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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丑     大暠江湖录txt下载     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拨云见日(下)

    黑发老道明白季长醉已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了,就不再卖关子,开口道:“是关于段钰钰的,段钰钰虽然在舞袖楼死在了胡思源的手上,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胡思源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杀了她的。”

    “而那指使胡思源的人,”黑发老道靠近季长醉,小声道:“就是连峰派的掌门,人称‘掌可碎山’的简放柯!”

    “是简放柯?前辈从何得知?”

    季长醉有点不相信是简放柯指使的胡思源,因为据他所知,简放柯是个极为正派的人,而且和他从来没有结过仇怨,怎么会指使胡思源杀了段钰钰?

    黑发老道站了起来,道:“我知道我说是简放柯指使的胡思源,你一时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管你信与不信,都是简放柯指使胡思源杀的段钰钰。因为这既是老道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耳所听的。简放柯就是在这千湖山上,让他伺机当着你的面,杀了段钰钰。我那时正好在附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时我运功隐蔽了自己的气息,所以没有被他们察觉到。”

    季长醉听黑发老道说得言之凿凿,心下已经信了七分,便问他道:“简放柯为什么一定要让胡思源当着我的面杀了钰钰?”

    “我不知道,”黑发老道向西遥望,望着远处的连天峰,“你或许只有找到简放柯,当面质问他一番,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季长醉也站了起来,道:“以简放柯的为人,我猜想在他的背后,还有着指使他的人存在。”

    “所以你怕他已经被灭口了?”

    黑发老道看向季长醉,见他眼中杀意涌现,不敢与他对视。

    季长醉带:“有一点担心,如果简放柯已经被灭口了,那我费的力气就会更多,冒的风险也会更大。”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运气还比较好,简放柯现在还没有死,三日之前,他还在连天峰上举行了让位仪式。”

    “让位仪式?”季长醉问道,“他已经卸任掌门了吗?”

    “不错,他正值壮年,却忽然卸任了掌门,江湖里对此都殊为不解,但老道我却知道他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掌门不当,去当一个小小的长老。”

    黑发老道此时有些得意,神色中都有着志得意满的样子。

    “看来前辈对此早已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还请前辈告知一二,为我解惑。”

    “道理其实很简单,”黑发老道面向季长醉,“就在你离开应天的第二天,当今皇帝就颁发了禁武令,为了杜绝的天下习武之人以武犯禁,禁止各大门、各大派、各大堂传授武功,想借此让江湖彻底从世上消失。简放柯为了自保,就把掌门这块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了。”

    季长醉道:“朝廷怎么会颁发这样的命令?这不是逼着江湖与朝廷决裂,甚至造反吗?”

    黑发老道说道:“这说明朝廷早就有了剿灭江湖的打算了,之所以现在才把这个想法完全暴露出来,只是因为朝廷现在才有了一举剿灭江湖的实力。这一点你在朝廷当了几个月的相国,应该多少也有些了解。”

    季长醉道:“实不相瞒,说来惭愧,朝廷对剿灭江湖所做的准备,我是一概不知。直到现在,我才刚刚知道朝廷已经确定要对江湖动手了。”

    “你是个特殊的人,你既在江湖待过,也在朝廷里待过,所以要在江湖中找一个能挽救江湖于这次危难之中的人,就只有你了。”

    黑发老道看着季长醉,眼中满是期许。

    “前辈此话何意?我听不大懂。”

    季长醉佯装自己不懂,想看看黑发老道的反应,看黑发老道究竟想让他干什么。

    黑发老道笑道:“你聪明得很,我说的话,你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但无论我怎么说,到最后你会怎么做,都只能由你自己来拿主意,别人是干涉不了得。而且我已经这样老了,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江湖的存在与否,和我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话,只是因为我对这包容着罪恶和正义的江湖,多少还是有些留恋,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罢了。”

    季长醉道:“前辈所言,我已经尽数记在心里了。不过我当前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简放柯,弄清楚钰钰的死,为她报仇,给她一个交代。”

    “如果最后你发现你要报仇那些人,不是你所能敌的,你还会报仇吗?”

    黑发老道很想知道季长醉为段钰钰报仇的信心,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关系着季长醉的命运。

    “无论是谁,只要他导致了钰钰的死,我必让他偿命!如果以我的能力不能杀掉他,那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让他后悔终生!”

    季长醉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些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好像这些这些话他早已经想好了,只是在等待着脱口而出的机会罢了。

    黑发老道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是这样想的,那我也只能祝你好远,早日将那些人都杀掉了。”

    他转过身去,背向季长醉,又道:“现在我的承诺我都完成了,我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我便就此与你别过,来日再见吧。”

    黑发老道正要走,季长醉却喊住了他,道:“前辈还请稍微等一下,我还有一事相问。前辈为什么三十年来的多数时间都在山上隐居,却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老道我无可奉告。”

    黑发老道边走边说,一下就走出了很远,再一下就快走的没影了。

    季长醉本想叫住他,却还没有来得及叫,他就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这时白风斜见黑发老道忽然之间走了,对黄筱竹道:“那老道士怎么突然就走了,我还以为他和季长醉说了那么多话,是要和他拜把子了。”

    黄筱竹道:“人走了比留下好,不用小心提防,现在他既然已经走了,我们就快过去吧,看看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也和长醉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别

    黑发老道走后,白风斜走到季长醉面前,道:“那老道士终于走了,你现在已经拿到了剑,我们这就下山去吧,下了山让章子丘再钓一条鱼来吃。”

    季长醉皱着眉,道:“你们去吃吧,我下山之后,要立即赶往连天峰。”

    “你去连天峰干什么?难道你还有一把剑埋在那里?”

    白风斜笑着看向季长醉,见他神情凝重,心中感到很是沉闷。

    黄筱竹问季长醉道:“你要去连天峰,是因为刚才的那个道长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不错,”季长醉道,“前辈说指使胡思源杀害钰钰的人,就是前任连天峰掌门简放柯。”

    黄筱竹道:“简放柯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干这样的事,万一那道长是编了这些话来骗你,你去连天峰,岂不是会错杀了好人?”

    季长醉道:“不会的,我会问清楚再杀他,不会让他冤死的。”

    “那这么说来,连天峰你现在是非去不可了?”

    黄筱竹看着季长醉,眼里全是对他的担忧,她害怕季长醉一个人去连峰派,会遭到围攻,从而有去无回。

    “是,连天峰我现在是一定要去的,谁也不能阻止我。钰钰的死,我一定要弄清楚,凡是参与进去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季长醉抓紧拳头,骨节发出一阵脆响,此时他的眼中满是恨意。

    黄筱竹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你要答应我,让我陪你一起去连天峰。”

    “不行!”季长醉背对着黄筱竹,“我去连天峰,免不了要和别人动手,要是带上了你,我怎么顾得过来?”

    黄筱竹道:“我不要你顾,我想跟你上连天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亲眼看着杀害钰钰的仇人身死,看着她大仇得报而已。”

    季长醉想了片刻,道:“那好吧,不过你要和我同去的话,必须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黄筱竹问。

    季长醉道:“第一,无论我要做什么事,你都不能阻拦;第二,无论我要杀什么人,你都不能阻拦;第三,到了连天峰之后,你一定不能擅自行动,要时刻跟在我身边,因为钰钰已经去了,我不想你再出事。你如果肯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就和你一同去连天峰。”

    “好,我答应你。”

    黄筱竹没有考虑就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因为她觉得只要季长醉肯带她一起去连天峰,别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季长醉转身就走,黄筱竹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喂,你们就这样走了吗?不管管我们三个吗?”

    白风斜对着季长醉的背影大喊,心里大骂他只带着黄筱竹一个人走,真是见色忘友,十分地不够朋友。

    季长醉这时才想起千湖山上原来还有白风斜三人在,回过头,对他道:“是我在情急之下,一时疏忽了,对不住。但我现在要去连天峰,不能和你们一同前往。因为全部都去的话,目标太大,不利于我行事。而且我去连天峰也不是好玩的,其中有着难以预料到的风险,你们是没有必要跟着我去犯险的。所以就请你们自便吧,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日后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风斜心下寻思道:“现在武林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找我的下落,我如果去了连天峰,那就是自投罗网,我白风斜聪明一世,可不能犯这个傻。本来以为只要和季长醉待在一块儿,就可以保得我高枕无忧,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要去连天峰了。那我也只好寻一个人少僻静的地方躲上一阵子,避避风头,过些日子再出来了。”

    想到这里,白风斜直起脖子,拱起手,故作正经地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江湖路远,来日再会!”

    季长醉笑着拱手道:“来日再会!”又对着章子丘和小和尚道:“两位,来日再会了。”

    季长醉说完就要走,章子丘立马叫住他,道:“先别走,我想和你一起去!”

    季长醉皱眉道:“你?你去给我添乱添堵吗?”

    章子丘道:“你少看不起人,我怎么说也是名门之后,简放柯见了我,也一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季长醉笑道:“你还是算了吧,你有多少斤两,我心里清楚得很。况且你一心要跟着我,做我的跟屁虫,不过就是想让我把你收入门下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想要当我的徒弟,背地里打着什么算盘,但我答应你,如果我给钰钰报完仇之后,还能再见到你,而我碰巧又心情不错的话,就收了你这个蠢徒弟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章子丘有点不相信季长醉会把收他做徒弟的条件弄的这么简单,他原本以为就算他每天软磨硬泡,至少也要经过两三年,季长醉才会答应收他为徒。

    季长醉道:“你放心好了,我季长醉答应别人的事,再怎么样也会办到的。这下你总可以乖乖地离我远一点了吧?”

    “可以,可以,我这就下山,和你离得远远地,让你一连几天都见不着我。”

    章子丘心想:“我就在连天山下守株待兔,等你从连天峰上下来了,我就出来和你碰面,你就非得收下我这个徒弟不可了。”

    他的想法的确很好,但是白风斜立即就让他的想法完全破碎掉了。

    “既然都说好了,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后会有期了!”

    白风斜拉住章子丘,对他道:“你小子就跟着大爷我,专门给大爷我去千湖镇钓鱼吧。”

    他说完看向小和尚,道:“小淫僧,你要不要和大爷我一起?要是和大爷我一起,保管你有好鱼可以吃。”

    小和尚道:“求之不得。”

    章子丘大叫道:“求个屁的不得啊!我才不想和你们一块,还要我去钓鱼,那要钓到什么时候?”

