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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列车全文阅读

作者:笔生花开     精神列车txt下载     精神列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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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神病患者

    曲成,男,二十三岁。

    他是个让人很容易就记住的一个人,单纯只是外貌,无关其他。

    老气横秋,或者是暮气沉沉,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尽管他只有二十三岁,面容很年轻。

    过肩的长发并没有扎起来而是披散着,黑黄的国字脸算不得好看,只有眼睛能牵强的用秀气来形容,佝偻着的背像只未伸展手脚的老猿。光着的脚穿着蓝色的拖鞋,翘着二郎腿,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完好的女士香烟,两腿间放了一本天青色封面的书,斜靠在沙发一侧,嘴角微勾,笑容玩味。

    垃圾桶就在脚边,地上全是纸。

    胡茬凌乱,背心短裤,不修边幅,邋遢至极。

    他已经坐在那里许久了,看书看的认真。旁边的小方桌上堆满了很多书,杂乱不堪,种类也极其繁多。

    天文地理,文学历史,艺术宗教,哲学科学心理。

    沉浸书中的世界,旁若无人。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病例,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男子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等了许久,他不打算在等下去了。

    “听说你以前是一名作家。”陈渊平掏出录音笔,打开录音拿在手中,尝试着沟通着。

    病历上写着,面前的这名男子有着严重的精神分裂以及多重人格。陈渊平并不知道坐在面前的他是在用哪个人格和他面对着,所以说话极为小心,拣选了一个大家都能谈的话茬。不过从现在来看,面前的他的情绪极为平和,安安静静,虽然不喜欢理人,不过也是很好的。

    “算是吧。”曲成没有抬头,继续读着手上的书,他的声音很清脆。

    “算是?”出人意料的是曲成并没有拒绝沟通。

    曲成点点头,不置可否。

    十六岁开始写作,一年之后崭露头角,写作风格百变,更新量大又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陈渊平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吧,抛开文笔不谈,年轻人在写作这一优势上,精力也更加旺盛,脑洞总是天马行空的。虽然他很年轻,但他的行文也极其老辣,文笔迥异,甚至有很多年写作经验的老人行文,都没他文笔老练,若是把圈子比作江湖的话,这个少年大概就是“天下共主”的大魔头吧。

    陈渊平不知道他是怎么锻炼出来的,有些时候阅历也是很影响一个人的。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听这里的人说,你不喜欢自己以前的名字。”打开了话门,一切就变得极为容易,陈渊平迅速的进入了状态,抓紧时间。

    “就叫我曲成吧。”他抬起头,站起身来,将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手上的香烟一并放在桌上,烟头向外。

    陈渊平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喝什么茶?”曲成走到炉子旁边,拿了一些茶叶出来。

    他住的这间病房极好,配套设施全面,该有的都有了,更是有一个不大的独院。若是不考虑门外是个医院,这里住的还是蛮舒服的。总的来说,他很有钱。

    “红茶,谢谢。”陈渊平回答道。

    “好。”曲成应了一声,为陈渊平沏了杯红茶,自己则是倒了杯白开水。

    “你没必要怕我的,那么紧张干嘛。”将茶放到陈渊平旁边的桌子上,脱了脱鞋双脚盘在沙发上。“我又不会吃了你。”

    曲成张开嘴伸手指了指。

    陈渊平咧嘴一笑,有些出人意料。

    气氛轻松。

    “病历上写我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其实我当初有反驳过得,可谁让我自己来的这里呢。后来我也就懒得说了。”曲成指了指桌上的病例,向后一躺,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精神分裂有,但和人格分裂没什么关系。”

    “自己?”陈渊平问道,他并没有在是否患病这方面做过多的讨论,毕竟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即使略懂一点,也是能避开这方面的谈论涉及就尽量避开,更何况病例就摆在桌子上,要相信医生的。

    “恩,是我自己要来这间医院的。”曲成回答道。

    “因为这里安静,不需要复杂的人际关系,不需要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关键的是这里没有压力,想干嘛干嘛......”曲成顿了一下,想了一想措辞,纠正道:“规矩之内,想干嘛干嘛。”

    想了想曲成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有钱,我很嫌麻烦。”

    “我以前写的小说,卖的挺好的,这可以保证我衣食无忧。”

    陈渊平点点头很是赞同。

    陈渊平并没有问及他父母的相关事情,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人事情。曲成也并没有想讲的意思,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间,陈渊平不免会有些猜测,只是这些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不需论证。

    “没必要想那么多,我只是习惯自己一个人住,毕竟人都是要长大和父母分开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差别,我父母对这件事也是很赞成的。我们家的教育一直都是‘放养’的,开明得很。”曲成像是知道陈渊平心中所想,开口说道。

    陈渊平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又有些惊讶,不是因为曲成家庭关系的和睦以及教育孩子的方式,而是对于曲成这个人。

    他没想过他会解释,或者说是洞悉他的心理。

    这让他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

    “你为什么要改名字?”陈渊平就以上问题多说,而是问了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不喜欢。”曲成喝了口热水回答道,刚才说了那么多有些口渴。

    “不喜欢?”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

    “恩。”曲成点点头。

    “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么?既然你改了这个名字,想来应该是有些特殊意义的吧。”陈渊平问道。

    “看过周易么?”曲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拿起一旁的书敲了敲。

    “恩,看过。”陈渊平看着他手上的周易点头回答道。

    曲成手上的这本《周易注释》他是看过的,繁体出版书,啃起来有些费力气,主要是用惯了简体字,一时读繁体的难免遇到不认识的。不过读过一遍之后那些不认识的生僻字就基本没什么问题,至于《象传》和《彖传》的解释都是一样的。

    “480页,第一段。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而不遗,通乎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曲成将书递给陈渊平然后说道。

    “记忆力真好。”陈渊平翻开书页,不禁赞叹道。

    “算不得好,我只是对于比较上心的事记得牢,何况我的名字从这里拿来用的。”曲成摆摆手,谦虚的说道。

    “曲成物而不遗?还是不太懂。”陈渊平摇摇头表示还是不能理解。

    “我不喜欢以前的名字,算命的说我命薄,底子弱,五行有缺,而缺的那个五行正好是我的喜用神,地支没有,只好别的地方补喽。”曲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里,解释道。同时又问了一句。

    “你懂八字么?”

    “略懂。”

    对于八字算命,陈渊平有一段时间疯狂的痴迷,看了不少书,拜访了不少师傅。不能说融会贯通与人断命,但简单的看一些八字,说一些基础东西还是没问题的。他学八字不是为了断命,这大概是人类惯有的通病,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既然有途径去学习,哪管只是基础的,了解一下总比没有了解来下定论的好的多。

    在陈渊平看来,八字这个东西,用来了解自身,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与人算命与否,有些时候不是那么重要。

    自我的认知才是有趣的。

    何况这个东西本来就争论颇多,入行了,了解了,才好去做评判。不然那就是瞎子对哑巴说话。

    “那就好办了!”曲成坐直身子,有些兴奋。

    大概是那种同道中人的认同感吧。

    “这段讲啥的?讲规矩的嘛,天地万物的变化的嘛。曲成万物而不遗,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天地运转化育不由偏失,我这八字缺东西,正好嘛,成物不遗,缺啥补啥。”曲成越说越是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跟你讲,有些玩意就就他妈的欠规矩,无视规矩,缺德得很......”

    有些不妙,陈渊平觉得有些不妙,他太过兴奋了。

    “我跟你讲,他妈的!我小时候,总......我没发病!哎!别他妈绑我啊。”

    话未说完,忽然门被推开,进来了几名医生。

    陈渊平站起身靠向门边,曲成倒是平静了下来。

    医生并没有将他彻底绑起来,待他安静了下来,才离开病房。

    曲成又重新的窝在沙发上,捧起那本周易看了起来,女士香烟重新夹回手中,二郎腿翘起,佝偻着背。

    不食人间烟火气。

    嘴角微勾,笑容玩味,瞥了一眼窗外。

    陈渊平轻轻地关上房门。

    “做个好梦。”

    曲成嘟囔着嘴,好像在嚼着什么。

    津津有味。

第二章 碗水世界

    滴答,滴答,滴答。

    充满水雾的浴室里烛光朦胧,水龙头向下低着水珠,落在浴盆中泛起的水波像是滚动的战车。

    40度的水温刚刚好,激烈的重金属摇滚也恰到好处,躺在水里的男人闭着眼睛享受着愉悦的时光。

    滴答,扑通。

    滴答,扑通。

    水面鼓起了气泡。

    一只手从水中浮了出来,音乐高昂又激烈,嘶吼着的呐喊是亡者的画卷,

    碧月染白的纤细凝指,是亡者的邀请。

    愁雾晕开点缀的朱红指尖,寄托着亡者的寄语。

    美丽又惊悚。

    然后,

    被吃掉了。

    味道还不错。

    鬼被吓死了。

    变成了死鬼。

    那一瞬,亡者的恐惧,没人欣赏得到。

    ......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这次是曲成先说的话,刚刚推门进来的陈渊平一愣,随即一笑,“是挺好的,昨天晚上睡得很舒服。”

    “气色是不错。”曲成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了一只装满水的大碗,正在低头凝视着。

    陈渊平走进来坐在沙发上。

    “你在做什么?”陈渊平向前探着身子,有些好奇。

    “嘘。”曲成像是受到了惊吓,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食指放在嘴前。

    “我是个道士,我正在抓鬼呢。”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外人,曲成这才掩着嘴看向陈渊平,小声的说道,一脸的严肃。

    陈渊平看着他那既严肃又慌张的神态,觉得很有意思。

    从沙发上下来,陈渊平学着曲成的样子盘腿坐在碗边,同样眯着声音说道:“你咋成了道士了?”

    “嘘,小点声,别让这碗里的鬼听到,听到了她该跑了。”曲成将一只手覆在碗上小心的遮住,探过身子,又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用着极小的力气得意的说道:“这鬼可傻了。”

    “咋个傻法?”陈渊平倍感好奇,小声问道。

    “昨天半夜我找隔壁老头借了身道袍,转身出来就遇见了一只鬼。那鬼不知道了咋了非要和我喝酒,我说不喝酒,她非要我喝,不喝酒要弄死我,我说我真不能喝!她就非要我喝!不喝就要弄死我!那咋办我也不想喝酒,我又不想让她弄死我,我就跟她打赌说,你要是能把这碗水喝没我就陪你喝酒。”曲成皱着眉头盯着水碗,心情一点都不好。

    “所以,你赢了?”陈渊平小心的问道。

    “我还没赢呢”曲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又不傻,她是鬼哎,没有肚子的,我咋能和她比喝水呢。”

    说着曲成指了指脚边的水壶,“你看旁边的壶,她要是喝没了我就给她加点。”

    “额。”陈渊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岔开话题。

    “你俩的赌注是啥,我是说你如果要是输了的话。它赢了你就要和它喝酒,你赢了你要做些什么?”

    曲成一脸震惊,他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应该给她找个对象。”曲成想了一会,郑重的说道。

    “找个对象?为什么啊。”陈渊平觉得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我觉得她想要找我喝酒,是因为她没有对象。”曲成认真且严肃的回答道。

    “喝酒和有没有对象没有必然联系吧。”陈渊平不解道。

    曲成皱着眉头看着陈渊平:“你有对象么?”

    “没有。”陈渊平摇摇头,他还年轻不想那么早就结婚生子,虽然都说三十而立,成家立业,但陈渊平还是觉得现在单身比较好,毕竟他们这里房子有点贵。

    曲成问道:“你晚上会出去喝酒么。”

    “有时会喝一点,但是不多。”陈渊平回答道。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喝的不多,再说出门在外喝酒是不能开车的,所以想喝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家里饮一点,泡澡喝酒最舒服了。

    曲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一副感叹的语气:“那不就得了,所以你单身。”

    “这,额,没啥关系吧。”陈渊平说道。

    “你这还没懂啊。”曲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一样。

    “那我问你个简单点的,开高达和女朋友你选哪个?”

