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魔导学士
这一次，雷吉真的错了。
首先，他不该用原有的知识来衡量这个世界的科学法则。
其次，就算照搬原有的知识，他也应该考虑的更全面一点。
比如说，氮气和氧气，它们是空气的主要成分，在放电的情况下，它们会反应生成一氧化氮。
而闪煞可以随时随地制造闪电，只要他在空气中放电，就能形成一氧化氮，一氧化氮和氧气继续反应，会生成二氧化氮，二氧化氮通入水中，会生成硝酸。
雷吉看到过闪煞的闪电，瞬间的电流不小，电压也不低，但绝不足以生成大量的一氧化氮，更别说满足工业生产硝酸的要求。
可不管怎么说，斯文德尔还是能够用空气和水制造出硝酸，雷吉错了，错了就是错了，雷吉也曾考虑过，是不是要用委婉的方式向斯文德尔表达一下歉意，然后让这件事情就此结束。
可没想到的是，固执的斯文德尔非得要把这场试验做完，这可让雷吉有些尴尬了，看来他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斯文德尔认错。
不能这么骄纵他，不能让他为所欲为，至少要先指出他的问题，让他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斯文德尔的问题有很多，比如说拿波奇在氮气和氧气的反应过程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还有，空气不是纯净物，也不该出现在化学方程式里……总之他犯了很多错误，教训他一下总是应该的。
可当斯文德尔在闪煞的配合下完成了这场试验，雷吉被这项惊人的发现彻底征服了。
试验的仪器非常精密，足见斯文德尔花了很多心思。
他把拿波奇的碎末装进了一颗巨大的铁桶里，铁桶用水泥进行了密封，因为斯文德尔知道，在试验的过程中会产生有毒的气体。
铁桶一端连着风箱，另一端连着水槽，水槽之后还连接着另一个木桶，木桶里面装着洛克奇的碎末。
雷吉是内行人，能看出来斯文德尔的用意，他想制作浓硝酸，他对后续的提纯过程同样做好了准备。
实验开始了，斯文德尔拉起风箱，把空气送入到拿波奇的碎末里，闪煞则对着拿波奇碎末开始放电。
按照雷吉的推测，就算耗尽闪煞的法术，也至多能提取几克的浓硝酸，可是他又错了，几分钟之后，洛克奇的碎末之中流出了发烟硝酸，数量远比雷吉想象的要多。
助手一边往水槽里加水，一边收集生成的浓硝酸，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收集了将近半磅的浓硝酸。
更神奇的是，闪煞不再对着拿波奇放电，可硝酸仍在源源不断的产出。
试验一共进行了半小时，斯文德尔共计制造了三磅浓硝酸，对于实验室而言，这样的产量无疑是惊人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完全颠覆了雷吉的认识。
“大人，正如您所看到的，”斯文德尔给出了试验的结论，“拿波奇、空气和水生成了硝酸，但拿波奇本身并没有消耗，我现在不能打开铁桶，因为里面有很多有毒气体，但拿波奇的重量没变，而且可以一直使用下去。”
他当众向斯文德尔道了歉，并且索要了一些拿波奇的碎末进行了研究。
可惜，凭借目前的仪器和技术，他无法准确的判断拿波奇的化学成分，但通过斯文德尔的实验结果，和冥狱巫师此前对拿波奇的描述，雷吉推测出了拿波奇的性质。
“这种树能让邪魔的身体生锈，最变成一堆碎渣。”
从冥狱巫师的描述来判断，邪魔的身体被氧化了。
没错，这是一种催化剂，氧化反应的强效催化剂。它能加速氧化反应的速度，并且能够在失去外界作用（闪煞不再放电）情况下，继续维持反应的进行。
斯文德尔也许不懂得太多的化学原理，但他凭借着清奇的脑回路，用实验获取了一个大规模生产硝酸的方法。
这个方法不仅可以提升硝酸的产量，更重要的是，它极大的降低了生产硝酸的成本。
夏季即将到来，硝石的价格将成倍攀升，而今雷吉不再需要大规模采购硝石，紧紧通过空气就能获得取之不竭的硝酸。
雷吉对试验仪器进行了改良，立刻让卡拉夫制造工业生产硝酸的设备，并且破格任命斯文德尔为学士，将他的薪水提升到了每年五十个金币。
对于斯文德尔的学士头衔，雷吉思考了很久，他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化学学士，他的一些手段也超出了化学这一学科的范围。
最终雷吉采用了一个后世名词，魔导学士，因为他坚信斯文德尔已经掌握了属于人类的魔法，他要求斯文德尔继续进行他的大胆尝试，并将尝试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记录下来。
好消息接踵而至，闪煞送来了兽人们的消息，在紫色药剂的治疗下，他们基本痊愈了，再过三天，他们的大船将靠岸，雷吉的手中将拥有一支超过一千人的兽人军团。