    白风斜道:“钓到大爷我不想吃鱼的时候,你就可以不用钓了。”

    “后会有期!”

    季长醉看着白风斜、章子丘和小和尚,大笑了一阵,就和黄筱竹一起下山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连天峰上松柏长(上)

    春风抚地,万物生新,高耸入云的连天山化掉了一冬的积雪,披上了一件青绿色的罗纱。

    季长醉和黄筱竹下了千湖山之后,一人骑了一匹快马,连夜赶到了连天山下。

    连天山地势极高,整座山只有一条通向山顶的山路。

    而外来人要想走上这条山路,就必须要经过山门。

    山门每时每刻都有连峰派的弟子在把守,季长醉和黄筱竹到得山门时,一个发色枯黄的连峰派弟子从山门里走了出来,对他们道:“两位请留步,连峰派封山三个月,不接待外客,两位请回吧。”

    季长醉丝毫没有打道回府的想法,道:“我有要事需见你们的前任掌门简放柯,还请行个方便。”

    “本派前任掌门现任大长老简师伯正在闭关,不能见客,两位的事再怎么要紧,也请等到三个月之后简师伯出关,再来上山。”

    那连峰派弟子坚持不肯让季长醉和黄筱竹进山,态度十分强硬。

    “不管你们有没有封山,也不管简放柯也没有在闭关,我今日都一定要见到他。你们要是不给我让出一条路来,就休怪我伤了你们!”

    季长醉扫视了一遍把手山门的连峰派弟子,见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武功还算过得去的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就要硬闯山门。

    那连峰派弟子此时还拦在他前面,道:“两位若要硬闯山门,不仅于礼不和,我连峰派一千五百名弟子,也都决不会答应!两位请回吧!”

    “别说是你们一千五名弟子,就算你们联手五堂七派一起来,也拦不住我片刻!”

    季长醉一掌将那连峰派弟子打翻在地,引得把守山门的连峰派弟子都围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将黄筱竹揽在怀中,轻身跃起,将一众连峰派弟子的脑袋当作了踏板,一路踩进了山门。

    进了山门之后,季长醉如法炮制,一直来到了半山处的栈道。

    那栈道一边是陡峭的石壁,一边是漆黑的铁索,中间的过道极为狭窄,仅可容得一人经过。

    走入栈道,季长醉走在前面,让黄筱竹紧紧跟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衣角。

    季长醉行至一半,见到栈道的出口之前,聚集了一大批连峰派弟子,回首望去,栈道的入口也已被连峰派的弟子所占据。

    这种时候,只要一边的连峰派弟子挥刀斩断铁索,毁掉栈道,任季长醉武功通天,也只能掉下山去,摔得尸骨无存。

    季长醉想到这一点,在栈道上加快了脚步,这时聚集在出口的连峰派弟子扯住铁索,取出大刀,就要朝铁索砍去。

    眼看铁索就要被大刀砍断,季长醉不再往前走,转而抓住手边的铁索,伸出另外一只手让黄筱住握住,想着到时一边斩断铁索,还可以不至于立刻掉下山去。

    就在这时,季长醉忽然听得出口处传来一声大喊:“都停手,让他们过来!”

    他放眼看去,见得喊出这一声的人慈眉善目,穿一件白净长袍,正是简放柯。

    他不知道简放柯为什么要放过他和黄筱竹,但现在他们既然逃脱了危机,就已经足以庆贺了,也就不必再想其中的缘由。

    季长醉和黄筱竹走出栈道,走到简放柯面前,简放柯对季长醉道:“季大侠今日忽然来访,而且点名要见我,不知道是所为何事啊?”

    季长醉道:“你不是在闭关,而且还要三个月才会出关么,怎么现在又不用闭关了?”

    简放柯笑道:“我本来是要闭关三个月的,不过我一听说季大侠有要事来找我,怕怠慢了季大侠,就连忙出关了。不知季大侠找我,有什么要事?”

    季长醉道:“谈不上要事,我只是来找你还债的,还一个人血债!”

    简放柯闻言色变,又飞快地镇定下来,对周围的连峰派弟子高声道:“你们都听着,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能为我报仇,明白吗?”

    连峰派众弟子迟疑了一会儿,都道:“明白!”

    简放柯对季长醉和黄筱竹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请两位跟我移步到别处吧。”

    季长醉和黄筱竹跟着简放柯来到连天峰上,又来到了峰顶的山崖边。

    山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临渊而望,让人感觉自己无比的脆弱和渺小,感觉自己在这深渊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简放柯望着身下的深渊,道:“我有一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十年了,就是每日不管有多忙,都会到这里来望着这片深渊,望上小半个时辰。”

    季长醉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闲暇的时间,我还以为你每日里忙得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简放柯道:“那倒不至于,我觉得人要是忙到那种地步了,实在是不太好,因为他连静下来独自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岂不是会错过很多东西,犯上很多过错吗?”

    季长醉道:“那按照你的说法,你每日都独自思考了小半个时辰,你是不是就从来没有犯过错?”

    简放柯转过身,面向季长醉,道:“当然不是,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有犯错的时候,只有死人才不会犯错,因为死人已经没有了犯错的机会了。我犯过很多错,其中和你有关的,就是指使了胡思源杀了段钰钰。我想你也正是为此而来吧?”

    季长醉紧紧握住剑鞘,眼中杀意翻涌,冷声道:“胡思源真的是你指使的吗?你要知道指使他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一定会让他死在我的剑下!”

    “胡思源的确是受我指使的,除了我之外,也无人可以指使他。”

    简放柯毫不否认,好像根本就不惧怕季长醉一剑杀了他,或者说对于死亡,他一点也不感到恐惧,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别样的解脱。

    季长醉道:“胡思源是你指使的,那你又是受了谁的指使?我和钰钰与你都没有什么仇怨,你犯不着担着风险指使胡思源去杀钰钰,在背后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连天峰上松柏长(下)

    季长醉听到简放柯承认是他指使了胡思源之后,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冲动了,但他还想从简放柯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有关段钰钰之死的消息,所以才强行忍住了从他内心喷涌而出的杀气。

    “那身处于背后的人,就让他永远待在背后吧。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让这段杀孽就我这而止?”

    简放柯拿出一把由精钢打造而成的的短匕,又道:“以我的死,来结束掉这段杀孽,季大侠意下如何?”

    季长醉闪身到简放柯面前,冷冷地道:“要结束掉这段杀孽,只有相关的人死光了才办得到。你想用自己的死来包庇保护那躲在背后的人,这绝不可能!”

    简放柯叹了口气,道:“仇恨一旦从心中产生,就万难平息,最后只会害人害己。我想段钰钰在九泉之下,也不想你因为她的死,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世上没有我走不回的路,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知道人作了孽,就一定要还!”

    季长醉冷眼看着简放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简放柯如无波的古井一般,平淡似水,让季长醉什么也没能瞧出来。

    简放柯抬头看着季长醉,道:“别人做的孽,你就一定要让他偿还。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做的孽,要怎么去还?又要还给谁呢?”

    季长醉怔住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会知道他所做过的孽要怎么去还,也不知道要向谁去还。

    他这活到现在,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少杀孽,而他只有一条命,怎么能够偿还得清?

    所以他只能选择不还,一个人就算欠下了一笔如山之巨的债务,只要他铁定了心不还,最多不过以死抵债罢了,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出现。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在背后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季长醉双目一横,右手上扬,孤鸿剑已经出鞘,他把剑搭在简放柯的肩上,剑峰直对着简放柯的脖子。

    简放柯瞥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剑尖,对季长醉淡淡地道:“你这么想知道在背后指使我的那个人是谁,可是你知道之后,又能怎么样?那个人和我都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手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让胡思源当着你的面杀死段钰钰,就是那人下的一步棋。你纵使把在背后指使我的人给杀了,也不会影响到整盘棋的走势,所以说到底,你想要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徒劳而已。徒劳注定无功,你又何苦如此呢?”

    “我不管我所做的是不是徒劳,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去做,就一定会后悔!我后悔过太多次了,我很明白那种事后悔过,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再后悔一次!你今日告诉我也好,不告诉我也好,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该进地狱的人,通通都进到地狱里去!”

    季长醉咬着牙,说出的话十分低沉,像是他发出的誓言一般。

    简放柯沉默了一会儿,转向南面。

    南面是一片浅青色与深青色交融的松柏,古语说:“松柏长青”,但松柏也会有老的时候。松柏若是老了,颜色就会变深,这表示它们的生命和人的生命一样,越到最后,就越是沉重,等到那份压在生命上的重量到了生命所不堪重负的时候,生命也就随之终结了。

    这或许是一切生命的宿命。

    然而这宿命并不悲凉,因为正如那一片松柏每到来年春天就会生出青翠的新芽一样,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命,在老去的生命缓慢凋零的同时,也会不停地有新的生命诞生。

    如此循环往复,生命会在新老交替中得以成长,生命也就随之而有了意义。

    这个道理是简放柯在这山崖上看着深渊和那片松柏,陆陆续续想了二十年才想明白的。

    二十年想明白一个道理,在简放柯看来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因为“朝闻道,夕死可矣”,有些道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才能完全明白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戌初挂印去,子正葬山岗。”

    简放柯对着那片松柏,忽然吟出了四句诗。

    “什么意思?”

    季长醉紧皱眉间,将眉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没有什么意思。”简放柯答道,“只是我一时昏了头,附庸风雅,胡言乱语而已。”

    季长醉盯着简放柯的后脑勺,道:“看来你是不准备告诉我那个在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了,如此我已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就送你到地府里去吧!”

    他话一落音,正要出剑,简放柯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且慢!”

    季长醉道:“怎么?原来你到底还是怕死,已经反悔了不成?”