    陈渊平心想,这个问题真是极难的啊。

    陈渊平回答的极为迅速,“我选开高达。”

    “所以你单身。”

    “那我选女朋友。”

    “真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开高达呢???”

    “那我两者都要呢。”

    “车手是不需要爱情的。”

    “......”

    “那你怎么选?”陈渊平把问题抛了回去。

    曲成撅噘嘴,嫌弃道:“我是个出家人,修道的。”

    “......”

    陈渊平沉默了,他觉得不应该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忽然话锋一转,曲成将水碗推到两人中间,问道:“你觉得这一碗水是一个世界么。”

    陈渊平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想了想,才回答道:“佛经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我想应该算是个世界吧,宏观和微观的角度来说,水里还是有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生物的。”

    曲成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这个世界和这碗水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很哲学的问题,陈渊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哪一种回答才是完全正确的,这并不是自己所能回答的问题。

    陈渊平只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若是把水比作宇宙,宇宙在这个碗里,你说水里的它们能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别人圈出来的一块地么。”

    “我想应该不知道吧。”这个问题陈渊平还是能回答的:“我们人类不也还是没走出地球么,若是知道了这个宇宙像这个碗水一样,多恐怖啊。”

    “这么想都挺可怜的。还是孙猴子好啊。”曲成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

    “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陈渊平有些明白了,猴子就相当于跳出了这个碗了,没有了限制。

    “你觉得孙猴子破坏了规矩好还是不好?”曲成问道。

    “好坏参半吧。佛家讲因果,道家讲自然,儒家讲规矩,佛家的涅,道家的飞升,儒家的浩然。都挺矛盾的,说不上好坏。不过嘛,猴子只有一只,凡人还是多的。”

    曲成的神情有些落寞,盯着面前的水碗。

    “黄粱春秋,不过大梦一场。都不容易。”

    一时有些索然无味。

    曲成又开始了沉默。

    待到陈渊平离去,曲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以后莫要害人了。”

    只见水碗之下,站着无数只鬼,其中有一只断了手臂的女鬼,跪伏在地不断地磕着头。

第三章 孤独的小兵

    “把门关上。”

    医院里缤纷嘈杂,许多医生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大喊大叫,鸡飞狗跳,热闹非凡,跟过年一样。

    原因是有个人病人越狱了,连带着好些病人跟着兴奋起来。

    当然,有些病人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越狱的是个散打冠军,省内的。以前在本市也是个出名的人物,可惜不知道怎得就忽然疯了。

    陈渊平倒是知道一点内幕,不过也是从医生嘴里得到的点信息。

    但是,仅有的一点信息也是很够用了。

    据说,这个散打冠军得了冠军之后,就失踪了。那晚是教练将他送进休息室,下了擂台就一路相随,帮着阻挡着记者,毕竟这次夺冠还是有一些含金量的,以后也是作为省内代表出去打比赛的,所以记者们打算好好找点料来写写。

    没夺冠之前,这名散打冠军日子过得很苦的,边兼职工作,边练拳。家里人都对他打拳一事就没有个支持。

    几乎可以说和家人形同陌路了,完全断绝了往来。

    教练在外面忙乎了一小会,估摸着澡洗得差不多了,才将记者引入室内。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这次夺冠,对于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一个很大的跨步,散打冠军很配合记者的提问。

    采访了好久,才与教练告别回到自家。

    再后来就出事了。

    新晋冠军失踪了。

    家人,朋友,都不曾联系过,毫无踪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失踪了很久,再次出现便是这间精神病院里面了。

    是几个小孩将他送来的,听小孩们说,他们是在一个篮球场边上发现的这个人,当时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又离着医院近,就顺路送过来的。

    再后来就确定了这个疯癫男子,正是那名是失踪的散打冠军。因为这件事在省内还刮起了不晓得风波,至于后来具体怎样陈渊平没想多问。

    只能确定一点,这个人是真的疯了,原因不知道为什么。

    医生们推断可能是夺冠之后,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崩断了,大喜变成了大悲,人也就傻了。

    说到底还是压力太大了,来此各个方面,家庭,事业,生活,各种各样的压力,当时的他将赌注都压在了打拳这一事业上,可想而知当时的心境,家人的不理解,生活压力的拮据,赛场上的孤注一掷,一人孤独的走在独木桥,心弦时刻的紧绷着,哪里敢掉以轻心。

    夺冠之后,没成想那一口如释重负的喜悦,成为了剪断他心弦的锋利武器。

    只能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可惜可悲,吃得了大苦,享不了大福。

    今天的发病着实的出人意料,往日里那人只是疯疯癫癫的自说自话,从来没有过激的行为,这次发病暴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毕竟有常年锻炼身体的底子,抓起来很是费劲,寻常的小护士根本就拦不住他,一个人普通人发起疯来尚且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拦着,更何况一个前散打冠军。

    医院里的男护士们着实费了好些力气,被干翻了好几个,前散打冠军的拳头还是挺厉害的。

    医院里,看热闹的不少,叫好起哄的也挺多,也不知道叫给谁听呢。

    就当是双方都有拉拉队吧,只不过这拉拉队也挺特别的。

    前散打冠军被绑的相当严实,嘴上一只大喊大叫的,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然后将它关进了小屋子里,放在床上。

    安定剂效果很好,前散打冠军一会就老实了。

    只不过没有立刻睡着,嘴里还在碎碎念着。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是真的苦,感情流露真切,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陈渊平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大概才捋清了思路。

    大致如下:

    他有两个极为要好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

    起初约定好了在朋友家里碰面,他去的很早,顺路还帮朋友整理一下屋子,毕竟都是单身狗,嫌弃别人的狗窝是正常操作。

    更何况我是散打冠军,你只能接受我的嫌弃,不能反抗。

    收拾用了好久,才等来另一个朋友。

    三人见面总是要找地方吃饭的,他们并不想自己做饭吃,麻烦是第一,第二是难吃。

    吃饭的地点有点远,两位朋友达成一致,共同选择的,前散打冠军并没有参与的决策权。

    毕竟做职业选手吃东西还要节制的,更何况是个职业拳手,对于吃东西方面是很挑剔的。

    不过这次比赛完了,还是可以放纵一回的。

    事后加大训练量,练回来就是。

    三个人达成共识,就出门觅食去了。一路上说说笑笑。

    吃饭的地点需要走过几个街区,是一处挺偏僻的馆子,类似私人厨房,每天只有限量的供应。

    期间他们路过一片煤矿场,四周都是高高的煤山,里面不时的传来打斗声,三人就好奇的走了过去。

    原来是有个剧组在那边拍戏。

    好嘛,女演员是真的漂亮,红色的裙装,大袖飘摇,跟个仙女一样,还是个用剑的仙女,三人不认识女演员,不过并不妨碍几人偷偷地观看。

    拍的是一场武打戏,红衣女子一个人打好几个的那种。

    女子飞来飞去的,刀光剑影,场面激烈,天花乱坠,看得出是绝对压倒优势。

    三人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两个朋友也是胆大,就要上去要签名。谁知道剧组将他们俩当成了群演,丢了套衣服,就给抓过去挨打了。

    好嘛,被美女打也是个享受嘛。俩人还挺乐呵,瞬间就将朋友抛脑后去了。

    兄弟就是用来被无视的。

    不过两位朋友就纳了闷了,没人给他们俩上威亚啊,咋飞啊。

    只见女子和几个人嗖嗖嗖的在天上飘来飘去,一点都看看不出威亚的痕迹,两位朋友禁不住的赞叹,高科技,牛逼。

    忽然女子张开大袖一卷,两人就消失不见了。

    站在一旁的散打冠军吓了一跳。

    见鬼了,见妖怪了。

    喊着喊着就哭了。

    他朋友被妖怪抓走了,他的救他们。

    他说他只有新手装,一把破旧的短剑,一只圆木盾牌,是个半吊子骑士。

    攻击力也不高,短剑三点攻击,木盾五点防御,生命值只有一百。

    周围全是七八十级的精英怪,一个个跟个小山一样。

    他说他么见过这种场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围就他这一只弱鸡。

    他好绝望啊。

    太难了啊。

    坦不住啊。

    这不怪t啊。

    夕阳西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他是个孤独的小兵。

第四章 说书先生

    精神病院后面有一片大的私人公园,占地极广,这里是供病人们休闲散步的场所。

    周六周日也对外开放。

    庭院设计的精致,花坛绿树草坪,小院内更是有一处人工湖,湖里养着一对鸳鸯。周围的树上时常能看到松鼠,麻雀以及几只肥头大耳的鸽子。

    听医生们讲这座公园是一位出院患者的家属为了表达感谢,特意修建的。

    湖边围着一圈栅栏,是防着病人不小心失足掉到里面,尽管湖水不身,刚及人腰,科医院还是不敢冒这个险,江栅栏打开,以前不是没有病人掉进去过,虽然没什么大事,可还是将院长吓得够呛,所以后来才又的栅栏。

    庭院中有一处小凉亭,大约能装下七八个人的样子,风景大师级好,坐在小亭子内正好能欣赏到湖的全貌。

    今天是开放日,所以院子里的人特别多。

    医生们有的跟着病人,寸步不离,有的站在廊下趁着闲暇休息,虽然忙里偷闲,不过眼睛可没闲着。

    亭子那边聚集了好多人,病人医生都有,围了一圈。

    中间坐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老头,白须白发,胡子老长,尤其是两缕如高山般的眉毛,着实让人看过在难以忘记。

    老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讲起话来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极其有板有眼,绘声绘色,就像一位说书大家。

    老人以前是个做文化的老先生,饱读诗书,讲起话来韵味十足,尤其对于一些故事小说更是张口就来,讲的还很有意思,那感觉就跟亲身经历过一样,有种别样的味道。

    不过后来得了脑梗,在病床睡了很久,虽说度过了难关,可人的精气神一下就散了。毕竟人老了上了年岁,身体经不起折腾。

    等到从病床起来老人便有些疯了,其实也不算疯,就是认不得人,肚子里就剩下书本了。

    老人有一对儿女,都不在本市住,各自都有家庭。好在老人的儿女们都很孝顺,每周都会轮流来医院照顾老人。

    今天便是便是长得瘦高,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来陪着自家父亲。

    老人正在说书,讲的是武侠。

    声情并茂,感同身受。

    对于武侠爱好者陈渊平来说,自然是要过去听一听的。

    大漠长河,泥沙翻滚。站的近了,泥土味扑鼻。

    “废物就是废物。”站在岸边的人,看着对岸的男子,目光平静,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依然恶毒,一如二十年前一般。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长发随着河风吹过,掠过了眼帘,目光坚定。

    他嘴角向上弯起弧度。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目光,以及熟悉的口气,他等了二十年,还是没变。

    挺好。他很满意。

    挺好。这样杀了他才会不枉这二十年的等待。

    挺好。这才是那个他。

    两人是父子,可却不像父子。该老的越活越年轻,该年轻的面上却带着沧桑。

    是了。他这些年活得很苦,远不及他父亲的万分之一逍遥,他得活着,如狗一般,得活着。

    而他父亲,只需坐在那里,看着脚底下的人,活得如狗一般,偶尔高兴扔下一块肉看着他们撕咬,争抢。

    他在宝座之上,睥睨众生。

    众生的死活,不过是他无聊生活的调剂。

    他是魔教教主,他是魔教教主的儿子。

    天下没人知道,他是魔教教主的儿子。

    除了他老子。

    “娘说过,让我不要找你报仇。”

    男子开口说道,而后顿了顿,说了件小事:“娘死了。”

    死了,有些话就可以假装听不到。

    死了,有些话就可以假装忘记了。

    死了,有些事就变成了大事,有些事就变成了小事。

    沉默。

    他看着他,他想起她。

    相顾无言,沉默。

    河边的风有些萧瑟,那是最后一缕秋风。

    秋风肃杀,总会带走什么。风很大,衣摆被吹向一边,他有些恶心。

    他不配想起她。

    尤其是那种假惺惺的怀念,恶心至极,就像粪坑里的蛆虫。

    所以,他动了。

    赶在第一片雪花落在黄河之上。

    远处有些躁动,等了许久的人们,开始屏息凝神。这种场合没人胆敢发出声音。

    他用的是剑,剑上锈迹斑斑。那是他二十年前留下了的剑。

    二十年后用来杀他,很好。

    目光坚定,目光的落点在心窝,他伤了她的心,他也要伤了他的心。

    剑,笔直,没有丝毫抖动。

    杀心坚定,不染驳杂,出剑自然干净。

    冰雪的寒,寒不过他的剑;月光的冷,冷不过他的心;

    他的剑,快过了他的恨。

    秋风明月,洗照大地。

    洗不去仇恨。

    天地通明,通不透封闭的内心。

    剑,捅进了胸口。

    他不解。

    他欣慰。

    雪落了下来,是那么的平静。

    不解的还有无数人。

    魔教教主是孤独的。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懂得孤独。

    不会享受孤独,就会死。

    高处不胜寒。

    二十年前,那个他最心爱的女人,让他离开她。

    在那一刻起,他便是世间最孤独的人。

    爱的越深,孤独的越深。

    魔教教主怎能不孤独?