雷吉十分激动，这也坚定了他探查新航线的信心，他用书信告知巴切洛，将亲自率领舰队前往白塔国的沙洲城。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迎接兽人军团的前一天晚上，雷吉激动的彻夜难眠，他破例写了一篇讲话稿，他想为兽人们送去一场欢迎仪式。
“我知道你们曾饱经苦难，也知道你们并不信任一块陌生土地上的领主，但既然你们来到了我的面前，请你们收下我对你们的承诺，碎雪城没有奴役，兽人在此永不为奴，你们将成为碎雪城的子民，和所有的子民一起，享受碎雪城的幸福，享受碎雪城的荣耀，享受碎雪城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断了雷吉的练习，雷吉吓了一大跳，他不仅恐惧，而且十分尴尬，因为他正穿着内衣，对着镜子，发表着激情的演说。
透过镜子，雷吉看见一个身影单膝跪在了他的背后，她的身上穿着长衫，头上戴着兜帽，从这个角度之下，雷吉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你是……什么人？”
“我是您的仆人。”
“我……认识你么？”
“我听过您的名字，但您应该不认识我。”
“你能……抬起头么？”
雷吉盯着镜子里的女人，同时用余光看着墙角里的火枪。
那是一支刚刚完工的优质火枪，准星和舒适度都调整的非常好。
今夜，莫德萨去了城外的营地，准备接手第三军。克里斯提醒过雷吉，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看来克里斯说的没错，莫德萨只离开了一天，就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状况。
雷吉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等看清那女子的脸，雷吉会立刻拿起墙角的火枪和她拼命。
女子缓缓抬起了头，脱下了头上的兜帽，跟着她又垂下了头，缓缓道：“原山一族法师银歌，愿听候您的差遣，兽人不愿为奴，但我愿永生永世做您的仆人。”
“我，那个，没有，奴隶……”雷吉有些语无伦次，“你就是银歌对么，你能不能再抬起头，再让我……多，多看一会。”
银歌再次抬起了头，雷吉的心跳开始加速。
卡蜜拉说的没错，她太美了，雷吉真担心自己会立刻爱上她。
第241章 银歌
银歌真的很美，但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接近人类。
她是一个纯粹的兽人，她的皮肤是墨绿色的，耳朵比铁颅还要尖，眼睛比人类要大了许多，长着一个高鼻梁，上唇的短沟非常的深，嘴里也有细长的尖牙，但丝毫不影响她迷人的面容。
而且美丽的并不只是脸庞，还有她的身段，和其他兽人一样，她很健壮，法师的长袍掩饰不住她紧致的肌肉，那不是引人怜爱的柔弱，而是让人仰视的俊美。
雷吉不敢多看她一眼，又舍不得少看一眼。看到银歌就这样跪在地上，雷吉有一个卑鄙的想法，他似乎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从道理上应该行得通，银歌甚至不会有半点拒绝。
但落实到行动上又没那么容易，银歌的美艳不止体现在容貌上，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让雷吉不敢轻易靠近。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继续保持领主应有的威严，毕竟雷吉还没弄清楚对方来这的目的。
他转身站在了银歌面前，伸出一只手，用很绅士的方式扶起了银歌，问道：“为什么要在今夜不请自来？为什么不在明天随着船队一起靠岸？”
“抱歉，我的大人，说起来可能对您有些不敬，但在把族人交付给您之前，我必须要确定，您是否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你现在我觉得我可以信赖么？”
“我听到了您刚才的话，我坚信那番话出自于您的内心。”
“出自于内心，”雷吉笑道，“这只是我写下的一篇讲稿，到了将来，我随时可能变成另一幅样子。”
“您不会那么做。”银歌看着雷吉，眼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柔情。
这份柔情让雷吉浑身发热，他不再敢直视银歌的眼睛，转而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酒杯，胡乱的摆弄起来。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那么做？”
“因为……和传说中的一样，您和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呃……这个答案让雷吉倍感意外，难道她听到的传说，不该是是一个领主的包容和仁慈么？