    简放柯并不理睬季长醉,擎起手中的匕首,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不喜欢反悔,我只是想将我犯下的杀孽,以自我了断的方式,还给我自己。”

    匕首插的很深,已经刺破了简放柯的心脏,鲜血从他的胸口泊泊流出,但他脸上并无一丝痛苦之色,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力气,盘起腿,坐在了山崖边,身子坐得很正。

    昏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已经死去的身体沐浴上了一片金光,变得巍峨如大山,庄严如日月,简直让人不可直视。

    季长醉不知道简放柯是怎么做到人已死去,而身体却不倒地的。他眯起眼睛,努力地看向简放柯的呈打坐状的尸体,想看的清楚一些。但他越是努力看,越是看得眼前一片金光,什么也看不清。

    黄筱竹这时还不敢相信简放柯已经死了,感到有些害怕,靠近季长醉,抓住他的手,问道:“他真的已经死了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可以坐得这么正,好像……好像一尊大佛一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南面有美尼(上)

    季长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他确实已经死了,他死了还能坐得这么正,或许说明他的为人也确实还算正直吧。”

    黄筱竹看着季长醉,柔声道:“你戒了酒之后,咳嗽的老毛病还是没有好转吗?”

    季长醉笑道:“你都说是老毛病了,怎么还会好转?我都咳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一下不咳了,反而会不习惯的。”

    黄筱竹道:“久咳伤肺,你可要当心你自己的身子,这事别人是管不来的。”

    她一直都很为季长醉的身子担心,因为她曾经亲眼看到季长醉咳嗽时咳出了血来,那时是季长醉喝酒喝得最凶的时候。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他现在已经戒了酒了,要是还没有戒酒,他会咳得更厉害的。等下了山之后,我弄一些当归、川芎、芍药、熟地、白术、茯苓、五味子、去心的麦冬、桑白皮、甘草、阿胶,每天都熬上一碗安肺汤给他喝,他喝上一两个月之后,咳嗽的状况应该会好转很多的。”

    黄筱竹想得出了神,嘴角上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季长醉见她忽然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笑着对她道:“你怎么傻笑起来了?我们该走了,这里离凤仪庵还有好几十里的路要走,我们要是再不动身,晚上就要在路上过夜了。”

    黄筱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季长醉的意思,道:“啊?我们去凤仪庵干什么?简放柯已经死了,线索到他这里就已经断掉了,我们还是下山安顿一阵子再说吧。”

    季长醉道:“线索没有断,简放柯已经把在他背后指使他的人告诉我们了。”

    “哦?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人的名字出来,哪里把在他背后指使他的人告诉我们了?”

    黄筱竹不太相信季长醉说的话,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让季长醉去寻仇了,他想让季长醉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远离江湖上的刀光剑影。

    不过季长醉却此时胸有成竹地说道:“简放柯已经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了,他刚才有一段时间一直望着南面,说明南面有一个他十分在意的人。而那个他所在意的人,就是在背后指使他的人。因为简放柯一生既不爱财,也不爱权,只有他所在意的人,才能让他做他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黄筱竹道:“照你这么说来,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南面有那么多的人,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所在意的人在凤仪庵?”

    季长醉道:“因为据我所知,江湖里能让简放柯违背自己的原则去做一件事的人,就只有凤仪派的惠风师太了。惠风师太在出家之前,曾是简放柯的恋人,因为某些事和简放柯闹翻了,才去凤仪庵出的家。她出家之后,简放柯终生都没有再娶妻,这说明简放柯一直都没能忘了她。所以说在背后指使简放柯的,又在连天峰南面的人,就只能是惠风师太了。”

    黄筱竹又问道:“可惠风师太一向以武林正派自居,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季长醉冷笑道:“这些年来,我对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都差不多看透了。他们这些自诩为武林正派的人中,大多数人反而都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比起那些被他们所唾骂,所不耻的邪魔外道来,还要令人生厌作呕,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过于虚伪了。我和那惠风师太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谁知道她是不是一众虚伪透顶的武林正派当中的一个呢?”

    黄筱住听季长醉都这么说了,知道他是要立即动身去凤仪庵了,便对他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快走吧。”

    季长醉随即和黄筱竹一起下了连天山,一路上他们都被一群连天派弟子给围绕着。

    因为简放柯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连峰派弟子的耳朵里了,但又因为有简放柯“不准报仇”的遗训在前,所以他们都不敢随便对季长醉和黄筱竹出手。

    中间有两个连峰派弟子对季长醉亮了刀子,但季长醉连看都不看,直接就把他们给无视掉了。

    下了山之后,季长醉和黄筱竹骑着原先骑来的快马,朝着南面的凤仪庵进发。

    他们一路上驱马急驰,子时还没到,就到了凤仪庵。

    凤仪庵晚上戒严,不允许生人,特别是生人中的男人进出。

    季长醉见担当凤仪庵守卫的凤仪派弟子很多,不想去触那个霉头,刚好也觉得有些累了,就找了一间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和黄筱竹在里面稍稍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季长醉就和黄筱竹出了客栈,来到了凤仪庵的大门前。

    凤仪庵是天下第一大庵,平日里香火兴盛,进进出出的香客很多,因此大门也建得比较气派,高三丈有余,宽一丈多,看起来比正心山上释迦门的大门,还要气派得多。

    季长醉和黄筱竹一人买了一包香,装成是进庵敬献香火的佛祖信徒,混进了凤仪庵。

    一进凤仪庵,季长醉就找了一个小尼姑打听:“请问贵派的惠风师太现在何处?我有些急事要找她,你如果方便的的话,还请为我引见引见。”

    那小尼姑道:“惠风师太前两日刚刚成为了我派的第一十三任掌门人,现在还在处理一些派中事宜,恐怕不容易和两位施主见面。两位施主还是先请回去,来日再来看看吧。”

    季长醉心道:“惠风师太怎么变成掌门人了?论资历论武功论声望,哪一样她都比不过惠眠师太,她是怎么从惠眠师太那里抢来这个掌门的位子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问那小尼姑道:“贵派的惠眠师太现在何处?”

    那小尼姑听了这话,立时就红了眼眶,掉出了几滴泪珠子来,弄得季长醉是不知所措。

    季长醉轻声问道:“你怎么哭了,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小尼姑双手合十,道:“小尼在施主面前失礼了,请施主见谅。只因惠眠师太是小尼的师父,她老人家已经于三日前圆寂了,小尼方才是因为想到了师父,所以才掉了眼泪,还请施主莫要见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面有美尼(下)

    季长醉听那小尼姑说她是惠眠师太的弟子,又听得她说惠眠师太已经死了,不觉张开了嘴,怔住了。

    原来季长醉与那惠眠师太很有些交情,五年前季长醉在渊州追捕“海涯六子”时,不慎被他们六个暗算,失足跌进了一个无名山涧之中,多亏了在那里路过的惠眠师太相助,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季长醉那时为了报答惠眠师太的恩情,对她许诺道:“季某今日受了师太大恩,不知道要怎么样报答才好,来日师太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或是碰到什么难办的事,只需要知会一声,季某无论身在何方,一定会赶到师太所在的地方来,为师太排忧解难。”

    “惠眠师太真的仙逝了吗?”

    时光苒苒,五年里的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弹指间的功夫就过去了,季长醉想到惠眠师太当年的风姿,不觉一阵语塞。

    小尼姑这时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师父真的已经没了,她平日里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庵里的人都说她这样的大善人,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谁知道……谁知道师父她还没到半百之岁,就这样去了!”

    季长醉安慰小尼姑道:“逝者已矣,亡者不可追,我虽然心中也悲痛的很,但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太过伤心了。你能和我说说,惠眠师太现今葬在何处吗?我受过她的大恩,想到她的墓前去祭拜一番。”

    “师父就葬在庵后的一个山丘上,她生前喜欢接济穷人,没有什么余财,葬礼什么的都从简了,墓地也很小。”

    小尼姑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向季长醉,又道:“你如果要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你去不去?”

    季长醉这时才看清楚小尼姑的相貌,但见她脸蛋秀美,鼻子小巧,眼眶微微发红,里面的一双眼睛除却黑白二色之外,再无其他颜色,整张脸看起来异常的脱俗。

    季长醉见过无数的美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尼姑这样清新脱俗的可人儿,不觉脸上发热,心跳也快了许多,连忙道:“天色不早了,还请你现在就带我到你师父的墓上去,免得到时候回来的太晚了,害你被罚。”

    黄筱竹对着季长醉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道:“死性不改!只要见到美人,就不但连路都走不动,脑子也发昏了。你抬起头好好瞧瞧,现在正是晌午,天色哪里不早了?”

    “哎哟!你下手轻点,我的老腰都要被你给拧断了。”

    季长醉感觉腰间吃痛,开始讨饶。

    小尼姑看着季长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清脆的笑声在凤仪庵十分地特别,因为庵中的人都比较严肃,板着个脸,很少说笑。

    “伊繁,你在那里笑个什么?今日的水挑完了没有?”

    惠风师太走了过来,高昂着头,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凤仪派的新任掌门一般。

    季长醉闻声看去,见惠风师太眉若细柳,眼如桃花,面白似雪,鼻梁既不太高也不太低,高度恰到好处,丰唇鲜红艳丽,穿一件淡紫色的衣衫,手里捏了一支拂尘,显得很是妩媚。

    “回掌门,伊繁已经挑了一半了,还有一半准备下午再挑。”

    伊繁低着头,好像很怕惠风师太。

    惠风师太走到伊繁跟前,道:“你刚才说什么?下午再去挑?不过让你挑几缸水而已,你还要分两回才能挑满,要你有什么用?我看是惠眠平时日太惯着你,都快把你惯成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了。”

    伊繁听到惠风师太语中对她师父惠眠师太多有不敬,道:“师父平日里并没有惯着我,反而对我管教的很好,还请掌门明鉴。”

    “好你个伊繁,竟然敢和我顶嘴吗?我看你是在找打!”

    惠风师太扬起手中的拂尘,直接朝伊繁的前额打去。

    她出手不轻,拂尘还带着风声,眼看就要打破伊繁的前额,季长醉一手抓住拂尘,对惠风师太道:“师太贵为一派掌门,却这么容易动怒,还对门下弟子下这么重的手,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会丢了师太和凤仪派的脸面的。”

    惠风师太用力扯动拂尘,拂尘却被季长醉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她是一点也扯不动,瞪了季长醉一眼,大道:“你是什么人?装作香客来我凤仪派作怪,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季长醉笑道:“师太真会说笑,我要是不想活了,怎么也不会到你的尼姑庵里来的。因为我就算在路边随便找一个砍柴的樵夫,都可以让他一斧子砍死我,但师太却奈何不了我,更杀不了我。”

    惠风师太听了这话,脖子都气红了,盯着季长醉,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是,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来得罪我?”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副掌门人的盛气凌人的样子罢了。”

    季长醉看向伊繁,接着道:“而且像挑水那样的又粗又笨的活,你却要让她这样的花一般的女子去做,我就更看不惯你了。”

    “好得很!好得很!看来是我这庵里的小尼姑动了春心,招来了一个大淫贼,来和我过不去了!但是你们两个最好要知道,和我过不去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惠风师太看了看季长醉,又看了看伊繁,眼神像匕首一样阴狠,又像毒蛇一样毒辣。

    “是么?”季长醉大笑道,“看来我就是那个例外了,因为我的下场,一向都比较好。”

    “油腔滑调!只会呈口舌之快罢了!”

