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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丑     大暠江湖录txt下载     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螳螂捕于前(上)

    惨叫声刚刚传到大堂,步奎和他带领的数十名龙武卫就已经站在了大堂门口。

    步奎一手掐着巫山派的一名弟子,一手玩弄着两颗铁球,像是在挑衅大堂里的所有人。

    可不管是五堂七派的人还是吕惭英,都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能够不声不响地杀光楼下和大堂外的人,这等实力,万万不可小觑。

    华松桥道:“步奎!似你这等甘做朝廷鹰犬的武林败类,也好意思再出现我等的视线里么!”

    “华堂主说笑了,本统领的任务就是把你们尽灭于此。我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你们应当恐惧才是。”步奎把那名巫山派的弟子扔到大堂中央。

    “还不动手吗?车轮战还是一起上,莫要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步奎说着,又对身后的龙武卫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手!”

    华松桥道:“莫要猖狂!今日我们五堂七派和吕门的人俱在,你以为你逃的了么?”

    “你确定逃的是我,而不是你们这些废物?”步奎向华松桥掷出两颗铁球,铁球速度极快,像两道黑色的闪电。

    华松桥自知躲闪不及,忙运起全身内力,硬生生地接住了两颗铁球。

    “你这武林败类,帮着朝廷来为祸武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华松桥飞起一掌“松林听海”,正中步奎左臂。

    “青柏堂也不过如此,比雷费甫的’惊风掌’还不如。不过雷费甫的头都被我摘下来了,你还敢上前与我一战,这股蛮勇倒是可嘉的。”步奎硬接了这招“松林听海”,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一把抓住了华松堂的衣袖。

    华松桥连忙以内力震断衣袖,往后退了数十步。他心道:“原来雷费甫是遭了他的毒手,他能杀了雷费甫,那杀我也是不在话下了。得找个帮手,不然迟早会栽在他手上。”

    华松桥对赛七黑大道:“赛大侠,你听见了么!贵堂雷堂主就是这个败类所杀,你还不为雷堂主报仇?”

    赛七黑心下寻思道:“华松桥这个老混蛋是想骗我当肉盾,我可不能中他的奸计。但此时如若不与步奎战上一场,让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只与他佯装打斗,不使全力,自保就是了。”

    华松桥又与步奎战在一起,渐渐落了下风,他大叫道:“赛大侠,你还在等什么!”

    步奎笑道:“干脆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费这许多功夫!”

    “休要猖狂,待爷爷取你狗命!”赛七黑取出插在背后的双斧,舞了个旋风,砍向步奎。

    步奎稍稍侧过身子便躲过了这一击。

    华松桥心道:“这赛七黑根本就未出全力,想不到他看起来粗人一个,实际上却打得一手精明的好算盘。”

    “赛七黑,你就这点本事吗?真是有辱’黑旋风’的名头!”步奎道,“既然给机会你们不要,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步奎说着,手中已多了一把细若蛛丝的长剑。

    “不好,是血丝剑!”华松桥大惊道。他知道血丝剑的厉害,这柄剑因为极其纤细,所以锋利异常,但这样的细剑,剑身却很柔韧,轻易不会折断。而更诡异的是,这剑只要沾上一滴鲜血,就会变成魔鬼般的血红色!

    华松桥意识到血丝剑的时候,血丝剑的剑尖已经到了他的咽喉之前,但他并没有为血丝剑染上血红的色彩,因为离方裘的长刀为他挡下了这一刺。

    步奎一击未中,往后退了几步,道:“想不到还有人能挡我这一刺。”

    离方裘收刀道:“你想不到的事可还不只这些,比如你想不到你今日会命丧在我的刀下。”

    华松桥逃过一劫,喘了口气,道:“多谢离大侠相救,华某感激不尽!”

    离方裘道:“华堂主客气了,现在还是杀敌要紧。你我还有赛大侠,我们三人联手,一定可以取下步奎的狗头!”

    步奎冷笑道:“哦?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们是在白日做梦!”

    离方裘道:“是不是做梦,刀剑下见分晓!”

    离方裘话一落音,手中长刀已连向步奎斩出三刀。

    华松桥和赛七黑的掌风和双斧也都朝步奎飞去。

    “来的好!”步奎右手一抖,血丝剑立马幻作了天罗地网,像是在等着猎物前来赴死。

    在这剑光织成的罗网前,离方裘的长刀、华松桥的掌风、赛七黑的双斧,都被一一化解。

    离方裘握紧长刀,又向步奎头顶砍去。

    步奎像是看不起离方裘的这一刀,只侧身一掌,就将离方裘击退。

    离方裘被步奎震退了数步,心道:“看来就算是我们三个一起上,也不是步奎的对手。况且赛七黑始终不肯涉险,这样打下去,必会死在这血丝剑之下!现在顾不得脸面了,自保要紧!”

    离方裘朝众人喊道:“步奎的血丝剑着实厉害,还请大伙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吕惭英懒懒道:“以多敌一,在下不耻。”

    丹阳子道:“不劳吕少门主出手,贫道前去助战!”

    章子枫也抽出长剑道:“晚辈不才,也来助战!”

    离方裘喜道:“多谢二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步奎冷哼一声,道:“五个一起上吧,让我也认真打一打!”

    离方裘道:“不要狂妄了,我们五个人还怕斗不过你一个吗?”

    步奎道:“在我眼里,你们五个人跟三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丹阳子没有说话,他的铁剑已经化作了一道弧光,划向了步奎的心口。

    “出手倒是不慢。”步奎抬起血丝剑,弹退了丹阳子的铁剑。

    这一瞬间,其余四人也都看准时机,一齐攻向步奎。

    步奎顿时忙于防守,无暇进攻。于是丹阳子立时稳住身形,挥起铁剑攻向步奎。

    一时间步奎似乎已然落入了下风。

    段钰钰对季长醉道:“你看这五个人能胜过步奎么?”

    季长醉道:“很难,步奎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上血丝剑,江湖能胜过他的人已经不多了。他虽然现在处于下风,但转瞬之后,那五人恐怕都会落败。”

    段钰钰还想再问,却看到步奎的血丝剑已经变了颜色。

第十七章 螳螂捕于前(下)

    步奎原本处于下风,但他手中血丝剑忽的翻折伸展,像一条长满了尖刺的毒蛇。

    步奎快速挥动血丝剑,把十步之内变成了一片泛着人寒意的荆棘。

    离方裘他们想不到血丝剑还能有如此变化,纷纷中剑后退,身上多了许多渗血的创口。

    血丝剑沾染上他们的鲜血,变成了诡异的猩红色。

    “你们五个已经败了,换人吧,或者干脆一起上,省得麻烦。”步奎手腕微微一抖,血丝剑又变得笔直。

    步奎又道:“本来我以为这个岚岗派的小子可以经打一些,结果也不过如此罢了。不过想想也是,连他师伯章古明的性命都被我攥在了手里,他这后辈小子就更加不是我的对手了。”

    惠果师太道:“诸位已然尽力了,还请快快退回。老尼有金风玉露膏,可以为诸位治伤。”

    赛七黑捂住创口,头一个往后退去。其余四人皆心有不甘,但咬了咬牙,还是退向了惠果师太。

    惠果师太取出金风玉露膏,涂在五人的伤口上,伤口立时不再渗血。

    华松桥道:“贵派的秘药当真神奇,只这一会儿,伤口已全然不痛了。”

    惠果师太道:“此药虽然效用甚佳,但涂用之后的两个时辰内,万万不可动武,不然不仅药效全无,伤势也会更加恶化。”

    赛七黑有些忧愁地道:“如此一来,我等五人都不可再出手了。那步奎可怎生对付?”他心下其实乐不可支,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避战理由,任谁也不能说他赛七黑不仗义了。

    “步奎,还我师伯来!”这时章子丘知道他一直在寻找的师伯就在步奎的手上,也不管自己根本就不是步奎的对手,直接拾起章子枫的长剑,朝步奎刺出几朵剑花。

    “不自量力!”步奎连出四剑,前三剑让章子丘刺出的剑花全部凋零,最后一剑直接洞穿了章子丘的左肩。

    章子丘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左肩上鲜血一小股一小股地流着,但他神志仍然清醒,只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步奎趁机想再补章子丘一剑,一枚迎面而来的火石却让他滞留在了原地。

    是谢神机出手了,所有门派里,只有神机派擅长火器。

    “这样不入流的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献丑么?”步奎用剑拨开那枚火石,冷冷地道。

    “入不入流可不是你说的算!”谢神机调整手中的火铳,又朝步奎射出一枚火石。

    “那就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火铳快,还是我的剑快!”步奎运起身法,闪回腾挪之间,不仅躲过了火石,还转身一剑刺向谢神机的咽喉。

    “谢掌门莫急!我为你援护,你只管射他便是!”窦初一拳打向步奎的面门,迫使他转攻为守。毕竟窦初的“崩拳”在江湖中也颇有威名,只要正面受他一拳,纵使不死,也必重伤。而且早在谢神机射出第一枚火石时,窦初就拖回了章子丘,并且存足了拳力。

    “奶奶的,俺也来凑个热闹!”屠只一也终于按耐不住,拔出别在腰间的杀猪刀,纵身一跃,直接斩向步奎的脖颈。

    步奎在半空中翻身躲过这一刀,手心出了些冷汗,让他握剑时感到不怎么顺手了。

    谢神机又射出一枚火石,同时左手甩出十三根黑针。

    “夺命墨梅针!这样歹毒的暗器都使出来了么!”步奎将血丝剑挥成了一张大网,击落了火石和十三根夺命墨梅针。

    夺命墨梅针奇毒无比,一旦入体,再难活命。

    谢神机道:“对付你这种人,用夺命墨梅针恰到好处!”

    “既然如此,步某也不再陪各位玩了。”步奎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对他身后的龙武卫道:“放弩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龙武卫都举起弓弩,朝众人发出了漫天箭雨。

    箭雨中,吕惭英和封不贵护住了季长醉和段钰钰的周全,胡思源老早就躲在了大堂里的中柱后。章子丘被章子枫拖到一根柱子后躲着,宿舍还和赣锋锂也都各自躲在一根柱子背后。谢神机撑开一把钢伞,为屠只一弹飞了射来的弩箭,窦初身形矮小,在箭雨中来回闪躲,虽然还是中了几箭,但是并没有伤到要害。

    而惠果师太这边,除丹阳子外,其余人都保住了性命。

    那时丹阳子正要躲去柱子之后,却被离方裘死死地抓住,当了挡箭牌,被利箭穿心而死。

    丹阳子临死之前,像死鱼一样盯着离方裘,道:“不愧是‘笑面一刀’,好狠!”

    离方裘什么也没说,扔掉丹阳子的尸身,闪到了一颗柱子后面。

    步奎道:“丹阳子死在离方裘的手上,真是冤啊!”

    惠果师太道:“罪过,罪过,老尼识人不明,害得丹阳子送了性命。”

    段钰钰对季长醉道:“丹阳子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死在离方裘的手上。”

    季长醉道:“行走江湖,朋友有时候比敌人还要可怕。朋友要想杀你,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封不贵对吕惭英耳语道:“少门主,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不要杀出去?”

