何易的部分身体,但何易同样也会暂时拥有冥丹的部分力量。

    这个时候,他再以先祖舍骨护住灵台神识,牢牢掌控身体的控制权,以冥丹的力量来对抗月雪狼群。

    他选择了做一个赌徒,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狼王看到自己麾下的狼群瞬间便被击杀,惊恐地逃走了。

    何易并没有选择去追,业火焚身所带来的痛苦,已经逼近了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次,我没输......”

    黑色的火焰渐渐消散,何易的身体也笔直地倒了下去。

    ..........

    何易有个心结,绕在他心里长达十年之久。

    这也是他为何坚决选择独自留下面对狼群的原因。

    他逃了十年,东躲西藏,最后甚至躲入大狱之内。

    他不想再逃了。

    真的不想在逃了......

    时间回到十年前。

    京都,武安君府门前。

    “武安君!还不出来接天子圣旨,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违抗天命吗!”

    一员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将,横刀立马,徘徊于府邸门前。

    他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死士,将这府邸大门,包括周围的几条街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之所以说是“死士”,而不是“军士”,是因为所有从府邸内走出来的人,即刻便会被诛杀。

    一刀枭首,不问缘由。

    而按照朝廷的律法,即便是最为严重的诛灭九族之罪,也要先押送朝堂,将所犯罪证一一列举,昭告天下,然后才能行刑。

    因为像这般肆意妄杀,肯定有灭口的嫌疑,所以即便最后真的定下罪,这样的行为也会遭到牵连。

    也就是说,这几百名围住武安君府的人,根本就没打算事后还能活着。

    “我再说一遍!武安君,还不速速出府接圣旨!”

    那名脸上泛着潮红,看起来十分激愤,只知速速将武安君一家尽数擒拿,而后立功领赏,却不知自己早已踏上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第14章:空白圣旨

    相对于府外的严以待阵,势在必得,君府之内的气氛便显得有些焦躁与无奈。

    “父亲,这圣旨万万接不得,方才外府已有十数名企图逃走的家仆被就地处决,这明显就是‘格杀令’!”何易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

    他对此事极为不解。

    外面那些人的举动再明显不过,这摆明了就是想杀人灭口啊!

    可是,为什么?

    圣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圣谕?

    要知道,他们一行人披荆斩棘,劳累数月,昨日才将仙人送入皇宫,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功劳,没有嘉奖也就算了,反而还要面临灭族之灾!

    为什么?!

    难道圣上真的已经昏庸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接。”一直沉默着的何父忽地沉声说道。

    刚刚入府不久,何父连盔甲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父亲,不可啊!若是出门接旨,定是死路一条,不如尽早突围而去!”何易不安的说道,他还真怕父亲给他来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然后就大开府门,让外面那些家伙冲进来。

    一来,何易十分了解父亲的性格,是那种千百年来典型的愚忠之人。

    换句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皇帝那道圣旨上,确实写明要何父自戮其首,他父亲定然会照做,而且不会有任何怨言。

    二来,他母亲与姐姐在清晨十分,便去城南二十里外的明禅寺里还愿去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回来的时候。

    现在突围倒还好说,倘若犹豫不决拖着时间,等母亲与姐姐在回来时被外面的士兵抓住,并以此做为要挟,逼他们就范,那可真就一点对策都没有了。

    “是啊将军,现在府内尚有甲卫百余人,不如突围而去,我等必誓死护得将军与少将军周全!”四名随军的将领也纷纷跪地请命。

    这四位,跟随何父征战多年,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个个都是能够一以当百的勇将。

    若是他们拼死相护,又有何易在旁出谋划策,将他父亲安全送出城去,应该不算难事。

    “父亲,迟则生变!”

    何易见父亲不为所动,面上焦急不已,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何父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何易乖乖的闭上了嘴

    “接,不但要接圣旨,我们还要进宫接圣驾!”何父的声音浑厚而低沉。

    进宫接驾,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何易的父亲同样不相信这道圣旨是皇帝亲自颁下的。

    也就是说,这背后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甚至不惜假造圣旨!

