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对弈
阳秋坐在前院的正厅里，正在灯下阅读一封信。
这是雷吉带给他的信，冥狱巫师的亲笔信。
他知道阅读书信的方法，尽管在别人看来，那依旧是一张空无一字的羊皮纸，可阳秋能看得懂信上的每一句话。
他知道刺杀行动失败了，也知道雷吉派兵包围了府邸，他知道雷吉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但他没想过要逃走。
雷吉默不作声的坐在了阳秋对面，看到阳秋面前摆着一副围棋。棋盘上零星落了几颗子，貌似是阳秋正在打谱。
雷吉会下围棋，而且是个业余四段的高手，只是他不太懂得这个世界的围棋规则。
“像这样，我堵住这块棋的所有活路，就可以成功提子了，对么？”
阳秋诧异的看着雷吉，围棋是东方文人特有的雅趣，绿发碧眼的莱恩国贵族竟然懂得下围棋，这实在不合常理。
他刚刚遭遇了刺杀，还有一个命在旦夕的王子生死未卜，他竟然还有心思下棋，这就更加不合常理。
“我在问你规则，”雷吉道，“只要堵住所有的活路，我是否可以消灭你的棋子？”
阳秋点点头道：“是的，大人。”
“只要我的棋子和空地比你多，是否我就赢了这盘棋？”
“是的，大人。”
这个世界的围棋规则和雷吉熟悉的规则大致相同，虽然从未交手，但雷吉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因为阳秋摆下的棋谱，在后世已经被研习了无数次，几乎每一种行棋的可能，都清晰的记在了雷吉的脑子里。
“愿意和我赌一局么？”雷吉笑道，“输的一方要为赢得一方做一件事情，你敢和我赌么？”
“大人，容我提醒您一句，”阳秋笑道，“对弈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并不是掌握了规则就有取胜的机会。”
“开始吧，”雷吉伸出手道，“先说明一点，输了不许耍赖也不许哭。”
阳秋很钦佩雷吉的耐心，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他竟然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棋局上。
当然，阳秋也很佩服雷吉的信心。一个略懂规则的门外汉竟然敢挑战自己，他不知道围棋对于一名东方贵族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他更不会知道围棋带给阳秋的不只是文人的乐趣，更有对人生的感悟。
可等布局结束，他才发觉自己错了，雷吉不是门外汉，而是正宗的围棋高手。
经过了数千年的演化，围棋的技法日渐成熟，在这个时代很多不可思议的奇招，到了后世都已经成为了套路化的定式。
阳秋勉强坚持到了中盘，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取胜的可能，作为一名贵族，他知道该如何保留自己的体面，不必等到收官之时让雷吉杀得片甲不留，他明智的选择了投子认负。
雷吉拍了拍手，把棋子丢到了一旁，道：“既然你认输了，请你立刻找人医治我的朋友，如果他不能活下来，你也不能。”
阳秋咬咬嘴唇，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不是我指使他们……”
“不管谁是主谋，立刻治好我的朋友，”雷吉神色冰冷道，“只要他平安无事，我会用最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
阳秋没再多说，他叫来了一名医官，亲笔写下了一张药方，让医官立刻准备汤药。
“吃下了这副药，能保证您的朋友性命无忧，”阳秋拔出了自己的长刀，放在了雷吉面前，解开自己的衣服道，“如果想杀了我，请您现在动手，如果您觉得我罪不可赦，也可以用更残忍的方式让我死去。”
雷吉沉默了许久，问道：“为什么这么做，是冥狱巫师指使你的么？”
阳秋摇头道：“导师没有让我伤害您，这件事情也绝非出自我的命令。”
雷吉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否则我早就把你送到了绞刑架上，现在告诉我，真正的凶手是谁？”
阳秋道：“是驼岛城的商人，大人，您的行为激起了商人的愤怒。”
雷吉笑了：“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对我愤怒？我减少了他们整整五成半的税收。”
阳秋道：“可您也剥夺了他们的生路，您要求商人释放失去自由的姑娘，这就等于让他们放弃了多年经营的一切。”
“多么荒唐的理由，”雷吉冷笑道，“除了压榨这群像奴隶一样的姑娘，你们就找不到别的生财之道么？我只是给了她们一个选择，如果价钱合适，她们依然可以为这里的商人工作，只是这些商人必须要付给她们报酬，哪怕把收入的一半分给她们，你们依然能赚到三成五的利润，远比之前的一成半要好的多。”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大人，可这不符合东桑人的传统。”
“我尊重你们的传统，但你们也必须尊重我的律法，在我的统治下，驼岛没有奴隶，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商人们的损失由谁来承担？”阳秋反问道，“如果一名商人在上个月刚花了大价钱买了几个姑娘，现在这些姑娘要获得自由之身，岂不让商人血本无归？”
雷吉道：“商人们的损失由我来弥补，凡是一年之内购买的姑娘，我可以用金币赎回她们的终身契约，至于一年以外的契约，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一个姑娘用一年的时间，足以赚回几倍的身价，那些商人不会吃亏就是了。”
“我会……慎重考虑这件事情。”
雷吉摆摆手道：“没必要考虑了，我想冥狱巫师在书信中说的非常清楚，我既然能从他手里活着回来，我坚信驼岛之上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人非要挑衅，我会让他看到领主的威严。”
阳秋没再说话，雷吉起身道：“今夜的事情要有一个交代，我随时等候你的消息。”
回到后院，克里斯已经陷入了昏迷，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他在第二天黄昏恢复了知觉。
阳秋是明智的，如果克里斯真的有闪失，雷吉随时有可能大开杀戒。
当天晚上，雷吉想要的交代也有了结果，三名武士在府邸门前切腹谢罪，他们承认是刺杀事件的主谋，并愿意用生命来承担一切的罪责。
谁都知道他们是替罪羊，可雷吉依然没有说破这件事情，他从斯威瑟的军营里找到了一批金币，一部分来自于在航线上的抢夺，另一部分来自于领主的积蓄。
雷吉让阳秋召集了所有的商人，在军队的陪同下，他将用金币和屠刀一并来推行他的律法和理念。
第196章 对欺诈的惩处
天刚亮，一个叫春晓的姑娘早早起床了。
按理说她不需要这个时候起床，她工作的地方叫做花香阁，这里的老板娘叫做曼娇，虽然不到三十岁，但也做了十几年的生意，她懂得这一行的规矩，别让姑娘们早起，否则到了晚上，她们会没有精神。
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新到的领主雷吉诺德维克特要给一些人自由，并将为此做出补偿。老板娘要让一些姑娘重新签一份契约，把她们签下契约的日子改到半年前，只有这样，她才能拿到领主大人的赔偿。
这么做的可不止她一个，这是几家老板共同商议的结果，春晓自然不会拒绝老板娘的决定，从来到花香阁那天起，她领教过无数次老板娘的鞭子，那条鞭子随时能让她皮开肉绽，甚至可以要了她的命。
想要活着就要无条件的服从命令，选择反抗的人都埋在了城外的荒冢里。春晓在契约上规规矩矩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听说新来了一位领主大人，也听说领主大人想要给她自由。
但她并不相信这些鬼话，这肯定又是贵族之间可怕的游戏，这样的游戏肯定又会让底层的可怜人流血甚至送命，赶紧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就像应付她暗无天日的人生一样。
“签下这份契约，你就自由了，”曼娇道，“想好了将来要做什么吗？”
陷阱，又是陷阱，挨过无数打的春晓不可能掉到这么明显的陷阱里。
“我会继续留在花香阁，直到您抛弃我的那一天，我的夫人。”
“好，”曼娇点点头道，“我喜欢你的忠诚，告诉我，我用了多少钱从你父亲的手里买来了你？”
一共十二个银币，春晓永远忘不了她父亲数钱的样子，但她不能这么回答，契约上写着另外一个价格。
“您花了五个金币，我的夫人。”
“我什么时候把你买来的？”曼娇又问道。
五年前，十二岁的春晓被卖到了花香阁，但这依然不是曼娇想要的答案。
“您在半年前刚刚买下了我。”
“很好！”曼娇称赞一声，又问道，“等你得了自由，我该给你多少报酬？”
“您不需要给我任何报酬，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我的夫人。”
“非常好！”曼娇满意的笑道，“刚打完仗，没什么生意上门，去睡觉吧。”
曼娇并不打算今天出手，她准备看看别人的动静，如果雷吉不那么好骗，她也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
推行一项新政，往往会得到意外收获，雷吉在推行新政的同时，也对驼岛城有了全方位的了解。
驼岛城共有三万多人口，有七百多家风月之所，从事特殊职业的姑娘大概有五千多人，此外还有两千多名男性也在从事着这一职业，这七千多个人中，有四千多个没有自由之身，而他们的老板在一夜之间全都拿出了他们在一年之内签下的契约。
“讹诈，典型的讹诈！”暴怒的雷吉把阳秋送来的名册摔在了地上，指着一个名字吼道，“这个五十岁的老阿姨也是今年刚入行的么？这个商人居然说她花了两个金币，为了一个老阿姨花了两个金币，她当我是傻子么？”
阳秋没有作声，他也不需要作出任何解释，规则是雷吉订下的，即使面对**裸的欺诈，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五千多人，平均每个人需要五个金币，加起来将近三万个金币，这显然不是雷吉能够接受的数字。
无奈之下，他选择了向克里斯求助。
克里斯依然躺在病床上，尽管很虚弱，但他没有错过嘲笑雷吉的机会。
“木哈哈哈，我跟你说过什么？现在你服气了吧！木哈哈哈！狂妄的年轻人！你知道自己有多幼稚了吧！木哈哈哈哈！谁叫你装逼来着？木哈哈哈，这回你遭雷劈了吧！”克里斯学着雷吉的样子，笑了整整五分钟，在确定雷吉将要掐死他的时候，他给出了他的建议。
“先说说看，你打算用多少钱解决这件事情？”
雷吉道：“我只想把钱付给那些诚实生意人！”
“别说那种幼稚的话！这世上没有诚实的生意人！”克里斯道，“拿出你战场上的魄力，告诉我，你打算花多少钱？”
雷吉一咬牙道：“你看三千个金币怎么样？”
“没有诚意！”
“五千个？”
“还差一点。”
“七千个！”雷吉的牙都快咬碎了，“不能再多了！”
“这还像个合适的数字，”克里斯道，“你收到了多少赔偿申请？”
“目前收到了四百多个。”
“找到数额最大的五家，调查他们到底花了多少钱，到底在什么时间签下的契约，找到证据，封了他们的店铺，当街严惩他们，让所有人慎重考虑之后，重新提交申请。”
杀鸡儆猴，倒也是个办法，可这真的管用么？
“总有一些视财如命的人，这样的人也许并不畏惧震慑。”
克里斯笑道：“你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处罚所有欺骗你的人？视财如命的人终究是少数，既然有人敢用生命做赌注，给他们一点甜头也是应该的。”
雷吉一脸不悦道：“可这并不公平。”
“这就是公平，规则之下的公平！”克里斯非常认真的说道，“他舍命，你舍财，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规定一个期限，把结果留到最后公布，让这些人一直担惊受怕，你会看到你想要的答案，七千个金币应该足够了，让这件事情快点结束，春天快来了，你要回碎雪城去为耕种做准备，那里的居民可不能靠卖肉来养活自己。”
雷吉接受了克里斯的意见，他用了三天时间，对赔偿数额最大的五家风月之所做了调查，果如克里斯所料，这五个老板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欺诈行为。
找到证据并不难，周围有不少居民认识这里的姑娘，只要多给几个银币，就有不少人愿意为雷吉作证。
为了保证效果，雷吉把惩处的地点选在了府邸门口，克里斯建议直接绞死这五名商人，但雷吉不想把事情做的狠绝，出于行业特殊的性质，这五个老板都是女人，残杀女人会让雷吉留下极为恶劣的名声。
由于事先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一无所知的曼娇偏偏赶上了这一天去给她的姑娘们讨赎金，当她来到了府邸门口，正好看见了那五个正在接受惩罚的老板娘，她们正在接受东桑国古老的杖刑，腰际以下，大腿以上，所有人都被打的血肉模糊。
曼娇有些慌乱，坐在一旁的威尔罗杰斯叫她过来。
“女士，你是来申请赔偿的么？”
“我……”慌乱的曼娇不敢轻易作答，她指着那些受刑的人，问道，“她们做错了什么？”
“她们欺骗了领主大人，按照东桑的传统，每个人要接受三十次杖击，她们的生意将被查封，所有的财产将被抄没。”
威尔说的十分平静，可曼娇已经抖成了一团。
“女士，你是来申请补偿的么？请把你的申请书给我。”
“我想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曼娇明智的选择了离开。
“是该仔细考虑，”威尔道，“领主大人已经贴出了告示，还有三天时间，希望你别犯下和她们同样的错误。”
曼娇飞快的跑回了花香阁，她把新签好的契约全都拿了出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跟着她叫来了所有的姑娘，叮嘱道：“无论领主大人问你们什么，你们只管照实回答，记住，要说真正的实话！”
第197章 委婉的感激
三天之后，雷吉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五千多个特殊职业者获得了自由，而雷吉只为此付出了不到六千个金币。
在这些人中，大约有四千多人继续选择这份职业，按照雷吉制定的规则，他们将至少获得客人三分之一的花费，做为他们自己的报酬。
另外还有几百人选择了9，有的选择学习一门技艺，还有更加幸运的人，嫁给了往日相熟的客人。
另外还有一百多人选择跟随雷吉回到碎雪城，他们相信雷吉的话，相信雷吉会带他们到一个没有伤害和歧视的国度去生活。
当然，这件事情上雷吉多少有些愧疚，碎雪城有伤害也有歧视，做为东桑人，他们很难得到当地人的善待。
但既然他们选择了碎雪城，雷吉就要为他们的选择承担应有的责任。