    吕惭英道:“现在已经晚了,且不说步奎的血丝剑,就凭他身后的龙武卫,也能让我们寸步难行。”

    封不贵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吕惭英道:“我们现在只能等,等到他们把箭射完,和我们近战。只要他们与我们近战,我们就有逃出大堂的机会。”

    吕惭英刚刚把话说完,新一轮的箭雨就又向他袭来了。

    “奶奶的,这箭放的还有个头么?”屠只一咬牙拔出箭头没入手臂的弩箭,撕裂袖口,扯出一根布条,把箭疮扎紧了。

    华松桥强装镇定,道:“大伙儿不要心急,等他们放完箭,我们一齐冲出去,斩杀步奎。”

    但此时已经没人听他的了,生死之前,人人都打着自己的保命算盘,至于别人的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第二轮箭雨刚刚停息,步奎又马上下令道:“再放!”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一支弩箭飞出了,步奎转身过去骂人,却看到了深渊般的恐惧。

第十八章 黄雀猎于后(上)

    步奎转身时,看到的是姚焕然的像坚冰一般的脸。

    “步奎正在执行陛下的圣谕,不知大将军前来,所为何事?”步奎低头作揖道。

    姚焕然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他拔出腰间的一把宽刃大剑,直接把剑插入了步奎的心口,整个过程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大将军为什么要杀我!”步奎瞪大眼睛,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的血丝剑滑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姚焕然拔出长剑,冷冷地道。

    步奎倒在了地上,心口处不断流出的鲜血,渐渐汇成了一小片暗红色的血泊。

    步奎的死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让大堂里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步奎已经死了。

    刚刚还风头无两的步奎,现在就死在了姚焕然的剑下?

    姚焕然杀了步奎,走到大堂中央,道:“步奎已死,诸位可以现身一见了。”

    众人闻讯,都从柱子背后缓缓现身。

    姚焕然把剑插在地上,双手按住剑柄,道:“本将奉陛下诏令,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归顺朝廷,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第二,要么杀了我,然后走出这里,要么被我杀,然后永远留在这里!”

    这样的选择实在过于霸道,眼下谁都知道,不归顺朝廷,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谁又甘心就此归顺朝廷呢?

    离方裘走到姚焕然身前,拜服道:“我心甘情愿归顺朝廷,从今往后唯将军马首是瞻!”

    惠果师太大骂道:“离方裘!先前你让丹阳子惨死,老尼已觉得你是罪大恶极,可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妄老尼还为你涂了金风玉露膏,早知如此,老尼恨不得当时直接结果了你!”

    离方裘站直身子,道:“师太身为出家人,如此恶语伤人,只怕有些不妥。况且人各有志,大家各走各的路吧。”

    赣锋锂道:“我以前以为最不要脸的,是宿舍还这老狗,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一个比宿老狗还不要脸的人物!”

    宿舍还道:“你这老东西,骂离方裘不要脸,老夫十二分的赞成,可你扯上老夫,是想再打上一架不成?”

    赣锋锂道:“打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来比试比试真功夫。”

    宿舍还问道:“什么真功夫?”

    赣锋锂道:“我们两个同时出手,谁先取下离方裘的狗头,谁就算赢!”

    “好!这个比试有趣的很,我先行一步!”宿舍还话未落音,已经朝离方裘攻了过去。

    “宿老狗真不要脸!”赣锋锂不忍落后,也立马朝离方裘打出一掌。

    离方裘见两人来势汹汹,忙对姚焕然道:“将军救我!”

    姚焕然冷笑道:“朝廷不收废物,连这两个老东西都打不过,还想归顺朝廷么?”

    离方裘暗叹大事不妙,且不说自己有伤在身,就算是自己处于全盛时期,在赣锋锂和宿舍还的联手之下,也绝对只有等死的份。

    “离方裘,拿命来!”宿舍还一招“游龙入海”直击离方裘胸腹。

    离方裘自知不敌,但还是提起长剑,作无用的反抗。他的长剑遇上宿舍还的掌力,节节破碎,很快便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好机会!宿老狗,看来我要赢了!”赣锋锂一招“沧海月明”正中离方裘后背。

    离方裘立时狂喷鲜血,连退了四五十步。

    “咱们比的可是谁先取下他的狗头,你不过是打中了他一掌,有什么好得意的?”宿舍还闪到离方裘身旁,一招“**断肠”打在离方裘的肚腹上,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嘿嘿,要取他的狗头,你打他的肚子有什么用,看我直接一掌斩下他的狗头!”赣锋锂一记手刀,削向离方裘的脖子。

    “老夫可不会落在你后边!”宿舍还也是一记手刀,几乎与赣锋锂的手刀同时碰到了离方裘的脖子。

    在他们两人手刀的夹击之下,离方裘的头颅霎那间就与他的身躯永远分离了。

    赣锋锂和宿舍还一起拿着离方裘的头颅,居然相视一笑。以他们之间的仇恨,向来都是红眼以对,哪会有给对方笑脸看的时候?

    赣锋锂笑道:“宿老狗,跟你打平了,我这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宿舍还道:“我呸!跟你打成平手,我还觉得不耻。”

    惠果师太道:“罪过,罪过。离方裘居然被他们两个给活活地打死了,这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一旁的华松桥道:“离方裘自以为聪明,结果正是死在了这份聪明上。”

    谢神机道:“华堂主,离方裘死不足惜,我们却要找到脱身的法子才行。眼前归顺朝廷这条路已经不能走也不敢走了,可跟他们硬拼,我们也不是对手,让我们在这里集会的,可是你啊,华堂主!”

    华松桥道:“眼下这种局面,我也没有什么法子,但求老天保佑,我等自求多福吧。”

    窦初插话道:“谢掌门,这等时候,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要靠别人,保准死的和离方裘一样惨!”

    谢神机道:“窦兄说的确实有道理,是我慌了心神了。”

    这时靠在大堂墙边的吕惭英对季长醉道:“季兄有什么脱身之法吗?”

    季长醉道:“没有。”

    吕惭英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季长醉道:“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要在姚焕然手里逃出去,连想都不要想,以他的手段,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我们能够逃出这个大堂,也绝对逃不出这座舞袖楼。”

    吕惭英道:“早知如此,我本不该带你和姐姐来这里的。”

    季长醉道:“就算你不带我来,我自己也会找来的,这地方我不能不来,如果不来这里,我会后悔一辈子。”

    段钰钰道:“可你来了这里,有可能你的一辈子就到此为止了。”

    季长醉笑道:“如果真是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此时姚焕然拔出插在地上的宽刃大剑,道:“你们也闹够了,该给我个答复了,我的耐心向来都是特别容易耗尽的。”

第十九章 黄雀猎于后(中)

    面对姚焕然的紧逼,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丹阳子、步奎和离方裘的接连惨死,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姚焕然让他身后的一名亲兵点燃一柱檀香,他面向众人道:“本将再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是生是死,你们自己把握。”

    他的这番话让众人乱了阵脚。

    赣锋锂道:“别的不说,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五堂七派的人谁敢归顺朝廷,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宿舍还也道:“步奎归顺朝廷,就算一时风光,最后不还是落得这般惨淡的下场?老夫虽然怕死,但比起给朝廷作鹰犬,倒是宁肯死了好些!”

    惠果师太道:“老尼出家之人,早把生死看淡了。依老尼之见,不如与他们拼了,最少还可以保全一个名声,不至于受天下人耻笑。”

    赛七黑没有作声,他心想:“他们三个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自然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但愿谢神机他们不要受这三个人的鼓动,不然照现在这种局面,冲上去跟朝廷的人拼命,无异于自杀。”

    这时谢神机也确实在做思想上的挣扎,他既不想就此归顺朝廷,也不甘心殒命于此。他看向吕惭英,想着如果能说服他出手,以他的“瞬息万象手”,也未必会败给姚焕然。

    “吕少门主,”谢神机走到吕惭英面前,“面对现在的局面,你打算怎么办?”

    吕惭英道:“还能怎么办呢?我们现在都是别人的瓮中鳖、嘴边肉。我们的性命都握在那位手持宽刃大剑的大爷手上,要想活命可全得听他的。”

    谢神机道:“可我们如果全听的,不只有归顺朝廷才能活命么!”

    吕惭英道:“这道理你既然已经明白了,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谢神机面露苦楚,道:“我实在是不想归顺朝廷,也不想死。”

    吕惭英道:“那你只有一个法子了。”

    谢神机道:“什么法子?”

    吕惭英靠近谢神机,小声道:“你乘那大爷疏忽大意时,对他甩出你那一套看家的暗器,没准他就中招横死了。”

    谢神机道:“吕少门主,都这时候了,你还拿我开玩笑。就凭他那一剑杀死步奎的本事,任我如何找他的破绽,也决计杀不了他。”

    吕惭英道:“那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谢神机急道:“你的……”

    吕惭英打断他,道:“我的‘瞬息万象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天下只有我爹的‘瞬息万象’手才算是真本事,别的都不够看的。而且谢掌门不肯出手一试,其实也不是怕杀不了姚焕然,是怕如果出了差错,会被姚焕然杀了,死在我们前头吧?”

    谢神机难堪道:“吕少门主多虑了,我没有这样的念头。这等生死关头,谁还敢多想呢?”

    吕惭英笑道:“那可说不准了,毕竟离方裘就是多想了这许多,才拿丹阳子当挡箭牌,才第一个动了归顺朝廷的念头。”

    谢神机听了吕惭英这番话,一时感觉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

    而另一边的窦初、屠只一受到赣锋锂三人的感染,已然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一柱檀香已燃尽,姚焕然道:“你们的时间已经用完了,是战是降,给个明白话!”

    宿舍还道:“老夫闯荡一生,只会死战,岂会言降?”他说完这句话,顿感豪气万丈,好像陡然年轻了不少,朝姚焕然打出的“**断肠”,威力似乎也立时增大了许多。

    姚焕然大手一挥,下令道:“只要是冲上来的,一个不留!”

    “谨遵军令!”他身后的亲兵都以协同一致的动作拔刀,迎上了朝姚焕然袭来的宿舍还。

    宿舍还并不变招,只是移换了身位,一掌震碎了一个亲兵的心脉,但随即十数个亲兵便已围住了他。

    “宿老狗莫慌,我来救你!”赣锋锂跃起身子,一脚踢飞一个亲兵,来到宿舍还背后,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宿舍还。

    宿舍还双掌齐出,震退一众亲兵,道:“如果不是大敌当前,老夫一定会掏出你的心肝,用来祭奠我儿的在天之灵。”

    赣锋锂道:“得了吧,今日你我恐怕都难逃一死。死我不怕,可跟你死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想想都觉得痛苦。”

    这时数不清的亲兵从大堂门口不断涌入,赣锋锂和宿舍还左冲右突,渐渐被黑色的铁甲洪流所淹没。

    “两位施主真不愧是武林豪杰,老尼也来助战!”惠果师太抽出两仪剑,一路杀到了赣锋锂和宿舍还身旁。

    赣锋锂看到浑身浴血的惠果师太,打趣道:“师太沾了这么多血,杀的人比我和宿老狗还多些了,可还对得起佛祖吗?”