    现在他的儿子也要面对孤独。

    仇恨之后,只有孤独。

    “为什么?”

    他问道。

    “因为你是我儿子。”

    他回答道。

    “为什么?”

    他问道。

    “那个位子只有这样才坐的住。”

    他回答道。

    “为什么!”

    他问道。

    他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许这一次。”

    魔教教主,死了。

    新的教主,迷茫。

    那天,天下再也没有魔教教主。

    那一天,天下没了最正派的魔教。

    武林大乱。

    是非对错,谁能知道呢。

    皇图霸业一场梦,更尽人间笑谈中。

    问何年,此山来此,西风落日无语。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溪上路。算只有、红尘不到今犹古。一杯谁举。笑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鸟覆杯去。

    须记取。昨夜龙湫风雨。门前石浪掀舞,四更山鬼吹灯啸,惊倒世间儿女。依约处。还问我、清游杖屦公良苦,神交心许,待万里携君,鞭笞鸾凤,诵我远游赋。

闲话

    故事一

    医院里有一对组合,三个人,一个大胖子,一个瘦子,一个小胖子。

    三人住在一间病房,是医院里最安静的人。

    大胖子260多斤,喜欢穿一身红色的衣服,这是他强烈要求的,医院的病服他是打死都不穿。

    小瘦子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最好身上是带着绿白相间的花纹的衣服。

    小胖子喜欢灰的,跟个睡衣一样。

    三人都患有妄想症。

    恰巧幻想的都是一个群体。

    三人每天天刚亮就会准时起床,大概三点钟左右,小院子里就会出现他们的身影,特别的准时,风雨兼程。

    然后,

    你就会看到三个人在转圈圈。

    大胖子站在中间,原地转动。小瘦子一边自转一边绕着大胖子转动,小胖子一边自转一边绕着小瘦子转动。

    别说,外人看着就挺眼晕的。他们倒是玩的挺开心的。

    不要以为他们就不会晕,其实医生早就在一边候着了,尤其两个人高马大肌肉壮硕的男医生,更是满脸严肃。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

    抬个胖子不容易,抬个晕倒在地的胖子就更不容易了。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吧,太阳已经完全起来了,小团体渐渐分崩离析,最先倒下的是那个小胖子,起初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然后便是一声闷响,到底不起。

    像是连锁反应,瘦子紧随其后。

    最后才是坚持不能的胖子。

    医生们倒是镇定,没有急着上前扶起他们。

    只见一个早就蹲在一边的瘦小女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双手在头上架了个半圆。

    她是一只蘑菇。

    随着太阳升起,缓缓生长。

    故事二

    小城冬面有个唱笼中戏的兄弟,场子不大,但是每场必满,且一票难求。

    俩兄弟生的英气,尤其弟弟的青衣扮相,更是自成一派,在小城有“小声鼓”之称。

    哥哥是长靠武生,功架利落,气度威严,唱功亦是十分扎实,“小将军”便是他的名头。

    下午七点开场,十点结束。

    每天就一台戏。

    明面上两兄弟是靠唱戏的维生,其实暗地里,兄弟俩根本就看不上那点钱。

    兄弟俩各有自己的花活,哥哥董山是个盗墓好手,下墓利落捻熟。弟弟董水寻龙点穴探墓一绝。

    俩人吃的都是祖辈饭,至今就没失手过。

    小城冬面有座墓,是弟弟早就探好的地方,确认是个新墓,没被人动过,这才与哥哥合记,选了个黄道吉日半夜开幕。

    今晚的月亮正黑,二人摸索着来到选好的地点。

    来到坟地,发现早已有人到了,且也是两个。

    墓口前的两人打扮非常,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若是领不定的一见准时要吓一跳,索性对于常在坟地走的两兄弟来说,鬼神之类的吓不到他们。

    “想必是同行,估计是夸江摸宝来的。”哥哥看了一会对着弟弟说到。

    “怎么说?吹蜡烛?”弟弟打了个手势,说了个两兄弟才懂的黑话。

    所谓吹蜡烛,就是杀了放风的那人。

    盗墓的都是一组,一个下去一个负责放风。

    做掉了放风的那人,墓里只能认人宰割,至于能赚多少,就得看人心有多黑了。

    哥俩打定主意,便慢慢的摸了过去。

    黑吃黑的事,干这活的常见。

    奇怪的是坟墓前的二人一动不动,两个人跟个木头一样,弟弟便心生疑心。

    忽然,乌云骤散,月光下俩人的身影格外清晰,兄弟俩冷汗直冒。

    棒子,锁链,长舌头,黑面脸。

    这分明就是黑白无常。

    像是等候多时,黑白无常缓缓转过身来,手中铁链一甩,锁住兄弟二人,将其一点一点慢慢的拉了过来。

    兄弟二人面色苍白,身上的力气像被锁死了一样,绵软无力。

    只听白无常说道:“两位爷,辛苦了。小的已经等候多时了,如今两位爷可算来了,小的一定保证两位爷路上走的舒舒服服的。请吧。”

    乌云再次闭合,月亮重新变黑。

    白无常拉着哭嚎的两人消失在阴影之中。

    黑无常站在坟墓边上,不断的往兜里揣着元宝,跟个无底洞一样,墓里那座小山般的元宝一会就见底了。

    心满意足,钵满瓢满的黑无常,阴笑了两声,一个转身消失在黑雾里了。

    良久,才有一人姗姗来迟,看着洞里被搬走的元宝山,哈哈大笑。

无题

    大漠,三十年春。大红灯笼高高挂。

    那一天梨花开的正盛,风刚好能吹起头发。

    酒铺里来了位已经许久不曾来过的客人。

    一名背着剑匣的客人。

    也是一名怪异的客人。

    三两桃花,一壶烧酒。

    一切都没变过。

    剑客喝酒从未付过钱,老板娘也从未要过。

    每次剑客来,老板娘总会在面前放一只酒碗,侧着身子,倒上半碗酒,拿在手里晃呀晃,却丁点儿不沾。

    还是那壶春潮酒。

    老板娘像以前一样,闻着酒味,有点醉了。眼睛却不曾离开过剑客。

    眉如远山,老板娘笑起来很好看。

    剑客喝酒很快,一杯接着一杯,不见醉意。从开始到结束剑客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即使最后也只是打开剑匣伸手一推,便潇洒的离开了酒铺。

    来的时候他是剑客,走的时候他也是剑客,只是,这位客人没了剑。

    一把丹青,一把观砚。两把都是单锋剑,原来是他,江湖上唯一的单锋剑。

    剑客走后,铺子来个佩刀女子。一身红装,同样要了一壶酒。

    女子喝酒如烈火,酒水顺着脖子滑下,勾人,又杀人。

    有些好看,比老板娘要好看一些。

    那把刀有些老旧,刃上好些缺口,都是新伤。

    女子便问老板能否借一把趁手的兵器。

    后来,女子将刀留了下来,剑匣里少了一抹丹青。

    之后的每年春天,女子都会来这里喝上一杯。

    有时哭,有时笑,不知缘由。

    哭的时候很开心,笑的时候很悲伤。

    那一年大雪,女子来的很早,依然一身红装,唯有变化的是手里的那把丹青,已经泛了黄。

    也是那天酒楼换了老板,剑匣依旧如昨,那把刀却挂在了某人的心上,拿不下来。

    此后的日子里,铺子里热热闹闹,大概是新换了个美女掌柜,店里的生意日佳红火,可不知为何,酒越卖越多,来铺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少。

    不知哪一年春,这家铺子的红灯笼再也没挂起来过。

    铺子里的酒还有许多,那里总会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只是那句“小二上酒”再也没响起过。

第六章 宇宙中的眼睛

    星空之中,一双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瞳孔快速的滚动着,无数的星河被不断的拉扯,变形。

    双眼不断的挣扎着,好像在极力的看得更远。

    ……

    “轨道航线确定完毕,可以进行多段跳跃,长官,是否与灯塔进行沟通?”莱克斯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

    “与灯塔进行沟通,同时调整休眠仓时长,启动管理机器人,所有人员检查各自系统,报备灯塔,进行航线同步。再次确认一次航线莱克斯。”梁志站在指挥窗前,看着安静美丽的星空不断发号指令。

    “启动管理机器人,接入管理系统,完毕。”

    “武器系统,完毕。”

    “生活系统,完毕。”

    “穿梭曲率同步,坐标再次确定,灯塔已回复,航线报备确定,请求出发。”

    “休眠仓设定完毕。”

    一道道指令被回应,梁志点点头,大手一挥,“前进!”

    星空之下,一首s级巡航舰,冲入大眼之内。

    ……

    “然后呢?没有后续的故事了么?”陈渊平看着手里的手稿,倍感难受,就像呼吸忽然被人掐断了一样。

    “其实我后面有写,只是后来让我撕了。”曲成蜷缩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姿态慵懒像个江南女子一样,只是陈渊平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这一场面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写的不满意?”陈渊平问道,对于写稿子这件事,修修改改再正常不过了。

    “是很满意,所以我不打算发表给别人看。”曲成翘着手指点在脸上,慵懒道。

    “这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陈渊平笑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由,一个作家竟然不想把文章写给读者看。

    曲成耸耸肩,表示任性。

    “不过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但前提你要把录音关了。”曲成说到。

    “可以。”陈渊平也是被吊起了兴趣,将录音笔关好,为两人将咖啡续满,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认真的听一听。

    曲成喝了一口咖啡,沉默了一会,想好了措辞开口说道:

    星空之中,那艘s级的巡航舰消失在灯塔的视野中,然后便失去了联系。

    事实上那艘巡航舰并没有跳跃出去,而是卡进了空间之中。

    一切都好像被静止了一样。

    梁志还保持着挥手的姿势,莱克斯半扭着停顿在空中,其他人也都各自保持着离开前的姿势。

    噗咚噗咚。

    像是敲鼓的声音响起,梁志的眼睛忽然变换起来。

    漆黑,闪亮,五颜六色,爆炸,收缩,发展,摧毁……

    就好像眼里有一个大的宇宙一样。

    其实不算是宇宙,只是星空的一部分。

    又或是那只星空中的大眼睛,变成了梁志的眼睛。

    灯塔那里,陷入了慌乱。

    一艘失去联系的s级巡航舰,这种代价本身,比不得未知的那种恐惧。

    梁志的眼睛在变化,然后逐渐稳定。

    时间开始流动,一切像未发生过一样。

    飞船按着既定的坐标,不断的跳跃着,队员们已经进入了休眠仓内。

    梁志检查完所有人的仪表之后,却没有进入休眠仓内。

    他坐在窗前,流着眼泪,在关闭最后一个队友的休眠仓的时候,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毁灭,人类的毁灭。

    他们说跳跃的坐标,不只是他们,而是双向的,在他们跳跃进来的那一刻,就像黑暗的房间里放上一个灯泡一样,明亮,刺眼。

    战争的开始总是无声无息的。

    其实有人给过他们提示,就是那一双大眼睛。

    不断挣扎的大眼睛。

    地球上的人类不是没讨论过这个眼睛从何而来,宇宙中的生物?神话里的怪物?星空的集合?