    “父亲,您的意思是......?”略作思忖,何易便明白了父亲的想法,自语道:“若真如此,那他们便是要造反了啊......如此说来,定然是那个徐方士和庞仙人在背后作祟!或许,他们已经囚禁了圣上也说不定。”

    正如何易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样,跟随皇帝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何父,自然也十分了解皇帝的为人。

    皇帝虽然老迈,但并非昏庸之主,自天下一统后,皇帝一直都勤于政务,爱民如子,对待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忠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要引得仙人入世,怕早晚会不受控制,他日若想喧宾夺主,恐怕没人能够抵挡仙人法术之威。”

    在初登仙岛时,何易便有此言,当时只是有所顾虑,不想竟一语成谶。

    何易思忖片刻,当即不再迟疑,便冲那四将下令,道:“曹劲,你带二十弓弩手伏于侧檐,待府门大开,乱成一团时,你便领兵往外冲杀,只管夺马,杀人为次,待夺得马匹之后,即刻往城门校尉柳志安处,叫他速速整点军马来救!”

    何易深知柳志安此人,为人深明大义,乃是少有的正直之人。

    最重要的是,那柳志安曾受过何父的恩惠,若得知此事,必然率军来救。

    “曹劲领命!”那将抱拳说道。

    “黄良、黄才,你兄弟二人领府卫五十,随我冲杀正门!我来牵制敌将,你二人自己找机会,奔城南明禅寺,务必将家母与姐姐安全送走,切莫走漏了风声!”何易又下一令。

    “末将誓死,也要护得夫人与小姐周全!”黄良、黄才二人拜道。

    “陈老将军....”何易看了最前方那位将军一眼,却有些难以开口。

    此人名为陈泰,今年已有六十岁的高龄了,须发皆白,额上生皱,尽显老态。

    虽然年轻时勇武万分,可年过半百,还能有几分当年风采?

    想了想,何易低声叹了口气,道:“那姓徐的昨日才回带仙人进入皇城,今日便下了杀令,如此仓促,自然无法做到万全的准备,我料想后门处不会有太多兵力,陈将军,你随我父亲,从后门出去吧。”

    军令已下,自然是动如疾风,但陈泰却是一脸傲然,不为所动。

    “为将者,岂可不战而退!”陈泰脸上有不悦之色,知道自己被何易轻视,高声道:“少将军若是嫌我年老体衰,大可不必发号施令,我陈某虽只一人一刀,也不惧死!”

    陈泰为将数十年,见惯了血腥杀伐。

    将军阵上死,马革裹尸还,乃是陈泰毕生的夙愿,他官位虽不及何易,但被如此轻视,却是不能容忍。

    况且自己老则老矣,何不将生路留给其他三位年轻的将领?

    “好!”

    何易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陈老将军便随我冲杀正门!黄良,黄才,你二人随武安君自后门离开,一旦出去,便火速派人前往宣武门,找御林军统领金玄,详细说明此事!”

    金玄此人,掌管三千御林精锐,而且距离皇宫最近,若是将消息传于金玄处,他或许能够提前出兵进入皇宫,以营救天子圣上。

    何易召四将于一处,各自附耳,低语云云,将详细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旁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道淡淡的、透明的影子,渐渐消散了去。

    ..........

    艳阳当空,烈日灼目,此时正值盛夏最炎热的时候。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可在君府之外,那些身披厚重盔甲的死士,却在此时吃了大苦头。

    一个字:闷热!

    气温愈来愈高,阳光刺眼,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扑打在脸上身上,仿佛火焰灼烧一般。

    他们身上的黑色盔甲也在吸收了充足的阳光之后,变得滚烫无比,如同一个个黑色的蒸笼,蒸烤的他们的身体。

    他们一个个口干舌燥,身上的汗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流下,在脚底淌出一片湿润的颜色。

    “武安君!圣上御旨,速速出来接旨!”

    前门骑马的小将喊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出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液,心道,若在这么干耗下去,自己麾下这些人马,怕是还没开打,就要一个个中暑倒下了。

    “难道要逼自己强攻?”这小将心中有所顾忌。

    眼前,这块书有“武安君府”四字的金匾,乃是圣上御赐,他若是强攻君府,便是无视圣上天威。

    虽然此次前来乃是奉诏讨贼,但对他下达“格杀令”的,毕竟不是圣上本人。

    现在圣旨未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能再等了。”小将沉思片刻,便勒令左右,道:“时间过去这么久,这武安君府都没有重要的人出来领旨,明显就是要拒接圣旨,违抗天命!来人,给我砸门!”

    言罢,便有士兵将早已备好的撞木扛来,重重撞在府门之上。

    砰!

    砰!

    砰!

    ......

    这些人早就被太阳晒的一肚子窝火,下手自然也是极重,三五下过后,府门已然摇摇欲坠。

    砰!