处置好了这一切，雷吉该回去了。临走之时，克里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想让谁来接管驼岛？”克里斯指了指威尔，“是那个军人么？”
“我想过他，可他不肯，他的家在碎雪城，嘉文也不愿意，他的军官快被挖光了。”
“嘉文古斯塔也不行，他太古板了，而且你也需要把留在身边。”
雷吉笑道：“不劳你操心了，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克里斯一撇嘴道：“你该不是想把那些兽人留在这里吧？”
铁颅正在指挥他的士兵登上战船，他对这场战争非常失望，尽管他拿到了不菲的奖赏。
“当然不是他们，他们的家也在碎雪城，”雷吉道，“我会让威尔暂时留在这里，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替他。”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克里斯一脸失望道，“我说过，没有比我更加合适。”
“驼岛是我的，”雷吉恶狠狠的笑道，“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雷吉乘着马车，在离开之前，他准备再巡视一遍驼岛城。路上，不时有姑娘靠近他的马车，随即又急匆匆的离去，挑开东方马车的门帘，雷吉费解的看着这些姑娘。
“她们是来找我告别的么？一定是因为心存感激，她们才这么做的。”
克里斯摇头道：“别妄想了好么？在东桑人眼中，你的那份长相可算不上什么美男子，别以为你给了她们自由，她们就会感激你，人们只会记住自己失去了什么，你带来了战争，这里好多地方已经好多天没有生意了。”
雷吉没再争辩，他的所作所为在克里斯眼里一文不值。在克里斯的眼中，对外战争的目的只有征服，征服之后再进行掠夺，用掠夺来的财富让自己本国的子民过上更加幸福的生活。
这是他的梦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可雷吉认为自己可以做的更好，他要在征服之后做出一些改变，哪怕在改变之后，没有人对他报以感激。
到了港口，雷吉走下了马车，突然闻到了一股奇香，这股香味如此的熟悉，既有花朵的甜美，又有药草的芬芳。
是香囊，东桑女子表达爱意的信物。
雷吉的马车上挂了几百个香囊，委婉的东桑女子悄悄的把香囊挂在了雷吉的马车上，以至于雷吉走了一路都没有察觉。
看着满车的香囊，雷吉的眼睛有些泛红。
克里斯知道东桑人的传统，可他实在不理解这些姑娘的用意。
“难道她们都喜欢绿头发的？”克里斯皱着眉头看着雷吉，“我猜她们是想这些香囊送给我吧？”
“你就羡慕吧！”雷吉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小心翼翼的摘下了每一个香囊，把它们装进了自己的行囊里。
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驼岛，雷吉突然有一些伤感。
如果有一天自己厌恶了征战，他真想回到这个地方，终老一生。
可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拿出了冥狱巫师送给他的种子，仔细研究着每一粒种子的说明书，如果栽培成功，雷吉将掌握一种高效的提纯法，这就意味着碎雪城的科技水平迈进了一大步。
至于其他的种子，也许会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件事情当然要交给合适的人来完成，卡拉夫和斯文德尔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回到碎雪城，雷吉第一时间找到了卡拉夫，当他想把斯文德尔一并叫来的时候，却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斯文德尔被捕了，现在被关押在地牢里，准备接受为期三年的苦役。
对他做出判决的是新上任的法官洛克兰，罪名是擅闯迷亡之山。
为了寻找洛克奇树，斯文德尔趁夜潜入了迷亡之山，多亏他遇到了拉杜卡，才让他没有葬身在猛兽和邪魔的口中。
拉杜卡把斯文德尔送回了碎雪城，并且给出了严厉的警告，暂时接管军队的苏力特差一点和拉杜卡发生了冲突，最终在巴切洛和托托萨的调解下，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
洛克兰对斯文德尔做出了公平的判决，可雷吉现在急需斯文德尔的帮助，无奈之下，他找到了洛克兰，希望用领主的赦免权，暂时免除斯文德尔的苦役。
在巴切洛的见证下，雷吉对洛克兰说出了赦免的理由，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特权就是特权，这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难掩惭愧的雷吉脸红的像个柿子。
洛克兰自然不会违背领主的意愿，他当晚就释放了斯文德尔。
重获自由的斯文德尔跑到领主城堡登门道谢，却遭到了雷吉一通毒打。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雷吉一边挥拳一边责骂，“你疯了么？竟敢夜闯迷亡之山，你知道你能活下来是多么的幸运！”
斯文德尔抱着头，高声喊道：“我想帮你，我的大人，我想证明我有用处！我在迷亡之山上看到了洛克奇！”
雷吉打累了，他掏出了洛克奇的树种，递给斯文德尔道：“拿去栽种吧，哪怕需要十年的时间，我也有耐心等下去，别再惦记迷亡之山，别碰那里的一草一木！”
凭着雷吉和拉杜卡的交情，弄到一两棵大树也许并没有那么难，可想起冥狱巫师的话，雷吉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那里的植物也是为了镇压邪魔而生，甚至也染上了邪魔的血脉。
斯文德尔看着树种，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和我的树种一模一样，比我的树种更加新鲜，我的大人，您能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种子。”
“木哈哈哈！事情是这样的……”雷吉刚想炫耀他的奇妙经历，却被卡拉夫丧心病狂的打断了。
“大人，我们不用等那么久，就在昨天，大学士又有一名弟子出徒了！”卡拉夫笑道，“育熟者普雷，他能让这些种子在一个月内变成大树。”
第198章 去吧，我的大学士
育熟者，这是多么美妙的巫术，雷吉流着激动的鼻涕，一路飞奔去了巴切洛的庄园。
巴切洛还在对普雷进行教导，看来卡拉夫有些言之过早了，这个孩子的确展现出了一些天赋，但他距离出徒还十分遥远。
“我告诉过你，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领主大人！”巴切洛有些恼火，“这个孩子还达不到领主大人的期望。”
“别责怪卡拉夫，他也是一片好意，”雷吉笑道，“我不指望这个孩子能立刻创造奇迹，先让他把这些种子养大，一个月不行，两个月也可以，半年我也能等，另外，就快到了耕种的季节，如果他能让小麦的生长期缩短一半，哪怕缩短三分之一，我就心满意足了！”
雷吉一直期待碎雪城能收获两季粮食，可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巴切洛不愿意把实情告诉他。因为雷吉根本意识不到，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远远超出了这个孩子的能力。
“大人，普雷暂时还不能给碎雪城带来丰收，”巴切洛一脸尴尬到，“他不是施术巫师，而是炼术巫师。”
“呃……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巴切洛道：“施术性巫师可以用咒语和法阵来施展巫术，炼术巫师需要炼制道具和药品来施展巫术。”
“炼制……药品？”雷吉还是不明白巴切洛的意思。
“简单来说，多拉诺尔和桑德雷是施术巫师，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施展巫术，但普雷需要通过炼制汤药来施展巫术，他的汤药要炼制七天，每次炼成的汤药只能让一棵植物快速生长。”
雷吉愣了半响，严重的失望让他差点被石化了。
“一棵大树算是一棵植物，那么一株麦子呢？”
“也是同样的，我的大人，对于普雷的巫术，他们都算作一棵植物。”
一个星期只能炼成一剂汤药。
一块田地里有几万株小麦，想让这位年轻的巫师投入到农业生产中，看来是没希望了。
不过至少他能帮助自己育成一棵大树。雷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普雷拿来了一颗洛克奇的种子，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树种，观察了许久之后，他表示想要试一试。
“慎重一点我的孩子，”巴切洛对他发出了警告，“这样的种子非常的珍贵。”
普雷低下了头，惭愧的把树种还给了雷吉。
雷吉没有收下，他把树种推还给普雷，笑道：“尽管去试吧，我是一个能容忍失败的人。”
斯文德尔向普雷介绍洛克奇的习性，雷吉把巴切洛拉到一旁，开始商量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的大学士，尽管十分不舍，但我需要你的帮助，”雷吉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我想让你帮我管理驼岛。”
巴切洛一脸惊讶道：“您是想让我离开碎雪城么？”
“是的。”雷吉点点头。
“您，不再需要我了？”巴切洛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非常需要你，”雷吉摇摇头道，“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我老了，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巴切洛面带祈求的看着雷吉，“我可以为您推荐更合适的人选。”
“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里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复杂的多，只有你能胜任，我的大学士。”
“到底是什么人让您做出了这个决定？”巴切洛摇头道，“是那个恶魔王子么？神灵啊，您真的不该收留他，他想离间我们！”
“这和克里斯无关，”雷吉道，“那里面临着很多棘手的情况，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应付，最棘手的是那里有一名巫师，也只有你能找到和他相处的方法。”
“巫师？”巴切洛皱眉道，“什么样的巫师？”
雷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叫撒加托南蒂塔，我想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撒加托南蒂塔。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巴切洛险些摔倒在地。
“他是，他是，冥狱……”
“他是冥狱巫师，”雷吉神色凝重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沉默了好一会，巴切洛点点头道：“我懂了，大人，请您给我两天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
雷吉点点头道：“我等待你的答复，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巴切洛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沮丧，但他的内心在燃烧。
他的耳畔传来了一声声召唤：“不忘者巴切洛，来我身边，我等待着你。”
……
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雷吉在雪莉甜美的歌声中睡了一个好觉。次日天明，他再次看见克里斯像幽灵一样站在了他的床边。
“该死的！”这次雷吉没有尖叫，他直接一脚踹向了克里斯的脸，克里斯灵巧的闪在了一旁，笑道：“我真是佩服你，你竟然让你的大学士去管理驼岛。”
雷吉站起身，怒视着克里斯：“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我这就去割了他的舌头！”
“别那么激动，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克里斯耸耸肩道，“是我猜的，我见你昨天去了巴切洛的庄园，就怀疑你有这个打算，我刚才只想试探你一下，没想到真的让我猜中了。”
雷吉真想打爆克里斯那张欠扁的的脸，可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克里斯迟早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他以后不会再惦记着驼岛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克里斯道，“据我所知，巴切洛应该是一名巫师，你把一名巫师送到冥狱巫师身边，就等于把整个驼岛送给了冥狱巫师。”
雷吉笑道：“你认为巴切洛会背叛我？”
“他一定会背叛你，这毫无悬念！”克里斯叹道，“这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错！所有的巫师都将忠于冥狱巫师，这是他们的宿命和梦想。”
“既然是宿命，任谁也无法逃避，”雷吉打开了窗子，让阳光照进了房间，“他迟早会发现冥狱巫师的下落，与其等他在身边背叛我，倒不如让他在远方背叛我，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我真是难以理解你的想法！”克里斯摇头道，“巴切洛是个难得的谋士，把他留在你的身边，就算他知道冥狱巫师的下落，也会克制住背叛你的冲动。”
“他都快八十岁了，还要让他克制到什么时候？”雷吉长叹道，“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呢？”
克里斯思索了一会，面带窘色道：“你愿意帮我实现一个老人的梦想么？他的年纪也不小了。”
“哪位老人？我跟他很熟么？”
“也不算是太熟，”克里斯的表情十分尴尬，“我说的是，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国王？”雷吉苦笑道，“他还有什么梦想没有实现过么？千万别告诉我他想长生不老。”