    谁都没有想到,谁都不会猜到。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在那里,就在他们的身边。

    那是梁志的双眼。

    那是他在向地球警告。

    那是陷入时空中的最后一丝哀求。

    人类不要过来。

    可是谁懂呢。

    梁志也不懂,眼睛的主人也不懂。

    直到他们进来,才发现一切无法阻止。

    无数的梁志都在这里,无数的巡航舰都在这里。

    他们在不断的重复,他们都坐在窗前。

    他们只能无声的流着泪。

    这里没有时间,这里没有空间。一切都不会变,一切又都瞬息万变。

    怪物从来的来自内部。

    怪物来自这里。

    在这里的人变成了怪物。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在这里,使得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梁志思考不出来,这已经不是他能说思考的范围了。

    超出了人类认知已经太多了。

    ……

    地球陷入慌乱,前方的灯塔已经被摧毁,一点信息都没有传过来。

    自己家的大门被打开了,敌人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客人变成了主人。

    毁灭的悄无声息。

    等到人类反应过来之后,毁灭已经在地球上开始了。

    星空开始绽放,太阳系开始混乱。

    每个人都能看见天空中的巨大的双眼,美丽,不可方物。

    在自然界美丽代表着危险。

    同样的在那双美丽的眼睛之中也是。

    太阳向着眼睛靠近。

    金星被太阳吞没。

    太阳继续前进。

    金星不复存在。

    太阳继续靠近。

    地球上的人类早就死完了。

    太阳系在一点一点的崩溃。银河系在一点一点的崩溃。

    星河被拉扯,星团不断的变换形状。

    原来一切是如此啊。

    星空中那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不断的挣扎。

    然后归于寂静。

    一艘s级巡航舰出现在大眼之前。

    “轨道航线确定完毕,可以进行多段跳跃,长官,是否与灯塔进行沟通?”莱克斯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

    “与灯塔进行沟通,同时调整休眠仓时长,启动管理机器人,所有人员检查各自系统,报备灯塔,进行航线同步。再次确认一次航线莱克斯。”梁志站在指挥窗前,看着安静美丽的星空不断发号指令。

    “启动管理机器人,接入管理系统,完毕。”

    “武器系统,完毕。”

    “生活系统,完毕。”

    “穿梭曲率同步,坐标再次确定,灯塔已回复,航线报备确定,请求出发。”

    “休眠仓设定完毕。”

    一道道指令被回应,梁志点点头,大手一挥,“前进!”

    星空之下,一首s级巡航舰,冲入大眼之内。

    ……

    梁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毁灭,又回复。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包括麻木。

    他在思考,思考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思考不出来。

    他不知道思考了多久。

    后来他不打算在思考了。

    他打算终结这一切。

    终结这一切其实很简单,那就是,

    自杀。

    这是梁志观看了无数次毁灭之后的结论。

    且他坚信这个结论无比正确。

    他将刀子送进了自己胸膛,然后拧转了一圈,搅的稀烂。

    在这片空间里没有痛觉的,所以他不会痛苦。

    同样的他也没有感情,并不会感到解脱。

    星空中的大眼消失。

    那艘s级巡航舰没有前进。

    一切,真好。

    ……

    “呼呼!呼呼!”躺在研究仓内的梁志,忽的睁开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研究明白了么?”梁志问道。

    站在四周的人看向梁志,鼓掌声此起彼伏。

    梁志点点头,走下试验台。

    星空之中那双大眼是那么平静。

    然后慢慢消散。

    像极了烟火。

    “多谢,谢无数个我。”

第七章 梦境穿梭

    医院的走廊常常会有一些画像,风景、人物、国画、抽象……等等,都是出自医院里的病人之手。

    病人叫真酽曾经是个画师,画功了得,自己更是出过一本连环画集。只可惜天妒英才,真酽在公司熬夜加班差点猝死,脑袋更是落地的时候磕在了桌角上,昏迷了三天,醒来便疯疯癫癫的了。

    医院专门清出来了一块地方,专门挂着真酽的作画。

    沙沙沙。

    铅笔在画本上飞快的舞动着,陈渊平坐在一边默默的观看着,并没有出声。

    观棋不语真君子,观画亦是如此。

    “你有什么事么?”真酽画完了一页,停下画笔,看向坐在眼前的陌生男子。

    “曲成你认识么?他让我过来看看你。”陈渊平回答道。

    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真酽的面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回归平静。

    陈渊平不解。

    “有烟么?”真酽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

    “医院里不让抽烟。”陈渊平摇摇头表示拒绝。

    “没事,我这里他们管不着。”真酽笑了笑,身手从床头抓出个空烟盒晃了晃。

    陈渊平想了想,转身将门关上,又打开了窗户。

    真酽接过陈渊平递过来的香烟,先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再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脸舒爽,方才说道:“其实我没有疯,一点病都没有。我就是想躲在这里不想回去上班罢了,加班很累的。”

    陈渊平打开录音笔,握在手中:“不想加班那就换一份轻松的工作呗。”

    真酽摇摇头:“不行,他们公司欠我的,带薪休假是他们对我提的,其实他们巴不得用各种方式讨好我。我就只好顺水行舟喽。”

    真酽深吸了一口,用食指敲掉烟灰,笑着说道:“不过,我晕倒是真的晕倒了。我这人是个工作狂,那时连续加班了好几天,我本以为我撑得住,没曾想有点想多了。”

    “量力而行。”陈渊平说道,有一段时间有不少报道关于加班猝死的事,这东西外人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好说什么。

    其实陈渊平挺惋惜的,可有些事让人很唏嘘的,来自多方面,有时候就是那么无可奈何。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人画册么?”陈渊平岔开话题,说这些负能量的事会让人很消极的。

    真酽点点头,又嘬了一口香烟,将画册递给陈渊平。

    “新的?”陈渊平翻了几页,发现画的页数不多,抬头问道。

    真酽叼着烟回答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些奇怪的梦,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醒来的时候还很深刻,我就想着把它们画下来。”

    “愿意讲讲么?”陈渊平翻开一页,指了指,询问道。

    “你看过聊斋么?”真酽没急着说故事,而是反问道。

    “不算看过,只看过聊斋系列的电影,倩女幽魂,画皮什么的。”陈渊平如实的回答道。

    真酽点点头说道:“我们公司新定的项目是聊斋系列的漫画,写实风格的那种,那段时间我特意买了本聊斋啃了起来,以前我也是没看过的。”

    “后来,看着看着脑子里就会有一些画面,画手么,想到了什么就画什么,后来越读越有意思,越画越顺,就不知不觉给自己加了班。”

    “然后我就躺下了。”

    真酽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拿过画册,翻开之后指着上面的插画说道:“然后我就做了个梦,就像网络小说里的穿越一样,特别真实,我都以为自己真的穿越了。梦里所见都是我在聊斋里看到的故事,我感觉就像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一样,只不过这种感觉不像看客,像是自己经历了一样。那种感觉你不经历一次根本感觉不出来。”

    陈渊平倍感好奇,说实话这种体验一辈子都不一定有一次。

    用科学的方式来讲,就是脑袋里的潜意识在作怪,不过能以另一种视角去看这些还是很吸引人的。

    “会害怕么?”陈渊平好奇的问道:“会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么?”

    真酽想了想说道:“当然害怕了,特别的清晰,真的不像梦境,你都不知道我第一场梦是有多么的恐惧,那种走到未知世界的恐惧。”

    真酽想极力的表达那种感觉,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那种感觉太匪夷所思了,很难让人引起共鸣,于是他拿过画册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说道:“这是我的第一场梦。”

    陈渊平低头看去,是一个人形的小妖怪,很小很小,只有几寸的样子,手里拿着个三叉戟,像是海中的夜叉。”

    小人好像在山洞之中,是那种温暖干燥的山洞。

    “这是你?”陈渊平问道。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这幅模样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真酽回答道。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乌漆麻黑的,还伴随着噗咚噗咚的声音,我都要吓死了。”

    “山洞还时常晃晃悠悠的,跟地震似的站都站不稳。”

    “我就喊啊,叫啊,后来喊着喊着我就不敢喊了,也是我当时被吓傻了,就怕这黑不隆冬的山洞里,有别的什么玩意。”

    真酽脸上带着苦涩,与惊恐,显然这个梦给他留下了阴影。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陈渊平问道。

    “不知道,太黑了没有时间概念了,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到那的。”真酽摇摇头说道。

    翻过一页,真酽继续讲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有点饿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手上一直拿着三叉戟,我都没感觉到。”真酽伸手比划了一下,跟他的身子差不多高,当然是画中小人的身子。

    画面再一转,开始出现了光亮。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也就是噗咚噗咚的声音,走了好久发现是个死胡同,然后我便尝试着往回走,走了好久才看到一点光亮,同时听到了很多声音。”

    “还是像噗咚噗咚这样的声音么?”陈渊平问道。

    “不是,是人的说话声,男女都有,还很嘈杂。”真酽摇摇头表情严肃。

    “我当时没敢出去,害怕,怕得要死,明明奇妙的来到这个地方,忽然听见人声谁不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绑来的,有些食人族好这口,你应该听说过吧。”

    “确实,那种情况只能继续保持原样。”陈渊平表示赞同,换做是他,也会吓得跟狗一样。

    “后来,我在洞口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发现他们好像从未谈起过这个洞穴,就跟从来没有过一样。”

    “那时我胆子就大了起来,其实我是饿的不行了,要不是这副身体强壮点,我感觉我都要昏过去了。”

    “我尝试着像外喊话,喊了很久才有人回应。”

    “你用的还是汉语?他们能听懂?”陈渊平问道。

    “是的,汉语,他们也说的是汉语。”真酽也表示不解。

    “我就在洞口边上喊,有人么?我当时也是傻,喊这个。”

    陈渊平不知道咋回答好了,设身处地的想想,他也不知道应该喊啥。

    “你说巧不巧,有人跟我对上话了,声音可秀气了。”又向陈渊平要了根烟,真酽脸上竟然挂着笑意。

    “那人叫我出去。还喊了我好几次,我就闷头出去了。”

    “你瞧怎么着,我俩大眼瞪小眼,他差点让我吓回去。”

    真酽翻过画页:“我从这人耳朵里爬出来的,天晓得我怎么会在那里,这可到好,我还没咋回事,他吓得差点抽过去,要不是外面忽然吵吵闹闹来了好些人,我还得在那傻蛋面前呆一会呢。”

    “你去哪了?”陈渊平看着画页没了问道。

    真酽撅撅嘴表示无奈,“不知道,当时惊慌失措,我嗖的一下就跑了,就感觉好像被一股力量凭空拉走了一样,眼前又重新黑了起来。”

    真酽有些怀念道:“再后来就一个又一个梦,我就变身成不同的人,有时人有时鬼的,跟电影一样,后来渐渐麻木了,甚至享受了起来。”

    ……

    陈渊平与真酽说了好久,直到真酽觉得累了才起身离开。

    不过他最好奇的是曲成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

第八章 换头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我的头不见了,谁能帮我把头找回来呀!谁能帮我找找啊!”焦急的声音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里响起。

    医院里的灯迅速的亮了起来,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少妇,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哀嚎着。

    少妇染着紫色的指甲,丰腴圆腻的手指正抓着脖子,青筋暴起,指甲深深的陷了进去。

    像是要把脑袋撕下来一下样。

    “我要我的头!我不要换头了!求求你!我不要换头了!我要我的头啊!”