    惠风师太冷哼一声,松开握着拂尘的手,转而一掌击向季长醉的胸膛。

    “雕虫小技,不堪入目!”

    季长醉将拂尘转过头,以杆为剑,向前一点,就点在了惠风师太的手背上,在季长醉的眼里,惠风师太的这一掌,完全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根本就没有在意,随手就破掉了。

    惠风师太的右手被季长醉点了一下,由白变红,她的脸也随之变红了,不过是被气红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惠眠师太的死因(上)

    季长醉将拂尘扔给了惠风师太,傲然道:“师太还要再打吗?”

    惠风师太自知自己不是季长醉的对手,颤声道:“今日算你厉害,可有胆子留下姓名来!”

    “我凭什么要把姓名告诉你?而且留不留下姓名和胆子大不大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季长醉说完,对黄筱竹道:“我们走。”同时拉过伊繁,对她道:“还劳烦你带我去一趟。”

    “慢着!”惠风师太大喊一声,“你们要走可以,但伊繁是我凤仪派中人,可不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伊繁这时也对季长醉小声道:“掌门不许,我恐怕是不能带你们去我师父墓上了,请你们自己去找吧。”

    季长醉道:“放心,掌门人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曾当作是一回事的。”

    他对惠风师太高声道:“我今日就要带伊繁走,你又能如何?”

    “来人,围住他们三个,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惠风师太恼羞成怒,不管此时庵中还有许多香客在,直接让一众弟子将季长醉三人给团团围住了。

    季长醉对此却更本不屑一顾,对黄筱竹和伊繁道:“待会儿见到我拔剑,你们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好了,绝对没有人会拦着你们的。”

    他话一落音,右手已经抓住了剑柄,猛地抽出了孤鸿剑,此时烈日当空,孤鸿剑聚集了日光,变得无比的耀眼。

    他猛地一挥,孤鸿剑光芒大作,发出了刺眼的光线,让周围的凤仪派弟子都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他们大步走了过去。

    出了凤仪庵之后,伊繁感到后悔,对季长醉道:“坏了,我不该和你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季长醉问。

    伊繁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和你一起出来了,掌门一定就会认为我和你是一伙的,我回去之后,她就再也容不下我了。到那时候,我一个小尼姑,该到哪里去?”

    季长醉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你尽管放心好了,你既然是惠眠师太的弟子,我季长醉就一定会给你寻到一个好去处的。而且我觉得在那惠风师太手下做事,对你而言也实在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伊繁忽然惊道:“你刚刚说……你刚刚说你是季长醉?”

    季长醉笑道:“是,怎么了?难道我的恶名,已经连你都知道了吗?”

    伊繁道:“不是,师父生前经常提到你的名字,说你是当世少有的靠得住的朋友之一,让我以后见到你了,一定要以礼待之,千万不能得罪了你,因为你是很记仇的。”

    “看来惠眠师太和我虽然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但还是很了解我的为人的。”

    季长醉说着,又道:“只可惜惠眠师太已经不在了,不然我定要好好地拜会她才是。你带我去惠眠师太的墓上看一看吧,我手中刚好还有几支香,可以略表我的一点点心意。”

    于是当下在伊繁的带领下,季长醉和黄筱竹先后走过了三条大道,六条小道,爬过了七个小山丘,才终于到了惠眠师太的墓前。

    “还好有你带路,不然我一时半会儿,是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

    季长醉走到惠眠师太的墓前,见整座墓就是一个微微向上隆起的小土丘和一块写着“凤仪派惠眠师太之墓”几个大字的木板,又叹息道:“我先前听你所说,已经想到师太的墓地会十分的简陋了,但我没想到,师太的墓地竟然会简陋至此!无论怎么说,师太生前在凤仪派中的地位都是仅次于掌门的,怎么她最后的安息之地,会是这副模样?”

    伊繁眼眶又红了,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和掌门说过很多次,说虽然我们出家人不喜铺张,但我师父的葬礼和墓地,也实在是太过寒酸了一些,请她给师父的墓地略加修葺,但她始终不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季长醉在惠眠师太的墓前上了三柱香,然后朝着墓碑深深鞠了三躬,黄筱竹也跟着在鞠躬。

    “我想冒昧地问你一句,尊师惠眠师太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死因。”

    季长醉到了惠眠师太的墓地上之后,忽然觉得惠眠师太死有些蹊跷,因为他认为在正常的情况下,惠眠师太的墓地决不会如此寒酸可怜。

    伊繁道:“师父死于寒疾,她临走之前,全身冷得像一块冰一样,连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季长醉皱紧眉头,道:“据我所知,惠眠师太所练的内功是以阳力为主的‘天阳功’,怎么会染上寒疾?又怎么会因寒疾而死?”

    伊繁道:“起先我也这么认为,但经找来的大夫诊治之后,那大夫确定师父所患的是寒疾,还开了几副治疗寒疾的药方子,但还没等到那几副药吃完,师父就撒手人寰了。”

    “那个大夫是谁?”季长醉问道,“住在何处?”

    伊繁道:“那大夫名叫翁伯劳,医术在这一代都很有名,就住在离此处不到三十里的白漕城里。”

    季长醉看着伊繁,道:“我现在觉得你师父的死很有蹊跷,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寒疾而死的。”

    黄筱竹道:“你是怀疑翁伯劳说了假话?”

    “不错。”季长醉道,“说惠眠师太死于什么我都信,但唯有死于寒疾,我一定不会相信!”

    黄筱竹道:“可你现在并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要别人怎么相信你?”

    季长醉道:“所以我现在要去找证据。”

    黄筱竹问道:“你打算怎么找?去哪里找?”

    “先去白漕城里找那个翁伯劳,看看他怎么说。”

    季长醉又对伊繁道:“还要劳烦你带我去找翁伯劳,因为我们三个人之中,只有你见过他。”

    伊繁答应了下来,道:“好,要是师父的死真的有蹊跷,我作为她的弟子,无论如何也要查明其中的原委来。”

    季长醉道:“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怕我们如果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活着的翁伯劳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惠眠师太的死因(下)

    黄筱竹道:“难道翁伯劳会被灭口?”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惠眠师太的死真有蹊跷,那翁伯劳没有理由不被人灭口。”

    季长醉运起轻功,让伊繁和黄筱竹乘马,一路朝着白漕城赶去。

    在路上伊繁和季长醉简单地说了说翁伯劳的相貌年龄,季长醉于是知道了翁伯劳是五短身材,体态富贵,今年四十二岁。

    却说白漕城是一座小城,方圆不过三十里,从城南走到城北,正常人也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够了。

    这样的小城里,人必定不会太多,人要是多,城也就不会小了。

    在人少的小城里找一个认识的并且小有名气的人,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季长醉、黄筱竹和伊繁进了白漕城之后,径直去了城西的板石街,因为伊繁说翁伯劳就住在那里。

    果然,到了板石街之后,季长醉随便找了个年轻的挑夫一问,就问到了翁伯劳住所的位置。

    “往前面一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看到一间顶大顶漂亮的房子就是了。”

    季长醉依照那挑夫所说,先直走,再右转,最后立在了一幢堂皇的宅院前。

    季长醉望了望翁府的大门,对伊繁打趣道:“看来当个大夫,给人行医治病是很赚钱的。这么大的房子,普通人不知道要积攒多少年的血汗钱才能建一幢,这翁伯劳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好房子了。”

    伊繁道:“大夫也不一定都能挣到很多钱的,有些大夫医术不大高明,便没有人敢请他们来治病,他们也就富不起来了。”

    “你说的有道理,钱这种东西,总是要凭本事才能赚的到的。”

    季长醉走到门前,扣了几下门环,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便回过头对伊繁和黄筱竹道:“奇怪,翁伯劳有钱住这么好的房子,应该不会连一个接待客人的门童都没有。难道他带着门童出去给人看病了吗?”

    伊繁道:“应该不会,我听庵里的人说,翁伯劳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待在家中,不会外出给人诊病的。”

    “那就奇怪了,难道他已经出事了?”

    季长醉不敢再想,推了下大门,发觉大门已从里面用横木拦上了,便用内力震断了横木。

    “我们进去看看,翁伯劳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季长醉推开大门,抢身入内,感到门内似乎比外面要冷一些,顿时更加心生疑窦,往四周望去,见到大堂中有许多已经打翻在地的药瓶。

    见到那些药瓶,季长醉已经知道翁伯劳不会再有命在了,走进大堂,果然在药柜底下看见了他的尸体。

    这是季长醉见过的最奇怪的尸体。

    因为这一具尸体通体呈深蓝色,没有一点**的迹象,也没有半点尸臭,手足都十分僵硬,还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就好像是一个闭上了眼的冰人一般。

    “怎么样?见到翁伯劳了没有?”

    黄筱竹进了大堂,走到了季长醉身侧。

    “不用找了,他已经死了。”

    季长醉看着翁伯劳的尸体,在脑中搜寻所有他见过和知道的武功,但是没有发现一种武功能让人死之后变成这副模样。

    黄筱竹顺着季长醉的视线,看到了翁伯劳的尸体,惊呼了一声,道:“这……这是中了天冰蛊毒才会有的死相!”

    季长醉连忙问道:“天冰蛊毒?就是只有南蛮‘万毒窟’才有的天冰蛊毒吗?”

    黄筱竹道:“是,数年前我在南蛮游历,就见到了一个中了天冰蛊毒的人,那人死后的样子,和翁伯劳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这时伊繁也已经进了大堂,她见到了翁伯劳的尸体之后,失声道:“这人的样子,和师父临死之前的样子怎么这么相似,难道他也是得了寒疾死的?”