“当然没有那么夸张，”克里斯吞吞口水道，“其实他是想开一次会，就一次，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第199章 最后的愿望
老国王的身体出了状况，他拒绝吃东西，也不怎么睡觉，他经常看到幻觉，而且经常做出很多怪异的举动。
就在昨天，他把门前的一块石头当做了大将军安德鲁，并且从外交内防的整体局势出发，向这块石头布置了二十一项工作。
“他已经不能走路了，却还有说不完的话，”克里斯长叹一声道，“他想开会，每天都想，他现在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疯老头子，而且我感觉他活不了太久了。”
雷吉道：“你去找过伊玛和卡蜜拉么？她们都是出色的医生，先让她们给你父亲好好治疗一下。”
克里斯苦笑道：“我已经找过卡蜜拉了，我和她很熟，她曾经帮我挡住过瘟疫。”
雷吉诧道：“她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她能治好你的父亲么？”
克里斯摇头道：“不能，卡蜜拉说我的父亲失去了某种泉水的滋养，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枯萎。”
“什么泉水？”
“卡蜜拉也说不清楚，我猜应该是……”克里斯欲言又止，转而又说起了他的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租借你的会厅，我租借一天就好，我知道会厅时个神圣的地方，我会付给你高额的租金，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
“方便，”雷吉点点头道，“租给你了。”
没想到雷吉回答的如此干脆，目瞪口呆的克里斯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就这样租给我了？”
“是的。”
“你，你想要多少租金？”
雷吉思考半响道：“那么宽敞明亮的会厅，你想租一整天的话，至少也要十个银币，而且你得自己负责打扫卫生。”
“如，如此神圣的地方……只要十个银币？”克里斯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不算什么神圣的地方，”雷吉耸耸肩道，“自从新年过后，我再也没去过那里，你可能要好好打扫一番。”
……
雷吉没开玩笑，会厅的卫生条件真的不太好，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想起狮子城金碧辉煌的会厅，克里斯实在没办法把这个地方和会议联系起来。
克里斯雇了五个工人，整整打扫了一上午，会厅才勉强看得过眼。而且每个工人需要一个银币的佣金，在别的地方，像这样的短工，给他们十个铜币都嫌多。
这就是碎雪城令人费解的状况，在这里，最值钱的永远是人。
克里斯给了这些工人双倍的工钱，因为还有一项工作要交给他们完成。
克里斯需要他们来扮演大臣，这样才能给老国王召开一场完整的会议。
他先分好了角色，由他来扮演首相史宾杜，骑士桑多斯扮演大将军安德鲁，艾德蒙扮演艾德蒙，其余的工人分别扮演大学士、财政大臣和外政大臣。
可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老国王又做出了十分诡异的举动。
他认不出那些工人，却能认得出他熟悉的人。
“克里斯，我真的对你非常失望，”老国王摇头道，“你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是宽容的大臣们给了你坐在会场上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你为什么要坐在首相的前面？你有这种资格么？”
克里斯指了指身边的工人，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你觉得他是首相？”
“难道不是么？”
“呃……好吧。”
“坐到属于你的位置上，还有你的骑士，让他站到门外去！”
克里斯坐到了末席，而桑多斯直接离开了会场。
打乱座次之后，事情变得有点麻烦，这些工人本来不用说话，可现在他们必须要发言了。
“首席学士，我的老朋友，”国王微笑着看着一名工人，“我听说有几名领主对我有一些抱怨，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工人一脸懵逼的看着老国王，转过脸又看了看克里斯。
克里斯赶紧接过话题：“父亲，我觉得这件事……”
“我没有让你说话！”国王怒道，“这是神圣的会厅，你要叫我国王陛下！”
克里斯没敢再多说，艾德蒙在一旁道：“陛下，这是我的职责范畴，我会立刻逮捕那些胡言乱语的领主，并用王国的律法对他们进行审判。”
“他们必须受到审判！”国王很狠捶了一下桌子，“污蔑国王就等于污蔑了王国！这样的人必须受到严惩！”
会厅安静了下来，而且安静了许久，克里斯看了看扮演首相的工人，示意他该说话了。
可这名工人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克里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真是群不开窍的人，这是拍马屁的绝佳机会，他竟然不懂得珍惜。
最终还是国王忍不住开口了：“我的首相，你对此有何看法？”
工人一怔，转而笑道：“你说我是首相？是那个被我们领主毒打的首相么？”
工人们放声大笑，克里斯低声道：“你们不想拿钱了么？认真做你们的事情！”
工人们不敢笑了，老国王皱着眉头看着克里斯：“刚才你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王国的尊严和荣耀！”
虽然遭到了呵斥，但克里斯松了一口气。
提到王国的尊严和荣耀，也就到了国王发表演说的时间。
按照国王的习惯，演说共分三个部分，一是王国的历史，二是国王的功绩，三是国王不容冒犯的神圣威严。
会议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国王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在演说的最后一个部分，他加入了对道德和律法的阐述，并且声情并茂的一次次把演说推向了**。
“冒犯了国王的威严，就等于冒犯了整个王国的荣耀！亵渎了每一个莱恩子民的尊严！这样的人必须受到道德的谴责，同时还要受到律法的严惩！那些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领主，他们竟然敢在背后诋毁他们的国王，是谁给了他们今日的身份和地位？是谁给了他们辽阔的疆土和温顺的子民？是谁让他们免遭别国的奴役和杀戮？是谁……”
“够了！”国王正说到了**中**，一名工人突然站了起来。
国王愤怒的看着这名工人，喝道：“外政大臣，你想表达什么？你也想冒犯国王的威严么？”
工人没理老国王，他来到克里斯面前，道：“我们只答应给你工作一天，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
克里斯一脸尴尬到：“请你先坐下，我再给你一倍的报酬。”
“十倍的报酬我也不要！”工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要回家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在等我，我可不想再听这个疯子在这里说这些屁话！”
“狂徒！”国王咆哮道，“卫兵！把他抓到地牢里，明天就把他送到绞刑架上去！”
这名工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担心克里斯会赖账，碎雪律法对拖欠工钱的行为有着非常严厉的惩罚。
“卫兵呢！卫兵！”国王还在咆哮，又一名工人站了起来：“我也受够了这个疯子，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吧，或许他还有救。”
工人们陆陆续续都走了，会厅里最终只剩下克里斯和艾德蒙。
国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喊道：“杀了他们，杀了这群狂徒，会议还没结束，没有结束……”
国王在剧烈的咳嗽，克里斯赶紧给他取来了一些水，等水送到唇边的时候，老国王已经停止了呼吸。
克里斯放下了水罐，他从来没从国王身上得到过哪怕一丝父爱，但他还是落泪了。
艾德蒙用手合上了国王的眼睛，低声道：“会议结束了，我的陛下。”
莱恩九世国王罗奈尔得莱恩召开完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场会议，被他自己的口水呛死在了会场里。
第200章 王子的选择
克里斯给他的父亲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把他葬在了城北的一块荒地上。
他买了一块墓碑，上面没有写国王的名字，他知道老国王有多么招人讨厌，如果写下他的名字，他相信明天就会有人来挖坟鞭尸。
出人意料的是，雷吉参加了国王的葬礼，他在国王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束白花。
克里斯没再为他的父亲流过眼泪，他甚至觉得之前的眼泪也不值得，在回去的路上，雷吉告诉他一个消息，来自脂凛城的消息。
“你哥哥查理曼，带着八千大军来到了脂凛城。”
克里斯心头一紧，他已经猜出了查理曼的用意，而对于雷吉来说，老国王死了，他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他……是冲着你来的么？”克里斯还抱有着最后一丝幻想，也许查理曼并不是冲着碎雪城来的，他集结人马或许是为了收复金光城。
“很遗憾，我还没有这份殊荣，”雷吉笑道，“他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艾德文娜给我送来了消息，他只想抓住你和你的父亲。”
克里斯舔舔嘴唇道：“你会放我走，还是会把我交给查理曼？”
雷吉摇摇头道：“恐怕我不会放你走。”
话音落地，站在一旁的桑多斯立刻拔出了长剑指向了雷吉：“没有人能伤害王子！任何人都不能！”
莫德萨在一旁冷冷道：“放下你的剑，我一般会给别人两次警告，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的身手不错，等我的刀出鞘，我会直接割断你的脖子。”
克里斯让桑多斯放下了长剑，转而站到雷吉面前，微笑道：“杀了我吧，你可以把我的人头交给查理曼，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雷吉把克里斯带到了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我说过，我会给别人选择的权力，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但杀了你并不在其中。”
“说说看，哪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谋士，我失去了巴切洛，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相信我，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另一个选择呢？”
雷吉遗憾的摇了摇头道：“难道这样的条件还不足以打动你么？好吧，另一个选择，我会帮你夺回你的王国，但你必须支付我应有的报酬。”
“你想要莱恩国的土地？”聪明的克里斯立刻判断出了雷吉的用意。
雷吉笑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商量一下价钱。”
克里斯默然许久道：“我不能为了王位而出卖我的故土。”
雷吉笑道：“你说话的方式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你的故土不属于你，你根本没有出卖的资本，如果你不愿意与我合作，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征服莱恩国。”
“真是个狠毒的人，”克里斯苦笑道，“你的那个朋友，是苏菲亚么？”
雷吉笑了笑，没有回答克里斯的问题：“我要先回碎雪城，等你想清楚了，就去城堡找我。”
回到碎雪城，雷吉直接去了医院。直到今天他才收到消息，多拉诺尔病倒了。
自从上次出征归来，多拉诺尔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卡蜜拉能用巫术让他喝一点水，除此之外，多拉诺尔跟个植物人没有任何分别。
“他受伤了么？还是中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伊玛摇摇头道，“他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卡蜜拉指了指旁边的小女孩，道：“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和她聊两句，或许你就懂了。”
“她？”雷吉皱着眉头看着小女孩，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女孩怯怯的看着雷吉，道：“你不认得我了？我们见过面的，我叫贝拉，我是开路者巫师的学生。”
“贝拉？”雷吉揉了揉额头，“我想起你了，你是多拉诺尔带回来的小巫师，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觉我能对他做什么？”贝拉撅着小嘴，流下了眼泪，“我只是个孩子而已，我连巫术都不会，你觉得我有可能伤害他么？”
“好吧，”雷吉耐下心来，蹲在地上道，“好姑娘，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我只是问了多拉诺尔几个问题，他就晕倒了，难道这是我的错么？”
“你先告诉，你都问了他什么问题？”
“问问题有错么？哪个孩子不喜欢问问题呢？”
“这不是重点，我是想说……”
“你是不是已经判我有罪了？你会绞死我么？如果我已经变成了巫师，你会烧死我么？多拉诺尔想要逃走，这真的是你的命令么？就算他只是个懦夫，你也认为他是胜利者么……”
当贝拉问到第三十个问题的时候，雷吉觉得有些晕眩，他感觉有淤血积压在胸膛里，随时有可能会喷涌出来。
站在一旁的伊玛拿起一团棉布塞进了女孩的嘴里，女孩想把棉布拿出来，却见伊玛恶狠狠道：“别乱动！否则我把你的嘴巴缝上！”
卡蜜拉笑道：“现在你懂了吧？”
雷吉点了点头，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医院，在门口，他叮嘱伊玛和卡蜜拉：“一定要想办法救活他，你们一定有办法。”