    惠果师太一面杀敌,一面道:“佛祖如若知道老尼杀敌比赣堂主和宿掌门还多,少不得夸奖老尼。”

    宿舍还道:“师太英勇如此,真是折煞了世间所有男子。”

    惠果师太道:“我等还是少说些话,专心杀敌为好,方才说了这句话,老尼身上已多了三处血口子了。”

    赣锋锂道:“师太说的是,老夫身上可是一口气被砍了十三刀。”他说完这句话,肚子已被三把黑刀贯穿。

    宿舍还一掌把那三人震倒,惊道:“你可是一堂之主,一定要撑住了。”

    赣锋锂靠在在宿舍还肩上,全身鲜血淋漓,他使尽毕生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宿老狗,咱们的仇,一笔勾销了!”

    宿舍还知道赣锋锂马上就要死了,因为赣锋锂说过他们之间的仇是不死不消的,现在他说这仇一笔勾销了,说明他已经不行了。

    宿舍还道:“你放心吧,老夫虽然是出了名的记仇,但也不会记着我们之间的仇怨了。只是没想到你武功远胜于我,却会走在我的前面。”说道这里,他的眼角隐隐有一丝亮光,像是已经与他阔别了十年之久的泪水。

    赣锋锂听到这里,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宿舍还和惠果师太也都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大堂地面上。

第二十章 黄雀猎于后(下)

    姚焕然踏过血泊,道:“还有人要送死的么!”

    余下的众人看着赣锋锂三人的尸身,都没有应声。

    “既然都不说话,那本将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姚焕然手持宽刃大剑,带头冲锋道,“一个不留!”这句话说完,那些身着铁甲的亲兵便像潮水一般朝众人涌去,但也不知为何,季长醉和吕惭英所在的地方,竟没有一个亲兵杀过去。

    当下华松堂、赛七黑、章子枫,都因有伤在身,实力已十不存一,他们眼看着这些亲兵冲将过来,都暗叹吾命休矣。

    这时窦初道:“这回算是栽在朝廷手里了。可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才好。”说着挽起衣袖,一记“崩拳”朝冲到面前的亲兵轰了过去。他这一拳使足了拳力,威力之大,不仅登时震碎了那亲兵胸前的铁甲,余下拳力的后劲还把亲兵身后的十余人都给掀翻在地。

    姚焕然见窦初的拳力着实厉害,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道:“本将与你过上几招!”

    窦初道:“来的好!我正想取你的小命!”左拳便直突过去。

    姚焕然也不躲避,右拳直出,跟窦初以刚对刚。他没有再用剑,因为既然窦初没有用兵刃,他姚焕然也绝对不会占窦初一丝一毫的便宜。

    两人过了数招之后,周围五十步内都已没了其余人在。众亲兵见姚焕然与窦初比拳,也不用命令,自动留下一部分人看着姚焕然与窦初打斗,其余人都离开去包围谢神机等人。

    姚焕然的拳脚功夫比之他的刀剑,自是远远不如,而窦初最厉害的,就是他的一双拳头。所以两人斗了数招,姚焕然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窦初的“崩拳”极为凶猛,每一拳打出都猎猎作响。

    姚焕然自视甚高,虽然明白自己拳脚不如窦初,但也全没有使剑的念头。

    数十回合过后,窦初出拳越来越快,姚焕然只能一味防守,不能再对窦初打出一拳。

    此时在旁边观看的一众亲兵,都看出再这样打下去,姚焕然必败无疑,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的。

    军令如山,姚焕然不开口下令,谁敢上前一步?

    姚焕然这时放慢手脚,故意受了窦初一拳,改拳为掌,一下抓住窦初的手腕,同时身子往后仰,把窦初扔到空中。

    窦初身材矮小,体重极轻,故被扔的很高,他在半空中无从着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姚焕然顾不得体内翻滚的血气,看准机会,右臂如闪电般向上伸出,一手抓住窦初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地,左手立即锁住了他的喉咙。

    窦初被姚焕然制住了要害,顿时动弹不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是‘擒天手’的徒弟,败在他的徒弟手上,我不甘心啊。”

    姚焕然吐出一口鲜血,道:“你的‘崩拳’着实厉害,若不是你不知道我的底细,我也胜不了你。”

    窦初道:“你没有用剑,已经是给我机会了,再说败了就是败了,说什么也没用。”

    他缓缓闭上眼睛,又道:“动手吧。”

    姚焕然五指微微用力,捏碎了窦初的咽喉,然后放开手,站起来下令道:“把他好生地葬了,墓碑上要刻上‘小霸王’窦初之墓。”

    吩咐完这些,姚焕然看向谢神机那边的胡思源,盯了他一会儿。

    胡思源像是知道姚焕然正在看着自己,突然大声道:“吕少门主那边没人杀过去,咱们快去那边避一避。”抓起一个亲兵当作盾牌,退到了吕惭英那边。

    谢神机等人正苦于无路可退,也没细想胡思源说的对与不对,忙跟着他退了过去。

    章子枫带着章子丘行动迟缓,落在最后面,眼看着便要死在刀剑之下。

    屠只一跃道章子枫身边,把他推到前面,大吼道:“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快走,俺来殿后!”

    华松桥在前面听了这句话,顿感羞愧难当。

    “前辈当心,小子感激不尽。”章子枫忙带着章子丘跑到吕惭英身边。

    屠只一疯狂挥转杀猪刀,砍伤了一大群围上来的亲兵。

    但他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加之杀猪刀太短,再度围上来的亲兵用长枪对他采取远攻,他已感到力不从心。屠只一接连斩断数杆长枪,可还是被几杆长枪穿了身子。

    章子枫回头看向屠只一,眼看着他被几个亲兵合力用长枪挑起,知道他已活不成了,对章子丘道:“师兄,我们的性命都是屠大前辈救的,日后若有机会见到他的后人,便是做牛做马,也要还了他的恩情。”

    章子丘经过方才的走动,左肩伤口又开始渗血,他道:“要是咱们能逃出去,一定永生永世都记得他的救命之恩。”

    众亲兵见他们都聚在吕惭英身边,只停了一会儿,又再度围了上来。

    吕惭英道:“你们退到我这里来,又有什么用?”

    华松桥道:“还请吕少门主出手救命。”他作为一堂之主,已然全乱了阵脚,吕惭英的“瞬息万象手”再怎么厉害,面对这没有穷尽的亲兵,又能如何?

    吕惭英道:“就算是我爹在这里,也没有法子了,何况是我?”

    华松桥没有再说话,因为亲兵们的刀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谢神机看到自己已是退无可退,慌乱之下,甩出了身上所有的暗器。

    霎那间,火石、毒针、飞镖、袖箭……各种奇形怪状的暗器都飞向了那些亲兵。就算他们有铁甲护体,还是倒下了一片。

    赛七黑道:“好你个谢神机,你有这样厉害的暗器,怎么不早用?”

    谢神机道:“早用了又能怎么样,能帮我们杀出去么!”

    赛七黑还想再说,却忽然惊道:“胡思源!你想做什么?”

    众人忙看向胡思源,只见他擎着一把弯刀,走到段钰钰身后,一下把短刀送进了她的胸膛。

    段钰钰没有注意到胡思源的举动,除了碰巧看到的赛七黑,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胡思源拔出短刀,段钰钰立时倒在了季长醉的怀里。

    吕惭英咆哮道:“姐姐!”一手抓向胡思源的心口

    但他再也抓不到胡思源了,因为胡思源的心口已经被一把飞来的宽刃大剑贯穿。

第二十一章 红颜落

    段钰钰躺在季长醉怀里,胸口在不停地渗着殷红的鲜血。

    段钰钰道:“我就要死了,你难过么?”

    季长醉道:“你不要说话了,这样的伤,我马上让申言年那个老混蛋赶过来,他一定能治好你。”

    段钰钰按住季长醉的嘴,道:“不,我要说。你知道,我也知道,我活不成了。你难过么?”

    她不等季长醉回答,又道:“你不要告诉我,让我留个幻想,我幻想你一定特别难过,比死了还难过。”

    季长醉道:“你没做过一件恶事,老天爷不会瞎了眼,唤你走的。”

    段钰钰道:“老天爷没有瞎眼,他见我跟你这个坏事做尽的大恶人走的太近,早就想抓我走了。”

    她吃力地把头靠紧季长醉的胸膛,哀怨地带着哭腔道:“你从来没有正经地抱过我,我好恨!”

    季长醉紧紧抱住段钰钰,不觉红了眼眶。

    段钰钰笑了,她觉得自己头一次笑的这么满足。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季长醉,道:

    “或许十年前你就不该到承天来,这样不管是我,还是指柔姐,就都不会见着你了。

    这样就可以少为你生许多气,少为你操许多心,少为你叹许多气了。

    可要是十年前你没到承天来,我就见不着你,我一定又会后悔的。

    季长醉你听着,我要你这一辈子都要记得我。”段钰钰说到这里,断肠欲裂,恸哭不止。

    季长醉惨然道:“我即便是死了,也会永远记得你。”

    段钰钰抓牢季长醉的手,还想再说话,却突然连喘了几口气,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来世”两个字,她说着说着,两眼慢慢发直,流下了两行长泪,过了一会儿,泪水渐渐变干,松开了紧抓着季长醉的手,再也不省人事。

    季长醉知道段钰钰已经魂归天外,他看着自己的两手空拳,只感觉自己的心寸寸碎裂开来。

    他没有想到把胡思源碎尸万段,因为段钰钰已经如此了,就算把胡思源杀上一万遍,又能如何呢?更何况胡思源已经死了。

    季长醉抱着段钰钰,沉浸在灰色的世界里,全然没有感受到姚焕然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姚焕然拔出插在胡思源心口的剑,让亲兵都站在原地待命,然后对季长醉道:“末将姚焕然奉陛下旨意,前来召状元郎回京师面圣。”姚焕然自称“末将”,这是给了季长醉天大的面子。虽然自古以来,文官的地位都比武将要高出不少,可姚焕然腰间悬挂着的诸侯剑,已经让他位极人臣,除李熙尧外,在大朝境内,没有谁的地位能高过他!

    “你为什么要杀了胡思源?”季长醉仍然抱着段钰钰,也没有看姚焕然一眼。

    姚焕然道:“我一时手痒,只能怪胡思源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我的剑。”

    季长醉没有再问,他知道不可能从姚焕然嘴里问出些什么。他也知道胡思源杀段钰钰,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虽然胡思源外号叫“索命鬼”,喜欢随意杀人,可决不会在那种时候杀人,杀的还是与他素无瓜葛的段钰钰。

    姚焕然又道:“不知状元郎预备何时前往京师,陛下命我全程护送,保状元郎毫发无伤。”

    季长醉道:“如果我不去呢?”

    姚焕然道:“状元郎说笑了。陛下说你一定会去的,因为陛下说他找不到可以一起渴酒的人了。陛下的旨意,普天之下,没人可以违抗!”

    “不错,谁也没办法违抗。”季长醉瞥了眼大堂里满地的尸体,又道,“你看这大堂里死了多少人?”