    季长醉像是想到了什么,急问伊繁道:“你刚刚说什么?惠眠师太死的时候,尸身也和翁伯劳的差不太多?”

    伊繁点了点头,道:“只有两处地方不同,师父死的时候,没有发出这么大寒气,身上也没有这样深的蓝色,但四肢都是僵硬的和冰块一样,好像整个人都被冰给冻住了。”

    季长醉对伊繁道:“看来你师父的死的确是有蹊跷,惠眠师太不是得了寒疾而死,是因为中了天冰蛊毒才死的!”

    伊繁哽咽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季长醉又看了眼翁伯劳的尸体,道:“惠眠师太练的内功属阳,可以驱寒避冷,所以她虽然中了天冰蛊毒,也没有散发出太大的寒气来,身体也没有变成深蓝色。”

    他又道:“但是南蛮的‘万毒窟’与惠眠师太并无仇怨,为什么要致师太于死地?”

    说到此处,季长醉忽然想起了在李舒云府上见到的食尸蛾和在摩天顶见到的“三才毒子”,心道:“财可通神,‘万毒窟’的人应该是被人收买了,但又是谁收买了他们?”

    “南蛮的‘万毒窟’在哪里?我要去给师父报仇!”

    伊繁满脸怒容,一张小脸都气得红了。她知道师父竟然不是死于寒疾,而是死于他人之手,已经立下了给惠眠师太报仇的决心。

    季长醉道:“‘万毒窟’离这里甚远,不是片刻间可以走到的,而且害死惠眠师太的,应该不止是‘万毒窟’的人。”

    “还有谁?”伊繁问道。

    季长醉停顿了片刻,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猜多半是凤仪派里的人。惠眠师太一生多数时间都在凤仪派里度过,如果有人要杀她,应该只会是凤仪派里的人。你好好想一想,平日里有没有和师太为难的人?”

    伊繁努力地回想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来,师父在庵里人缘很好,没人和她有过节的。”

    季长醉道:“看来凶手隐藏的很深,是一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吞掉人命的毒蛇。”

    他来回走了两步,又道:“现在翁伯劳既然已经死了,我们就只能在把他家都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活着的知情人了。”

第一八十八章 神探张进九

    季长醉、黄筱竹和伊繁一起,在翁伯劳家中找到了另外的三具尸体,分别是翁伯劳的妻子、十五岁的孩子和门童。

    这三人也都是死于天冰蛊毒,死相和翁伯劳如出一辙,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季长醉他们就再也没有在翁伯劳的家中见到另外的人了。

    黄筱竹对季长醉道:“现在翁伯劳这里的线索已经完全断掉了,你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办?”

    季长醉道:“世上的事本就难以一帆风顺,现在线索虽然已经断了,但我还是要追查下去,一直到查出真相,找出真凶为止。”

    他又对伊繁道:“但我老实说,现在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要查清楚谁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次我贸然把你从凤仪庵带了出来,真是害了你。”

    “千万别这么说,”伊繁道,“如果不是你带我出来,我现在还会傻乎乎的以为师父是死于寒疾,根本不会知道是有人害死了师父,那样我会悔恨一辈子的。”

    季长醉于是深知自己非得要找出真凶来不可,对伊繁许诺道:“你放心,我季长醉一定会找出杀害惠眠师太的凶手来,以告慰师太的在天之灵。”

    “当真?”

    伊繁看着季长醉,眼中一片希冀之色。

    “当然当真了,”季长醉郑重地道,“我说过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要是我失信于你了,你就摘下我的头去当酒壶盛酒喝!”

    伊繁听了这话,转悲为喜,笑道:“出家人不可杀生,也禁食荤腥,我可不敢摘你的头,而且摘下来也没有用。”

    黄筱竹对季长醉幽幽地道:“好你个季长醉,为了讨女孩子开心,连把脑袋给人当酒壶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三人说笑之际,自大门之外,忽然传来了一句浸透了酒的话。

    “用季长醉的脑袋当酒壶,那壶中的酒,一定是非常香醇的。”

    一个穿着绸衣的醉汉,手里提着一只青瓷酒壶,一边仰着脖子喝酒,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原来是张进九酒兄,多日不见,真是幸会了!”

    季长醉认出这醉汉就是天下第一神探张进九,知道他特意前来,多半是为了调查惠眠师太的死因,心头不禁就松了口气。

    黄筱竹问他道:“你和这个张进九很熟吗?”

    季长醉道:“很熟倒是谈不上,不过我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多年以前,我曾托他帮我查过一个人的所在。”

    黄筱竹本能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季长醉苦笑道:“那个人你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

    他心中感到一阵苦涩,因为他曾托张进九找过的那个人,就是赵指柔。

    张进九走进了大堂,眯着醉眼,看着季长醉道:“这么些日子不见,你季长醉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真是奇也怪哉。”

    季长醉对着张进九拱手微笑,道:“对别人我尽可以粗野无礼,但对于张进九兄,我却是非得要毕恭毕敬才行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张进九虽然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里,有三百六十四日都是醉着的,但我是虽醉犹醒,心里清楚得很。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办什么事?”

    张进九喝了一大口酒,两颊生红,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季长醉道:“张进九兄果然是个痛快人,但在说事之前,我想问一问,张进九兄怎么在这时候走到这里来了?难道张进九兄早已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张进九又喝了一口酒,笑道:“那我可不知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等人,见到你和你身后的两个娇艳女子,完全是碰巧而已。”

    季长醉问道:“哦?此话怎讲?”

    张进九道:“我要等的人是用天冰蛊毒杀翁伯劳一家三口外加一个门童的人,结果没有看到他们却看到了你们三个。”

    季长醉又道:“张进九兄是在说笑吧,凶手行凶之后,怎么还会回到他杀人的地方来?”

    张进九道:“别的凶手或许不会,但是杀翁伯劳的凶手,一定会回来的。”

    季长醉又问道:“为什么?难道他还想在这里留个纪念下来?”

    张进九大笑了几声,道:“你真该到南蛮各地去走上一遭,这样你就会知道,天冰蛊毒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蛊毒,而且与其他蛊毒不同的是,天冰蛊毒可以重复使用,在寄主死后的第三天,就可以从寄主的尸体里取出来。所以施用天冰蛊毒的人,在杀人之后的第三天,都会来取出蛊毒,留作下回使用。”

    季长醉又道:“这么说来,张进九兄是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不知张进九兄这次是受谁之托来办这件事的?”

    “这次我没受任何人的嘱托,是自己要来调查这件事情的。因为前些日子我请翁伯劳来给我治病,他却心不在焉,给我瞎治了一番。所以我就对他心生不快,听到他被人杀了之后,我就想亲眼看看是哪些人杀了他。”

    张进九喝了一大口酒,发觉酒壶已经空了,随手将酒壶一扔,地上便多了许多酒壶的碎片。

    张进九说完,又对季长醉道:“你呢,你来这里干嘛?”

    “我是为了向翁伯劳打听一些事情而来的,可没想到我来了之后,就只能看到他和他的妻子儿子和门童的尸体了。”

    季长醉说着,不时朝四周望去。他先前听张进九说那些杀害翁伯劳的人会回来取蛊毒,所以便分了心神在时刻留意着,因为他知道只要抓住了那些人,就几乎算是找到了那个在背后害死惠眠师太的人了。

    “你是为了惠眠师太的死来的吧?”

    张进九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季长醉道:“正是,我想要张进九兄帮我办的事,也就是要查出杀害惠眠师太的人是谁,好让那人给惠眠师太偿命,让师太在黄泉之下得以安息。”

    张进九道:“我要是查出来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价码太低,我可是不会去查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蛊之人

    季长醉笑道:“我知道张进九兄平生所爱的只有美酒这一样东西,所以只要张进九兄能为我查出杀害惠眠师太的真凶,我就豁出去了,把我珍藏了十多年的一坛文帝十五年出产的竹叶青赠送给张进九兄。”

    张进九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文帝十五年的竹叶青,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三十个年头了,你真的有三十年的竹叶青?”

    季长醉道:“当然有,只要张进九兄替我查得真凶,我立即将三十年的竹叶青奉上。”

    黄筱竹对季长醉小声耳语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好的酒,而且你不是已经戒掉酒了吗,怎么还藏着一坛?”

    季长醉压低声音,道:“三十年的陈酿,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几坛来,我要是有的话,早就被我喝到肚子里去了,绝不会留到现在。我现在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让张进九答应帮我查出杀害惠眠师太的真凶来。等到他查出来了,我再去找吕渡衣要一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来,我知道他那里还有两坛。”

    张进九考虑了片刻,答应了季长醉,道:“既然你有三十年的竹叶青,那我就接了你这个差使了。”

    季长醉拱手道:“那我就在此多谢张进九兄了。”

    张进九道:“客套话就免了吧,要查出杀害惠眠师太的真凶,首先要弄清楚惠眠师太是怎么死的。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知道,惠眠师太是因天冰蛊毒而死。天冰蛊毒是南蛮‘万毒窟’所独有的,但惠眠师太与‘万毒窟’素无往来,所以说是真凶驱使‘万毒窟’的人杀了惠眠师太。而据我推断,想杀师太的人,只能也只会是凤仪庵里的人,所以要找真凶,就要到凤仪庵里去找。”

    季长醉向四周望了望,道:“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但凤仪庵中有尼姑数千,一时怎么找得出真凶来?而且我们要是打草惊蛇了,那真凶说不定还会远走高飞,让我们一生都找不到。”

    张进九道:“找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找杀人凶手就更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直接去凤仪庵找人,百分之百会一无所获,所以我才会特意到这里来等人。”

    季长醉道:“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等给翁伯劳下天冰蛊毒的人来,然后擒住他们,逼着他们供认真凶?”

    “不错,这个法子比去凤仪庵一个个地找人要好的多了,也省事多了。”

    张进九走动了几步,又道:“但这个法子有一弊处,万一那些下蛊的人不来这里收回天冰蛊毒了,我们就要在这里白白地浪费掉大把大把的时间了。”

    季长醉道:“还有一个弊处,如果他们来了,而我们却打不过他们,不仅会浪费掉时间,还会把自己的性命都给送在这里了。”

    张进九看着季长醉,笑道:“你季长醉要是连几个下蛊之人都摆不平,那你也不用找什么真凶了,直接去找根柱子,一头撞死在上面算了,免得给你师父徐伯启丢脸。”

    季长醉对张进九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从没去过南蛮,也几乎没和用蛊的人交过手,待会儿真和下蛊的人打起来,我很有可能会捉襟见肘的。”

    张进九拍了拍手,道:“你说的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南蛮总共才三州地界,无论是地域还是人口,比之中陆,都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南蛮武林和中陆武林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你季长醉再怎么说也在武林大会上夺得过一次魁首,对付区区几个施蛊的人,怎么还会捉襟见肘?”