“如果她们没有办法，多拉诺尔就会死掉对么？你也会杀了我对么？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不知什么时候，贝拉把嘴里的棉布拿了出来，伊玛赶紧捏住了贝拉的嘴，但见雷吉一声怒吼，把他的午餐吐了出来。
回到城堡之后，雷吉感觉自己的糟透了，他想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没等睡着，却又收到了寒枫要塞的消息。
埃尔文遇到了麻烦，大量的拜尔国难民涌向了要塞。埃尔文接收了其中一部分，但他的兵力有限，他怕局面会失去控制，所以把大部分难民挡在了要塞之外。
可留在城外的难民并不安分，他们不时冲击城门，虽然面对着士兵的凶悍阻击，但为了生存，很多人选择了殊死一搏。
埃尔文不想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痛下杀手，但这些难民已经威胁到了寒枫要塞的安全。
他在等待雷吉的命令，只要雷吉同意，他会让城外的难民全都化成灰烬。
“这可怎么办……”雷吉在自语自言，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回应：“你渴望人口，但又不信任这些难民，尤其不信任来自拜尔国的难民。”
雷吉闭上了眼睛，无奈的摇摇头道：“王子殿下，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么？”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打扰你，”克里斯干笑一声道，“我做好了选择，你想听么？”
雷吉回头道：“你想成为我的谋士，还是想夺回你的王国？”
克里斯道：“我当然想夺回我的王国，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还没有征服一个国家的本钱。”
雷吉笑道：“别把事情说得那么绝对，你认为我无法战胜莱恩国的军队么？”
“你能战胜莱恩国的军队，就连最强大的白塔国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克里斯语气一转，说出了雷吉的要害之痛，“可一场战役的胜利和征服一个国家完全是两回事，你承担不起长期战争的消耗，也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雷吉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把你交给查理曼，然后向他投降么？”
克里斯道：“你能找到击退查理曼的方法，暂时遏制住他的攻势，给你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前提是你必须尽快出手，用最快的速度让查理曼失去斗志。”
“说的有道理，”雷吉点头笑道，“事实上我已经出手了，我让娜塔莉去烧他的粮食，明天一早，我应该就能收到她的捷报。”
第201章 危机与应对
雷吉的选择让克里斯有些意外，他没有让娜塔莉直接攻击查理曼的部队，而是选择烧毁他的粮食。
“你为什么要去烧粮食呢？”克里斯问道，“你有一种叫白色精灵的武器，一次可以杀死上千人！”
雷吉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能赢得那么多场战役，都是靠我的武器和运气？”
克里斯一撇嘴道：“说实话，我觉得这其实是一回事，你的武器就是运气的源泉。”
“你可真是刻薄，”雷吉给王子倒了一杯葡萄酒，“了解敌人并且了解自己，这才是战无不胜的基础。”
雷吉非常了解查理曼的状况，艾德文娜把查理曼的驻军地点和兵种比例全都告诉给了雷吉，其中有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查理曼掌握了屠龙弩的制造技术。毫无疑问，这是苏菲亚给他的赠礼，除非雷吉出动消耗巨大的飞艇，否则屠龙弩就是他无法逃避的噩梦。
而且雷吉也非常了解自己，白磷弹的杀伤力非常有限，人们对它的畏惧大多数来自于传闻，实际上一颗白磷弹的杀伤范围只有几十人，娜塔莉最多能操控三个气球，载弹量不会超过十五枚，这样的偷袭效果十分有限，而且雷吉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娜塔莉去冒险。
但查理曼并没有对他的粮仓做出太多防备，这就给了雷吉可趁之机，按照维克特家族的古老秘方，雷吉配置出了威力巨大的燃油，再掺混上火药和白磷，就制成了极具破坏力的燃烧弹。娜塔莉没有让雷吉失望，她一次烧毁了查理曼七十多万磅的粮食，并且在第二天清晨顺利带回了捷报。
克里斯露出了激动的笑容，雷吉一脸得意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战场上的智慧。”
克里斯摇头道：“我并不在乎这场战斗的结果，只是目前的状况对我十分有利，你已经和查理曼开战了，这就意味着我安全了。”
雷吉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卑鄙无耻的小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给查理曼，然后向他求和？”
“你不会那么做的，”克里斯笑道，“获胜一方怎么可能主动请和？虽然这场胜利微不足道。”
雷吉皱眉道：“你为什么说这场胜利微不足道？”
克里斯道：“查理曼还在莱恩国的本土，他会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补给，七十多万磅的粮食根本算不了什么。”
雷吉一脸嘲讽道：“莱恩国果真地大物博，几十万磅的粮食在你们嘴里都能说的这么轻松。”
克里斯道：“这就是你无法在短期内政府莱恩国的原因，它比拜尔国要富庶的多，雄厚的国力足以把你拖进战争的泥沼。”
“莱恩国的确很富庶，征服整个莱恩国也的确很困难，”雷吉摊开了莱恩国的地图，“可北方的状况却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好，这里的城镇和村庄都经被苏菲亚给榨干了。”
雷吉在莱恩国的北方画了一个圈，接着说道：“金光城在拜尔人手里，自然不用多说，抽纱城遭遇了瘟疫，如今自身难保，其余的城镇先后给苏菲亚提供了几千万磅粮食，他们的粮仓早就见了底！”
克里斯咬咬嘴唇道：“你竟然知道的这么多细节？”
“其实你也知道这些细节，”雷吉笑道，“可你不愿意告诉我，你对我依然保持着戒备。”
克里斯摇摇头道：“我没想向你隐瞒什么，我知道北方陷入了粮食危机，只是……”
“只是你没有率先想到粮食的重要性，作为莱恩国的王子，你已经忘记了饥饿的滋味，”雷吉道，“猜猜看，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是艾德文娜告诉你的？”
“是的，”雷吉点点头道，“当初我帮她对付了天罚者，她答应给我两条通道。”
克里斯赞叹道：“那是艾德文娜的绝技，我也曾经尝试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雷吉道，“我指的是贸易通道和消息通道，而贸易通道不仅让我得到了想要的商品，而且让我知道了商品的价格，猜猜看，在北方的大部分城镇里，粮食的价格是多少？”
克里斯一路乞讨过来，倒也知道些行情，他知道北方的粮食价格很夸张，已经达到了去年的十几倍：“一磅面粉，大概需要五十个铜币。”
“那是一个月前，我的王子，”雷吉摇头道，“现在一磅粮食需要八十个铜币，平民买不起粮食，他们的存粮都被收走了，他们只能靠领主的救济为生，如果领主的粮仓也被掏空了，猜猜看会发生什么？”
克里斯惊讶的看着雷吉，道：“你想让莱恩国的平民推翻查理曼的统治？”
雷吉摇头道：“我想让查理曼自己掀翻自己的统治，如果他就此罢兵，从王都调拨粮食，救济他的子民，他的王位会越发稳固。”
克里斯摇头道：“可他不会这么做……看来我真的低估你了。”
“但是你的确看到了我的要害，”雷吉道，“我没有足够的人口，更没有足够的军队，我的确经不起战争的消耗。”
“先从奴隶和难民入手，对待奴隶，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仁慈，对待难民必须拿出更强硬的手段，他们随时可能背叛你，他们的心始终还向着自己的故土……”
看着雷吉和克里斯不分昼夜的腻在一起，娜塔莉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回来的途中，娜塔莉一直期待着雷吉的称赞，他认为雷吉至少会给她一个吻，会抚摸她的脸颊，或许还能做一些更加让人激动的事情。
可雷吉的称赞很敷衍，没有吻，没有抚摸，甚至连个像样的拥抱都没有。
他的眼中只有王子，这位英俊、聪明而且见识广博的王子。
都怪自己太浅薄也太愚笨了，根本跟不上他们谈话的节奏，它还没通过中等教育，就算她成为了一名学士，恐怕也无法和王子相提并论。
自卑让娜塔莉极度感伤，雷吉一脸呼唤了好几声，娜塔莉却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看见雷吉柔情的目光，娜塔莉才清醒过来，克里斯已经走了，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您刚才是在叫我么，大人？非常抱歉，我走神了。”
“走神的学生应该被打手心，”雷吉笑道，“休息一会吧，好姑娘，你累坏了。”
“我，我这就走……”娜塔莉的脚步有些踉跄，失望和疲惫夹杂一起，让她有些晕眩。
“你怎么了？天呐，你在发烧！”雷吉摸了摸娜塔莉的额头，赶紧把她扶到了床边，“哪都别去，就在这休息。”
“这里，可以么？”这可是领主大人的床，娜塔莉的心在狂跳，她竟然上了领主大人的床。
“傻丫头，你又不是第一次住在我这。”
对了，上次中毒的时候，娜塔莉一直在城堡接受治疗，而且还经历了起死回生。
可那是不一样的，当时她可没睡在雷吉的床上。
被子里还有雷吉的余温，娜塔莉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看来情况真的很严重。”雷吉凝望着娜塔莉，眼中充满了温柔和疼爱。
“我，没事的……”娜塔莉一脸期盼的看着雷吉，只要一个吻，他的女战士就能立刻满血复活。
雷吉在慢慢靠近，激动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娜塔莉闭上了眼睛，跟着一阵湿黏盖住了她的额头。
呃……领主大人有这么多口水么？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雷吉在她的额头上盖了一块毛巾。
“你先休息一会，我会叫医生过来照顾你，”雷吉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门，走廊里还回荡着他的声音，“克里斯，你确定我要把所有难民全都带到领地上？”
娜塔莉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闭上了眼睛。
第202章 难民改造
三天之后，雷吉准备好了一切，埃尔文打开了寒枫要塞的城门。
这是一次非常危险的行动，门外一共有三千多名难民，而要塞的守军只有一百人，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跟着士兵走，不准停下来！快！快！动作快一点！女士，你想挨鞭子么？抱上你的孩子快点走！”克里斯站在城门前，亲自指挥着难民的行动。按照他的计划，所有难民要立刻通过碎雪城，不准做片刻停留。
埃尔文对克里斯的决定十分不满，他建议雷吉要先核实这群难民的身份。
“大人，他们当中可能混有拜尔国的奸细，您希望他们出现在您的领地上么？”
雷吉低声对埃尔文道：“老伙计，就相信他一回，等把难民送到我们的地盘上，再核实他们的身份，我也担心有拜尔国的奸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在要塞里停留。”
不盘问、不搜查、不解释，让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要塞。只要到了雷吉的地盘上，要塞就可以发挥双重作用，既能挡住外敌，又能防止内乱，只要有人敢生事，雷吉可以随时关门打狗，失去了和拜尔国的联系，难民们也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风浪。
仅仅用了一个六分沙漏的时间，所有的难民全都通过了要塞，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铁颅了。
“男人站成一队，留在原地，女人站成一队，跟她们去树林！”铁颅指了指自己的两位妻子，看着兽人们狰狞的模样，拜尔人有些不知所措。
“所有的女人，动作快一点！”铁颅的妻子挥起了皮鞭，“这不是你们的闺房！”
速度是整个行动关键，所以克里斯选择了执行力最强的兽人。女人们进了小树林，剩下的男人们听从铁颅的安排。
“脱光你们的衣服，如果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放在你们的脚下，有谁带了武器，现在立刻交给我，如果被我发现有谁藏了武器，我会立刻把他的双手砍下来！”
寒风凛冽，没有人愿意脱衣服，一个男人高声喊道：“你想冻死我们吗？”
铁颅上前一拳将那男人打翻在地，人们能清楚看到男人嘴里飞出了几颗牙齿。
“还有谁有问题！只管来问！”
看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铁颅再次举起了斧头：“没有问题的话，立刻给我动起来！”
将近两千个男人脱光了衣服，赤着身子在雪地上发抖，铁颅命令他的士兵检查每个人的身体，确系没有夹带之后，又给每个人发了一件棉衣。
收缴上来的衣服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另外还有几把短刀和几十把匕首，一个男人在嘴里藏了一包毒药，好在他及时交了出来，否则铁颅不仅会砍了他的手，还会割了他的舌头。
处置妥当之后，铁颅把所有人带到了居住地，那里是一个废弃的村庄，有一百多座残破的房屋，铁颅的做法比当初的莫德萨还要粗暴，他挑出七十间房屋，直接把男人们塞了进去。他的妻子也完成了任务，把女人们塞到了剩下的三十座房子里。
接下来，该领主登场了。雷吉要向新的居民宣读规则，规则的核心内容有两个，一是约束，二是压榨。
刚刚进到房子里的居民又被揪了出来，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雷吉真有些不忍，可之前克里斯反复叮嘱过他：“他们是虎狼一般的拜尔人，想要他们成为你的子民，可千万不能心软！”