    又一次撞击过后,府门顿时崩塌,裂成数块。

    便在这时,那府门之内厉风顿现,一大片支锋利的箭矢自内府疾射而出,瞬间将那几名扛着撞木的死士射成了筛子。

    “将士们!随我冲杀!”

    门内一声厉喝,继而有一队黑衣黑甲的府卫冲了出来,手持短刀大盾,脸挂饕餮兽面,一言不发,见人便杀,凶恶无比。

    这些君府护卫,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所组成,临阵经验丰富,虽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却丝毫不显畏惧。加上陈泰一马当先浴血拼杀,瞬间就将包围府门的死士砍倒一片。

    “给我顶住!守好大门,一个都别给我放跑了!国师有令,谁能取下武安君首级,赏金千两,官升三级!”那小将见这黑甲府卫来势甚猛,顿时显得有些惊慌。

    噗嗤!

    噗嗤!

    何易身披黑甲,随在陈泰右侧,挥刀砍杀数人,白面染血。闻言冷笑道:“国师?身在皇城内,何时轮得到国师发号施令?还是说......他想篡权?”

    “你休得胡言!国......本将来此宣读圣上御旨,你等无视圣谕,当是死罪!给我上!”那小将明显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见何易盛气凌人,杀气腾腾,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

    也难怪,那徐方士初入皇城,尚且没什么根基,朝中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将自然不会受他指使,所以,他也就只能通过利诱,来诱惑这些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籍籍无名的小将。

    也太小看了武安君府的能力!

    数十名死士从旁侧向何易冲了过来,与黑甲府卫战成一团,府卫虽然勇猛,可面对数倍于自己,如潮水般涌来的兵力,也开始渐渐吃力起来。

    不过,他们通过之前的攻其不备,却也成功在这群死士之中撕开了一条缺口,足以让潜伏在侧的曹劲等人突出重围。

    嗖嗖嗖

    房檐之侧,十数支羽箭应声而出,十数名死士应声而倒。

    那缺口又大了几分。

    曹劲收起弓弩,取出短匕,带着二十余名黑甲府卫从墙檐之上一跃而下,猛地扎进战圈之内。

    在留下几具双方的尸体之后,曹劲成功夺了马匹,将一面大盾抗在背后,飞马往外城门处奔去。

    一连串的羽箭射在他背后的大盾之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叮”的声音,好在有惊无险。

    “陈将军

    ,接下来看你的了!”何易与陈泰使了个眼色。

    眼下他们必须先将曹劲保下,让他成功搬回救兵,方才有获胜的可能。

    “末将遵命!”

    陈泰此人,不但临敌经验丰富,年轻时更是冲锋陷阵的好手,曾率五百铁骑,硬生生在万人大军内撕出一条豁口,可谓勇武万分。

    陈泰闻言,自取了丈二的长刀,爆喝一声,向前挥出一个满圆,顿时便将四五名企图追击的死士拦腰斩断!

    “喝!”

    一招既出,陈泰并无收招,大开大合,招招相连,一杆长刀舞的虎虎生风,每次寒光掠过,便有数人丧命。

    霸王连环刀法,乃是以少敌多,陷阵作战的最佳刀法,攻击快,力量大,范围广,还不用担心伤到自己人。

    加上他脸上那具染血的饕餮兽面,宛若杀神临世,场面一度血腥,两军将士无不骇然失色!

    “上!都给我上!拦住他!弓箭手,给我射死他!”见陈泰逐步逼近自己,为首那名小将更显慌乱之色,将一面盾牌拿在手中。

    便在这时,陈泰自杀开一条血路,疾行向前,奔至小将马前,厉声道:“为将先怯,该死!为虎作伥,该死!为贼谋逆,该死!”

    锵!

    一刀斩去,直接将那小将举起的盾牌,以及一只手臂齐齐斩断!

    “啊!!!”

    一片鲜血挥洒过后,那小将直落马下,捂着右臂惨叫不已。

    “乌合之众!”

    见其这般模样,陈泰不由骂了一句。

    其实也难怪,攻打武安君府这种死人的差事,除了这种专门用来背黑锅的傻小子,谁还愿意接手?

    可惜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陈泰!我奉命宣读圣旨,你......你居然安敢伤我!”那小将脸色苍白的说道。

    “圣旨?拿来我看!”

    都到了这个时候,何易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冷笑一声,与府卫们并肩向前冲杀数步,至那小将马前,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

    打开一看,这圣旨内空白一片,哪里看得到半点字迹?