他转过脸来看着银歌，发现银歌正盯着他满头的绿发。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头发，其实，并不是……”雷吉也没办法说清楚自己自己这头绿发的来由，也许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兽人的血缘。
“很高兴能获得你的信任，时候不早了，你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我有很多客房，当然，如果你不适应陌生的环境，也可以在我的卧室里休息，你也看到了，我的床还是足够宽大的。”
雷吉在极力克制自己的邪念，可他的言语还是在不经意间表达出了真实的想法。
对于这样的想法，银歌并不感到意外。
“对不起大人，原谅我今夜不能侍奉您，”银歌再次施礼道，“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的族人，这样才能保证我的族人能忠心耿耿的追随于您。”
雷吉有点失望，这是他和银歌的第一次接触，时间实在短了一些。
在银歌即将离去的时候，雷吉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你会杀了我么？”
银歌摇头道：“您拯救了我们的生命，就算您违背了您的承诺，我也绝对不会伤害您，我会让族人们自己选择道路，但无论您如何对待我，我都会无怨无悔的追随您一生。”
卡蜜拉的担心不无道理，银歌的每一句话都让雷吉有爱上她的冲动。
她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堡，这让雷吉被迫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必须把莫德萨从城外调回来。
银歌没有让雷吉失望，第二天的迎接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在银歌和闪煞的率领下，九百六十名兽人战士，三百二一名兽人苦工向雷吉宣誓效忠。
四百名兽人战士被编入第一军，统一接受嘉文古斯塔的管理，剩下的五百六十名战士被划入海军，由多拉诺尔担任军长。他们将效仿金鹰国的防御策略，在周边航线进行巡弋，兼顾碎雪城和驼岛的安全。
收编了新的兽人军团，雷吉随即找到了莫德萨，有些事情很难开口，就在昨天，雷吉刚刚任命莫德萨为第三军军长，现在，他必须做一次出尔反尔的决定，把莫德萨重新调回到身边。
“呃……伙计，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可能……”
“不必说了，”莫德萨笑了，只要看一看雷吉如同便秘般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我按照你的命令，尝试和那群该死的蠢货相处了一天，但我发现我真的无法忍受他们的愚蠢，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再次担任你的卫兵。”
无论在身份上，地位上，还是收入上，卫兵都不可能和一个军长相提并论，雷吉亏欠了莫德萨太多，可在这种情况下，莫德萨依然想方设法替雷吉保全颜面。
得给莫德萨一些补偿，雷吉当即宣布让莫德萨担任卫兵队长，这对于马尔迪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但他无话可说，昨晚的事情让雷吉失望透顶，也让他彻底失去了雷吉的信任。
可第三军必须要有一个归属，雷吉率先想到了威尔罗杰斯，但克里斯不同意他的想法。
“虽然他不是骑士，但你应该看得出来，他的行事方式和骑士没有任何区别，”克里斯对罗杰斯家族做了些调查，“威尔是一个骑士的儿子，他的父亲生前十分落魄，却又生育了很多子女，威尔没有资格继承父亲的采邑，也没有任何可以继承的财产，但他却受到了骑士应有的教育，所以他不适合担任第三军的军长。”
雷吉皱眉道：“他受过骑士的教育，证明他拥有良好的军事素养，为什么他不适合担任军长？”
“如果你成立第四军、第五军，威尔都可以胜任军长的职务，但唯独第三军不行，”克里斯看了看远处的嘉文，低声道，“你看到了古斯塔骑士对第三军的态度，威尔的情况不会比他好多少，按照骑士的思维，第三军就是一坨烂泥，可实际上，第三军已经可以上战场了，而且拥有着不逊于第一军的战斗力，我知道你会嘲笑我，但我说的真的是实话。”
雷吉不会嘲笑克里斯，他说的没错，真到了战场上，第三军的战斗力将变得异常可怕，而出于对骑士精神的崇尚，威尔势必会对第三军进行重塑，这样的重塑反倒会严重影响第三军的战斗力。
“可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雷吉揉了揉额头，短期内想培养一名合格的将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人选还是有的。”克里斯笑了笑。
“千万别说是你身边那个美男子。”