“你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了生存！你们很幸运，我给了你们生存的机会！”雷吉高声道，“我不管你们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拥有过什么，可既然你们来到了碎雪城，就要服从碎雪城的规则！”
“第一项规则，我会给你们土地，你们必须按我的要求去耕种！每块土地至少要收获三千磅的粮食，其中两千磅归我所有！达不到产量的人要接受惩罚，胆敢逃走的人会被处死！”
话音落地，人们发出了惊呼声。
在这个农耕技术落后的时代，两千磅几乎到了一块土地出产的极限，有几名农夫想争执几句，可看到铁颅的斧头，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第二项规则，在收获的季节到来之前，我会给你们食物和住处，等收获了第一批粮食，我会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你们可以选择回到拜尔国，也可以选择留在碎雪城。完成粮食产量并且选择留下来的人，可以享受低等子民的待遇，每块土地的税负将降低为一千磅。”
看到没人表示异议，雷吉继续说道：“连续三年完成粮食产量的人，将成为碎雪城真正的子民，你们将享有子民的所有权力，在碎雪城的土地上自由的生活！”
按照雷吉的设想，此处至少应该有一点稀稀落落的掌声，可所有拜尔人都没有回应，经过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雷吉接着说道：“不想遵守以上三条规则的人，我现在就可以把他送回拜尔国，愿意遵守规则的人，去找医生检查身体，再去找民务官登记你们的身份！”
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雷吉安顿下了三千多个难民，不得不感谢克里斯粗暴而高效的计划。
“我觉得三分之二的供奉还是少了，”克里斯道，“你最好征收取他们八成的粮食，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受到领主的残忍和威严。”
雷吉皱眉道：“你确定他们感受到的是威严而不是愤怒？你想逼他们暴动么？”
克里斯笑道：“我真希望会有一场暴动，这样你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暴动的参与者逐一处死，如果不多流一点血，你永远无法驯服野蛮的拜尔人。”
“帝王之术，”雷吉耸耸眉毛，“难怪莱恩家族那么惹人讨厌。”
“别太毒舌好么？我这是在帮你！每个国王都是这么做的！”
两个人正在闲聊，却见苏力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人，莱恩国派来了使者，他想见您，而且要求您把前任国王和克里斯王子一并带过去。”
“要求？”雷吉一怔，转身对克里斯道，“我曾经痛打过他一顿，看来他并没有吸取教训，你想见他么？”
克里斯犹豫了片刻，雷吉笑道：“算了，回家休息去吧，我去应付他就是。”
雷吉刚走没多远，克里斯立刻追了上去。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克里斯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能逃避一辈子。”
史宾杜等在了城门前，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虽然他收敛了以往的傲慢，但嘉文依然没有放他进城的打算。
看到雷吉走来，史宾杜面带笑容道：“维克特子爵，我们又见面了。”
“我们见过面么？”雷吉故作惊讶道，“你来过碎雪城么？”
史宾杜干笑一声，没有回答。
雷吉揉了揉额头，貌似在很努力的回忆：“容我想一想，我好像真的见过你，我认得你脸上的伤疤，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
史宾杜叹了口气，道：“维克特子爵，我觉得这里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
“我觉得这地方不错，”雷吉笑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我真的很忙。”
“能让我和王子殿下说句话么？”史宾杜把目光投向了克里斯，克里斯微微点了点头。
“王子殿下，久违了，陛下还好么？”
克里斯没有作声，史宾杜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殿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就带着陛下跟我回去吧，莱恩国有你的家人，家人之间的误会终究能够化解，你留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被豢养在碎雪城的丧家之犬么？”
克里斯的脸瞬间红了，他是无耻的恶魔王子，老国王曾经说过，克里斯拥有莱恩国最糙厚的脸皮。
可他也有不能被人触碰的痛处，这关乎他尊严的底线。
现在，他的尊严被史宾杜一句话踩在了脚下。
史宾杜没有打算放过克里斯，更恶毒的攻击还在后面：“如果你不敢面对你的哥哥，如果你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就在这里结束你的生命吧，我可以把你的尸体带回去，至少我还能把你安葬在王国的土地上。”
克里斯青筋跳了起来，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没有给出一句反击。
站在一旁的雷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歪着头看着首相，微笑道：“如果你还想留住你的脑袋，就立刻向王子道个歉，否则我会在这里结束你的生命，我也可以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但我会把你的头留在碎雪石上。”
第203章 回信
史宾杜鄙夷的看了雷吉一眼，在他看来，雷吉刚才所说的话，只是一个粗野的人用了一番粗野的威胁，与真正的言语交涉相差甚远。
当然，他不敢把这番话说出来，他身边只带了二十名卫兵，而且被嘉文收走了武器，继续激怒雷吉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请你至少给我一个答复，”史宾杜继续对克里斯展开攻势，“你想带着陛下在此终老一生，还是跟随我回到你的故土？”
克里斯奋力的喘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东西堵住了他的胸口，有火焰在他的喉咙里灼烧。
“很遗憾，王室的荣耀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玷污，”史宾杜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书信，交给了雷吉，“这是国王陛下给你的信，我已经完成了使命，告辞了，维克特子爵。”
雷吉接过书信，冷笑道：“你到底有几个国王陛下？”
史宾杜没有作答，他觉得没必要和雷吉多说一句话，他拄着拐杖刚想离开，却听克里斯开口了：“你的腿怎么了？”
史宾杜一怔，他的腿在庆典上中了一箭，克里斯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我很钦佩你的忠诚，”尽管怒火在心头燃烧，但克里斯语气十分平静，“夺者弄瘸了你的腿，你依然奴颜婢膝的服侍他。”
史宾杜道：“他是我的国王，无论他对我做过什么，忠诚都是臣子应尽的义务。”
克里斯道：“他不是你的国王，他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什么臣子，你只是一条会走路的狗（跟雷吉学来的比喻），而且还瘸了一条腿。”
史宾杜冷笑道：“说出这种粗鄙的话，能让你挽回一些尊严么？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么？”
克里斯摇头道：“我没觉得有多好受，多看你一眼都令我作呕，国王在临终前曾说过，他要把所有背叛他的人都逐出王国，你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带着你的家人滚出莱恩国，否则我会把你的全家吊死在耻辱柱上。”
“国王，死了？”史宾杜惊讶的看着克里斯，这是他此行收集到的唯一有用的信息。
“是的，他走了，带着对夺者的愤恨去了冥河的彼岸，”克里斯毫无掩饰的说出了老国王的死讯，这是让查理曼退兵的唯一方法，“回去告诉那无耻的弑君者、弑父者、夺者，告诉他，每一个莱恩国的子民都不会忘记这份仇恨！”
史宾杜没心情在这里打嘴炮了，他迫不及待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查理曼，这比什么都重要。
“太遗憾了，这简直太遗憾了……”他挤出两滴眼泪，转身又要走，忽听雷吉喊道：“等一下，把我的回信带给查理曼王子。”
“回信？”史宾杜费解的看着雷吉，“你才刚刚收到国王陛下的书信，怎么可能……”
“信我已经看完了，写一封回信也没有那么麻烦，”雷吉在查理曼的信上吐了一口唾沫，借着这股湿黏，直接贴在了史宾杜的脸上，“把我的诚意转达给查理曼王子，说我随时恭候他的光临。”
“这，这……”浑身颤抖的史宾杜不知该说些什么，雷吉提醒一句道：“虽然你瘸了，但你最好跑快一点，别让这封信冻在你的脸上。”
史宾杜跑了，他没敢把脸上的书信从脸上揭下来，带着一脸口水对他来说不算屈辱，能把国王的死讯报告给查理曼，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雷吉多少有些不甘心，他对克里斯摇头道：“你的嘴炮真的烂透了。”
克里斯笑道；“你的嘴炮也不见得好多少。”
“为什么把国王的死讯告诉他？你知道这样会让查理曼多开心？”
“我知道他会很开心，我也知道你很失望。”
雷吉收去了笑容，平静的看着克里斯，道：“我不会用你父亲的名义去攫取莱恩国的土地，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只想让你当上国王，然后从你手里拿到我的报酬。”
克里斯也收去了笑容：“无论你相信与否，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为了王位的合法性，查理曼才发起了战争，现在老国王死了，他很快就会退兵了。”
“你为什么总认为我畏惧他？”雷吉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你不畏惧任何人，”克里斯的眼神里带着罕有的柔情，“可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还需要时间去壮大自己。”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彼此觉得有点尴尬。雷吉把脸扭到一旁，咳嗽一声道：“我是个多疑的人，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你。”
克里斯笑道：“我也很多疑，可我就是相信你。”
……
史宾杜回到了脂凛城，他忽略掉了所有的细节，重点把老国王的死讯告知给了查理曼。
查理曼很激动，他的身体在颤抖，可脸上依然装的十分平静。
“叫雷吉把父亲的尸体送回来，我要好好安葬他。”
“何必计较尸体的事情呢，”史宾杜笑道，“陛下，克里斯已经亲口承认了，老国王已经死了，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撒谎。”
“去找雷吉，让他把尸体立刻送来！”在这件事情上，查理曼容不得半点含糊，看不到老国王的尸体，他的心里总会有一些隐忧。
但史宾杜实在不想回到碎雪城了，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气，雷吉可不在乎贵族之间的规则，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要了史宾杜的命。
他千方百计的劝说查理曼，却遭到了查理曼的训斥：“贪生怕死的蠢货，信不信我现在就绞死你！告诉雷吉维克特，让他立刻把我父亲的尸体送来，否则我会让碎雪城变成尸山血海！”
比起老国王，查理曼要残暴的多，史宾杜不敢再开口，但大将军安德鲁替他解了围。
“陛下，我们现在还不能对碎雪城出兵。”
“为什么不能？”查理曼怒道，“我带着士兵来到北方，难道是为了欣赏雪景么？”
“陛下，我们粮食快吃光了，没有足够的军粮，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记得蓝海湾刚刚送来了四十万磅粮食，难道都吃光了么？”
“这些粮食并没有送到我们的军营，”安德鲁被迫说出了实情，“驼岛出动了战舰，我们的舰队遭到了伏击，运粮船被击沉了。”
“驼岛？”查理曼愕然道，“我们的罪过金鹰国么？为什么他们要袭击我们？”
“陛下，”安德鲁一脸无奈道，“我刚刚收到消息，驼岛现在属于雷吉维克特。”
第204章 内鬼
愤怒的查理曼几乎摔烂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真的不敢相信，愚蠢的雷吉维克特竟然能击败不可一世的金鹰海军，而且夺去了驼岛。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雷吉已经利用驼岛控制了航线，而自己才刚刚收到这该死的消息。
为什么消息来得这么慢，狮子城里的大臣都是废物么？
貌似有的人消息很灵通，为什么雷吉会知道自己会通过海路运送粮食。
查理曼的智商也不低，他很快发觉到一件事情，自己的身边出了内鬼。
有个人曾经得到过雷吉的帮助，无论传闻是真是假，这个人始终和雷吉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史宾杜，去把希拉子爵叫来，我要和她共进晚餐。”
……
和平常一样，艾德文娜从容的来到了餐厅，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尽管查理曼征走了她所有的粮食，占据了她的城堡，还经常纵容士兵欺凌她的姑娘，但查理曼始终对她表现的彬彬有礼，他似乎还是那个能让女人欢呼尖叫的天使王子。
“希拉子爵，这些天来，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查理曼一开口，就让人体会到了满满的善意。
“您这么说会让我感到羞愧，”带着让人爱怜的笑容，艾德文娜柔声道，“能侍奉国王陛下，是脂凛城无上的荣耀。”
“美丽的子爵，你又何必骗我，”查理曼叹口气道，“如果不是为了王国的安宁，我真不想打搅你平静的生活。”
文娜低下头，面带羞涩的说道：“能陪伴在陛下身边，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天堂般的幸福。”