    姚焕然思索了片刻,道:“不下五百。”

    季长醉喃喃道:“五百人啊,够多的了。”

    他扭头看向姚焕然道:“回应天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姚焕然道:“请讲,陛下早有圣意,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要我一并满足。”

    季长醉道:“我要你放过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平安退出承天城。”

    姚焕然快速地扫过华松桥、章子丘、章子枫、谢神机、赛七黑、吕惭英、封不贵,道:“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们何时启程?”

    季长醉道:“三天之后,我要在承天为钰钰守灵三天。”

    姚焕然皱了皱眉,道:“好!三天之后,我们在白泽门会面。这期间,我会派专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

    季长醉:“随你的便。”

    吕惭英道:“季兄,我陪你一同守灵,她是我的姐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季长醉看了眼吕惭英,道:“你比你爹还要重情重义。”

    封不贵扯了扯吕惭英的衣袖,对他小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们还是趁早回吕门为好。”

    吕惭英瞪了封不贵一眼,道:“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吧,我一定要在这待满三天!”

    封不贵一时黯然不语。

    姚焕然下令让亲兵收拾尸首,一个时辰后,尸首都收拾稳妥了。

    姚焕然对季长醉道:“状元郎,就此别过了,我们三日后于白泽门再见。”他说完,点出五名亲兵,让他们在这三天里对季长醉寸步不离。

    姚焕然处理好一切,让所有亲兵整队,随后一齐出了大堂,离开舞袖楼,回了承天官府。

    姚焕然一走,大堂顿时显得空旷而阴森。

    华松桥对季长醉拱手道:“多谢状元郎救了老夫的性命,老夫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只需知会一声,青柏堂上下,任凭差遣!”

    赛七黑和谢神机也道:“以后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不管做不做得到,我等都尽力而为!”

    季长醉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快走吧,万一姚焕然反悔,你们想走都走不成了。”

    华松桥与谢神机、赛七黑对换了一下眼神,一齐道:“那我等就此别过了。”

    三人走后,章子枫也道:“晚辈不才,不能帮季大侠什么忙,也就此别过了。”

    章子枫正要走,却听得章子丘道:“季大侠,我要和你一起去应天!”

    季长醉道:“我凭什么带你去?”

    章子丘拿出那根紫红色的短笛给季长醉看,道:“柔姐与我说过,只要我给你看这样东西,你便会护我周全。”

    季长醉一看见那根短笛,就陷入到了一段他不愿再想起的回忆里。这段回忆里有赵指柔,还有段钰钰。

第二十二章 去往应天的马车

    初秋,北风卷地,以枯叶为利器,杀万物于无形。

    从承天到应天的六千里官道上,有一支由数千铁甲组成的庞大队伍,正在浩浩荡荡地开赴应天。

    队伍最中间,是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

    马车由八匹白马牵引,车身为精钢打造,车盖用了名贵的沉香木,车厢内所用的一切靠垫、地毯、车帘,都是用的东海最顶级的丝绸。

    远在六千里外的京城士大夫们如果看到这样的马车,肯定会上书李熙尧,说有人蓄意谋反。因为皇帝出行所坐的马车是九驾,而天下已有人胆敢乘坐八驾的马车,其谋逆之心,岂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么?

    当然,要是这些士大夫们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绝对会更加气愤,说不定还会因此气得昏厥过去。

    季长醉坐在马车里,举起酒杯,想要和以前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但他刚把杯子送到唇边,又放了回去。他想起自己答应过段钰钰,终此一生都不再饮酒了。

    季长醉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一根紫红色的短笛。

    短笛虽然短小,但十分精致。紫竹做的笛身,经过长时间的把玩,质感已是如美玉一般。笛身上有七个笛孔,助音孔上系着一根鲜红的飘穗。

    季长醉抚摸着短笛,也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诸多往事来。

    他记起那天下着大雪,他奉师父之命,前往承天城杀一个人,那个人是当时恶名远扬的“黑面人屠”沙无视。

    季长醉骑马一路从名剑阁赶到承天城,中间三千六百里路,他也只不过花了三天。

    他到承天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稍作休息,而是立即打探沙无视的消息,想一举杀了他,好尽快回去与师父复命。

    他得到消息,沙无视正在承天有名的“极乐之地”醉宴楼里寻欢作乐。于是他立时策马狂奔,乘着呼啸的北风,转眼就到了醉宴楼下。

    那时天上飞舞着漫天的雪花,但季长醉并不觉得冷。他提起三尺长剑,闪入醉宴楼,一眼就看到沙无视在逼段钰钰唱红颜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段钰钰。

    那时醉宴楼里开着绝美的梅花,但在段钰钰的容颜面前,所有的梅花都已黯然失色。

    季长醉醉心于段钰钰的容颜,把沙无视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但他看到沙无视因为段钰钰始终不肯唱红颜歌,竟然对段钰钰痛下杀手,手中的长剑直接飞了出去,一瞬间便穿过了沙无视的脖子,插在了他身后的朱红色柱子上。

    那时段钰钰被沙无视的血溅了一身,但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她对季长醉淡然道:“你弄得我一身臭血,要怎么赔我?”

    季长醉说:“你要我怎么赔,我就怎么赔。”

    段钰钰让季长醉为她买跟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的红衣,为她买承天城里最好吃的烤乳鸽,还有当她的贴身保镖。

    季长醉想都没想,立时一一答应了。

    之后季长醉在承天城里待了三天,把答应段钰钰的事都做到了,然后他就遇到了赵指柔……

    季长醉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把短笛横在嘴边,不禁吹起了一支小曲。

    这首曲子曲调沉闷,就像是一个怨妇在哭诉一般。

    马车里的章子丘听了一会儿笛声,道:“为什么要吹这样哀怨的曲子,我听别人吹笛子,那调子都是悠扬空灵的。”

    季长醉没有说话,继续吹着,直到一曲终了,才一面用一方白巾反复地擦着笛子,一面道:“曲由心生,我心中烦闷,所以才吹这样的曲子。”

    章子丘道:“那个红衣姐姐如此的美丽动人,她死在你怀里,你自然是伤心的很。”

    季长醉收起短笛,冷冷地道:“你如若再提起她,我让你现在就从这马车上滚下去。”

    季长醉觉得眼前的章子丘实在是讨人厌恶,三天里不知打搅了自己多少次,现在又提及段钰钰的事,使得自己伤心,要不是章子丘拿了这根短笛与他看,早要了章子丘的性命了。

    章子丘对季长醉做了个鬼脸,道:“我不说就是了,你的脾气也未免太大了。”

    季长醉道:“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将笛子交给你,还要我保你的性命。”

    章子丘笑道:“柔姐那样好的人,对我肯定好了。”

    季长醉又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去应天?”

    章子丘收起了笑容,道:“本来我是不想去应天的。可是我师伯在步奎手里,而步奎已经死了,我想师伯应该还被他关在应天。所以便跟你来应天了。”

    季长醉道:“步奎心肠毒辣的很,万一已经把你师伯杀了呢?”

    章子丘想了想,道:“我想他不会杀师伯的,师伯人那么好,决不会死这么早。”

    他说完,又道:“呸!呸!呸!我怎么提到‘死’字了?真是晦气的很。”

    季长醉见到章子丘如此天真,不忍再出言伤他,心中想着:“以江湖中的险恶,世事都颠倒无常。为善的常常命短,作恶的却往往寿长。”

    章子丘看向季长醉,又道:“听说你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徒弟,想必武功也是独步天下?”

    季长醉没有说话,他的武功早已尽废,想来总是可惜。

    章子丘见季长醉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便自言语道:“如果他肯帮我,那救出师伯也不是难事。可他要是不愿帮我,那又怎么办?不会不会,他既然让我上了马车,想来就是侠义之人,帮我这点小忙,一定不会推辞的。”

    季长醉见章子丘这样说话,不由觉得好笑,他笑道:“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世所罕见。”

    章子丘道:“我也不想这样说话,可没有办法。以前在岚岗山上,除了师伯,没人愿意理我,都嫌我没什么本事,只仗着是掌门的儿子,就可以天天学‘赤心墨血剑法’。我是无聊透顶,不得不跟自己说话解闷的,要不然有话没地方说,迟早会被活活憋死。”

    季长醉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有着这样的经历,心想:“岚岗派那么多人,他却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一定是特别孤独,特别寂寞的。”

    季长醉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厢晃动了一阵,打断了他的思路。

第二十三章 巨石横渊

    季长醉在车厢里站稳,掀开淡黄色的车帘,看见一个魁梧的兵士策马直奔到了姚焕然前面。

    那兵士正是姚毅。

    姚焕然喘着粗气,对姚焕然行了个军礼,道:“禀告大将军,龙渊前有巨石从天而降,砸死了三十多个弟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姚焕然道:“先派人把那些弟兄们好好安葬了。巨石决不会无缘无故的砸下来,你随我前去看看。”话刚刚落音,胯下的马就向前奔去了。

    姚毅忙策马跟在姚焕然后面。

    姚焕然到了龙渊前头,侧身下马,皱了皱眉。他很少皱眉,因为很少能有事让他皱眉,可似乎他最近遇上了很多能让他皱眉的事。

    这次姚焕然皱眉,是因为他看到了拦在龙渊前面的数十颗球状巨石。

    龙渊本是一条无名的狭长山谷,当年高祖兵败驷马山,率余部藏匿在这山谷中。后来当时的天下第一猛将郭若在,大败把山谷团团围住三个月之久的四十万敌军,将高祖救出山谷。

    据《大书高祖本纪》记载:“高祖经驷马山之变,退于一峡谷中,居三月。及出谷时,高祖谓左右曰:‘古语云:真龙潜于渊。’,此谷乃龙渊乎?故赐谷名为龙渊。”

    高祖当年所率的余部,不过三千余人,却能在被四十万人围攻的情形下,凭借龙渊的地利,坚守三个月之久。这足以说明龙渊地势的险恶了。

    姚焕然看着碍眼的巨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龙渊是承天到应天走官道的必经之路,如果不经过龙渊,去应天便只能绕道驷马山,那样一来就要多走三千里山路。数千人的没有登山器械的庞大队伍,不花上一个月,决计走不完三千里山路。

    姚焕然没有耐心走一个月的山路,因为李熙尧给他的期限根本就没有一个月。

    姚焕然走到巨石之前,敲了敲,觉得实在是坚硬如铁,又使足力气推了推巨石,巨石竟然纹丝不动。这样的巨石万难移开,但他想起曹建义交给他的圣旨,转身下令道:“用炸药把这些挡路的石头都给我炸开,最迟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姚毅道:“只怕我们没有这么多的炸药。”

    “没有炸药,不会到周边各州县去取吗!”姚焕然一剑斩向巨石,“我不要听你们诉苦,我只要看到这些石头都已经成了粉碎!”