“桑多斯不行，他也是骑士，所有的骑士都不行，”克里斯道，“你有一个廉政官，他懂得打仗的技巧，而且不会刻板的遵循骑士的传统，让他重回军营吧，一个有用的人，必须用在适合他的地方。”
“罗兰菲尔德，”雷吉叹口气道，“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
第242章 三国联军
自从罗兰选择担任廉政官，他已经结束了和军队的所有关系，没想到克里斯竟然知道罗兰的军事天赋和作战风格。
他说的没错，罗兰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执行雷吉的战术，他不会问那么多为什么，也不会有任何顾忌，他的确是接手第三军的最佳人选。
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罗兰的业绩非常的突出，雷吉不确定他是否还肯回到军营。
对于雷吉的顾虑，克里斯给出了另一种解释。
“你建立了一套绩效系统，说实话，我不懂得绩效的意思，也不懂得你建立绩效机制的初衷，但你所谓的绩效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取决于其他官员和平民的评分。”
雷吉仿照后世的管理模式建立了一套绩效系统，每个官员的得分由领主评分、同僚评分和民意评分三个部分组成。
在雷吉看来，这是先进的管理理念，而在克里斯看来，这是愚蠢的理政方式。
“想想看，一个廉政官为什么会得到那么高的评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和罗兰菲尔德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种事情真的正常么？”
关于这件事，雷吉多少也有一些耳闻，罗兰之所以能够赢得同僚和平民的拥护，是因为他对一些事情的通融，而这些事情，几乎都游走在律法的边缘。
“你既然设立了廉政官，目的在于对官员的监视和控制，像萨缪尔那样的人，古板、刻薄、遵循律法、不懂变通，他的绩效非常的糟糕，因为所有人都讨厌他，可这才是廉政官的最佳人选，而罗兰和大多数人的都相处的十分融洽，你确定他能正确履行他的职责么？”
雷吉明白克里斯的意思，可他实在想不明白罗兰的初衷。
“当初是他主动选择担任官员，这就证明他已经厌倦了军人的生活。”
“未必是厌倦，而是看不到出路，”克里斯列出了一串名单，“嘉文、埃尔文、威尔，甚至包括苏力特，在你心中，这些人的地位都高于罗兰菲尔德，他在军营之中无法获得他想要的地位，所以他才被迫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有能力的人都有野心，如果你能给他一个军长的位置，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拒绝。”
克里斯的推测非常准确，雷吉只是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他就立刻接受了雷吉的建议，放弃了廉政官的职务，选择了接手第三军。
最让雷吉满意的是，他没有改变第三军的训练模式，他沿用了克里斯简洁的管理模式，不注重战士的单兵作战能力，依然从体能和执行力两个角度来强化第三军的整体素养。
第三军的整体能力提升了，可雷吉的焦虑更加严重了，克里斯的对碎雪城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让他做代理领主，将会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决定。
而且克里斯也不赞同雷吉前往白塔国，他为雷吉培养的情报机构已经开始运转，并且收到了一些未经证实的传闻。
“用你的话说，现在不能出去浪了，查理曼联合了三个国家，准备对你下手。”
“三个国家，”雷吉一怔，“我好想没有那么多仇家吧？”
“对自己有点信心，你的仇家真的不少，”克里斯道，“你占了拜尔国的寒枫要塞，苏菲亚迟早会对你出手，现在她已经夺占了王都，把肖恩逼进了冻原，她随时可以调拨兵力，反扑回来。”
“算她一个，”雷吉点点头道，“还有谁？”
“金鹰国想夺回驼岛。”
“也算它一个，还有呢？”
“你拒绝了奔狼国的善意，他们现在把你当做了敌人。”
“等等！”雷吉皱眉道，“不是我拒绝了他们，是你拒绝了他们。”
“讲点道理好么，”克里斯道，“是你殴打了他们的使者，还利用他们算计了查理曼。”
“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善意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克里斯叹口气道：“和我做这些计较，难道会对你的处境有任何帮助么？”
克里斯说的对，现在和他计较这些真的没有意义，只是有一件事情雷吉想不清楚：“查理曼到底和我多深的仇恨？奔狼国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他可能要付出几座城市的代价，才能换来奔狼国的军队。”