多么聪明的女人，如果多听几次这样的甜言蜜语，查理曼或许真的能被她打动。
可他很快说到了另一个话题，一个能触动双方神经的话题。
“你也知道，战士们的粮食有些吃紧，雷吉诺德那个无耻之徒，他烧毁了我的粮食，我的战士们正在忍饥挨饿，他们在战场上流血，我却不能给他们一顿饱餐，这让我非常的难过，你能理解这份心情么，美丽的子爵？”
文娜立刻放下了餐具，慌忙站起身道：“陛下，我把粮仓全都交给了您，我的粮食全都属于您。”
粮仓里的粮食全都让查理曼送去了金光城，那里现在空空如也，这显然不是查理曼想要听到的答案。
“看来你对我还是有些怨言。”
“我没有任何怨言，我的陛下。”
“你真的一点粮食都没有了么？”
“我把一切都交给了您，我的陛下，脂凛城的一切都属于您。”
尽管胸前有厚实的屏障，但艾德文娜的心已经快跳出了胸腔，她的确把粮仓交给了查理曼，但她还偷偷存了一些粮食，大概有十几万磅，这是脂凛城熬过冬天的唯一希望。
难道查理曼知道这件事？
查理曼漫不经心的吃着牛排，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为什么我的士兵都在挨饿，可你的姑娘们却很有精神？”
文娜一直给姑娘们偷偷分发食物，看来有人泄密了。
到底是哪个贱人说出来的，文娜心里暗暗发誓，要找一根最粗的针，把她身上所有的嘴全都缝起来！
“陛下，我从来没有偷藏过一点粮食，我的姑娘们可能存着一点面包，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让她们全都交出来！”
“别那么紧张，美丽的子爵，坐下，快点坐下。”查理曼对着文娜摆了摆手，文娜小心的坐了回去，可听到查理曼的下一句话，文娜又立刻站了起来。
“我不会去抢夺姑娘手里的那一点面包，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查理曼笑道，“只是我很担心一件事，为什么我从蓝海湾那里运来了一批粮食，雷吉维克特却收到了消息？”
文娜抖作了一团，虽说久经风浪，但当前处境足以让她魂不附体。
查理曼知道了更加可怕的事情，不是私藏粮食，而是私通外敌。
如果这一罪名坐实，只怕连死亡都成了奢望，她要面对莱恩国最残忍的酷刑，整个行刑的过程可以长达几个月甚至一年。
确实是艾德文娜把查理曼采购粮食的消息告诉给了雷吉，她希望雷吉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她甚至希望雷吉能够推翻查理曼的统治，但现在看来，她有些操之过急了。
她把事情做得非常隐秘，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和线索，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查理曼如果想给一个人定罪，并不需要任何证据。
该如何向查理曼解释呢？单靠语言肯定行不通，查理曼甚至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聪敏的文娜立刻做出了反应，在剧烈的颤抖过后，一股热流从她的裙摆之下涌了出来。
查理曼皱着眉头道：“我的上帝，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文娜结结巴巴道：“陛下，对，对不起，我，我失礼了。”
“这简直太……”查理曼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我只是随便问了两句，我并没有怀疑你的忠诚。”
“对，对不起，陛下……”这可真是硬功夫，艾德文娜做到了收放自如，她的裙子上挂着一大片水迹，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缩起了鼻子。
“希拉子爵，我们还在吃饭！”安德鲁一脸厌恶的看着文娜。
“陛下，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回去吧，”做为文娜的旧情人，史宾杜还对她保留着一丝怜悯，“让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样子实在太糟糕了。”
“去吧，希拉子爵，”查理曼丢掉了餐具，地上的液体让他失去了胃口，“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接着聊。”
文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座普通的宅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宅院的四周有士兵把守，未经查理曼的允许，文娜不可能踏出宅院一步。
可没有人知道，文娜的卧室里面另有玄机，她搬开了角落的镜子，打开了镜子下面的暗门，顺着地板下的暗道，悄悄离开了脂凛城。
地道的出口在城外，那里有一个忠诚的奴仆为她保管着一匹骏马。
跨上骏马的文娜一路向北飞奔，疯狂冲向了碎雪城。
泪水挂在脸颊上，在寒风中如同刀割一般刺痛。
她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她真的舍不得那股能战胜严冬的脂粉之香。
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在这个噩梦般的夜晚，就此断送了。
第205章 落魄佳人
雷吉正在巴切洛的庄园里给土豆育苗，先让土豆发芽，然后再切块，看起来很简单的操作完全超出了雷吉的知识范围，在前世，他没有学习过任何农耕知识。
“需要多高的温度，需要多少水？”跟雷吉待久了，卡拉夫也对数据有了强烈的依赖，“大人，我们不能盲目的对待这些种子。”
“别问那么多问题，卡拉夫！”巴切洛抚摸着光滑的土豆，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着雷吉，“如此硕大的种子，一定能培育出最美味的果实。”
尽管巴切洛极力表现出了热情，但雷吉非常清楚，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早已经飘到了海上的驼岛。
可惜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管雷吉有多少不舍，他都必须要面对事实，他即将失去这位博学多才而又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
“什么时候启程，我的大学士？”
“一切遵照您的安排，我的领主大人。”
“越快越好，”雷吉违心的笑道，“威尔罗杰斯很想回家。”
第一批土豆被栽在了温室里，雷吉期盼它们能茁壮的成长，这关系着碎雪城的粮食保障。
回到城堡之中，雷吉还在为即将离去的巴切洛感到难过，可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情又涌到了面前。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的百货市场发生了几起冲突。商贩们不愿把商品卖给奴隶，温顺的奴隶选择了忍气吞声，可兽人们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先是争吵，而后演变成肢体接触，冲动的兽人制造了几次流血事件，自然也受到了法官的无情惩处。
无论兽人还是奴隶，法官们都会选择从重量刑，雷吉对此也无话可说，规则是他制定的，所有人都要无条件的遵守，买卖是自由的，商人们的做法也无可非议。
可这样的处置方式激起了兽人的愤怒，铁颅几次向雷吉抗议，就连老希尔也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他带着自己的商品带到了城外，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了兽人。
对于老希尔来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抗争，对于雷吉来说，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利益，是驱使商人的最佳手段，雷吉叫来了脂凛城的三个姑娘，让她们带上各色商品，在城外开起了一座商铺，虽然奴隶们的收入很微薄，但他们的数量远远大于城内的居民，只要看到利益空间，自然会有商人被吸引到城外。
商铺运营了半个月，差不多赚到了四十多个金币，单个商品的利润虽然不高，但销量大的出奇，因为这是城外居民的唯一购物渠道。
果如雷吉所料，又有几个商人在城外开起了店铺，瓦雷斯还城外开起了另一家酒馆，他雇了几个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子给他做帮工，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巴切洛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在明天启程，雷吉给他办了一场送别晚宴，看着巴切洛难以掩饰的喜悦，雷吉的伤感反倒变淡了许多。
晚宴结束后，雷吉想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给巴切洛送行。
可黛西突然出现在了卧室的门口，这让雷吉有些意外。
卫兵没有阻拦黛西，雪莉也没有。他们都知道这是艾德文娜送给雷吉的礼物，本来就该让领主大人随时享用。
高傲的没落千金缓缓来到雷吉面前，微微垂着头，低声道：“大人，我想……”
“我也想，”黛西来的很是时候，即将失去巴切洛，雷吉的内心十分空虚，“来吧姑娘，你喜欢温柔一点，还是粗暴一点？”
“我……都喜欢，”雷吉的回答让黛西有些意外，但她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大人，在开始之前，请容许我告诉您一件事情，我在城外看见了希拉子爵。”
“希拉子爵？你说的是艾德文娜希拉？”
“是的大人，”黛色道，“她向我买了一件衣物和两磅面包，虽然她假装不认识我，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雷吉越听越糊涂：“你是说，脂凛城的领主跑到你的商铺里去买东西？”
“是的，大人。”
“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住在城外，和奴隶们住在一起，”黛西红着眼睛道，“我悄悄跟去了她的住处，听那群奴隶说，她已经在那里住了十几天。”
雷吉惊呆了，艾德文娜来到了碎雪城，却没来找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大人，”黛西摇头道，“希拉子爵过得很不好，她身上脏兮兮的，憔悴的不成样子。”
“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现在就去！”雷吉披上了衣服，坐着马车去了城外。
女人的自尊心有时远比男人来的可怕，当初她厚着脸皮把克里斯送到了碎雪城，克里斯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愧。
可如今，失去一切的文娜却不敢多看雷吉一眼，当雷吉走到她的睡铺旁，她拼命把身体缩进角落，用一块破布挡住了自己的脸。
“别过来！你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不管她如何喊叫，也不管她如何挣扎，雷吉粗鲁的把她抱在了怀里，抱出了拥挤的农舍。
周围的奴隶惊讶的看着他们的领主，雷吉恶狠狠的盯着众人，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抢女人么？”
男人们护住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们扯住了自己的母亲，所有人全都躲在了一旁，雷吉把拼命挣扎的文娜扔进了马车里。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我不认得你！你找错人了！”
任凭文娜又掐又打，一路上，雷吉始终紧紧抱着她，直到她把头埋在雷吉的胸口，开始放声的嚎哭。
“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你！都怪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雷吉轻轻的抚摸着文娜的发丝，“不哭，我会帮你夺回失去的一切。”
……
深夜，巴切洛举着蜡烛，静静的巡视着自己的书房，生怕遗忘了什么。
三十卷战争之书不用带了，每一个字都长在了自己的脑袋里。
五十卷的智者之语也不用带了，每一本都能倒背如流。
一百九十卷的史书或许应该带着，虽然能记住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巴切洛还是习惯拿出一本放在枕边，慢慢伴他进入梦乡。
“算了，这些书太重了，”巴切洛喃喃自语道，“还是留给领主大人吧。”
“你真的只想留下这些书么？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留下！”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是一个老人，他的双眼泛着幽幽的绿光。
第206章 苏醒与升级
在雷吉喝醉的时候，曾经给巴切洛讲了一个故事。
他说古老的东方有一个可怕的传说，带着怨愤死去的人，会变成一种可怕的魔鬼，被称之为僵硬的尸体。
僵硬的尸体已经失去了灵魂，可残留的怨恨会支配尸体去吃其他人的血肉。
虽然认出了窗外的人是多拉诺尔，可巴切洛依然相信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僵尸。
一个多月没怎么吃过东西的多老诺儿瘦的可怕，他和巴切洛想象中的僵尸几乎一模一样。至于他的眼睛为什么闪烁着绿光，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巴切洛还是把多拉诺尔请进了书房，看到他能吃能喝，谈笑如常，巴切洛多少放心了一些，至少这个老巫师还能证明自己是个活人。
“其实我在三天前就醒过来了，”多拉诺尔吞掉了一块咸肉，擦了擦嘴上的酱汁，“只是贝拉一直在那里，我还不想和她说话。”
“贝拉？”巴切洛微微一笑，“你是说你的学生？其实你该把她留给我，我喜欢爱问问题的孩子。”
“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多拉诺尔摇头道，“你就要走了，我不能再把任何属于主人的财产交给你。”
巴切洛一脸诧异道：“你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要离开主人么？”