    姚毅额头上汗出如浆,忙到:“大将军息怒,属下立刻去办!”说完,立时向各千卫统领传达了姚焕然的命令。

    一时间,姚焕然的命令在各级军官中飞速传达,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第一轮爆破声就响了起来。

    爆炸扬起的烟尘消散后,姚焕然看向巨石,发现巨石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只是炸出了些石屑。

    “加大炸药用量!照这种炸法,炸到明年也开不了路!”姚焕然再度下令,所有兵士都按照他的指示,立即行动起来。

    “大将军令行禁止,不愧是皇上所看中的人。”季长醉听到炸药造成的响动,从马车里出来,走到巨石这里,正好瞧见姚焕然指挥若定,威仪不凡,心里称赞他确实是绝世的将才,可他想起那天贯穿胡思源的宽刃大剑,又暗叹姚焕然与段钰钰的死,一定有关联。想到这里,季长醉不免有些悲伤。

    姚焕然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回头一看,见是季长醉,微笑道:“原来是状元郎啊。方才用炸药炸石开路,打扰了状元郎休息,真是对不住。”

    “大将军客气了。”季长醉看向巨石,“大将军征战天下,可曾见过这样的石头吗?”

    姚焕然道:“天下除了飞石山上的陨天石,想来再也没有质地这样坚硬,形状这样像圆球的石头了。”

    季长醉道:“这的确是陨天石,可飞石山于此地相隔不下千里,这陨天石重万斤还不止,又是如何运过来的?”

    姚焕然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把它炸成粉碎就行了,至于是谁把它运来的,怎么运来的,等到了应天,问问机枢阁,自然就知道了。”

    季长醉道:“如果我知道这陨天石是怎么被运过来的,大将军有兴趣听吗?”

    姚焕然听了这话,像是有些意外,道:“哦?请状元郎示下。”

    季长醉听到“示下”二字,哭笑不得,他知道姚焕然权倾天下,可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愿意放下身段,甚至自贬身价?常言道:“事出寻常必有因。”姚焕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可究竟是什么道理,恐怕只有姚焕然自己知道。

    季长醉面露愧色,道:“大将军莫要再折煞我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将军早年也曾行走江湖,可听过御兽之术吗?”

    姚焕然想了想,道:“略有耳闻,只是不曾亲眼见过。不过这种诡异的招数,听说只有南蛮之地的百兽门中人才会使。”

    季长醉道:“不错,百兽门开宗立派已有百年,专研御兽役兽的本事,据说百兽门的掌门‘兽王’乌尔迪,只需要看一眼,不管是什么样的飞禽走兽,都可以随意使唤,就算是让它们跳火坑,滚刀子,它们也不会犹豫片刻。”

    姚焕然道:“如此说来,这些陨天石竟是百兽门的人,使些力气大的野兽,加以各种手段,从飞石山一路运到龙渊的么?”

    季长醉道:“**不离十。可是百兽门向来独立于南蛮一隅,跟我们中陆的武林也没有来往,怎会突然到这龙渊来挡我们的路?”

    “万事皆为一个利字。想必是有人出了高价,请百兽门出山的。”姚焕然看着季长醉,“我听你刚刚说,‘我们中陆的武林’,这样的话到了应天,最好还是不要说为妙。陛下如果听到了,于你总归不是好事。”

    季长醉苦笑道:“多谢大将军提醒。”他想到自己现在是“状元郎”,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好像对这武林,对这江湖,还是念念不忘?

    季长醉想不明白,他或许明天就会想明白,或许永远也想不明白。

    在他苦恼的这点时间里,新的炸药又摆好了,第二轮爆破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了各种野兽的咆哮,有狮吼、虎啸、狼嚎……

第二十四章 皖州六雄

    因为听到了各种野兽的咆哮声,队伍里的三百匹马都开始骚乱起来,它们不安地践踏着土地,不断地扭动马头,想挣脱缰绳的束缚。

    姚焕然拔出诸侯剑,仰天大喊道:“不过是几只畜牲罢了,不要自乱阵脚!听我军令!立即蒙马眼,塞马耳!违令者,立斩无赦!”

    “遵命!”众亲兵立即都用黑布蒙紧了马眼,用棉花塞实了马耳。

    原本骚乱的马群,慢慢安稳了下来。

    姚焕然举目四望,看见了从不同方位席卷而来的四股黄尘,他定睛细看了一会儿,不禁心头一凛。

    每一股黄尘中,竟然都是难以尽数的凶恶野兽!更离奇的是,四股黄尘中,每一股里都是清一色的野兽!

    东面来的是黄毛褐嘴狮,西面来的斜眼灰皮狼,北面来的是白额花面虎,南面来的是长身梅花豹。

    “这御兽术,倒也有几分意思。”姚焕然拔出他的宽刃大剑,吼道,“三军听令!十人为一队,互相照应,弃马步战!杀!”

    所有兵士也不管隐匿在那黄尘里的是什么,听到姚焕然下令,立即结成十人小队,朝着那滚滚黄尘冲杀了过去。

    “请状元郎待在此处,不要离开。战端既开,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姚焕然冲在最前面,只给季长醉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季长醉也没动过参战的念头,那对他而言,早已是一种奢望了。

    姚焕然面对的是北面的白额花面虎,第一头老虎朝他扑来时,被他一剑斩为两半。其余老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举起硕大的虎爪,冲向了姚焕然带领的人数最少的各个小队。

    虽然其它老虎对姚焕然一剑杀虎的武力没有反应,但姚焕然在斩出那一剑时,隐约听到了来自于人的赞叹声。

    不过姚焕然也没有多想,因为第二头老虎已经朝他的面门挥出了虎爪。

    季长醉远观着这场人兽大战,心下思索:“御兽之术再怎么诡异,施术者也必要靠近这些野兽,才能使唤它们。难道百兽门的人都藏在这黄尘里么?可是以姚焕然的眼力,倘若黄尘里有人,决不会现在还看不出来。”正想着,头顶忽然传来了几声凄戾的鸟叫声。

    季长醉仰头一看,瞧见了七只丑陋而体格庞大的怪鸟,心中有些惊叹。

    那些怪鸟头上都长满了紫黑色的肉瘤,双翼长一丈,宽一尺。这样大的怪鸟,腿爪却小的很,整只鸟腿只有一条短凳长,脚爪只有婴孩拳头大。

    但让季长醉惊叹的并不是这怪鸟的样貌形状,而是这怪鸟上坐着的人。

    人能坐在鸟上,这是季长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事。

    他喃喃道:“南蛮之地果然多奇珍异兽,不知那传说中的九火朝天凤,又是什么样子?”

    姚焕然杀的正酣,看见天上飞翔的坐着人的怪鸟,感到一丝不详的预兆。

    “万一这些人的目标是季长醉,那可大事不妙!”姚焕然心念一动,已经拈弓塔箭,瞄准距季长醉最近的怪鸟,极快地射出一箭。

    利箭破空而去,射穿了怪鸟的脑门。那怪鸟立即从天上坠落在地,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三哥!”一只怪鸟上的人大叫道。

    “三哥”自然没有应声,他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掉在地上,浑身骨骼都碎裂了。

    季长醉听到那人叫出“三哥”二字,心下道:“师父与我讲过,南蛮百兽门有一个皖州六雄,六个人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要是外出办事,一定结伴同行,从不落单。想必他老人家说的,就是这六个人了。”

    其实徐伯启跟季长醉说起皖州六雄的时候,并没有说全。因为徐伯启只是见过这六兄弟,并没有见过他们出手,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的虚实。

    这皖州六雄,老大就叫皖老大,老二就叫皖老二……或许他们的爹娘为了省事,他们六兄弟的名字就是一个老字加上他们出生的先后次序。这六兄弟除了有些驯兽的本领,别无他长,所以皖老三才会被姚焕然一箭射了下来。

    “老三已经没了,”皖老大狠狠地盯着姚焕然,对其余四兄弟道,“我们早晚要给他报仇!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季长醉,不然老三就白死了!”

    皖老六道:“大哥说的有理,我们还是抓……”他话还没说完,已被姚焕然一箭射于鸟下。

    “老六!”皖老大想不到姚焕然居然射都这样准,一连两箭射竟死了他两个兄弟。

    但他没想到的是,姚焕然此时又一次搭上四支箭,一举朝他们四兄弟射了过来。

    皖老大意图驱赶怪鸟躲避,但怪鸟体型太大,行动比姚焕然射来的箭不知道要慢了多少倍,自然逃脱不了中箭的命运。

    于是这皖州六雄,竟然半刻钟不到,就都死在了姚焕然的箭下。他们一死,那些狮虎狼豹也都渐渐不再疯狂,转身逃走了。

    季长醉眼看着这六兄弟和他们胯下的怪鸟,一个个地从天上掉下来,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到底是来挡路的,还是来送死的?

    姚焕然收起了弓箭,看到野兽们都已远遁,下令道:“统计阵亡兄弟的名录,然后把他们好生葬了。”

    不多时,名录便已统计完了。

    一共阵亡五十一人,伤三百六十五人,重伤七十三人。

    姚焕然看过名录,道:“造册登记,重伤者发阵亡抚恤金,阵亡者发给其家人双倍抚恤金。把炸药堆好,准备继续爆破开路!”

    半个时辰后,第二轮爆炸声响了起来,姚焕然再度看向巨石,发现巨石已经被炸毁了许多。按这个进度,最迟明天日落之前,便可以进入龙渊了。

    这时日头已经西斜,昏暗的阳光打在龙渊上的一处角落里。

    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头上没有头发,是个僧人,一个黑发童颜,但身材高大如成人。

    黑发人听着龙渊前的爆炸声,对那僧人道:“我让你找帮手,你找来的就是这六个骑在鸟上的蠢货么!”

    僧人道:“是乌尔迪把他们推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没用。”

    黑发人冷笑道:“骑着这么大的鸟,给人家当靶子射,居然还自称六雄,简直就是六只狗熊!算了,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成事。就让他到应天去吧,反正他是逃脱不了去名剑阁的命运的。”

    僧人道:“那我就先行一步,早日回正心山做准备了。”

    黑发人没有说话,他伫立在无边的暮色中,像是已经与这暮色融为一体。

第二十五章 应天访故友

    队伍出了龙渊,一路上再没遇着什么阻碍,只用了半月,就到了应天城外的白马驿。

    白马驿是应天三大驿站中规模最大的,按常例只接待王公贵族和三公九卿,以及各州总督级别的官员。

    此时白马驿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披甲执剑的兵士。

    姚焕然让季长醉在白马驿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决政殿面圣。

    季长醉推辞道:“皇上召我进京面圣,我岂敢在此停留?”