    血,顺着脖子流下,流过红裙子流过了小腿,流到了脚上,地上踩着一片片血脚印。

    医院一时慌乱了起来。

    “我的头!我的头还给我!求求你把我的头还给我!”少妇忽然大声嚎叫起来,面目狰狞,撒腿向着窗户边跑去。

    少妇的披散着头发,面色发紫,整个人却极度的亢奋起来。

    鲜血在喷涌,沾着血的手在窗户上胡乱地抓着,一道道血手印印在上面。

    少妇大声的尖叫着。

    狰狞的面孔带着最美丽的笑容,看向窗外。

    外面。

    有她的脑袋。

    ……

    医院的走廊里还有一些血腥味,尽管已经被重新干净,可昨晚那个恐怖的场面,给在场的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能给我说说这个病人的情况么?”陈渊平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小声的问道。

    “你就这么好奇?”真酽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面上全是不解。

    在医院发生这种事,是个人都要忌讳一下,哪里还会有人主动问的。

    “本来不好奇,可是现在好奇了。”陈渊平指着放在膝上的画册说道。

    “你居然还给画下来了!”

    “嘿嘿。”真酽邪魅的一笑,起身招招手,走到窗户边上。

    “来根烟。”真酽张头来回瞅了瞅,伸出两根手指在嘴上比划了一下。

    “这可不是在你屋里。”陈渊平晃着手指拒绝道。

    陈渊平可不敢在这走廊里破坏医院的规矩。

    “那好吧。”真酽耸耸肩表示无奈。

    “你看这扇窗户,干净吧。”真酽顿了一下,卖了个官司。

    “是很干净。”陈渊平看着明显洗刷过的窗户点头道,然后脸色一变。

    “没错,昨晚这上面全是血手印,跟一朵朵花一样,嗯,从远处看就跟樱花一样。”真酽伸手按在窗户上比划了一下,“那人的手掌比我小太多,这要是我的手保证做不出来那么漂亮的形状。”

    陈渊平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册,竖起来对比了一下,有些惊悚:“所以你真的就在画上画了窗户,画了樱花!”

    他实在理解不了这个画家的脑回路。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我昏迷的那段时间,见过的比这恐怖的事要多了去了。”真酽咧嘴一笑,解释道。

    陈渊平随即释然,是的,眼前这人也是个怪人,正常一点的怪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了。

    “那女人长得是真好看,真的,身材也好,是那种男人看了就把持不住的身材,前凸后翘,多一分少一分都会毁了的美。要我来画的画,根本不用修饰,直接照着画就好,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锻炼的。”真酽用画家独到的眼光分析着昨晚的女人,像是在赞赏一个同行的美丽之作。

    “你这心也是够大的。”陈渊平无奈的说道。

    “还好,还好。”真酽自谦的回答道。

    “那女人昨晚在这窗户前嚎了好久,一直说要找她的头,那模样是真的着急,我都替她着急。”真酽伸手在走廊之间来回指了指:“那是她的房间,周围全是窗户,不知道咋回事,就偏偏走到了这扇窗户边上。”

    陈渊平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真酽看着陈渊平害怕的模样笑道:“咋得,还真怕有个脑袋在外面啊。”说着将手,伸向窗外摸了摸。

    然后,

    画面被定格住了。

    真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窗户外有个脑袋。

    陈渊平忽然脸色煞白,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他真的被吓住了。

    “哈哈!骗你的!”看着几乎要吓得窒息过去的陈渊平,真酽忽然扑哧一笑,双手捧着肚子,笑到岔气。

    伸手拿过陈渊平手里的画册,真酽拍拍陈渊平的肩膀:“你不会傻了吧。”

    然后用力一扯,将外面的脑袋撤了进来,原来是个假发。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陈渊平脸色煞白,看着真酽拿在手里的假发。

    他是真的害怕了。

    “好吧好吧,我道歉。其实我准备的挺久的了,就是为了这一刻。”真酽将假发揉成一团放进兜里,解释道。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陈渊平再次说道,他有些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酽陪着笑脸,拉过陈渊平:“其实没什么那个女病人好几次都这样了,他有严重的妄想症,其实医院里这类人不少。”

    真酽画风一转:“不过那个女人真的挺惨的。”

    “听说,以前这个女人长得很丑,真的很丑的那种,我偷偷看过那个女人的病史,以前整过容。至于身材我想是锻炼出来的。”

    “那个女人整容过后,拿过选美冠军,跟了个富豪,不过一直没生育,你知道的豪门的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那生活很惨的。”

    “确实。”陈渊平回答道,毕竟有个词叫母凭子贵。

    “不能生,那女人自然就失宠了,富豪找了个三,能生,还是两个胖小子。不过是背着女人找的。”

    “听说后找的三,比那女人还要美,那女人就又去整容了。其实那女的那时就有点疯了。”真酽忽然一脸严肃的说道。

    “后来,那女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带了一张病例,能生了。显然那段时间四处寻医去了。”

    “然后离奇的事就发生了,三连带着那俩孩子出车祸了,三人当场死亡。”

    “那女人做的?”陈渊平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也没有证据,警方的通报说是意外车祸,和一个大货车撞上了。你应该听过那个新闻。”

    “原来是她们。”陈渊平刹然道。

    “说实话,是个人都会往那个女人的身上想,这一切太巧合了。”真酽认真的说道。

    陈渊平认同的点点头。

    “后来富豪就又她重新在一起了。真酽继续说道:“还生了个胖小子。”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那个富豪亲自将女人送到了这里。那富豪看着跟要死了似的,一脸纵欲过度的样。”

    陈渊平皱眉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真酽摇摇头:“那谁知道了。”

    “行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要回去画画了。”真酽完就转身走了。

    留下了一脸沉思的陈渊平。

    ……

    画室内,真酽从兜里拿出那顶假发,放在桌边,掏出画本画了起来。

    真酽有些渴了,起身倒了杯水。

    窗外出进来微风,翻回了画册。

    那里有扇窗户,窗户外面有个脑袋。

    脑袋像那个女人。

    那个富豪最喜欢管那个女人叫狐狸精。

第九章 沈夫人

    离着医院一里之外有间破旧的城隍庙,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很早就没了香火供奉。

    金身像上更是布满了裂痕。

    这座城隍庙早就没了姓名,不知立的何人,做过何事,受过多少人的礼拜,时间的长河好像连神都无法游上岸。

    城隍庙外的大门上那一行楹联倒是经久不变。

    上联:心中有鬼莫向外求。

    下联:人间正路唯有己知。

    横批:来也去也。

    陈渊平正要去采访一位病人,途经此地,心声可惜。

    要被拆了。

    ……

    医院里有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平日里最喜欢和曲成聊天,几乎一有闲暇就会去找曲成说上一说,好像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妇人姓沈,尚未结婚。

    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没人愿意和她结婚。

    沈夫人长得很好看,乌云半挽,姿容如画,雍容大气,人见了不觉惊惊喜喜。

    菩萨从中慧眼,硕人诗里峨眉。

    沈夫人就像被匠人精心雕琢人美丽瓷人,只看一眼便会心生欢喜。

    只可惜瓷人易碎。

    碎了的瓷人,便不会有人喜爱。

    沈夫人有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名字,类似于生辰八字,只是排列的方式有些特殊。

    每个名字下面都会有一行看不懂的文字,有点像画,有点像字,总知沈夫人不主动去解释,根本就没人看得懂。

    沈夫人不与曲成聊天的时候,便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半夜三更经常能看沈夫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胡言乱语。

    有时能说上一整夜。

    有时就只有几句话。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夫人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曲成有时候半夜无聊,就会偷偷的跑出来听沈夫人讲故事,同时拿出个本子记录下来,将来当作素材使用。

    “其实半夜听沈夫人说话,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曲成亲口对陈渊平说的,让他可以找个机会过来听一听。

    大半夜的医院挺冷的,空空荡荡,有些吓人。

    “公子你不怕奴家么?”沈夫人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可是有点吓人。

    “说实在的,有点怕。不是,这大半夜的医院……”陈渊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开场白,只是本能的回答道,然后马上改了口。

    公子?

    奴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渊平有点想离开这里了。

    “奴家好苦呀。”沈夫人忽然哀戚道。

    一阵阴风从医院的走廊刮过,陈渊平忽然寒毛竖了起来,头皮发炸。

    只见沈夫人忽然跪在了地上,拿着衣袖抹着眼泪,抬头向前看着,一脸虔诚。

    “小女子本是县令之女,奈何遭人玷污毁尸,口不能语无处申冤。”

    “那日小女子在河边嬉戏,路遇一伙**熏心之人,将小女子玷污之后闷死江中。”

    “小女子惨遭横死,投胎不能,化作了厉鬼便欲报复玷污小女子之人。可惜,路遇一老道士,不问缘由用法力将小女子困住,寻得小女子肉身封入一金身石像之内,小女子有怨不得报呀!终究不能投胎!”

    “那道人诓骗小女子,纵使小女子大仇得报,也无法投胎,终究是造了业果。唯有广修善缘,便可重新转世投胎,可小女子如今已经修善千载为何还不能投胎!”

    沈夫人声嘶力竭,几乎大声嚎叫起来。

    陈渊平已经大气都不敢喘了。

    “先生?先生!”

    陈渊平被人摇醒,脑袋尚且晕乎的陈渊平一脸的茫然。

    “抱歉让先生久等了,医院的检查耽搁了一些时间。”沈夫人站在陈渊平一侧歉意的说道。

    陈渊平看着眼前带着温柔笑容的沈夫人,一时间难以分辨刚才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先生,我看您都睡着了,要不咱们改天在聊吧?”沈夫人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递给陈渊平,问道。

    热水入喉,陈渊平渐渐清醒过来,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熬夜比较多,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没事咱就今天吧。”

    沈夫人点点头,坐在陈渊平身边。

    “陈先生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沈夫人看着医院的白墙轻声问道。

    陈渊平捧着热水疑惑道:“什么故事?”