    他倚在一根柱子上,又道:“算算时辰,他们也该来了,我也不与你再多说废话了,就看你怎么拿住他们吧。”

    张进九说完,颇为熟练地摸上了房梁,见黄筱竹和伊繁还在下面站着,对她们喊道:“底下的小女子和小尼姑,你们还不找个地方藏一下,待会那些施蛊的人就算来了,看到这里除了死尸之外,还有这么多活人在,也会被吓得立即遁走的。”

    季长醉也对黄筱竹和伊繁道:“你们两个去后厨避一避吧,我在这里对付那些施蛊的人就好了。”

    黄筱竹道:“那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太拼命了。”

    季长醉笑道:“能杀的了我的人,这世上实在不多,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好了。待会儿我擒住那些人,你就可以看到南蛮‘万毒窟’的人,究竟是长得什么样子了。”

    “那好,一言为定,我就不在这里给你添乱了。”

    黄筱竹和伊繁走进后厨,带上了门。

    季长醉随即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后,静静地等待前来收回天冰蛊毒的人出现。

    在这段并不长的等待的时间里,季长醉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是谁让南蛮的武林人士到中陆来的?

    季长醉首先想到的人就是那个殿下,他从自己的几处经历来推断,觉得只有那个殿下才会干这样的事。

    但是那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让南蛮的武林人士插手中陆的事,对那殿下有什么好处?

    这两个问题季长醉始终没能想明白,他心想:“无论怎么样,在确定那殿下的真实身份之前,恐怕谁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季长醉想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时季长醉不用想也知道,是收回天冰蛊毒的人来了。

    片刻之后,季长醉见到了这些人。

    他首先见到的,是这些人所戴的帽子,深黑色的与上衣连在一起的帽子。

    看完帽子之后,季长醉才看到了他们的全身,和他们的人数。

    他们一个来了四个人,而翁伯劳家中也正好就死了四个人。

    这让季长醉不免想到:“难道要收回天冰蛊毒,一人一次只能收回一个蛊毒不成?”

    他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进来的死人在接近了翁伯劳一家和那门童的尸体后,一人站在一句尸体前,取出一个小瓶,从瓶子里撒了些紫色的粉末在尸体的身子。

第一百九十章 万毒窟左长老

    四具尸体一沾上了那紫色的粉末,周身的深蓝色就变得暗淡了起来,同时每具尸体的小腹都隆起了一个拳头大的小包。

    季长醉看着那和肉球无异的小包,发现小包在缓慢地向上蠕动,心道:“难道这就是天冰蛊毒?”

    小包一直向上移动,到得尸体喉间时,停顿了片刻,然后弄破了尸体的喉咙,从中探出来一个深蓝色的拇指大的蛊毒来。

    季长醉细看之下,发现这蛊毒呈长条状,有一十三节蓝色条纹,眼睛也是蓝色的,如染了蓝漆的沙粒一般。

    那四人见蛊毒已经从尸体里钻了出来,都发出了人的笑声。

    因他们都戴着帽子,季长醉不能看到他们笑时的相貌,但光听到他们的笑声,季长醉已知他们绝非善类了。

    蛊毒已出,那四人又拿出一只小巧的布袋来,小心翼翼地将蛊毒套进了布袋,扎好了口子,把布袋收了起来。

    “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四人中的一个收好了蛊毒,对四人里身材最瘦小的一个道。

    “没了天冰蛊毒给他们保存尸体,这些尸体最多不出三日,就会**生蛆,到时难免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种些食尸蛾下去吧,让他们化为养料,消失在天地之间。”

    那身材瘦小的人话一说完,其余的三人就各自取出了一只竹筒,拧开了套在竹筒上的软皮盖子,从中倒了一些粉红色的微小肉球在尸体上。

    季长醉见这些肉球一碰到尸体,就立即陷了进去,在尸体的表面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心道:“在李大哥的府邸见到的食尸蛾,应该就是这种东西了,不知李大哥的死,是不是与这些人有关联?”

    种完食尸蛾后,身材瘦小的人对另外三人道:“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吧。”

    “是。”

    其余三人和那拉低帽檐,跟着那身材瘦小的人一道,低垂着头,朝大门走了过去。

    他们还没能到得大门之前,就被一柄透明的,映照着满天白云的剑给挡住了去路。

    “我等你们很久了,所以你们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季长醉用剑指着那身材瘦小的人,他的忽然出现,让其余的三人都吃了一惊。

    那身材瘦小的人对此却并不感到十分惊骇,他抬起头,看着季长醉手中的剑,开口道:“这是孤鸿剑,阁下就是中陆‘剑圣’唯一的弟子季长醉吗?”

    季长醉道:“想不到你竟然认得我,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省掉许多麻烦。报上你们的名号来吧,要不然到你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和我的老朋友,到底杀了些什么人!”

    那身材瘦小的人笑道:“早听别人说季长醉自视甚高,没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你等将死之人,还是少说些废话为好,如果还不报上名号,就莫怪我没有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季长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孤鸿剑微微发颤,已经开始在酝酿剑气了。

    “既然阁下已经等不及了,那我‘万毒窟’左长老英温材和我门下的三位弟子,就和阁下讨教几招,见识见识阁下的精妙剑法。”

    那身材瘦小的人向后退了一步,掀开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干瘦的,布满皱纹的面容来,看那样子,至少也有六十岁了。

    季长醉心下惊道:“听说‘万毒窟’的左右两大长老中,左长老武功最为厉害,这人说他是左长老,看他的样子,怕是已经至少有四十多年的功力了,我可千万不能小觑了他。”

    “请阁下先出剑吧,我们师徒以多欺少,就不再抢先出手了。”

    英温材说话之间,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长笛,而他的三个徒弟则一人拿了一只手臂般粗长的陶瓶出来。

    季长醉不知道他们师徒要出什么怪招,心下想先只用三分功力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便直直地刺出一剑。

    这一剑是极为普通的一剑,但由于季长醉出剑太快,英温材师徒四人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季长醉的剑给刺穿咽喉。

    面对这一剑,英温材却并不慌乱,用手中长笛格开,同时借力向后一连跃了十多步,吹起了手中的笛子。

    季长醉听到笛声,心道:“那日在名剑阁,那‘三才毒子’吹的笛子,便就是这种声音,那看来他也是靠毒虫来打斗的,如此我只需当心四周脚下,便可免去葬身虫腹的危险了。”

    “你这一招我曾见过的,见过的招数对我季长醉来说,可是不大管用的。”

    季长醉见笛声一出,英温材那三名弟子拿着的陶瓶就居然钻出了许多小毒虫来,心知要速战速决,不然等到毒虫越来越多,就施展不开手脚了。

    孤鸿剑发出一声剑鸣,季长醉斩出一招“三山半落剑”,三道巨大的剑影拍向地面,拍碎了一大片在地上蠕动的毒虫。

    季长醉见这些毒虫都十分脆弱,趁势继续出招,斩出十多道剑气,把他周围三丈之内的毒虫都给斩成了碎末。

    “除了这些没用的虫子,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季长醉每斩出一剑,就会灭掉一大片虫子,对于英温材已经没了什么忌惮。

    “会百招不如精通一招,我虽然只会也只精通这役虫驱蛊之术,但只此一术,也足够我用了。”

    英温材说这些话时,发出的声音很怪,还能一边说话一边吹笛子,明显是用了腹语之术。

    季长醉此时看向地面,发现原本被他斩成粉末的毒虫,竟然又聚成了团,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看来你用的虫子很特别,居然是打不死的。”

    季长醉见四周爬向他的毒虫越来越多,不得已往后跃去,暂避一下毒虫的锋芒。

    “过奖了,不过我的毒虫和那才氏三兄弟的比起来,的确不在一个级别上,你一时解决不了我的毒虫,也是我意料中事。”

    英温材用腹语说出这些话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季长醉看,他这一看,毒虫就蠕动得越来越快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毒虫不敌快剑

    季长醉低头看了一眼,见四周的毒虫越来越多,而且爬的越来越快,有几条已经快要沾到他的鞋帮,爬上他的小腿了。

    “我‘万毒窟’与阁下素无恩怨,去年‘三才毒子’在名剑阁拜会时,并未伤得尊师分毫,还请阁下可以审时度势,放下兵刃,那样的话我保证不会再与阁下为难。”

    英温材又往后退了几步,与季长醉拉开了距离。

    季长醉想到徐伯启乃是死于虫毒,知道与‘万毒窟’脱不了干系,随手一剑斩去周边的毒虫,冷笑道:“我和你们‘万毒窟’之间的仇怨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的,你真以为仅凭这几条破虫子,就能困得住我么?”

    季长醉明白英温材全靠笛声来操控毒虫,所以他想只要拉近他和英温材的距离,然后一击毙敌于剑下,就可以取胜了。

    “你如果是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靠你的虫子来和我交手,我可能还会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你既然敢当着我的面吹笛子,那你焉有不败之理?”

    季长醉右足轻点,身子高高跃起,闪电般往前掠去,一剑斩向英温材的脖子。

    他的身法实在太快,英温材本能地向前翻滚,躲过了一劫。

    “老东西反应倒是不慢,但是你能躲得了我几剑!”