    姚焕然道:“陛下早有旨意,说状元郎一路上饱受舟车之苦,可以破例稍事歇息,再进京面圣。”

    季长醉道:“大将军放心,季某出身江湖,这点旅途之苦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我还是早日进京面圣为好。”

    姚焕然想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随状元郎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姚毅,又道:“我带着几千兵士,不能随便进京,就让姚毅陪着你一起进城吧。状元郎离京也有半年了,或许已经淡忘了应天的许多风物,正好可以让他当当向导,为状元郎引路,瞧瞧应天的旧风新貌。毕竟状元郎以后大概是要长居应天的。”

    季长醉道:“大将军太瞧得上我了,都说应天之人,日费千金。像我这种无家无财之人,在应天恐怕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姚焕然笑道:“状元郎过谦了。凭你的身份才学,拜相封侯也不过等闲事而已,在应天长居更是不在话下了。”

    季长醉苦笑道:“那就多谢大将军吉言了。”

    他又拱手道:“在下就此别过了。”

    姚焕然道:“古人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远送了。”

    季长醉随即和章子丘、姚毅,一起走出白马驿,朝应天城去了。

    虽然季长醉已经走了,但姚焕然还是站在原地,他望着季长醉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已经渐渐模糊到不复可见。

    季长醉、章子丘和姚毅穿过山海门,进到应天城内时,已是晚饭时分了。

    这时的应天城短暂地平息了一天的喧闹,变得宁静起来,这种宁静可以持续到夜市开始的时候。

    季长醉快步走过一个街角,见姚毅还没有跟上来,对章子丘低语道:“我要离开一会儿,你想办法帮我拖住姚毅。”

    章子丘小声道:“我怎么拖住他?”

    季长醉看到跟上来的姚毅,对章子丘使了个眼神,道:“现在正好是进餐的时候了,我们吃顿饭再走吧。”

    章子丘欢喜道:“再好不过了!我早就饿坏了,正想着吃饭的事呢。”

    姚毅面露难色,道:“可现在我们进宫面圣才是最为要紧……”

    “什么事也没有填饱肚子要紧!”章子丘不等姚毅把话说完,已经拽着他进了路边的一家酒楼。

    姚毅眼看已经进了酒楼,也不再挣扎,跟着章子丘找了张体面的桌子坐下了。季长醉走在后面,也坐了下来。

    “小二!”章子丘敲着碗筷喊道。

    “来了客官!请问您要点什么?”一个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的店小二跑了过来。

    季长醉嫌弃地看着章子丘,道:“好歹你也是名门之后,这样敲起碗来,倒像是一个马上便要饿死的小乞丐。”

    姚毅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让章子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章子丘红了脸,放了筷子,对那店小二道:“先来三只烧鸡、三只烤鸭、三坛醉花酿,不要饭,再拿两个大碗来。等吃得少了,再叫你来添酒添菜。”

    “得嘞!客官您慢坐稍等,本店的好酒好菜立马就给您端上来。”

    姚毅对章子丘道:“要这么多酒干什么?万一喝多了,岂不误事?”

    他嘴上说着,心想:“这醉花酿是出了名的醉人,他一口气要了三坛,绝对有蹊跷。我待会先服一颗醒酒药,然后佯装醉倒,倒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章子丘道:“不会喝醉的,我们大男儿,都是千杯不醉!你行伍出身,就更加是万杯不倒了。”

    姚毅道:“然而贪杯绝非好事,我们还是少喝为妙。”

    这时店小二把酒菜和两个大碗都送上了桌。

    章子丘揭开酒坛,顿时酒香扑鼻。他往两个碗里都倒满酒,对姚毅道:“来来来,我先敬你一碗。”

    姚毅看向季长醉,道:“你理当先敬状元郎,怎可先敬我?”

    章子丘道:“那主儿我知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真是可惜。”说着把酒都喝进了肚子。

    姚毅见他点了点头,便端过碗,乘他和章子丘都不注意,往酒里扔了颗醒酒药,然后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都喝尽了。

    章子丘自己喝酒时,喝得脸红心跳,觉得这酒果然醉人,可见姚毅一口气喝了这么大的一碗酒,脸上却毫无醉意,不由赞叹道:“好酒量!”

    姚毅道:“我们再来!”

    两人随即一碗一碗地喝起酒来。

    季长醉坐在他们两个旁边,虽然闻着酒香,却好像丝毫没有看见他们拼酒的样子。他现在的心思不在酒上,也不在这桌上的烧鸡烤鸭上,更不在这酒楼里。他此刻的心思全在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身上。

    这么多年没见了,老朋友你还好吗?

    季长醉正想着,却听到砰的一声,看到姚焕然的额头已经砸在了桌子上。

    章子丘又喝下一碗酒,已是醉眼朦胧,道:“没……没想到……你也是个假把式……这才喝……喝到哪儿啊……”

    章子丘说着说着,也醉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季长醉见他们都醉了,也不急着走,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站起身,走出了酒楼。

    季长醉刚刚走出酒楼大门,姚毅就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直接走到账台前,付了酒菜钱,又给了店小二一点小费,嘱咐他不要吵醒章子丘。

    做完这些,姚毅才一脚跨出酒楼大门,扭头一看,竟然发现季长醉正在看着他的脸,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走出酒楼大门。

第二十六章 故人已乘黄鹤去

    “怎么,很意外么?”季长醉看着姚毅,发现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连你装醉都看不出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会笑掉大牙?”

    姚毅平复了心境,道:“在下自作聪明,冒犯了状元郎,请状元郎处置。不过在下斗胆一问,状元郎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装醉,为何不直接点破我?”

    季长醉道:“因为我本期望你是真的醉了,但那终究只是期望而已。如果你刚刚不跨出这道门槛,也不会看到我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和我一起去吧,但我希望你对这件事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大将军。”

    姚毅道:“只要不是有违大律法的事,我可以保密。敢问状元郎要到哪里去?”

    “去找一个老朋友。”季长醉自嘲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只有我这样奇怪的人,才会在面圣之前,先去找老朋友。”

    姚毅没有说话,他似乎对季长醉奇怪与否的问题,并不感兴趣。

    季长醉见他不说话,笑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定会长命的。”

    姚毅道:“多谢状元郎夸赞。”

    季长醉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这样或许还能在那小子酒醒之前赶回来。”说完,已经踏着夕照往前走去。姚毅也迈动步子,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穿过一片繁华的街市,来到一条略显落寞的小巷。

    小巷里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天上还盘旋着几只黑鸦。

    季长醉眉头深锁,道:“奇怪,这里虽然僻静,但绝不会僻静到这种地步。”

    他加快脚步,走到小巷深处,在一座与这小巷不大相符的宅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座宅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镌刻着四个金漆的大字延庆王府。

    姚毅见了这四个大字,心下陡然紧张起来:“按大律例,只有皇族的牌匾上才能用金漆的字,这延庆王竟然是皇室中人!可高祖早立祖训,无功者不可封王,故皇室中极少有王爷的。而且当朝王爷里,没有父亲不认识的,可父亲从未与我说起过大还有一个延庆王。这延庆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季长醉走到朱漆的大门前,扣了扣门环,过了一会儿,丝毫没有人前来开门的迹象。

    季长醉微微用力推门,大门咔嚓一声,轻易便被推开了。

    季长醉看着门内的情景,倒吸了几口凉气。

    大门内的庭院里横躺着数十具尸体!

    季长醉摸了摸一具尸体上的血,血还是温热的,这些人刚死不久!

    季长醉连忙冲进内院,一路上又看见许多尸体,这些尸体中有家丁的,有侍女的,还有蒙着面的刀客的。

    姚毅一直紧跟着季长醉,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他在路上掀开一个蒙面刀客脸上的黑巾,发现他的脸上爬满了褐色的蚂蚁似的小虫。

    这些虫子正在疯狂地啃噬那刀客脸上的血肉!

    姚毅又用一柄短刀划开了那刀客的衣服,发现他全身都爬满了那种虫子,顿时又惊又惧。

    “不用再看了,”季长醉察觉到了姚毅的异样,“这是南蛮才有的食尸蛾,现在爬在尸体上的还只是幼虫,等它们吃足了血肉,就会长出肉翅,变成血红色的飞蛾。”

    姚毅收起短刀,走到季长醉身边,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血洗王府?”

    “不知道,”季长醉跑向王府大堂,“但不管是谁,只要他杀了我的老朋友,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大堂里卧着一个人,这个是季长醉的老朋友,大仅存的三个皇室王爷中的延庆王,“玉面判官”李舒云。

    李舒云“玉面判官”的名号,只有少数人知道,因为这是他在江湖中的外号,而他早已淡出江湖了。

    季长醉跑进大堂,看到倒地的李舒云,忙一手将他扶起,一手探他鼻息,发觉气息尚存,心下稍稍放松,又把李舒云横放在地上细看,只见他肘、膝、腕、踝,四肢所有关节都已被折断,喉咙也被捏碎,不禁仰天长叹,难过万分。

    李舒云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但神志仍然清醒,他看着季长醉,竟然满脸笑容,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季长醉握住李舒云的手,含泪道:“是谁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

    李舒云不能说话,只用手指在季长醉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然后扭头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水墨画。

    季长醉默默将李舒云写在手心上的字铭记于心,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幅画。

    “你安心等着,我这就把画拿来。”季长醉放下李舒云,到墙边取下画,放到他眼前。

    李舒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季长醉,闭上眼睛,流下两行血泪,全身忽然痉挛起来。

    “不要!”季长醉大喊着托起李舒云的头,但是已经晚了。

    李舒云已然咬舌自尽,失去了所有生息,他不会让自己以残废的身份继续苟活于世,曾经的“玉面判官”,决不能是一个只能一辈子待在轮椅上的废人!

    季长醉眼看着李舒云自尽,却没有任何办法,换作以前,他可以在李舒云咬舌之前,就封住他的穴道,但现在季长醉自己也是废人一个,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抱着李舒云的尸身,恨极了自己的无用。

    “人死如灯灭,还请状元郎节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要立即上报朝廷,把杀害延庆王的凶手捉拿归案!”

    季长醉道:“好一个人死如灯灭!你与李大哥素不相识,当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惨死的人要换作是姚焕然,你还能说人死如灯灭么!”

    这一番话说得姚毅黯然无语。

    此时屋顶上突然坠下几块青灰的碎瓦,闪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在大堂里站定身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套在手上的闪着寒光的利爪,人地笑道:“想不到几年不见,季大侠的嘴还是比刀子更厉害。”

第二十七章 王府之战

    季长醉大量了那人一眼,道:“原来是‘血爪’大驾光临啊,季某倒是有失远迎了,还请恕罪。”

    姚毅心道:“他就是号称‘血爪’的伊闲么?看起来是个狠角色,我可要小心应对,万万不能让季长醉有任何的闪失。”

    伊闲道:“季大侠怎么这样谦虚了,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季长醉面无表情,道:“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惊喜。季某一向知恩图报,自然就对你以礼相待了。”

    伊闲笑道:“哦?难道季长醉也是为了‘玉面判官’而来,惊喜我已抢先一步?这在下倒是万万没有想到。”

    季长醉道:“哼!就凭你,也配与我大哥一战?我惊喜是因为没想到几年没见,你竟然还活着,真是稀奇的很。”

    伊闲脸色难看起来,道:“季大侠的嘴果然厉害,在下可要向季大侠讨教几招,看看到底配不配与‘玉面判官’一战了。”

    季长醉将李舒云的尸身放好,道:“跟我过招?你还不够资格,那怕你师父来了,也没有与我过招的资格!”

    伊闲道:“在下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季大侠的对手,可是数年不见,在下倒是想领教一下季大侠独步天下的绝世剑法。”

    季长醉道:“我早已说过了,你不够资格与我动手。但既然你硬要比试,”他看向姚毅,又道:“我口述招式,让他与你比试就是了。如果你败了,只要赶紧滚出此地,我也不取你的性命。”

    伊闲正色道:“如果我胜了呢?”