    “咱们医院附近不是有个城隍庙么,其实我以前是做文献统计的,那个小小的城隍庙还是有记载的。”

    “听说是以前咱们这的首富捐钱建造的,花费不小。”沈夫人说道:“经历了差不多两个朝代的时间吧,也有将近千年的历史了。”

    “可惜还是荒废了。”陈渊平感慨道。

    “其实荒废了也挺好。”沈夫人摇摇头说道:

    “很久以前,这里有个县令,两袖清风,赏罚分明,百姓中风评很好。这个县里有个富人,为人和善,年年都会为穷苦百姓,施衣布食,也是个大善人。”

    “两人本可以一直相安无事。可惜有些人偏偏不这么想。”

    “县令有个女儿,生的可爱,可惜红颜早逝,被富人家的少爷玷污死了。被人抓了个现行。”

    “四五个汉子当场就把他按住了,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高堂之上,县长自然大怒,按照当时的律法,杀头。同时这一家人都完了,连坐,尤其是这等罪行,一家人被贬为流民,更是背上了骂名。”

    “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都得到了行赏,慢慢的靠着名气,坐了富人的位子。”

    “其实富人们也怕少女变成厉鬼,便花钱拆人办了一场法会,最后花大价钱立了一座城皇庙。”

    陈渊平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询问,沈夫人便善解人意的先一步说道:“没错,事实上真相是那几个富人将少女玷污的,那位富家公子哥是被人下了套的。”

    “嫉妒之心,枉害了两家人,却成就了恶人。”

    “事实上建城隍庙是为了镇压少女的。当时县令还被蒙在鼓里,可是事后心神不宁,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天大的错事,夜不能寐。却又毫无头绪,不知这股心神不宁从何而起。”

    “一年清明,县令去给女儿上坟之时,发现有泥土翻新之像,更是心神不定,便命人挖出了棺材,发现棺内还有人在,至此县令便生疑心。”

    “本想再次翻查女儿的死因,可惜朝廷一纸公文下来,县令入狱了。突如其来,县令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在狱中,县令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致死都没有机会翻身。”

    “很可怜。”陈渊平说道。

    “是的,先生也觉得可怜是吧。”沈夫人叹了口气,“所以……”

    “所以?”陈渊平看向沈夫人。

    “所以,小女子不服!”

    轰!

    陈渊平的脑子几乎要炸掉了!手中的热水洒了一地。

    面目狰狞,沈夫人的脸上布满一道道裂纹,手里拿着那本小册子,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凭什么有怨不能报怨?天理何在?!”

清水寺庙

    烟雨湖畔,雾水朦胧。

    笔墨晕开的山水之间,有一叶孤舟泛水而行,水波荡漾,鸳鸯成群。

    大雨湖畔,有一座清水寺庙,其实前身是座娘娘庙,规模很小。庙里僧人不多,住着三位和尚,每日饮食起居,生活节俭,这也是因为这座寺庙香火随意,与世俗格格不入,不过庙里的和尚也喜欢如此,无人打扰便是入空,修那闭世禅。

    寺庙后山有一处莲池,名叫洗莲池,前些日子莲花正开的时候,庙里的主持在此圆寂了。

    主持姓董,算不得德高望重,适合他的唯有寂寂无名,甚至董主持都不如自家的徒弟来的名声响亮。

    没有什么神迹,也没有任何人来此悼念,董主持安静的坐在那里,走的悄无声息,大概是真的悟了佛法,莲花开放,接引了老人西去。

    两个徒弟也没什么伤感的,还为此高兴了好一段时间,生活还要继续,安葬好了师傅,两徒弟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

    主持一位,二人谁都没去争,就空在了哪里,师兄弟二人谁都不在乎那个位子,坐上了那个位子和不座也没什么区别,兄弟俩只想结伴度过一生,悟了佛法,互相庆祝一下,悟不到佛法,也不会太过伤感。

    修佛修到最后,无所谓悟不悟了,我就是我,宁做我。

    明台不落尘埃,那是极好的,明台落了尘埃,那也是极好的。

    湖面上的小舟,坐着的是师兄,四十多岁。师兄每日都会泛舟来此钓鱼,其实是师傅喜爱吃鱼,每日都要喝碗鱼汤。

    如今师傅不在了,师兄还是会驾着小船,来湖面上游荡一会,只是不会再钓鱼了,不为什么,只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师弟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平日里也喜舞刀弄剑。整日泡在书房,累了就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三十年如一日,师弟活得就很简单。

    两位师兄弟就如此这般过着闲云野鹤的清闲日子。

    在人群闹市之中,默默无名。

    师兄弟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山来精神病院做一段时间义工,不求钱财,供饭就行。

    一来二去也就和医院的人混的很熟了。

    每次师兄弟二人来此,曲成和真酽都会来找兄弟二人聊一聊。

    说说谁出院了,说说谁的病又严重了,谈谈新来的病人,说说离职的小护士,四个人坐在一起好像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陈渊平总会趁机打开录音笔,将这些日常琐碎记录下来,常常能听到意外之喜。

    清水寺庙前身的那座娘娘庙有个传说,是史料上没有记载的,只有庙里的人才知道。

    当年有个青衫游侠,骑着个毛驴,仗剑游历至此,发现一间废弃的娘娘庙,孤女庵。少年姓董,名有春风,夜宿在此,半夜发现孩童的声响吵醒,发现是一些游魂野鬼。董姓少年,游历江湖稀奇古怪的事见的多了,也就懒得搭理,闭眼继续睡觉。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董姓继续启程。途径一小村落,发现村落之中罕见青壮,多是年岁已高的老人。更为稀奇的是家家户户尽是富绅,便觉怪异。

    恰逢村中有一家夫妇产了新子,是一对玲珑面目的龙凤胎,村中一时大喜,纷纷前来祝贺。董春风便越发好奇,在这村中多留了一些时日。

    夜半时分,村子中传来嘈杂,董春风的门户被人看守了起来,严禁他出去,对他说是,村子的习俗,并无恶意。董春风没多生事,转身回屋,借着武夫体魄,翻墙出去,远远的观察,发现一条火龙向着山里走去。一路尾随,发现到了先前露宿的孤女庵,夫妻俩将孩子放在庵门口,一村人跪倒在地,悄无声息。庵门打开,出来一双白手,指甲通红,丢下了金银珠宝,将婴儿接了进去,年轻夫妻低头收过金银珠宝,重重磕头三下,随着村民反乡,同时面露喜色。董春风待到所有人回去之后,翻身进了庵内,并无发现什么一样。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第二天董春风在客栈内吃饭,听到邻桌说道,“昨夜的年轻夫妇真是命好,生了个好娃子,被庵中仙人收为了徒弟,又得了一堆财宝,可惜尘缘断了,母子不能相见,不过也比自家的不争气的小子好,没被仙人选中,真是没那个福气。”

    董春风听闻,便更觉疑惑,半夜又偷跑出去,来到庵中,仔细巡查一番,在庵内后院处,有一缕丝丝妖气,显然才刚离开不久,若是再晚一点怕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发觉。

    顺着妖气发现,这庵中有一女鬼比丘尼,正在吃小孩肉身,怪不得庵中那么多小孩的幽魂,女鬼随着不断地进食,残缺的身体越来越完善。

    董春风便要一拳打死女鬼,女鬼站起身,不闪不避,只是双手合十,默念一声佛号。

    一帮死去的孩童忽然间围了过来,挡在了女鬼身前。董春风停下拳头,质问出来。

    原来以前这里村落饥荒,天灾**,饿死了不少人。比丘尼是这片山脉修佛的青色地牛,怜悯苍生,在庵中以自己血肉喂养这里的村民,帮他们渡过难关,为此散去道行,化作鬼混栖息于金身像中。岂料这一举动,得以修成正果,在这庵中成了佛家舍利。

    可是舍利已成,却不能渡苦海而去,地牛迟迟不能成就金身。

    偶得一僧人指点,原来当年散去道行,心中还有执念,本是妖属地牛,生于天地,应当死于天地,以肉喂人,使得肉身没了归处。便也成了冥冥之中的因果。

    人心难料,肉身就会受到污染。

    为此需要把这些肉身都收回来,重修金身。僧人指点与村人后代做一笔交易,便有了此事。

    这些孩童便是,当年地牛失去的肉身,如今都以回归。但毕竟时间久远,又是亲身骨肉。便只好以金钱和收徒为由,来做此事。

    村民自然蒙在鼓里。

    至于那些孩童灵魂,等到地牛肉身回复,便会帮这些孩童重新投胎,回到他们父母身边。如此一来地牛和这帮村民便因果断绝。

    谁料,意外突生。

    当年那名老僧人,突然出现。便要杀了地牛,和董春风这个知情人。

    原来老僧说的不假,可有一事却未说明。地牛获得肉身成佛不假,可用此方法,非但没有剪断因果,更无形之中加深了因果的联系,同时那颗佛舍利,在肉身完成的那一刻也会充满邪性,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吃了小孩。罪孽犹深。

    地牛若是再重新修一座肉身,以鬼身修佛身,以舍利得涅,便也可成佛,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地牛不得明悟。

    一番出口,地牛佛心不稳,险些蹦碎。老僧人出手便要擒住地牛。

    老僧人借着天灾故意制造的这场劫难,乃是为了完成修行,积攒善缘,便亲手将地牛引进了深渊,再杀了她好一柄夺走机缘,增加自己的功德。

    一环一扣之间,皆是算计。

    谁料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董春风突然暴起,一拳砸向了老僧人,被武夫近身,相当危险。

    可惜老僧已经有佛门的小金刚之身,并不惧怕董春风的肉搏,相反乐得见到董春风的近身。

    老僧人若是吃了这地牛的这番机缘,便能晋升大金刚境界,同时董春风这个一看就不是寻常武夫的武夫,是一笔不小的添头。

    失魂落魄的地牛愣在原地。

    老僧人下了个禁制便不再管她,与董春风厮打起来。

    董春风渐落下风,毕竟老僧人活了许久,两三个交手便摸清了董春风的底细。

    董春风愈渐吃力,大吼一声叫醒地牛。

    僧人只是一笑,一拳砸在了董春风的心窝。

    地牛见状,冲破禁止,挡在董春风前面,一手握住自己的舍利。

    老僧人停手,阴笑着看向周围。

    周围的孩童鬼魂,缩在墙角。老僧人一挥袖便打死了一只。

    僧人以此威胁道,他们死了就投胎便不会有此劫难,如今因为你做了横死的孤魂野鬼,想要投胎就没那么容易了,我杀了就杀了,并不会妨碍我什么,可你不一样,你心有魔障啊。这帮孩子死了,你的魔障就会更深,到时你更斗不过我了。

    僧人威逼利诱,说道,事已至此,你把舍利给我,我杀了你,这帮孩子我帮你度了。

    地牛开始犹豫,董春风躲在地牛身后一言不发,暗暗调息稳固伤势。

    老僧人也不着急得到答复,待到董春风站起来后,发现老僧人一笑,原来早已发现了俩人的合作。

    不料地牛一掌将董春风拍出门外,将孩童一并卷出,请求董春风照顾以后想法子帮这帮孩子投胎。

    地牛一挥袖将门关上,拦住老僧人,对着门外大喊一声谢谢。

    瞬间佛光普照,残破庵庙瞬间完璧如初,原来在地牛自爆了那具金身与舍利。

    地牛化作原型与老僧撞在一起,却没如愿的同归于尽,受了重伤的老僧人被剥去一身道行,远遁而去。

    地牛也几乎消亡。

    爆炸的地点被炸出一处大坑,清雨从天而降,天空之中一时佛光大盛,更有沓沓佛号吟起。

    没有遗言,地牛只是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看着董春风微微一笑,便随这残庵化为灰烬而去。

    董春风看着天上的佛光不知道地牛是不是成佛了,他看着周围哭哭啼啼的小孩们,做了个决定。

    之后,董春风便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用了一年亲手又将孤女庵修了起来,重新立了佛像,取名清水寺,做起了僧人。

    待到一年花开,董春风在村里收了一个徒弟,继承了寺庙的衣钵,便又游行远去。

第十章 癔症

    十二点。

    不差一分一秒。

    钟声响起。

    蓝色的门被忽然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跑了出来。

    男人闭着眼睛,用力的奔跑着,好像在逃离着什么东西。

    哭声从男人的嘴里传来,呜呜咽咽,像是哭尽了力气,已无力再大吼大叫。

    男人张着嘴里叫着什么,听不清,但能感受到他的惊恐与绝望。

    那种无人帮助,陷入绝望的无力吼叫就像黑夜之中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样。

    男人跑着跑着就累,扑倒了医生的怀里,像是找到了安全屋,放松了下来,安静的睡了过去。

    癔症,一种精神疾病。

    医生的诊断书上是这么写的。

    可男子知道,这并不是癔症。

    “可以给我来根烟么?”坐在床上的男子有些胖,面容憔悴,带着沉重的黑圆圈,显然长时间无法正常的休息,使得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陈渊平掏出一根香烟,为男子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