    “圣上果然出事了。”

    何易与陈泰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无比的震惊。

    他们实在料想不到,对方竟然真的有如此大的胆子!

    连圣旨都敢造假,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陈泰的眼神当场便冷了下去,隔着面具,何易都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慑与怒意。

    “胆敢抢夺圣旨!给我杀!全部杀了!”那员小将慌了,他指着何易,厉声道:“此人是武安君之子,给我拿下!本将军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小将话音一落,当下便引来数十名死士的围攻。

    “停!都给我停手!此人伪造圣旨,蒙蔽众人,其罪当诛!尔等还不停手,更待何时?”何易高喊一声,将那空白圣旨亮了出来。

    此番真是一言激起千层浪,那些死士看到圣旨上空空白白,便犹如当头给了一棒,当场全部愣在原地。

    “这就是你说的圣旨?”何易将那卷空白圣旨在那小将眼前晃了晃,而后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厉声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栽赃我父亲的!”

    “圣上现在哪里!”陈泰将刀刃抵在那小将脖颈上,沉声说道。

    似乎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那小将反倒冷静了几分,呵呵惨笑了几声,道:“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想从后门逃走?呵呵,我告诉你们,国师大人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呵呵呵,后门那边才是我们围攻的重点,逃?你们谁都别想逃掉...不止是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和姐姐,明禅寺...呵呵呵,哈哈哈......”

    那员小将的笑容中,有种报复与发泄的快感。

    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讽刺。

    “这不可能!我们的计划不过是刚刚定下,你又如何能得知?”何易心中一惊,面容瞬间扭曲了几分。

    后门处他倒没有太过担心,只是自己的母亲与姐姐那里,倘若被抓,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将讥笑着,道:“国师仙法之玄妙,岂是你这种凡人所能看透的?”

    “竖子尔敢!”何易大怒,当即手起刀落,斩下那小将头颅,提在手上,与四面相围的死士大喊道:“贼首已诛,念尔等被受人蒙蔽,暂且不予追究责任,还不快整点军马,随我去救武安将军!”

    “这...我等愿戴罪立功!”见将军已死,圣旨上又是一片空白,余众心中惶惶,皆臣服于地。

    何易整军备马后,再转身看向陈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我先往府后去了,您...您可一定要找到母亲和姐姐啊!”

    “去吧!那姓徐的初入朝堂,还调配不了神武宫内的各位大将,就算临时以利相诱,也只能使唤些废物,无需放在眼里。”

    陈泰用力的拍了拍何易的肩膀。

    “保重。”

    “您千万保重身体啊。”何易将一条马缰交与陈泰手中,道了声保重,便整点兵马,朝后门而去。

第15章:合兵一处

    后门处,黄良与黄才二人仅仅带了三十多名黑甲府卫,离开府邸没多久,便被数百敌军将士拦住了去路,展开了一场十分激烈的街巷激战。

    这些人果然早有准备,除了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更是有着三位统兵的将领。

    这三位将领,虽然比不上神武宫内那些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绝世名将,但若是叫出名号来,那也是世人皆知的存在,各个勇武不凡。

    这一点,却是何易没有料到的。

    ......

    当何易带兵赶到时,黄良,黄才二人所率领的,从后门而出的黑甲府卫们,已然被敌军团团围困,死的死,伤的伤,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挥洒而出的鲜血很快被炎热所蒸发凝固,到处都充满了血的腥味。

    交战最激烈处,何父与黄良被敌军围困,陷入苦战,身边仅剩下七八名浑身染血的黑甲府卫。

    他们手中的长刀早已杀的卷了刃,身上的盔甲也是破败不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最重要的是黄才将军,已然战死。

    他的尸体被一名敌将的长枪挑在半空,圆睁的双眼内,仍旧留有浓重的不甘与恨意。

    死不瞑目。

    “营救武安将军!杀!”何易见状,即刻高举长枪,快马冲向敌阵。

    便在这时,侧面的街巷里忽地冲出一队人马,约有两百余人,拦住了何易的去路。

    此处道路狭隘,宽不足三丈,两军既然相遇,若要通过此路,就必须杀个你死我活。

    整合了前门的死士与府卫之后,何易一方的人数基本与敌军持平,已然无需惧怕,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哪一方的指挥更加恰当,哪一方的主将更加勇猛!