    季长醉道:“你如果胜了,我季长醉随你处置!”

    伊闲道:“在下不敢,只要季大侠将手中的画借在下看几天就行了。”

    季长醉冷笑道:“原来你是在打这幅画的主意。”

    伊闲道:“天下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在下自是有求而来。”

    季长醉道:“做买卖的人向来都是成群结队,现在怎么只见你一个?”

    伊闲道:“因为只有最有耐心的人,才能等到最大的买卖。”

    说话这句话,伊闲像是有些等不及了,已经向姚毅摆了个“朝天仰日”的招式。这一招是武林中晚辈向长辈讨招的起手式,虽然伊闲并不认识姚毅,但既然姚毅是行季长醉口述的招式,也算是与长辈讨招了。

    “倒是知道一点礼数。姚毅,‘长虹贯日’,攻他面门!”季长醉知道王府不是久留之地,伊闲还算好对付,万一真来个一等高手,自己恐怕就会露馅。

    姚毅拔出腰间长剑,直刺伊闲面门,伊闲立即举起双爪,夹住剑尖,同时飞快地将利爪顺着剑身滑向姚毅的心口。

    “翻江倒海!”

    姚毅从地上跃起,借势旋转身子,带动长剑一齐旋转,震散了伊闲的双爪。

    “凌空疾刺!”

    姚毅一脚踩在伊闲的左爪上,借势跃起,朝着他一连刺出七剑!伊闲挡了六剑,被最后一剑刺中了衣袖。

    伊闲心下大惊:“他使的都是最最平常基础的剑招,我怎么会落了下风?”

    “力斩浮云!”

    姚毅不给伊闲喘息的机会,剑光一闪,已斩向了他的脖颈。伊闲连忙用双爪挡住这一斩,可姚毅这一剑的劲力非同小可,震得伊闲右臂都麻木了。

    “左右逢源!”

    姚毅后退半步,长剑好似疾风骤雨一般接连刺向伊闲左肩和右肩,伊闲右臂酸麻,几剑之后,躲闪不及,哧的一声轻响,被姚毅的长剑刺入肩头,顿时血流如注。

    季长醉道:“还要比么?刀剑终究无眼,这回只是刺中肩膀,下回保不齐就刺进脖子了。”

    伊闲看着季长醉手中的画,红了眼睛,不管肩头的伤痛,反手朝姚毅扑出三爪。

    这三爪来的极快,力道也极大,正是伊闲的成名绝技“追魂夺命爪”。

    “横刀立马!”

    这一招本是刀招,但刀剑同源,姚毅用起来倒也不突兀。

    只见姚毅将长剑横在心口,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抵住剑身,接连挡了两爪,到第三爪时,叮的一声,长剑已被伊闲的爪力折为两半。但伊闲的爪力仍未尽消,还把姚毅心口的衣衫撕出了一个口子。

    “倒是小瞧你了,旋风扫地!九天揽月!”

    姚毅虽然断了兵刃,但丝毫没有慌乱,迅速转动断剑,带起伊闲的双爪一齐转动。伊闲想脱离断剑,却迫于姚毅的力道,未能如愿。姚毅转了十多圈,陡然停下,随即猛然向上一挑。伊闲转势不及,姚毅的断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再往右移动一分,就可以斩下他的头颅。

    “我败了,季大侠当真厉害,就算不出手,也能让我败得心服口服。”伊闲想到了自己会败,但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

    姚毅见伊闲已经认输,收起断剑,退到了季长醉身后。

    季长醉道:“你的‘追魂夺命爪’也还有几分威力,再精练几年,定能超过你师父。”

    伊闲扯下一片衣衫,裹住右肩上的剑伤,道:“能得到季大侠的称赞,我也不算白来了。不过我要奉劝季大侠一句,盯上那幅画的人很多,而且都来头不小,季大侠一定要多加小心。”

    季长醉道:“多谢提醒,我已经记下了。”

    伊闲转身道:“在下就此别过了,往后如若有缘,再来向季大侠讨教。”

    季长醉拱手道:“一定。”

    季长醉说完,伊闲已经几个闪身远走了。

    “倒是个讲信义的人,”季长醉面向姚毅,“辛苦你了,之前我说话有许多不当之处,真是抱歉。”

    姚毅道:“听状元郎的吩咐是我的任务,而且若不是状元郎的指挥,我恐怕早已死在伊闲的爪下了。”

    季长醉道:“你的武功不比伊闲差,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多半胜不了你。”

    他看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背起李舒云的尸身,道:“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姚毅道:“让我背着王爷吧。”

    “不用,他是我的老朋友,我要陪他最后一程。”季长醉走出大堂,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半空中飞舞着漫天的血红色的飞蛾。

第二十八章 进宫面圣

    季长醉安置好了李舒云的尸身,把那幅画带在身上,和姚毅到达酒楼与章子丘碰面。

    章子丘酒已醒了七分,见姚毅和季长醉来一齐来了,抓着头发,嘟囔道:“这小子不是比我醉得还早些么?怎么现在又和季长醉在一块了?真是奇怪。”

    季长醉扔了身衣服给章子丘,道:“快拿去换了,我们马上要进宫,你这身行头可太邋遢了。”

    章子丘瞧着自己,见身上的衣衫确实入不了眼,不光破了几个大洞,还脏得已经辨不出颜色了;又扯起衣襟闻了闻,只感觉恶臭扑鼻,令人作呕。

    “倒是要好好地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进了皇宫,该教人耻笑了。”章子丘拿着衣服,让店小二带他去了酒楼里的澡堂。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章子丘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从酒楼的后堂走了出来。

    季长醉瞥了一眼章子丘,见他此时洗去了一路上的风尘,相貌确实英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嘴巴鼻子都生得英气十足。

    季长醉看着章子丘,心道:“这小子倒是个美男子,只可惜没什么武功才学,做事也透着一股子傻气。”

    “快走吧,万一去的晚了,皇宫宵禁,我们可就进不去了。”季长醉说着,走出了酒楼。

    从酒楼到皇宫的承运门,三人走了半个时辰,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状元郎已安全到了皇宫之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姚毅是行伍之人,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能随意进宫,就此别过了。”

    承运门前,姚毅向季长醉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就走了。

    季长醉没有挽留姚毅,他到了皇宫前,好像有些压抑。

    这时有两个太监从承运门里一路小跑到季长醉身边,一个穿着绛紫短袍,一个手里提着一盏明黄色的宫灯,是宫里的掌灯太监。

    那穿着绛紫短袍的太监道:“状元郎你终于来了,咱家奉皇上的旨意,在这大门里候了一天了。”

    这个太监就是在承天城传圣旨给姚焕然的曹建义。

    季长醉道:“你认得我么?”

    曹建义笑道:“皇上说过,状元郎英气冲天,相貌、气质都是当世罕见。我远远地看见状元郎的身影,便知道是状元郎来了。”

    季长醉道:“皇上让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曹建义道:“皇上吩咐咱家,让咱家一接到状元郎,就带状元郎去决政殿,现在皇上应当还在决政殿等着状元郎。这样的殊荣,真是羡煞大所有官员了。”

    季长醉道:“既然如此,我即刻便去决政殿面圣,还请公公在前面带路。”

    “这个当然”,曹建义弯腰拱手道,“状元郎,请。”

    四人徐步从承运门走到决政殿,曹建义和季长醉走在前头,章子丘和那个掌灯的小太监走在后头。

    这一路上季长醉除了见到了几个宫女太监,别的人都没有见到,想是四海升平,天下大定,没有什么要紧事,除早朝午朝外,不再另设晚朝。

    曹建义在路上一直在跟季长醉说话,说李熙尧每日如何如何的念叨着他,说他往后的仕途会如何如何的远大……

    曹建义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是要季长醉往后不要忘了他,不说帮他什么忙,最起码不要闲着没事,找他的麻烦。

    但季长醉对这些做官的道道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对曹建义更是爱搭不理,曹建义要说上十句话,他才会回上一句,还是简单的“知道了”,“公公说的是”,“季某记住了”。这样一来,只是从承运门到决政殿的这么一小段路,季长醉就得罪了曹建义。

    曹建义是李熙尧身边最得势的太监,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身份却比一州的总督还要高上许多,就算是姚焕然,对他也是恭敬的很。可现在曹建义放下身段,主动和季长醉套近乎,季长醉却对他如此冷漠,这让他已经对季长醉有了怨气。

    “就算你是皇上口中的兄弟,架子也不该这么大吧?”

    曹建义和季长醉到了决政殿的殿门前,笑着对季长醉说:“咱家先进去瞧瞧,请状元郎在殿外稍等一会儿。”

    季长醉道:“好。”

    只过了片刻,曹建义就从决政殿里走了出来,他对季长醉笑道:“皇上就在大殿里等着状元郎呢,状元郎快快进去吧。”又对章子丘道:“你是状元郎的朋友吧?”

    章子丘道:“算是吧。”

    曹建义道:“状元郎进殿面圣,一时半会肯定是出不来的,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休息,可好?”

    章子丘笑道:“那可好极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傻站着。”

    曹建义于是对那个掌灯太监道:“带状元郎的朋友前去歇息吧,记住一定要招待好了,不然可是丢了皇上的脸面,你就算有一万条小命,也担待不起。”

    掌灯太监低着头,道:“谨遵老祖宗的教诲。”说着,带章子丘往宫外走去。

    季长醉道:“在外面好生待着,要是惹了什么事,报我的名字,一般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曹建义道:“状元郎尽管放心,在应天城,没人敢惹咱家的麻烦。状元郎快进去面圣吧,皇上该等急了。”

    “我这就进殿面圣。”季长醉望了眼空旷的大殿,深吸了口气,竟然觉得有些紧张,他一脚跨进大殿,又回过头对曹建义道:“一路上有劳公公了。”

    曹建义道:“状元郎说的哪里话,咱家都是听皇上的吩咐办事,正所谓‘为人臣子,分所应当’,咱家做的都是分内之事,没什么有劳不有劳的。”

    曹建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人不愧是常年混迹江湖的,如此不懂礼数,我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没人对我这么无礼过。”

    听曹建义这么说,季长醉也没有再说话,转而走进了大殿。

    大殿里点着数不清的灯,但还是显得有些昏暗,只有龙椅处才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季长醉心想那些灯或许是故意用的灯火暗淡的蜡烛,因为这样可以显得龙椅那儿的光芒更加耀眼。

    季长醉的目光被龙椅所吸引,但他却并没有在龙椅上看到他的兄弟。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兄弟,你可算来了。”

第二十九章 位列三公(上)

    季长醉知道拍他肩膀的人是李熙尧,因为那一声“兄弟”,只有李熙尧才会对他喊出来。

    “小民季长醉,拜见皇上!”季长醉和李熙尧虽然以兄弟相称,但是君臣之理,实在已经超越了一切的纲常伦理,即使季长醉自认自己是不拘礼法,极为洒脱的人,见到李熙尧,也忍不住要行跪拜之礼。

    李熙尧扶住季长醉,道:“你我是兄弟,你怎么可以向我行这么大的礼?”