克里斯干笑一声道：“他刚刚当上国王，肯定希望通过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严。”
雷吉一歪头，道：“只是因为这个？”
克里斯低下了头，舔舔嘴唇道：“其实你知道原因对么，他是冲我来的，我是唯一一个能威胁到他王位的人。”
雷吉盯着克里斯看了许久，他很喜欢克里斯愧疚的样子。
“别在意这些，我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雷吉摸了摸克里斯的手，问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克里斯推开了雷吉，一脸厌恶道：“这个还很难说，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碎雪城，也别让巴切洛离开驼岛。”
出航的计划暂时搁置了，可三天之后，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把雷吉推到了悬崖边上。
诺洛斯送来了消息，碎雪城的木炭告罄了。
和硝酸一样，木炭也是碎雪城的工业支柱。在大批量生产黄火药之后，黑火药的需求量明显下降，已经不再是木炭的主要开销。但作为优秀的还原剂和燃料，白磷、玻璃、钢铁、硫酸等一系列产业全都离不开木炭。
没有木炭，就无法生产火枪，也无法生产火箭，甚至没有办法生产铁桶炸弹，甚至连热气球都无法升空。
“木炭是碎雪城的命脉！”雷吉怒斥戴克托，“你连碎雪城的命脉都保证不了么？”
这真的不怪戴克托，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一直冒着极大的风险，四下搜罗木炭，可尼波利陷入了困境，莱恩国对他的家族进行了严密监视，他已经无法为碎雪城提供货物了。雷吉对木炭的需求量如此庞大，想从一些零散商人手中购买足够数量的木炭实属痴人说梦。
探索新航线的计划再次列入日程，他将面临海上的恶战，还要做好陆地上的防御。对抗三国联军，考验家底的时候到了。
第243章 星辰和大海
五天之后，雷吉乘坐猎隼战船，从驼岛出发了。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他没有收到查理曼进攻的确切消息，但木炭带来的危机却刻不容缓。
钢铁、白磷、玻璃，甚至包括水泥在内，碎雪城所有的工厂全都停工了，没有了还原剂也没有了燃料，碎雪城的工业彻底陷入了停滞状态。
这种停滞是雷吉不能容忍的，碎雪城的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完全来自于工业，工业是碎雪城生存的根本。
雷吉的船上载着一百名兽人士兵，每名士兵配备五十发子弹，二十颗手雷。船上还带了五十枚火箭，和一百枚炸弹。道理很简单，不管金鹰国的态度如何，雷吉已经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
当然，除了武器之外，船上还带着两百件玻璃制品和一万颗金币。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战争，而是贸易，雷吉要用金币换来商品，运气好的话，最好还能用商品换回一些金币。
之所以没有带上白磷，是因为对尼波利的承诺。雷吉答应过美人鱼先生，在双方的贸易宣告终止之前，雷吉不会把尿蜡卖给任何人。尿蜡是尼波利的生意命脉，尽管碎雪城和蓝海湾之间的贸易已经中断，但这并不是尼波利的错，在碎雪城最艰难的时刻，尼波利给出了最公道的价格，现在尼波利陷入了困境，雷吉自然也不会违背他的诺言。
从碎雪城到驼岛只有不到一天的航程，准备工作自然没有那么复杂。可从驼岛启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巴切洛在港口上奔忙了整整一天，他担心雷吉会落下任何一件长途航海的必需品。
“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多带一块莱恩国的罗盘，金鹰国的罗盘虽好，但是制作的太复杂了，一旦出了毛病，都没办法修复。”
“我的大学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絮烦，”看着白发苍苍的巴切洛，雷吉心里五味陈杂，“我的船上有四个罗盘，此外我还带上了阿布，有他在，其实罗盘的作用并不大。”
“这可儿戏不得，”巴切洛摇头道，“我是那孩子的导师，自然知道他的能力，可大人您必须要谨慎行事，万一那孩子战死了呢？金鹰国的海军肯定会在半途袭击您，您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巴切洛就像一个老迈的父亲，在替即将远行的儿子收拾着行囊，将至中午，一切准备就绪，风向合适，雷吉就要启程了。