    “久闻状元郎文武双全,我周攀来今日便要会会你!”敌军之中拔马冲出一将,手持一双铜锤,来势汹汹,直奔何易袭来。

    他们眼看就要将武安君抓住,周攀自然要设法将何易拖住。等活捉了武安君,届时再逼何易就范,轻而易举。

    两马相交,何易与那周攀各自使出招数,兵器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轰鸣。

    周攀力大无穷,何易硬接了那铜锤一下,被震得双臂发麻,手中的兵器也差点被击落在地。

    御马作战,转灯一般厮杀,除了个人的武功与臂力之外,谁的马快,谁能使出的力道便会更大。

    那周攀是一员先锋猛将,马术娴熟,臂力无双,而且在厮杀之前习惯了加快马速冲锋,已增强自己的力道,而在刚刚那一回合,何易却故意将马步放的慢了些。

    何易是故意这样做的。

    虽然因为马速的不足,让何易在拼招时落了下风,可也让他能够在出手后及勒住马缰,停止前进。但周攀就不行了,在与何易拼了一招后,由于马速过快,没能及时勒住马缰调转马头,径直冲向了兵阵前方。

    “匹夫!有勇无谋!”何易低声骂了一句,而后高声喊道:“弓弩手!射杀周攀!”

    他才不会傻到被对方拖住,直至分出高下才算罢休。

    随着何易一声令下,弓弩手百箭齐发,顿时将那周攀射成了马蜂窝,浑身血洞,栽落马下。

    见敌方一将身死,何易这边士气大振!

    “将士们!随我迎战!”

    “杀!”

    ......

    另一边,陷入苦战的何父与黄良,见何易率援军赶来,拔马便向后撤去。

    而一直在敌军后方指挥的两名将军见状,却渐渐露出焦急之色。

    他们实在没想到负责包围

    前门的人会败的如此之快。

    何易那边冲过来的人马同样有不少,虽然总数不及他们这边的人多,但如果只是以救人为目标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追!必须在他们突围之前斩杀武安君!”那二将打定主意,便即刻向前追赶,二人合力,攻向武安君。

    “黄良,你且带人突围,我来断后!”见敌将来势汹汹,武安君横刀立马,准备以一敌二。

    “将军不可!那许卯、王文二人,杀我胞弟,我恨不能生啖其肉!还是末将断后吧!”黄良焦急的说道。

    他的任务便是护送武安君安全离开,又怎能让他独自断后?

    “你非是那二将对手,速速突围,莫再多言。”武安君言罢,舞刀迎向袭来的二将。

    喝!

    那三马相集,转灯般厮杀在一起,刀兵相击,火花四溅!

    武安君纵有绝世之英姿,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几合过后,很快便露出败相,只能暂且卖了个破绽,败慌而退。

    “人人都说武安君有万夫莫敌之勇,今日一试,不想徒有虚名!我许卯即将名扬天下矣!”那许卯见武安君败逃,心中大喜,便舍下了身旁的王文,纵马一阵狂追。

    王文发觉不妥,想要阻拦许卯追击,但已是来不及了。

    便在这时,只见那败慌而逃的武安君,又忽地回马转身过来,将脸上青面兽纹的面甲取下,大喝道:“贼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许卯凝神看去,那兽纹面甲之下,根本不是武安君的面容,而是平北将军陈泰!

    “陈泰?!怎么会是你!明明...”

    “哼!少将军神机妙算,岂容你这逆贼探知?”陈泰冷笑道。

    原来,何易早已料到后门处会有大量伏兵,便早早叫他父亲与体格相仿的陈泰互换了甲胄,由陈泰伪装成武安君的模样从后门出去,而前门的陈泰,才是真正的武安君!

    “贼将许卯,狗头拿来!”

    趁着许卯愣神的功夫,陈泰一夹马背,拖刀而上,将那许卯连人带马,一刀两断!

    贼将既已杀之,陈泰也不恋战,纵马便回,余下敌将王文想要继续追击,但为时已晚。

    因为此时的何易,已然率军冲杀至兵阵前方,与黄良汇合在了一处。

    只剩王文一人,独木难支,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下令撤退。

    可就在此时,那王文所率领的军马后方,忽地传出一声炮响,紧接着,便有一队人马出现,杀声震天,截断了王文的后路。

    “逆贼王文,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来人正是被何易派去寻找救兵的曹劲曹校尉,紧随其后的,是一位中年将军,黑面长须,威风凛凛,乃是城门校尉柳志安。

    王文见己方大势已去,更加无心恋战,一心想逃,可是又突围不得,很快就被曹劲与柳志安二人生擒了,五花大绑,交由手下暂时收监。

    “城门校尉柳志安,见过少将军!敢问少将军,武安君现在人在何处?”那柳志安疾驰而来,拜于何易马前,急声问道。

    柳志安在来这里之前,已听曹劲说过皇城内发生的事情,包括武安君无故被栽赃罪名的事情。

    与何易所想的一样,柳志安同样认为此时的皇帝遭到了某种胁迫,并非出于真心。

    否则一统天下之明君,怎会做出如此陷害忠良的事情?