    季长醉低头道:“你如今是皇帝了,我见了你,当然要行礼的。”

    李熙尧笑道:“你看我现在是皇帝么?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兄弟。”

    季长醉这才看向李熙尧,只见他穿着黑色的短衫,头上没有戴冠冕,梳了一个四方髻,腰间悬挂着一口长剑,正是当年和季长醉一起闯荡江湖的装扮。

    “你现在倒不像一个皇帝了。”季长醉看着眼前的李熙尧,神情都恍惚了,好像穿越到了十五年前。

    那时他还是少年,侠气干云,交结朋友兄弟无数,可现在那些朋友兄弟里,只剩下李熙尧一个兄弟了,其他朋友不是身死魂灭,就是与他反目成仇,欲杀他而后快。

    “那你说我现在像什么?”李熙尧仔细地瞧着季长醉,发现他眼角泛有泪光。

    季长醉哽咽道:“像一个剑客,一个拔剑就要见血的剑客。”

    李熙尧道:“兄弟,你怎么哭了,从前不管你受了多么重的伤,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现在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怎么便哭了?”

    季长醉收住眼眶里的泪水,道:“我是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感伤唏嘘,让你看笑话了。”

    李熙尧道:“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我们能活到今天,在这里相见,也是老天保佑了。”

    季长醉道:“我多想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让它们永远成为过去,但只要我一静下来,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那些记忆就都涌到眼前来啦。”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钰钰死了,你知道么?还有李大哥,我今日去他府上看望他时,他已遭了奸人的毒手,咬舌自尽了!”

    李熙尧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和一丝愤怒,惊道:“钰钰的死我是知道的,是胡思源杀了她,我要让整个连峰派为她陪葬!可我皇叔已经淡出江湖纷争,也未与别人结下大的仇怨,况且他府上好手众多,怎么会咬舌自尽?你亲眼看见了么?”

    季长醉道:“李大哥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可惜我一身内力都使不出来,不然决不会让李大哥死了。他临死之前在我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还交给我一幅画,想是由这幅画引来的杀身之祸。”

    李熙尧道:“写了哪几个字,那幅画在哪里?”

    季长醉从怀里拿出那幅画,交给李熙尧,道:“李大哥在我手心里写的字是“折金断铁指”五个字。我查看李大哥伤势时,也发现他四肢的关节都被这“折金断铁指”的指力所折断了,想必李大哥就是受这一招所伤。唉!如果我当时功力尚在,帮李大哥接筋续骨也不是难事,这样他也不会咬舌自尽了!”

    李熙尧听了这话,面有愧色,道:“你废了武功,都是我害的,怪我当初不中用,被…”

    “不用再说了,”季长醉想起自己武功尽废时的情景,有些痛苦地道:“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了。”

    李熙尧见状,换了个话题,道:“我不该说起那件事。这幅画你看过了吗?”

    季长醉道:“我安置好李大哥的尸身后就赶到宫里来了,还没来的及看。”

    李熙尧于是在季长醉眼前展开了那幅画,只见那幅画上没有诗文,也没有盖印,有些泛黄的画纸上只飞舞着九条墨色的蛟龙。

    李熙尧道:“这幅画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季长醉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画,又把画上的九条蛟龙都摸了个遍,良久才道:“这恐怕是九蛟九凤图中的九蛟图,难怪李大哥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李熙尧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道:“就是号称蛟龙遇凤,立化真龙的两幅图里的九蛟图?”

    他心道:“据说这九蛟图与九凤图合起来可以改变一个朝代的气运,李舒云藏了这幅图在家里,难道是想造反不成?难怪他会主动把王府建在偏远的地方,原来竟是在谋划着改朝换代么?”

    季长醉不知道李熙尧的想法,只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李舒云的死,道:“这的确是真正的九蛟图,这图上的每一条蛟龙都没有画眼睛,而且画上的每一条蛟龙的鳞片摸起来都有割手的感觉,跟我师父说的别无二致,绝不是伪造的画。可那些伤残李大哥的人,故意留了他一口气,也没有拿走这幅画,想必是另有所谋。”

    李熙尧道:“兄弟,你先前说如果你的武功还在,一定要教那些杀钰钰的人和杀我皇叔的人,死在你的剑下,是也不是?”

    季长醉眼里猛然一亮,像是要喷出火来,道:“要是我那一身武功尚在,一定要将那些人尽数斩于剑下!”

    他葛地又黯然道:“可惜我那一身武功已经废了,已经废了。”说着,几欲垂泪。

    李熙尧道:“如果我说,你不用武功,也可以让那些该千刀万剐的人,全部死在你的剑下,你信么?”

    季长醉转颜笑道:“不用武功?难道用嘴去骂他们,让他们乖乖地把脖子伸到我的剑底下来么?”

    李熙尧道:“杀人不一定要动武,权力、财富都可以杀人,而且可以杀得干净利落,比起用武力杀人,实则要高明多了。”

    季长醉怔了怔,道:“确实,你现在是大的皇帝了,不管想杀什么人,都只要张开嘴巴,说一句话,那人自然活不了。”

    李熙尧又道:“不光我一句话可以杀人,你也可以。”

    季长醉道:“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区区一介布衣,说的话在别人眼里,怕是连放屁都不如。”

    李熙尧忽然郑重起来,道:“如果我说你是大的相国大人呢?”

    季长醉惊道:“我怎么可能是相国大人?”

第三十章 位列三公(中)

    相国是文官之首,三公之一,也是三公中唯一有实权的官职。在姚焕然横空出世之前,大的相国一直都是权倾天下,权力仅次于皇帝,有时皇帝孱弱,甚至可以随意废立皇帝,而满朝文武亦不敢有一句怨言。

    大历史上的第三个皇帝惠帝,就是被三朝相国商衫谷所废。商衫谷权倾三代,直到他病故,他所扶持的文帝才敢剪除他的党羽,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做到真正的乾纲独断。

    李熙尧见季长醉有推辞的意思,正色道:“我说你是,你便是。只要你现在点一点头,你就是大的相国大人!”

    季长醉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换作别人,在相国之位的诱惑前,肯定已经谢主隆恩了,但季长醉却不想当这个相国,一是因为他生性不喜拘束,二是他实在不想踏足大的官场。

    要是季长醉当了相国,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担当起相国的责任,如此一来他就会被相国的位子所束缚在应天,可段钰钰的死,李舒云的死,他又要怎么去查清楚?同时只要他一当上相国,一定会得罪满朝的文武官员,因为以他独来独往的行事作风,决计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党派,而身为文官之首,却是无党无派之人,定会受到所有官员的非难。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仅仅是朝廷的一个状元,江湖里的人就对自己如此排挤,要是真成了相国,江湖里的人还不个个视自己为仇敌?到时那些跟他反目成仇的朋友兄弟,还不会天天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朝廷的走狗,江湖的叛徒?那他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步奎?

    可虽然有这么多的顾虑,季长醉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李熙尧的请求,他怎么拒绝的掉?

    李熙尧见季长醉还在犹豫不决,又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你当了相国之后,一切公务,一切国事,都可以不管。我会再设一个左相国,为你把一切烦人的事都办了,你连早朝都不用上,甚至不在应天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算去浪迹江湖,也绝没人拦着。”

    季长醉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当不当这个相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熙尧道:“你还不明白吗?那年在驷马山,我答应过你,只要我再回到应天,一定会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季长醉道:“我那时以为你说的玩笑话。况且姚焕然已经位极人臣了,我何必再凑这个热闹?”

    李熙尧解下腰间的剑,送到季长醉手里,道:“姚焕然不过是有一把诸侯剑罢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季长醉拿起剑,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见剑柄被雕刻成了龙头的模样,剑身长宽适中,通体金黄,遍布着九十九条龙纹,整柄剑俨然是一条傲视九天的金龙,大惊道:“这是天子剑?”

    李熙尧道:“如假包换,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可以把天子剑交给你,到时别说是姚焕然,就算是我见了天子剑,也要三跪九叩,俯首听命。”

    季长醉立即把天子剑还给李熙尧,道:“这是大的神器,怎么可以交到我这种人的手里。”

    天子剑的确是大神器,只要手持天子剑,上可斩昏君,下可诛逆臣。可自从大开国以来,天子剑都是皇帝的专属佩剑,不曾有一刻握在他人的手里。

    李熙尧把天子剑扔在地上,道:“我并不稀罕这柄剑,因为就算人们把它说得再怎么神乎其神,它也还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罢了。跟兄弟你比起来,这柄剑实在是连废铁都不如。”

    他抓着季长醉的肩膀,又道:“我的好兄弟,我让你当这个相国,实在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现在武功尽失,在江湖里又结怨甚多,虽然别人暂时还不知道你已废了武功,可你只要继续在江湖里待下去,露馅是迟早的事。到了那时,那些仇家们一定放不了你,你却又做何打算?”

    季长醉道:“要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就把这条命交代在他们手里罢了。”

    李熙尧道:“可你要是没了,钰钰的仇要谁去报?你李大哥的仇要谁去报?赵指柔你还见不见?黄筱竹你还管不管?就算退一万步说,你师父徐伯启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你还去不去给他送终?”

    李熙尧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季长醉无比的难受,因为这里面的每一件事,他都想去做,可凭他现在的实力,他哪一件事都做不了。

    赵指柔当然不会嫌弃他没有武功,可他无法以一个废人的身份去跟赵指柔相见,因为那样他连保护赵指柔的权力都没有。

    这时李熙尧又极为诚恳地道:“你当了相国,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

    季长醉道:“为了你?”

    “不错,”李熙尧道,“为了我,身为帝王,决不能让大权掌握一个人的手上,你懂得么?”

    季长醉道:“你是说姚焕然么?”

    李熙尧道:“姚焕然虽然现在看起来对我忠心耿耿,但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季长醉道:“所以你要我跟他分权么?”

    李熙尧道:“你愿意帮我么?”

    季长醉道:“我当然愿意帮你,哪怕是帮你挡枪挡箭,我也没有二话,可我想,我当了相国,真的是帮你吗?”

    李熙尧道:“兄弟,你只知道救我性命是帮我,可替我遮风挡雨,挡住朝堂上的悠悠之口,更加是帮我啊!”

    李熙尧这一番话说下来,季长醉再也没了推辞的理由,可他还是不想当这个相国,便道:“我自认无德无能,终究不是当相国的料子。”

    李熙尧:“偌大一个江湖,你尚且纵横无敌,这区区一方朝堂,难道还在你的眼里?”

    季长醉沉思了许久,下定了决心,道:“你我是生死兄弟,我再推脱下去,也怕寒了你的心了。我就暂且当了这个相国罢。”

    李熙尧欢喜道:“好兄弟!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大的相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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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暠(hao第四声)朝鼎盛时期,江湖与庙堂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点。新科状元季长醉,江湖第一高手的唯一弟子,他身处于江湖与庙堂的夹缝之间,进退两难。当江湖第一高手病危,状元郎季长醉忽然却不知所踪,引起了全天下的注意。且看季长醉如何步入朝堂,位列三公,一步步揭开不为人知的江湖秘密……大暠江湖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暠江湖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