巴切洛叹口气道：“我是奉了领主大人的命令，替他管理新的领地。”
多拉诺尔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老朋友，我们之间难道不能坦诚一点么？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想去找冥狱巫师，他就在驼岛上。”
巴切洛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在冥狱巫师身边服侍了整整四年，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巴切洛没再做任何争辩，无论他有多么高深的智慧，在多拉诺尔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巴切洛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了他整整一生的问题。
“无法描述，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多拉诺尔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凝视着巴切洛，道，“有些事情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我只是想劝你一句，别为你鲁莽的决定感到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巴切洛不想再做任何掩饰，“能服侍冥狱巫师是每个巫师的梦想，不是每个巫师都能像你那样幸运。”
多拉诺尔点头道：“我知道我很幸运。”
巴切洛笑道：“你肯承认了？”
多拉诺尔摇摇头道：“不是你说的那种幸运，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是遇到了维克特大人，我的主人，是他让我忘记了冥狱巫师给我带来的噩梦，老朋友，我只想劝你一句，就一句，你现在身处天堂，别把自己推向地狱。”
巴切洛冷笑道：“别装作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好么？你没见过天堂，也没去过地狱。”
“无所不知的人是你，真正幸运的人也是你，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你的巫术，却不用担心暴露你巫师的身份，”多拉诺尔放下了餐具，准备离开，“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你，就像年轻的时候没有人能说服我一样，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如果今后我们在战场上见面，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多拉诺尔转身要走，巴切洛忽然起身道：“老朋友，别忘了巫师之间的规则，我的身份在你之上，你跟我说话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妥。”
“不妥么？”多拉诺尔诧道，“我似乎没有违背任何礼仪。”
说话间，多拉诺尔脱下了外衫，露出了脊背之上的痕迹。
巴切洛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多拉诺尔的脊背上出现了点点繁星，他成了星辰级的巫师。
一个多月昏迷不醒，起死回生的多拉诺尔连升三级，从云端之下直接变成了星辰之上。
多拉诺尔穿回了衣服，回头对巴切洛道：“记住一件事情，永远别在冥狱巫师面前提起巫师的等级，他会割了你的舌头，再逼着你吃下去。”
……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着远去的帆船，雷吉的鼻子还是泛酸。
送走了巴切洛，雷吉一个人在城堡里默坐了很久，离别的感伤很难散去，幸好他收到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多拉诺尔苏醒了，另一个是桑德雷的弟子出徒了。
虽然比以前瘦削了许多，可多拉诺尔已经完全复原了，用他的话说，只要雷吉需要，他随时可以走上战场。
但桑德雷的状态却不是太好，见到雷吉之后，他显得极不自然，他没有先介绍他的徒弟，而是说了一大堆看似很有哲理，实际没有营养的废话。
“大人，您是智慧的化身，自然能够理解巫术的真谛，巫术是纵横于世间的神奇力量，它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改变着万事万物，有的改变源自于创造，有的改变源自于毁灭，创造与毁灭诠释了世间所有的真理，所以我们不能用狭隘的，世俗的观点来衡量巫术的价值，因为我们坚信，巫术是神灵的礼物，是真理的象征，是这个世界永生不灭的传奇！”
桑德雷有些过于激动，在演说的**部分，他几次把口水喷在了雷吉脸上。
雷吉擦了把脸，点点头道：“说的非常好，告诉我，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桑德雷一脸庄重道：“他的名字叫格尔卡，大人，我希望您千万不要用急功近利的眼光来衡量他，这个孩子对巫术有着非凡的认知和悟性！”
雷吉又被喷了一脸口水，这次他可有点不高兴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格尔卡擅长什么巫术？”
“巫术分很多种，我的大人，有些巫术可能和您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我承诺……”
“够了！”雷吉终于失去了耐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心思在这洗你的口水浴！”
桑德雷不敢再多说，他让人拿来了一块刚出炉的面包，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令人愉悦的香味。
雷吉笑了：“你的学生是美食家么？”
多拉诺尔摇头道：“我想这个孩子和美食没有任何关系。”
桑德雷把面包交到了孩子的手里，他的汗水不停地从腮边滑落，看得出来，他非常的紧张，他并不担心格尔卡会失手，他担心的是雷吉的反应。
面包到了格尔卡的手里立刻失去了香味。
不仅是香味，还有色泽，甚至包括面粉的质地，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面包变得绵软，膨胀，慢慢散发了出了让人厌恶的味道，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这个孩子已经让新出炉的面包变成了一团散发着恶臭的糊状物。
雷吉屏住了呼吸，艰难的问道：“这是……什么巫术？”
桑德雷擦去脸上的汗水，准备替这个孩子做最后的抗争：“大人，我们不能只看到巫术的用途，还应该看到巫术背后的力量，他如此的年轻，就能让一块食物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这难道不值得您为之骄傲……”
“腐烂者男巫，”多拉诺尔笑道，“上一任巫师已经死了四十多年，的确该有继任者出现了。”
第207章 腐烂者
四十年前曾经有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巫师，他的一生都在悲惨与屈辱之中度过。他的巫术是让食物以惊人的速度腐烂，人们称其为腐烂者，因为他的巫术十分高超，还有人称其为腐烂神。
所有人的巫师都被人厌恶，但腐烂神甚至遭到了其他巫师的厌恶与敌视，在食物如此匮乏的时代，一个专注于腐烂的巫师几乎成了全人类的公敌。
他热爱巫术，但他的巫术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在五十岁那年，穷困潦倒的腐烂神找到了一位领主，表示愿意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领主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也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高光时刻，他潜入了敌人粮仓，用最短的时间让敌人所有的粮食变成了烂泥。
最终，失去粮食的敌人被领主击溃，可惜这位巫师没有尝到胜利的喜悦，他被愤怒的敌人剁成了肉泥。
一名巫师一旦死去，一般会在三十年之后出现一个和他天赋相同的巫师，成为他的继任者。
很显然，这个不幸的孩子就是腐烂者男巫的继任者，在发现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的天赋时，桑德雷瞬间崩溃了，但他相信雷吉不是一个世俗的人，他应该会给这个孩子生存下去的机会。
“大人，”桑德雷恳求道，“不管他的巫术多么糟糕，他都只是个孩子而已，请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您的领地上平静的度过此生。”
“想平静是不可能的了，”雷吉摇摇头，转而笑道，“相信我，这个孩子的人生会非常的精彩。”
桑德雷咬了咬嘴唇，他知道雷吉很喜欢开玩笑，但这样的反讽实在太恶毒了。
但雷吉没有开玩笑，他知道这个孩子的价值，如果他能生活在现代社会，他将成为一个完美的垃圾分解者，即使在这个时代，他也能创造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我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雷吉拿出一张羊皮纸，写下了他的命令，并且盖上了领主的印章，“我要你们在十天之内搜寻十万磅排泄物，然后把它们堆积在山下的指定位置。”
“排，排泄物指的是……”
雷吉皱眉道：“难道还能有其他的意思么？就是粪便！人和牲口的粪便，随便哪一种，必须保证有十万磅。”
“您，您竟然如此的惩罚我们……”桑德雷的嘴唇在剧烈的颤抖，可怜的格尔卡已经流下了眼泪。
“我没有惩罚你们，这些东西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丰厚的奖赏……”
没等雷吉说完，愤怒的桑德雷冲向了多拉诺尔，吼道：“无耻的老东西，你早就看出了这个男孩的天赋，你有意把他留给我，就想让他羞辱我，对不对！”
多拉诺尔一脚踢开了桑德雷，怒道：“是你自己选择了这个孩子，竟然还敢在领主面前撒野，赶紧滚吧，带上你的学生去捡大粪吧！”
桑德雷强忍着泪水，带着格尔卡离开了。多拉诺尔低声道：“主人，也许我不该多嘴，桑德雷的确罪有应得，可让他去做那种事，实在是有些……”
“怎么连你也误解了我的意思？”雷吉皱眉道，“我并没有惩罚他们，我是他们为碎雪城换取食物。”
“用排泄物换取食物？”多拉诺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现在还很难解释清楚这件事，对了，刚才有个卫兵说好像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多拉诺尔挠了挠头发，一拍脑门道：“是斯文德尔，他来找过您，可您当时在码头，他说他的小树长大了。”
……
斯文德尔正在家里打理他的小树，说是小树，其实这棵树已经和他的胳膊一样粗了，自从用了育熟者普雷的巫药，从树种到树苗，这棵洛克奇树一直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斯文德尔小心翼翼的从树上剪下了一些枝杈，将它们研磨成了碎末，他记录下了碎末的特征，包括重量、颜色和细碎程度，以便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些木屑的作用。
站在一旁的女儿看着父亲的笔记，轻轻说道：“你拼错了两个单词，要是被老师看到了，会用尺子打你的手心。”
这句话让斯文德尔有些紧张，他太疼爱自己的女儿了。
“告诉我，我的宝贝，你的老师打过你么？”
“没有，”女儿摇摇头道，“我是她最好的学生，我从来没有挨过打，可惜以后我不能跟着她上课了，我已经通过了初等考试，下个月就要接受中等教育了。”
斯文德尔一愣，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问道：“你什么时候通过的考试？考试不是在后天么？”
女儿笑道：“考试是在昨天，你还答应亲自送我去考场，结果你陪着这棵树待了一整天。”
斯文德尔无比懊恼的捶打着自己的额头，他的确忘了最不该忘记的事情。
都怪这棵树，斯文德尔真想狠狠踢它一脚，可又舍不得。这棵树关系着父女俩的命运，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就必须给领主制造出冒烟的酸液，这棵树是斯文德尔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爸爸给你买一只烤鸡，再给你买一条你最喜欢的裙子，”斯文德尔把女儿举的老高，“爸爸以后每天都送你上学，开不开心我的宝贝？”
“有什么好开心点的？”女儿一脸鄙夷的看着斯文德尔，“你本来就要和我一起去上学，因为我们选择了同一个老师，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斯文德尔还没有通过中等教育。
事实上，如果不是卡拉夫帮忙疏通，他甚至无法通过初等考试。
虽然他不介意和孩子一起读书，可如果真的出现在同一个课堂里，对于成年人来说还是有一点尴尬。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骄傲！”斯文德尔把女儿举得更高了，不想雷吉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他差点把宝贝女儿掉在了地上。
“大，大人，您来了。”
“是的，我来了！”雷吉一脸激动的抓住了斯文德尔，道，“已经成功了对么，已经成为了一棵小树，对么？”
“是，是的大人，就是这棵。”
“这棵，是这棵么？真的是……这棵？”从惊喜，到怀疑，从怀疑到费解，雷吉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见识了许多法术，对一些违反常识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这棵树却勾起了他强烈的探索欲。
一个月前只是一颗种子，一个月后变成了一棵树，只因为加入了巫师的巫药。
这不像多拉诺尔的开路术，也不像娜塔莉的御风术，这样的法术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似乎有一些更加接近科学的因素加速了植物的生长。