    “我父亲去办些事情,现在应该是往神武宫去了,时间紧迫,且不和你细说,柳校尉,你手底下现在有多少兵马?”何易快速说

    道。

    “我麾下三千城防军,全部在此了。”柳志安道。

    “留下五百军士继续守城,余下人等,随我前往皇宫,面见圣驾!”何易迅速下令。

    “是!”

    来不及清扫战场,何易草草清点了人马与伤亡人数,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皇宫内城赶去。

    天子有难,片刻不能耽误。

    ............

    宣武门门前,兵甲林立,御林军统领金玄早已整顿好兵马,就在此处等待。

    “站住!尔等身为人臣,不思为君分忧,却私自在皇城之内聚集军队,进攻皇宫!是妄图做乱臣贼子吗!”金玄手持钢槊,横眉冷脸,立于阵前叫骂。

    他看着阵前,何易、陈泰、黄良等人,又将目光转至柳志安处,却是没想到,连外城的守军都来了。

    何易虽然嘱咐过黄良,叫他出府之后便立即派人通知金玄,详细说明此事,但刚才两军打的激烈,也不知道委派的使者到底有没有及时将消息传到金玄耳中。

    “圣上有难,我等进宫勤王护驾,若金统领信得过我,便请让路,否则视为叛逆!杀无赦!”

    何易也懒得再多说了,他虽然与这金玄有些旧谊,但此时情况紧急,迟则生变,必须马上进入皇城。否则等消息传入徐方士耳中,让对方做出反应,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况且徐方士那人,表面上是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阴险狠辣之辈,而且聪明至极,若没有必要,何易真的不想与其正面斗智。

    “我呸!亏你还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之才,聚众于宫门前,居然还敢污蔑本统领?你说圣上有难,可有证据吗!”金玄以钢槊指向何易,愤怒的说道。

    何易纵马出列,高声道:“我父武安君,功劳盖世,世人皆知,为将而不贪图官爵,于天下太平之时,功成身退,弃官已有十数年,怎会忽然多出那大小罪名六十余条?!”

    金玄看何易说的理直气壮,又仔细思索了武安君生平事迹,确如何易所言。

    况且,武将从来不问政事,就算偶有小错,也不可能会有多达六十余条的罪名,这其中确实有着急于栽赃的嫌疑,想要直接将武安君置于死地。

    想及此处,金玄犹豫道:“可今日辰时,确实有圣旨颁下,命人前去武安君府。本统领亲耳听到,如何会错?”

    “这便是你口中的圣旨!”何易冷笑一声,遂将之前夺来的圣旨远远扔向金玄。

    金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见那圣旨上半点墨迹都没有,顿时哑口无言。

    “金统领!这圣旨可是圣上的东西,是真是假,你作为御林军首,应该认得吧?我虽不才,亦蒙受圣上天恩,如今圣上有难,自当拼死相救!今日领兵入皇城,我甘愿自缚双手双脚,倘若圣上无难,便请金统领立刻斩我头颅,绝无怨言!来人,将我绑了,交由金统领看押!”何易说罢,自己取了绳索将双脚绑住,又命士卒来绑自己的双臂。

    待何易将自己送至金玄马前,那金玄连忙下马,又亲自将何易身上的绳索解开,道:“其实刚才已有使者来我这里说过此事,只是不知真假,恐怕其中有诈,这才故意试探试探你若圣上果真有难,我金玄身为御林军的统领,又岂能袖手旁观?愿与众位将士同去救驾!”

    “金统领深明大义,吾等远远不及!”众人称赞道。

    至此,五百降军,两千五百名城防军,又加上一千御林军精锐,合兵一处,组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浩浩荡荡冲入皇城内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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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人的火光点亮了古人的神智,神农的百草延续了人类的命数。
黄帝以剑指苍穹开辟炎黄;仓颉观甲骨纹路创造文明。从女娲补天至大禹治水,人族前进的意志之上,何曾出现过修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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