    “谢谢。”男子说道。

    重重的吸了一口,男子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你这个样子持续多久了?”陈渊平打开录音笔然后问道。

    “很久了,从我三岁左右吧。”男子坐在床边一口口吸着香烟,好像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每天都是如此?”陈渊平又递给他一根香烟。

    他抽的实在是太快了,只是两三句话,香烟已经没了大半。

    “小时候是,天天都这样,半夜十二点准时的起来又哭又闹,持续了将近三个多月,没间断过。”男子皱着眉头,有些烦躁,显然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什么。

    “可以描述下给我听么。”陈渊平说道。

    男子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你闭眼的时候,会感觉有东西在眼前忽大忽小么。”

    陈渊平想了想,确定了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方才回答道:“没有。”

    男子点点头,开口说道:“他们都说我是癔病,其实我是见鬼了,当然这没人会信。”

    男子自嘲的笑了笑:“三岁的时候么,总会做同样一个噩梦,反反复复,从不会换花样。”

    “那是一个舞台,一个女人站在上面,这时候倒是没啥,然后就有一条线出来,女人一下就没了,四周还很空旷。之后我就像掉进了洞里一样,乌漆麻黑的,然后看到无数的黑不拉几的东西从洞里面跑出来,形容不上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感觉毛茸茸的,然后我就会开始满床跑,边跑边哭。”

    男子深吸了一口烟,笑到:“其实听起来不吓人,可这玩意连续几个月,天天准时都来,跟个闹钟一样,这就很吓人了。”

    “更何况那时我才三岁。”

    男子弹了弹烟灰补充道:“那年是正好过年。”

    “长辈回来看你了?”陈渊平学八字的那段时间,接触过一些这样的事,所以有些东西还是懂点的。

    其实这也是陈渊平学八字的原因之一。

    “嗯,来看我了,不想走了。”男子点点头,有些愤怒:“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现在很烦他!”

    “然后呢,你家里人怎么处理的?”陈渊平问道。

    “不信呗,他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领着我四处跑医院。结果呢?能查出个啥,这就不是医学能解决的东西。”男子无奈的说道。

    “那就一直没解决,一直到了现在?”陈渊平问道。

    男子又点了支香烟回答道:“没,遇到贵人了,娘家有人懂这个,拿了四道符,烧了两个,化水喝了一个,身上带着一个。”

    “那怎么不早去?”陈渊平不解道。

    “不信呗,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根本就不会去,封建迷信么。”男子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当时已经折磨我好几个月,去的时候,差点就晚了。”

    “不过那符确实厉害,当天过后我就再没做过那个梦。你说神奇不神奇?”

    “确实是高人。”陈渊平赞叹道。

    “那你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又重新做梦了?”陈渊平问道。

    “算是吧。鬼压床知道吧,浑身不能动。很难受的,感觉醒着又感觉未醒着。”男子吐出香烟,比划了一下“就跟有人按住你四肢一样。”

    “有过,确实难受。不过医学上讲是睡眠瘫痪了。”陈渊平说道。

    “嗯,很合理的解释,我也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可我的不太一样,我能知道我什么时候被压,很准的。而且压我的东西不单单只是压我。”男子回答道。

    “那东西打我,好几次了,打我的脸,掐我脖子,抓我的腿,次次我都知道他要来,可我就是没办法醒过来,有几次它们更是光明正大的欺负我,我能感受到,它们关灯,然后从门口进来直接扑倒我身上来,我蒙着被子,它就在我脸上乱抓,明显能感觉到那种压在在脸上的压力。”

    “有点吓人。”陈渊平又点了根香烟,冷静了一下才说道:”那你怎么办了,又请符了?”

    男子摇摇头,从枕边掏出一只小荷包说道:“不好使。”

    “都能实质性的欺负我了,怎能是个小东西呢?”

    “那你怎么办了?”陈渊平皱着眉头问道。

    “我自己开始学了呗,念念经,念念咒,别说还挺好使,我现在被压了还能反抗了呢。”

    男子有些高兴:“以前只是单纯的被压,动都动不了,现在不止能动了,还能边念咒,没一会就醒过来了,有好几次我都能看见他们,雾蒙蒙的,飘来飘去的。”

    “雾蒙蒙的?”

    “嗯,和电视里的完全两个样,雾蒙蒙的你根本就看不真切,有时候能看清楚一点,有个大概样子,其余时候就是雾蒙蒙的一团。”

    男子忽然叹气道:“其实我看过我的八字,天门地户全都齐了,想不见都难,出家的命。”

    “巽道疯魔癔病人。”陈渊平说道。

    “你也懂?”男子好奇的问道。

    陈渊平点点头:“学过皮毛。”

    男子看着陈渊平说道:“其实像我这样的病人不在少数,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等到今晚,我去找它们问问。”

第十一章 缝纫灵魂

    时间若能用来救人,那么每个人都会得到永生。

    曾经是名医生,如今是个精神病患者,在205号房间留。

    病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个子不高,因为工作的关系,背有些微驼。

    老头姓曾,慈眉善目,却又不恶而严。有时是低眉菩萨,有时是怒目金刚。

    曾先生救过很多人的命。

    他是一名心外主刀医生。

    菩萨心肠金刚手段,才能将人一次次的从死路拽回。

    陈渊平很敬重曾先生,事实上医院里的人都很敬重曾先生。

    如今曾先生出院了,更是由衷的为他高兴。

    看着空旷的房间,陈渊平不禁回念起那一天与曾先生的闲聊。

    “你知道吗,看着人死在眼前的感觉很不好。”曾先生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苦涩。

    陈渊平并没有答话,他没见过死人,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所以只好闭嘴。

    好在曾先生并不是很在意陈渊平有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想多说一些平常不能说的话,其实更像是自说自话,发解烦闷。

    陈渊平便想着尽量少说话,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都说生死之事见的多了,人就会麻木了,看到了死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就跟看到个木头一样。尤其是我们这种与死神抢饭吃的人,更应该是如此。”

    曾先生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像这些事堵在心里许久了一样。

    “可生命就是生命,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医生可以逼着自己,以冷静麻木自己,因为那是医生的职业操守,必须要麻痹自己,不带感情的去做手术。可等在外面的家属却不行,他们是脆弱的,尤其是签字的那一刻,医生的一举一动都会有很多影响。”

    曾先生的表情很严肃,就像面正在对一台手术一样。

    “我从医三十多年,做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手术,救下过很多人,也救不了很多人。那时最怕的就是见家属,你并不知道,你也感受不到,躺在台子上的那个人对于他们是个多么重要的人,对一名医生来说就是一台失败的手术,可对他人来讲可能就是一个家庭的全部了。”

    曾先生说到这里,语气颇是无奈。

    “所以我想救更多的人。”

    但他如今自己却进了医院,还是严重的精神疾病。

    陈渊平有些理解曾先生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了,樊笼,画地为牢,太过于执念,以至于在心理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曾先生的手术刀很锋利,可心里的手术刀却越来越钝了。

    “想救更多的人就要发明新的手术术式。”说到这里曾先生开始伸着手四处乱抓。

    “手术最重要的是什么?病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曾先生问道。

    不待陈渊平反应过来,又自顾自说道:“效率!时间!”

    “所以我来这学习新的手术。”曾先生说到这里好像无与伦比的兴奋,就像海盗发现了宝藏,得到了宝贵的东西。

    “那天凌晨我下了手术台,遇到了一位病人,要我帮他做一台手术。手术不是很复杂,但他执意要求我来帮他做,并同时给了我一个地址。”

    “作为报酬,他会让我见到一个超乎奇迹的手术方式。”

    曾先生说道这里,忽然站起身来:“如今我来了,手术就要开始了。”

    陈渊平跟着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现在?”陈渊平小声问道。

    “没错,就现在,我要做一台与众不同的手术。”曾先生点点头,走向洗手台,开始认真的洗着手。

    “病人在哪里?”陈渊平又问道。

    曾先生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陈渊平,好像并不理解陈渊平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病人就在床上躺着呢啊!”曾先生指着病床说道。

    陈渊平顺着曾先生的手指看向病床,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看,因为他很确定床上根本没有人,但他还是决定要顺着曾先生的意思去看一下。

    那里真的没有人。

    所以陈渊平很好奇,曾先生待会要怎么做。

    “医院环境简陋,我又没带助手,手术环境实在是让人难以满意。不过你也不要怕,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我技术这么好,没问题的!你睡一觉就好了。”

    曾先生洗完手,烘干之后,走到床前,看着床头笑着说道,好像那里真的躺着一个人。

    曾先生的语气轻松间带着安慰,让人放松。

    曾先生依然保持着多年的从医习惯。

    手术开始。

    曾先生对着空气比比划划。

    房间里当然没有刀子,事实上整个病区都不允许存在刀子等各种利器。

    曾先生的操作看起来有些慌乱,没有头绪。

    陈渊平并不懂手术方面的知识,不知道曾先生正在做什么,看的更是云里雾里的。

    陈渊平就静静地站了几十分钟,直到曾先生重新站起身来,才轻声问道:“手术做完了?”

    “嗯,做完了。很顺利!”曾先生锤了锤有些发酸的腰,从容的说道:“手术做的不错,这种新的手术方式,真的是太棒了!”

    陈渊平指了指病床笑着说道:“能说说看么?”

    “可以。”曾先生回答道:“我清理一下,等会再说。”

    说完曾先生转身又去洗手了,顺便换了身衣服。

    “这台手术是我做过的最匪夷所思的手术。”曾先生坐在沙发上有些兴奋。

    陈渊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灵魂!缝纫灵魂!你知道么!灵魂能被缝起来!”曾先生激动的说道。

    陈渊平当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

    好在曾先生还是老样子。

    伸手指着病床,曾先生兴奋的说道:“今天的这个病人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了另一台手术床上,就在我为他做手术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

    “死的是他的**,他的灵魂并没有死!”

    “死人的时间观念和活着的人是不一样的!”

    “时间!时间是能被掌控的!”

    曾先生的样子有些疯狂。

    “他们在做手术,拯救的是**,让**的机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我在这里也是在做手术,拯救的是他的灵魂,他的时间。”

    “你看我的手术刀,很奇怪的。”曾先生伸手捏住了什么东西,“像刀子,又像针,切割,缝合。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病人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我做的就是将他缝合回去,将灵魂缝回他的**!”

    “切割时间,缝纫灵魂。世间还会有这种神奇的手术方式!你能想象得到么!”