    季长醉不待剑势用尽,对着英温材的后背又一连刺了十多剑,每一剑都势如奔雷,迅速猛烈,惊起了一地的飞尘。

    英温材感觉到了背后强大的剑意,但他已经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季长醉刺出十几个大洞来,他的三个弟子却抢身上前,用手中的陶瓶替他挡住了季长醉的剑。

    三只陶瓶被孤鸿剑刺了个粉碎,里面的毒虫都就此掉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掉了一地。

    这一轮连刺已经使得季长醉剑势已老,不能再立即出剑,他立在原地,道:“你的三个徒弟倒是挺机灵的,没有他们三个,你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多谢阁下夸赞,”英温材看了眼地下的陶瓶碎片和数以千计的毒虫,又道:“不过你弄碎了我三只陶瓶,使得瓶中毒虫尽出,你今日怕是免不了要喂虫子了。”

    季长醉挥剑旋转了一圈,斩出一个剑气旋风,扫清了周身的毒虫,站稳身子,笑道:“你的虫子再怎么多,也近不了我的身,还想用我来喂虫子,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每一个人在葬身于我苦心饲养的毒虫腹中之前,都是你这样说的,但他们现在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英温材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吹笛子,毒虫也就没有停顿过,总是在朝季长醉靠拢。

    面对这些死不了的毒虫,季长醉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不停地挥动孤鸿剑,斩出一道道剑气,让已经靠近的毒虫通通滚开。

    “没用的,你这样做只是徒劳而已。你的力气终会有穷尽的时候,到那时你斩不退我的这些毒虫,就会受毒虫噬咬,被生生地咬成一具白骨!”

    英温材带着三个弟子向后退,想尽力拉开与季长醉的距离,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时季长醉心道:“凡是毒虫之类,必定喜食血肉,我只要在英温材和他的三个弟子中的任何一个身上划出一道血口子来,这些毒虫肯定就会反过来一齐钻向那伤口,让受伤的人变成一具白骨。”

    季长醉心念一动,立即踏空出剑,使出一招“飞剑诀”,对着英温材的一名弟子掷出了孤鸿剑。

    孤鸿剑如流星般飞起,速度极快,只见剑光一闪,那弟子的喉咙就已经被孤鸿剑洞穿,溅射出了大量的鲜血。

    “飞剑决”十步之内,一剑封喉,季长醉将这一招已经领悟了九成,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必定要带走一条人命。

    那弟子的喉咙被孤鸿剑洞穿之后,立时就不活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满地的毒虫就如发现了糖果的蚂蚁一般,尽数涌向了那弟子,一条条地叮在了他的咽喉上。

    只听得一阵令人作呕的噬咬声响起,那弟子就已经化为了一具惨白的骨架,而满地的毒虫因为吃饱了血肉,都膨胀了一倍还不止,瘫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英温材以毒成名,他现在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子以身殉毒,脸上冷漠如寒冰,对季长醉冷冷地道:“阁下好毒的一剑,比我的毒虫还要毒上百倍!”

    眼前的景象对季长醉来说,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他深吸了口气,道:“不敢当,我的剑只是刺破了你徒弟的咽喉,你的毒虫却是把你徒弟的血肉都给吃干净了,论起狠毒,只怕我是不如你的。”

    英温材冷哼一声,道:“不管你如何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你今日杀了我的徒儿,我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季长醉横眉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在杀你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凤仪派的惠眠师太,是不是中了你的天冰蛊毒才死的!”

    “是又如何!”英温材将长笛折作两断,“老夫要杀一个尼姑,还轮不到你来管!”

    季长醉道:“我还偏就要管!说!是谁让你对惠眠师太下的蛊!”

    英温材狂笑道:“你想知道?等你死了,我再踩着你的尸体告诉你!”

    “大言不惭,你既不肯说,那我便没有必要留你一条命了!”

    季长醉斩出一道圆弧,孤鸿剑剑芒乍现,正是“剑芒映月”。

    英温材已经是竭斯底里,大喊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个布袋就冲向了季长醉。

    以肉身冲向季长醉的“剑芒映月”,其结果可想而知。

    英温材直接被孤鸿剑斩成了两半,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两只布袋,却已经再也不能下蛊了。

    那余下的两名弟子见英温材死的这样惨,其中一个怒吼着就朝季长醉冲了过来,季长醉手起剑落,一剑刺进他的心口,他哀嚎了一声,生命随之终结。

    季长醉拔出剑,冷眼看着最后还活着的一名弟子,他的眼神让那弟子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凶浮出水面

    张进九见来的四人已经只剩下一个了,拍着手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对季长醉高声道:“不愧是在武林大会上夺过魁的人,没给我们中陆武林丢面子!”

    黄筱竹和伊繁在后厨听得张进九的声音,也走了出来,她们两个见到外头的惨象,都脸色惨白,低头干呕起来。

    “求……求大爷饶……饶过小人一命,小人什么事可以为大人做。”

    那还活着最后一个弟子正跪在地上向季长醉求饶,满脸惊惶。

    季长醉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师父和两个同门都是硬骨头的人,怎么你的骨头却这样软,连支撑你站起来都办不到?”

    那弟子没有勇气答话,张进九走了过来,伸出手搭在季长醉肩膀上,另一只手插着腰,道:“你应该庆幸这家伙是个软骨头,不然他要是和他的师父一样死在了你的剑下,你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那倒也是,不过软骨头的人我向来都是极其讨厌的,因为出卖朋友的人,往往骨头都是软的。”

    季长醉走到那弟子跟前,用剑托起他的下巴,冷冷地道:“你虽然骨头很软,但是你的运气很好。接下来只要我问什么,你便老实答什么,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请大爷尽管问吧,小的一定老实答话!”

    那弟子点了点头,冷汗已经流了一脸,从他的下巴滴到了地上。

    季长醉道:“第一个问题,你和你们的师父,是怎么给惠眠师太下蛊的?”

    那弟子道:“给……给惠眠师太下蛊的人不……不是小人,小人不知道啊。”

    季长醉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闪烁不定,将剑微微刺入他的咽喉处的皮肤,森然道:“你在说谎,我看你是不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那人立马摊开双手,神情苦涩,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惠眠师太所中的天冰蛊毒的的确确不是小人下的,是小人的师父亲手下的。师父告诉小人,他是将天冰蛊毒下在了惠眠师太每日都要用的拂尘上,惠眠师太只要一用拂尘,就会中蛊了。”

    伊繁忽然惊道:“师父的拂尘一直由她亲手保管,而且几乎从不离手,怎么会被人下了蛊?”

    季长醉回头看了伊繁一眼,又继续对他弟子道:“第二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拿到惠眠师太的拂尘的?”

    “这个……这个。”

    季长醉见他还在犹豫,喝道:“快说!你想现在就去死么!”

    那弟子连忙道:“大爷息怒!大爷息怒!小人这就说,这就说。惠眠师太的拂尘我们是从凤仪庵里的另外一个尼姑手里拿到的……”

    季长醉急问道:“哪一个尼姑?”

    那弟子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儿,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一剑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季长醉知道他是在说谎,想掩饰保护那个尼姑,把剑刺入他的咽喉一丝,那弟子呼吸立即变得沉重起来,大声道:“我说……我说!请大爷饶过我!”

    季长醉撤出孤鸿剑,骂道:“你真是自己在找死,我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你了事!”

    “大爷说的对,大爷说的对。”那弟子道,“那个把惠眠师太的拂尘交给我们的尼姑,就是……就是凤仪派的现任掌门惠风师太!”

    季长醉收剑入鞘,喃喃道:“果真是她,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他看向伊繁,心道:“这小姑娘现在知道杀害惠眠师太的真凶就是掌门惠风,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

    此时伊繁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道:“惠风师太和我师父生前是……是绝好的朋友,怎么会……怎么会对师父下毒手?”

    季长醉在心中暗叹:“为了利益,为了掌门之位,本来什么样的朋友都可以反目成仇的。你年纪还小,涉世未深,怎么会明白?”

    他不忍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给伊繁听,因为他知道伊繁此刻已经十分伤心了,他又何必再告诉她这些残酷的事实呢?

    “我的问题问完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快滚吧。”

    季长醉踹了那弟子一脚,那弟子非但不生气,还对一边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一边对季长醉道:“多谢大爷开恩,多谢大爷开恩!”

    待那弟子走远了,张进九对季长醉道:“你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你不怕他去凤仪庵给惠风通风报信?”

    季长醉道:“我说过只要他说实话,我就会放了他。而且就算他回去通风报信,惠风也跑不了。”

    张进九又道:“你知道那弟子和他的师父与惠风是什么关系吗?”

    季长醉道:“还能是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买主与杀手之间的关系罢了。”

    张进九笑道:“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惠风驱使他们给惠眠师太下蛊,靠的可不是钱,而是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他们背地里其实是情人!”

    季长醉大惊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还要等到现在才说?”

    张进九道:“我为什么要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来这里除了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取天冰蛊毒的之外,还想看看你的剑这些年来有没有变慢,我要是一开始就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岂不是就会错过许多东西了吗?”

    季长醉叹道:“事已至此,算了,惠眠师太死之前,你知不知道惠风要对她下手?”

    张进九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惠眠师太就不会死了。毕竟我一直觉得这世上真正的好人不多,而惠眠师太就是其中的一个。这样的好人,我是不想她死的,但是很可惜,她到底还是死了。”

    季长醉叹了口气,道:“世道如此,老天无眼,好人行善没有福报,歹人作恶却可以当得掌门!”

    张进九道:“这也怪不得老天,歹人为达到目的,往往可以不择手段,办起事情来,自然容易成功的多。”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追凶(上)

    季长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成败二字,古往今来不知道逼疯了多少人!但究竟什么才算是成功,我却一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十五年前我以为在武林大会上击败所有人就是成功,但现在想来,那其实是我失败的开始罢了!如果我没有在武林大会上锋芒毕露,怎么会招来群狼环伺?怎么会使得我所爱之人一个个地离我而去?”

    张进九道:“成败本就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变的,有时候许多年前的大获全胜,事后想起,竟然是一败涂地。”

    他背着双手,又道:“罢了,不说这个了,刚刚被你放走的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去凤仪庵给惠风报信了,你还不去凤仪庵吗?”

    “我正有此意,”季长醉看了眼神情恍惚的伊繁和在一旁安慰她的黄筱竹,“不过我怕我走了之后,她们两个会有危险。”

    张进九拍着胸脯,对季长醉笑道:“你尽管放心去好了,她们两个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张进九把自己的命赔给你!”