如果能弄懂巫药的成分，或许就有批量生产的可能。
有了这种神奇的药物，就能带来一场农业革命！
第208章 巫药原理
在这个时代，想要判断某种物质的化学成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分析化学不是雷吉的专业方向，而且也没有足够的设备，质谱仪和计算机这种高级货自然不用想了，眼下连一张像样的试纸都没有，想要破解巫药的化学成分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雷吉也不是完全没有突破口，普雷是个大方的孩子，他把巫药的药方和炼制流程交给了雷吉。
先看看药方的组成成分，面粉、牛血、糖、盐、少许麦酒，再加上几种野菜。
看起来没有那么复杂，貌似比拜尔国的黑粉还要简单，至少这里面不需要长舌妇的头发这种稀罕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能制造出哪种有效的成分呢？
雷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用惊人的毅力把所有的可能想到的方程式全都列了出来，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种能促进生长的化合物。
看来自己还是太教条了，不该拘泥于原有世界的规则和定律，或许应该从最终的结果来反推反应的过程。
能促进植物生长的因素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在某种物质的刺激下直接造成了基因变异，另一种是合成了某种促进植物快速生长的激素类物质。
再想一想普雷炼药的过程，他要把种子放在原料中一起炼制，而他炼制的秘药只对这一颗种子有效，从结果来推断，在炼制过程中造成基因变异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雷吉在房间里又煎熬了一天，他几乎抓掉了自己所有的头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如此简单的原材料根本不可能诱发基因变异。
最终，雷吉听从了卡拉夫的意见，实时跟踪普雷炼制巫药的每一个过程。
普雷的确很大方，他正打算为一颗拿波奇的种子炼制秘药，他愿意让雷吉观看他炼药的每一个过程。
第一天，普雷搜集齐了所有的原料，混合、搅拌、熬制……直至变成了一锅浆糊，这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第二天，普雷进行了一场召唤仪式，他要用拿波奇的种子召唤神灵的力量。他依然没有丝毫的避讳，让雷吉观看了整个仪式的过程。和多拉诺尔的仪式相比，普雷的仪式实在太平淡了，有图腾，有咒语，也有一些祭品，可整个仪式的过程中，雷吉没有看到种子发生任何变化。直到黄昏，普雷感受到了神灵的回应，第二天的工作也到此结束了。
从第三天到第七天，炼药过程变得比之前更加乏味，雷吉已经看不到任何与巫术有关的过程，只看到年轻的巫师守着炼药的大锅，不时添柴加水，小心翼翼的把控着火候。
虽然过程很无聊，却让雷吉想起了一件事，这和青霉素的发酵过程有些相像。
难道是通过某种微生物的作用，形成了某种促进生长的药剂？
卡拉夫证明了雷吉的想法，他在锅里看到了某种东西在活动，那是生命的迹象。
真是不可思议，锅里的糊状物始终保持着沸腾，这种温度下怎么可能还有生命？
在最后两天，雷吉没有继续打搅普雷，他和卡拉夫通力合作，制造了一款显微镜。
一架光学显微镜制作工艺非常简单，和单筒望远镜差不了多少。只是雷吉之前没有时间来制作科研仪器，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领兵打仗和挣钱吃饭这两件事上。
显微镜让卡拉夫异常兴奋，他对着镜筒看了整整一个小时，几乎每分钟都要发出一声尖叫。
“大人，我看到了您所说的细胞，这就是生命的构成！我看到了！”
雷吉对着镜筒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这是质量很好的动物细胞切片，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个东西？”
卡拉夫激动的笑道：“我从胳膊上切下了一块皮！”
“很好！这就是对科学的奉献精神！”雷吉称赞了卡拉夫几句，随即把他的皮从操作台拿走，换上了他刚刚取来的巫药样本，按照普雷的说法，秘药一分一毫都不能少，否则会影响最终的效果，雷吉只是用吸管吸走了几滴，看着普雷哀怨的眼神，雷吉至今仍觉得愧疚。
把取来的秘药放在显微镜下，雷吉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药水里有着大量的微生物，从形状上判断，这应该是一种原生动物，它们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细毛，看起来有点像草履虫。
真的只是草履虫么？这东西随处可见，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密度，雷吉粗略数了一遍，一滴药水里面至少有三百个同类生物，这显然不是自然界应有的生物密度。
这些原生动物从何而来？面粉？糖？盐？山菜？雷吉检查了每一样原材料，这些材料里都没有找到这些小家伙的踪迹。
唯一的可能只有一种，这种生物来自于巫师的仪式，是普雷用巫术把这种生物召唤到了巫药里。
显微镜下，这些原生动物在快速的游动，有的正处在分裂边缘，可因为失去了高温环境，貌似无法完成分裂繁殖。雷吉拿了一粒麦种放在了培养皿中，经过几个小时的观察，雷吉发现这些原生动物对麦种并没有太多兴趣。
一剂巫药只能针对一粒种子，雷吉最终通过实验证明了这一说法，虽然普雷极力反对，但雷吉还是把拿波奇的种子从巫药里捞了出来。经过细致观察，雷吉发现巫药之中所有的原生动物全都钻进了种子里，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寄生在种子的胚体之中。
接下来，种子的细胞开始疯狂的生长，而原生动物却停止了繁殖，开始慢慢消亡，就如普雷所说，神灵只赐予植物生长所需的力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雷吉终于明白了巫药炼制的全部过程，普雷用面粉、山菜等原材料制造出了原生动物的食物。跟着用拿波奇的种子召唤到了适合这颗种子的原生动物，原生动物在高温浆糊中生长繁殖，到达一定时间之后，便具备了寄生在种子之中的能力。
进入种子之后，这些原生动物开始促进植物生长，直到植物变成成体，这些原生动物也消亡殆尽，整个巫术也就结束了。
虽然弄清楚了整个巫术的原理，但换来的却是无奈和失望，召唤原生动物是整个巫术的核心，这一过程完全不可复制，工业生产巫药的想法，彻底成为泡影。
疲惫不堪的雷吉正独自在城堡里抚摸着自己的忧伤，克里斯突然破窗而入，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查理曼没有撤兵，他找到了一批粮食，并且招募了大量援军！”克里斯神色凝重道，“他要开战了，就这几天，他一定会发动进攻，我们有大麻烦了！”
第209 错误的时机
情况的确有些麻烦，雷吉不怕打仗，可他现在不想在家门口打仗，冰雪正在消融，播种的季节就要到了，如果因为战争而误了农时，之前无数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真该死！”雷吉咒骂道，“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等到了这个时候！”
克里斯叹道：“是我的错，我早该让你动手，直接把战争结束在脂凛城，是我判断错了他的用意。”
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雷吉和查理曼之间发生了不少摩擦，也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雷吉已经掌握了查理曼的驻军地点，如果能果断发动偷袭，战争早就结束了。
可惜的是，克里斯出现了判断失误，在放出老国王的死讯之后，他坚信查理曼会主动撤兵，事实上，查理曼的军队确实消失了一段时间，但他并没有撤退，而是选择了转移，转移到了抽纱城和脂凛城的交界地带。
失去了脂凛城的消息通道，雷吉无法掌握查理曼的动向，也错过了最佳战机，现在他必须要面临一场防守战。
雷吉拿出了两张羊皮纸，按照老办法，他再一次列出了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
有利因素有三个：
一是地理上绝对优势，如果雷吉只想守住碎雪城，查理曼绝对没有攻破城门的可能。
二是物资上的绝对优势，雷吉的有充足的粮食储备，并且可以随时利用偷袭阻断查理曼的粮食补给。
三是武器上的绝对优势，在斯文德尔的努力下，雷吉积累了四万多磅硝化淀粉，这让他不仅拥有了足够的火箭弹头，还拥有了可以稳定飞行的火箭燃料。
当然，火箭的命中率仍然不能和枪炮相比，但相对稳定的燃料至少让火箭有可能在五百尺以内的距离命中敌人的军阵。
接下来是不利因素，雷吉写了整整两张纸，其中无解的问题就有四个。
一是战争时机不对，如果战争拖延两个月，碎雪城将彻底错过春耕。
二是天气不利，昨天碎雪城出现了雨夹雪，在未来的几天里随时有下雨的可能，虽然雷吉拥有了一部分可以稳定飞行的火箭，但是他主要的武器依旧是炸弹，如果战斗发生在雨天，火药很容易受潮，后果不堪设想。
三是城外的居民，如果雷吉把所有的居民迁到城内，很可能会引发混乱，奴隶和兽人倒还好说，但拜尔人恐怕不会那么安分。如果不想把所有人迁回到城内，他就必须要守住整个领地。
四是寒枫要塞的补给，紫色霉菌让人又爱又恨，这种微生物让寒枫要塞依然无法存储粮食，如果雷吉被迫退守碎雪城，寒枫要塞将失去补给，只能从驼岛往要塞运粮。可克斯里已经收到了消息，查理曼出动了海军，雷吉没有多余的兵力投入到海战之中，驼岛的船队很难平安抵达寒枫要塞。
更让雷吉担心的是，如果苏菲亚和查理曼联手，碎雪城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地，寒枫要塞一旦失守，碎雪城将在两国夹击之下束手待毙。
看着战局分析，雷吉一筹莫展，最终克里斯选择了舍命一搏。
“是我犯下的错误，由我来承担后果，我会往脂凛城跑一趟。”
雷吉讶然道：“你想带着老国王的尸体向查理曼求和么？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做这种事呢？”
“做你的美梦去吧！我才不会白白送死！”克里斯道，“我会前往脂凛城打探查理曼的动向，至少要为你创造一次偷袭的机会。”
雷吉沉默许久道：“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别那么绝情？”克里斯怒道，“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去么？”
雷吉犹豫再三，决定让娜塔莉驾驶气球和克里斯同行，同时让标记者阿布跟随克里斯记下查理曼驻军的地点。
“查理曼的军队里有大量的屠龙弩，如果你想用会飞的东西偷袭，可千万要慎重考虑。”
雷吉道：“我有一种飞行器不怕屠龙弩，只是飞行的速度非常慢，至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抵达脂凛城。”
“一整天的时间？”克里斯摇头道，“我们等不了那么久，查理曼的军队随时会转移。”
“走一步看一步吧，”雷吉叹口气道，“我先把战局告诉嘉文，让他加紧边境周围的巡视，该死，我的士兵实在太少了！”
克里斯决定在当晚动身，他刚刚离开城堡，桑德雷带着他的学生格尔卡来到了领主城堡。
“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一共搜集了十万磅的粪便，”桑德雷单膝跪地道，“大人，我请求您宽恕这个孩子，别再用其他的方式羞辱他了。”
雷吉上前扶起了桑德雷，叹道：“你为什么总认为这是一种惩罚？我会兑现我的奖赏。”
说起来真是滑稽，大战在即，雷吉还得考虑大粪的事情。
“我给你们五个金币，当然，不只是让你们帮我搜集粪便，你们还要帮我做更重要的事情。”
桑德雷激动的说道：“只要不再和粪便有关，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雷吉抿抿嘴唇道：“抱歉，这件事情还真的和粪便有关，我要让这十万磅粪便彻底腐烂，腐烂的淤泥一样，能做到么？”、
“腐烂……粪便？”桑德雷绝望的看着雷吉，“大人，您一定要这样羞辱一个孩子么？”
“我再重复一次，我没有羞辱你们，这关系着碎雪城的吃饭问题！”
说道吃饭这个词，雷吉自己都觉得尴尬。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准确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管战局多么糟糕，春耕不能受到影响，腐熟的粪便才是最好的肥料。
雷吉没心情再和桑德雷争论，他再次下达了领主命令。
……
深夜，娜塔莉带着克里斯和阿布潜入到了脂凛城，克里斯很了解脂凛城，他也很了解查理曼，经过一夜的搜寻，他们找到了查理曼的驻军地点。
“好好记住这个地方，”克里斯叮嘱阿布做好标记，“如果雷吉够快的话，最好能让那个钢铁怪物立刻飞过来。”
“你说的是飞艇吧，”娜塔莉摇头都，“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逆风，除非由我来操控风向，否则那东西需要三天才能飞到这里。”
克里斯诧道：“当然是由你来操控方向，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
娜塔莉叹口气道：“我不能在飞艇之中施展法术，在那里我感受不到风的存在，我只能乘坐气球飘在飞艇的后面，可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太多的屠龙弩，飞艇又不能飞的太高，看来这次我要拼上这条命了。”
克里斯连忙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可不敢让你拼命，你不知道雷吉有多么在乎你。”
娜塔莉脸红了，坐在吊篮里的阿布忽然开口了。
“其实不必做那种冒险的事，”阿布怯生生道，“即使敌军处于移动之中，我依然可以标记他们的位置。”
克里斯一怔，转而笑道：“傻小子，有这么好的本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阿布拿出一张羊皮纸道：“只要对方能把这张纸带在身上，我就能找到对方的踪迹。”
“呃……”克里斯皱皱眉头，“看来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