    陈渊平摇摇头,“不太懂。”

    “那这样讲,我把他作为人类的时间截取了下来一段,在那一段时间之中,这个病人是不会受任何外物的影响,在这里没有死亡,病人几乎得到了永生。而离开身体的灵魂并不会马上离开,时间流速不同,你可能觉得病人死了,但是病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趁着这段时间,我就要将他的灵魂抓住,缝到被我切割出来的时间之内,让他在这无限永恒的地方适应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当然这也是时间差,灵魂出体又回去,很麻烦的,所有人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说到这里曾先生顿了一下,有些自豪:“所以我就帮他们将灵魂缝了回去。省去了摸索回去的步骤,只需要重新适应身体便好,被切割出来的时间是无限的,足够他们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了。”

    “莫比乌斯环?”陈渊平尝试着问道。

    曾医生眼睛一亮:“差不多,人体就是大的莫比乌斯环。”

    “那么他们以后就不会死了么?”陈渊平问道。

    曾先生点点头,有摇摇头:“理论上来说,可以做到永生。但这不行,有为天地伦理,并且灵魂脆弱,**易老。缝一次就是极限了,加上外力因素,尤其是术后的恢复,都会破坏所谓的平衡。还是会死的,我这么做只是给病人一次生的机会,其他还得看运气了。”

    “能有一次活命的机会,也是不错的了,很好的了!”陈渊平赞叹道。

    曾先生笑了笑,看着病床:“不客气。”

    ……

    那天之后,曾先生好像失忆了一样,并且病很快就好了。

    之后就很快的出院,重新回到了工作之中。

第十二章 真我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陈渊平面前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阳光大男孩,稚气未脱尽,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大口喘着粗气,就像刚打完一场篮球赛一样,看起来十分疲劳。

    事实上,刚才他仅仅是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偶尔会将眉头皱起来,不过很快又会舒展开来。

    如此反复。

    这种状况从陈渊平进来之前就持续了很久了。

    “我是否打扰到你了?”陈渊平问道。

    “没有,事实上你打扰到的并不是我,而是他。”男孩笑了笑有些感激陈渊平:“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输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陈渊平不解道。

    男孩点点头:“他本来可以杀死我的,可惜分心了,被我找到机会杀掉了。”

    “感觉我好像犯罪了一样。”陈渊平努努嘴说道。

    “我又没死。”男孩笑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陈渊平问道:“还用原本的名字?”

    “叫我c吧。”男孩想了想回答道:“在我们统一之前,谁叫那个名字都不合适,我们都有自己的名字的。”

    “那好吧,c,你们打了多久了?”

    陈渊平看着面前的阳光大男孩,想象不出来他们是如何争斗的。

    “不是很久,从我出生到现在,也就十多分钟吧。”男孩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心中盘算了一下:“十二分钟左右,我成长的比较快。”

    “那他死了,就是消失了?”陈渊平疑问道:“还是等着重新出生?”

    “吃了,或者说融合了,以我为主体,因为我赢了。”c看着陈渊平认真的说道:“输的一方就要被吞掉,这是我们的胜负规则,吞掉了就能继承记忆了,不然每次都要重新开始新的记忆很麻烦的。”

    “很残酷啊。”陈渊平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要这样持续多久?”

    “残酷是有点残酷,事实上我们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方式,不过最后所有人还是选择了这个方式,因为这种方式最简单最实用。至于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c回答道,同时伸出手示意陈渊平等一等:“下一个挑战者来了。先不说了。”

    陈渊平关掉了录音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正好是十五分钟之内。

    房间里寂静了好一会,c一直紧皱着眉头,显然不是很轻松。

    良久。

    “c?”陈渊平试探着问道。

    “嗯。”

    “赢了?陈渊平再一次问道。

    “赢了,不过并不轻松。”c回答道。

    “恭喜你。”陈渊平祝贺道。

    “别这样说,没准再来一次我就死了。c摇摇头,不太想听这类祝贺的话。

    “好吧,能说说他们的来历么?”陈渊平重新打开录音笔。

    “道家修真我知道吧?”c想了想问道。

    陈渊平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也想修出个真我来,所以用了这种特别的方式。斩念斩欲是很难的一件事,与自己的**争斗,和自杀没什么区别。我,很讨厌我自己,甚至可以说厌恶了……”

    “厌恶自己这些**,所以便不断的杀死自己,来消除**。是这个意思吧?”陈渊平听了一会总结性的问道。

    “嗯。”c点点头。

    “最后无欲无求?”陈渊平问道。

    “怎么可能无欲无求,还是要吃饭喝水睡觉的,杀的又不是所有的**。”c摇摇头。

    “那你属于哪种**?”陈渊平好奇的问道。

    c摇摇头:“哪种都不属于,我只是单纯分裂出来来抢身体的,**这东西有时好有时坏,判定标准很模糊的,不能出来就杀掉他们。就像去超市买刀子一样,回家做饭还是行凶作恶,在买刀子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我有点懂了,你就像保护机制,作恶的时候出来阻止。”陈渊平恍然大悟。

    “对也不对,保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想做一回主人。”c再次摇摇头。

    “那你现在做了这句身体的主人,是不是就继承了他的**?”

    陈渊平说出这话就觉得很别扭。

    “是继承了,不过我出生的时候是很纯粹的。”c说到了这里停了下来,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你可以理解为,重新开始,或者刷新。”

    “你在**的好与坏中间,是这个意思吧。”陈渊平说道。

    c点点头。

    “那下一个挑战者就会在你向一头走向的时候出现呗。”陈渊平问道。

    “不。”c否定道:“挑战者是随机出现的。”

    “有点蒙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判断**的。”陈渊平听的云里雾里的。

    “先天本心和后天本心的问题。”

    “先天本心是恶,可能后天更恶或者善;先天本心是善,可能后天本心更善或者恶;先天本心是无,可能后天是善也是恶。”c耐心的解释道:“人活一辈子就是去伪存真的过程,一辈子顺应本心,和一时顺应本心,一辈子违背本心,和一时违背本心,是不一样的。后天的教化很大程度影响一个人,背离本心,还是顺应本心,或者随心所欲,都有不同的结果。所以也就有了伪。”

    “还是不懂,这根本就没法去定义。”陈渊平摇摇头,定善恶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左右的,儒家千百年的问题,到现在也没个所以然。

    “不懂很正常,其实我也不太懂,我只是出来打架的。”c笑了笑

    说道:“**是无穷的,我是杀不尽的。”

    “这一点道家就很厉害。”

    “所以就一直循环下去?”陈渊平已经不想考虑刚才的那个问题了。

    “差不多。”c点点头。

    “那最后到底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停止?”陈渊平更是不解。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可以问问那个一切开始之前的我。”c摇摇头回答道。

    “好像养蛊一样啊。”陈渊平拎不叮的来了一句。

    “差不多,当有一天**不在增长,像我一样的人也不会再出现,那时就算寻得真我了。”

    “那时要这么做?”陈渊平问道。

    “其实很简单,我与我周旋已久,宁做我。”男孩笑的很阳光。

第十三章 不好沟通的人

    医院的洗手间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那里时常站着一个人。

    白天黑夜,除了吃饭睡觉她都会站在那里,其实若是不需要睡觉的话,她会一直站在那里。

    有时她会搬个凳子,有时会带一些零食,有时就直愣愣的站着,累了就动动腿扭扭腰。

    更有一天她竟然拿了个3d眼睛,带着爆米花。

    奇怪医院里怎么会有爆米花呢?

    她从不理人,医生喂药,也只是接过来,张开嘴,放进去,喝口水,就跟个机器人一样,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反馈。

    倒是有很多病人去打扰过她,当然很多都是无心的,然后就被她打了一顿。

    她去看镜子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安静,有时会伸手在镜子前面左右拨弄着,就跟看电影一样,快进、后退,偶尔勾勾嘴角,偶尔皱皱眉头,有时还会看的哭起来,看起来很平常,其实站在她身边看久了会毛骨悚然的。

    镜子上当然什么都没有,她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就像一位爱追剧的少女,废寝忘食。

    她会向使用镜子的人分享零食,或者邀请她们坐下来一起观看,当然是没人敢的,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

    中午吃饭的闲暇之余,陈渊平抱着一大堆零食出现在食堂内,环视了一圈寻找到目标,径直走了过去。

    女子疑惑的抬头看看他。

    “都是你的。”陈渊平将零食推到女子身边。

    “都是我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又小声的确认了一下。

    “嗯。”陈渊平笑着点点头。

    女子的眼里好像多出了很多的小星星,张开双臂将零食全部揽到怀中,笑着趴在上面,别提有多激动了。

    “你为什么要送我零食?”欣喜了一会女子忽然问道,双臂紧紧的抱住堆成小山的零食堆,生怕眼前的人一个返回将零食都要回去。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陈渊平小声问道,又觉得不妥赶忙解释了一句:“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有个沟通的称呼而已。”

    女子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狭长眉眼里充满了警惕,可是怀中的零食又让她有些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大概是舍不得,大概是不好意思,女子弱弱的说道:“蓉止,芙蓉的蓉,止戈的止。”

    “陈渊平。渊博的渊,平安的平。”陌生男子同样的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你为什么要送零食给我?”蓉止再次问道。

    看着面前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陈渊平坦然道:“想知道你每天都在看什么。”

    “不告诉你的话,是不是这些零食就要还给你?”蓉止可爱的眉头蹙在一起,小脸上写满了纠结与不舍。

    “嗯,都得还给我。”陈渊平点点头,丝毫不会脸红。

    蓉止看看那座小山一样的零食堆,陷入挣扎,最后妥协在那座小山之下。

    “我给你讲,但你要保证不要跟别人说。”蓉止看着陈渊平认真的说道。

    “没问题。”陈渊平看着蓉止回答道。

    “算了,你还是会跟别人说出去的。”蓉止忽然叹了口气,将那座小山推回,那种神态完全不像一个十六七的孩子所有的,更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对希望充满失望的无奈。

    蓉止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陈渊平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抱着零食转身离开了食堂。

    蓉止的脸上倒是在没有其它的表情。

    门外,曲成坐在走廊的长条凳上,看着又抱着零食走出来的陈渊平招招手,笑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说着伸手拿过一包薯片撕开就往嘴里的塞,一点都没见外。

    陈渊平苦笑了一下,刚才抱着一堆零食正好遇到了曲成闲着无事在医院里溜达,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听到陈渊平打算去蓉止嘴里套点故事出来,曲成便于他打了个赌。

    啪。

    食堂的门被再度推开,蓉止紧随其后的走了出来,路过陈渊平的身边,看都没看一眼,急匆匆地向着洗手间跑去,就像赶场看电影的小姑娘一样。

    “走吧。”曲成率先站起身来。

    二人跟在蓉止身后,不紧不慢。

    啪。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俩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在门外逗留,寻了一处凳子坐了下来。

    “你说她到底看个啥呢?”

    陈渊平越发好奇。

    “以前听护士说过,不过说出来挺玄乎的。”曲成尝试着回忆着。

    “哪个护士?”陈渊平看向曲成。

    “离职了。”曲成摇摇头,示意陈渊平就别想了,然后又补充道:“被吓的。”

    “被吓的?!”陈渊平更是好奇,倒也不会害怕。

    最近吓人的事他可见的多了。

    “那小护士其实挺好的,一天天形影不离的跟着那姑娘,可能是太过好心了吧,姑娘便想着和小护士多说说话,然后就出事了。”曲成皱着眉头回忆道。

    “说啥了?还能出事?”陈渊平问道。

    “你说要是有人忽然跟你说一大堆你曾经经历过的事,你会不会害怕?”曲成看着洗手间的门皱着眉头问道。

    “得看是什么人了,认识的或者亲人什么的那到没什么,要是不认识的那可就吓人了。”陈渊平皱着眉头说道。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跟护士说了这些?”陈渊平吃惊的问道。

    “嗯。”曲成点点头:“事无巨细的那种。”

    “吓到了。”陈渊平说道:“怪不得呢,离职了。”

    “倒不是因为这事,吓人的是那小姑娘给人家的未来都说出来了,也没多说,就医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几号来了新病人,几号有人出了院,今天会干啥,明天会干啥。跟列了个表一样,说的那叫一个详细。”曲成语气平静的说道。

    “真的假的?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晰?”陈渊平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我有钱啊。”曲成抛出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要不你想,她成天坐在那里干啥啊?有病啊?”曲成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陈渊平,他实在想不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白痴的人。

    起身拿了一包薯片,曲成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临到洗手间的门口还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陈渊平拍拍脑袋,忽然记起了,曲成也是个精神病,还是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白痴。

    然后也起身抱着那堆零食向着曲成的方向跟了过去。

    洗手间内,蓉止没有看向镜子,转过头来,看着陈渊平抱着零食远去,镜子里的她看的认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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