    “如此我就放心了。”

    季长醉看向黄筱竹,对她喊道:“筱竹,你留在这里照顾伊繁,我去凤仪庵抓那歹贼尼回来。”

    黄筱竹望向季长醉,道:“不要轻敌,一切当心。”

    “知道了。”

    季长醉提起孤鸿剑,运起“游云掠影”轻功,奔出翁伯劳的府宅,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凤仪庵的前大门。

    这时还只是晌午刚过,凤仪庵却已经是大门紧闭,看不见一个香客了。

    季长醉心道:“看来那人已经给惠风报了信了,不过这也无妨,只不过要多费些力气罢了。”

    季长醉掠上墙头,见凤仪庵中还有十几个尼姑在洒扫厅堂,心中感到奇怪:“如果惠风已经知道我要来找她的麻烦了,那凤仪庵中应该要严阵以待才对,怎么还会像在迎接什么宾客一般?”

    季长醉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戴着灰色方帽的面容苍老的尼姑忽然自后院走了过来,对那些洒扫的尼姑呵斥道:“动作都麻利些,要是待会儿弄得那位大人心生不悦,我要了你们的命!”

    季长醉认得这尼姑是惠果师太的师父明思师太,知道她生性暴躁,办事雷厉风行,说起话来也全没有个出家人的样子,往往有违清规戒律,语出惊人。

    “是哪个‘大人’能让这些尼姑如此郑重的对待?这会不会是惠风的掩人耳目之计?”

    季长醉想到这里,直接翻身进了凤仪庵,找到了惠风的卧房,透过窗户见得里面人影绰绰,竟然有两个人在!

    季长醉摸近过去,听得里面的两个人正在说话,而且听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惠风,还有一个便是那英温材的徒弟。

    他但听得惠风道:“我早和你们师徒说过了,几只虫蛊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要再去翁伯劳家里多生是非了。你们偏偏不肯听,结果居然引来了季长醉!要我说你们什么好!要是因此误了大事,我恨不得把你给活剐了!”

    又听得那弟子道:“这也是一个意外,谁能想到他季长醉会恰巧出现在那里?我师父和两个师兄都把性命送在了季长醉的手里,要不是我拼了命跑出来,就连给你送信的人都没了!你现在不好好地犒劳我一番就算了,怎么还要说我的不是?”

    季长醉听到这里,又听得了一阵“沙沙”的像是衣物的摩擦声,接着就听得一声响动,惠风道:“滚开,你是属狗的么!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这个淫心!”

    那弟子笑嘻嘻地道:“跟你在一个屋子里,我怎么把持得住?”

    季长醉此时虽然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形,但听到那弟子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也可以想见他的猥琐淫邪之形,不禁感动心头一阵恶心。

    他心道:“早知如此,就一剑杀了他好了!”

    这时惠风又道:“待会儿大人就要来了,你给我老实一点,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明白不明白?”

    那弟子道:“你说的那大人到底是谁?是朝廷里的人吗?”

    惠风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老实待在这里就好了,知道的多了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她顿了顿,又道:“我问你,季长醉他们现在还在不在翁伯劳家里?”

    那弟子道:“应当还在,他们中还有两个女的,其中一个还是一个俏丽的小尼姑,应当不会贸然出来。”

    惠风道:“小尼姑?是不是眼睛水汪汪的,眉毛像淡墨一样的,一看就是个小贱人的小尼姑?”

    那弟子拍了下大腿,道:“正是,我瞧她长得好看,特意多看了两眼,但她可不是你说的小贱人,得是天上下凡的凌波仙子才对!”

    惠风道:“呸!我说她是小贱人,她就是小贱人!我现在就叫人把翁伯劳的家给围了,你说她好看,我就把她给擒来,当着你的面撕烂她的嘴!”

    那弟子笑道:“你消消气,消消气,那小尼姑再怎么好看,跟你一比,也就是个庸脂俗粉而已,连你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惠风道:“此话当真?没有骗我?”

    那弟子大声道:“真的,我敢对天发誓!要是我说了一句假话,叫老天爷降下雷电来劈了我!”

    季长醉在心中骂道:“这人如此无耻,就不该让他活在这世上!”

    这时惠风又道:“好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让人去把那小尼姑给抓回来,然后让你亲手撕烂她的嘴!”

    那弟子道:“别呀,你现在让人过去,万一碰上了那季长醉,岂不是会白白地送掉了她们的性命?”

    惠风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庵里的人去的。”

    那弟子问道:“那你要什么人去?”

    惠风道:“这你就不要问了,好好在这待着吧。”

    季长醉听到惠风要派人去抓伊繁,想到黄筱竹还和伊繁在一起,顿时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一剑杀了惠风才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凶(中)

    季长醉本已经起了杀意,但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弄清楚惠风与段钰钰的死之间的关系,便心道:“先留她一条命在,希望张进九能如他所说的,护住筱竹和伊繁的周全。”

    他本想再听听惠风和那弟子之间的对话,看还能不能听得一些有用的消息来,惠风却已经推门而去了,他听得推门声,连忙隐藏了身形。

    待看得惠风走远之后,季长醉翻身经窗进了屋子,那弟子见了季长醉,立即就要大呼救命,但他“救命”两个字还在喉咙里,季长醉就已经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在握有孤鸿剑的季长醉面前,他根本就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季长醉拔出剑,用那弟子的衣衫擦干净了剑尖,道:“本来你是可以活命的,奈何你自己不争气,偏要往死路上走,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季长醉说完,走出屋子,掩上了门,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凤仪庵大堂的房顶上。

    他心想:“只要是那所谓的大人来了,惠风必定会在这里接待他,我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事实也正如季长醉所想,半个时辰后,凤仪庵就来了一顶大轿子,惠风亲自去迎接,替轿子里的“大人”掀开了帘子,道:“大人从应天一路赶来,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尽心王事而已。”

    那大人下了轿,对惠风道:“朝廷吩咐下来的事,不知道师太办得怎么样了?”

    惠风道:“朝廷的事,我是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凤仪庵上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大人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全都迁到应天去。”

    那大人笑道:“这样是再好不过了,师太这是为朝廷禁武令的推行立下了头功啊!我事后必定会上书请奏圣上,为你请求赏赐。”

    “那我就在此多谢大人了。”惠风侧身向门,“大堂中已经备好了茶水,还请大人赏脸,进去坐一坐。”

    那大人走进大堂,季长醉见了他的样子,认出他是邢部少卿孙汝成,心道:“他是朝中少有的清官,此行不知道是为何而来?”

    季长醉在房顶之上,不敢做什么大的动作,只能趴在上面一动不动,看着下面的动静。

    孙汝成进了大堂之后,坐在了上首,惠风和几个尼姑和另外几个随行的官员则各自坐在了两侧。

    “本官今日到得贵地,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来的。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顺王命者昌,逆王命者亡,诸位师太能够明事理,晓大势,本官感到甚是欣慰啊!”

    惠风道:“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又是江湖中人,但我们心里始终都明白自己归根结底,都是朝廷治下的子民,所以朝廷的禁武令一颁布下来,我们就打定迁往应天去的主意了。”

    季长醉听到这里,心下寻思道:“看来所谓的禁武令,就是为了瓦解江湖中的各大堂,各大门派。凤仪派作为七派之一,居然是江湖中头一个依附朝廷的,传出去只怕是会惹得江湖人人唾骂。”

    季长醉正想到凤仪派遭人唾骂的情形,大堂外忽然传来一句话:“谁说凤仪派要迁到应天去了?前任掌门有‘凡是凤仪派中人,人人皆不可为朝廷鹰犬’的遗命在,谁敢迁到应天去?”

    季长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得一人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正是张进九。

    “张进九不在翁伯劳家中保护筱竹和伊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季长醉见得来人竟是张进九,想到黄筱竹和伊繁没了人保护,立时就为她们担心起来。

    孙汝成见到张进九,眉头一皱,问惠风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怎么让这么个疯子闯了进来,还说了一大通不利的话!”

    惠风连忙道:“我等办事不利,请大人怪罪!”

    “现在问罪有什么用?解决麻烦才是头等大事!”

    孙汝成心中不快,说话时脸上都是厉色。

    “是!我这就将这个酒疯子赶出去!”

    惠风走出大堂,指着张进九的鼻子,道:“谁让你来捣乱的!你若是识相,就立马给我滚出去!”

    张进九浑身酒气,醉醺醺地看着惠风,道:“你个人尽可夫的**,有什么资格叫我滚出去?你的脏身子污染了这佛门清净之地,要立马滚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找死!”

    惠风气极了,出手就是凌厉的一掌,直拍向张进九的天灵盖。

    张进九闪身躲过,大喝了一口酒,然后猛地对着惠风喷了出来,喷得她满头都是张进九喝过的酒。

    “你这样不入流的武功,怎么可能当得上掌门?看来你的这个掌门,是得来不正啊!”

    张进九弯腰大笑,一边笑,一边喝酒,但没有溢出一滴酒来。

    惠风抹了抹头上的酒,骂道:“你放屁!我今日和你没完!”

    张进九笑道:“好啊,你如果能够打赢我,就说明你够格当上凤仪派的掌门,如果打不赢我,嘿嘿,那你就灰溜溜地退位让贤吧。那样你所做的违反前任掌门遗命的决定,也就都可以作废了。”

    “这个时候来捣乱,你拿命来吧!”

    惠风伸出五爪,透露出一股阴邪之气,抓向张进九,抓破了他的肩膀。

    张进九大叫了一声,见肩膀上多了五道紫黑色的爪痕,瞧向惠风,道:“郑重玄的‘五阴爪’,什么时候成了凤仪派的武功了?还是说你是在什么时候,在一张什么样的床上从他那里学来了这阴邪的武功?”

    惠风冷笑一声,又伸出五爪,道:“不管是什么武功,只要能杀人,就是好武功,你今日存心来与我过不去,那我便不能让你活下去!”

    “就算你会‘五阴爪’,我也不会怕你!”

    张进九将手中酒壶扔向惠风,惠风五爪一伸,就将酒壶击成了粉碎。

    张进九深吸了口气,全力拍出一掌,想与惠风硬碰硬,和她一决高下。

    但武功并非张进九所长,无论是内力还是招式,他其实都不如惠风,所以他与惠风硬拼,决计讨不了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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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暠(hao第四声)朝鼎盛时期,江湖与庙堂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点。新科状元季长醉,江湖第一高手的唯一弟子,他身处于江湖与庙堂的夹缝之间,进退两难。当江湖第一高手病危,状元郎季长醉忽然却不知所踪,引起了全天下的注意。且看季长醉如何步入朝堂,位列三公,一步步揭开不为人知的江湖秘密……大暠江湖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暠江湖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