“医者，您带了医者么？”巴切洛还在做着最后的检查，“海上必须要有足够的医者。”
“我带了卡蜜拉，卡蜜拉还带了她的弟子，透视女巫夏尔莎，那姑娘能看穿人的皮肉，能直接看到身体里的病灶。”
“透视女巫……我记得，”巴切洛点点头道，“四十年前，的确有一个这样的女巫，看来她已经死了很久，她的继承人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该启程了，我的大学士。”雷吉凝视着巴切洛，任谁也不会明白他对这个老头子的感情。
“虽然我知道这没有用处，但我希望您再考虑一次我的建议，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出海，这太危险了，把碎雪城交给克里斯王子也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雷吉笑道：“我做了足够的准备，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等着我回来，我的大学士！”
战舰了，巴切洛眺望着远去的风帆，直到桅杆消失在了海平面的尽头。
雷吉站在甲板上，欣赏着一望无际的海景，身后吹来的海风卷起了他的衣襟和长发，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影高大了许多。
“勇士们！”雷吉高呼道，“前进吧，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和大海！”
兽人们诧异的看着雷吉，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银歌在旁微笑道：“大人，刚才的句子很美。”
雷吉得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他心里的波澜已经激起了银歌的共鸣，当他想要继续升华这壮美的意境，忽见艾达走了过来，俯身施礼道：“大人，请您尽快回到船舱离去，暴风雨就要来了。”
“暴风雨？”雷吉看着晴朗的天空，一片碧蓝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根本没有风雨来临的前兆。可艾达是海妖，她对海洋的了解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认知，雷吉自然不会挑战艾达的权威，他放弃了继续装逼的打算，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船舱。
果不其然，晚餐过后，暴风雨来临了。巨大的猎隼战船像一片树叶一样在风浪中起伏。雷吉并不晕船，可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颠簸，船舱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变换着位置，包括桌子、椅子、瓶子、罐子，甚至包括他的床。他的床连在了地板上面，可雷吉觉得地板也在变换位置。
最难忍受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挂在屋顶上的吊灯，忽明忽暗，来回摇晃，雷吉第一次呕吐就是这盏灯造成的，而且从第一次呕吐开始，雷吉再也没有停下来过，就连墨绿色的胆汁都被他吐干了。
就在雷吉觉得自己快要晕厥的时候，银歌突然走进了船舱，她刚从甲板上回来，湿透的头发衣衫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她拿出了一些草药喂到了雷吉的嘴里，轻轻抚摸着雷吉的脸颊，柔声道：“大人，这是能抵御晕眩的药物，您稍微忍耐一会，痛苦就快消失了。”
雷吉把草药含在嘴里，微苦的汁液让他再次觉得反胃，可看着银歌美丽的脸庞，他还是把草药吞了下去。银歌想给雷吉喂一点水，没想到卡蜜拉突然走了进来，看见雷吉躺在银歌的怀里，卡蜜拉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卡蜜拉的语气充满了敌意。
“我给领主大人服了一些草药，能克制晕眩的草药。”
“这好像不是你的职责，”卡蜜拉道，“请你回到你的战士身边，把这里交给我吧。”
银歌没有多说，她把雷吉扶到了床上，转身离开了船舱。
卡蜜拉坐在了雷吉的床边，用手指狠狠捏住了雷吉的鼻子，为了呼吸，雷吉被迫张开了嘴，卡蜜拉从雷吉的牙缝里取出了一些残留的草药。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卡蜜拉嗅了嗅道，“是海龙草。”
雷吉瓮声瓮气道：“这东西有毒么？”
卡蜜拉怒道：“现在问这些还有用么？你答应过我不会爱上她！”
雷吉一脸无辜道：“我没有爱上她。”
“撒谎！”卡蜜拉吼道，“她给你什么你都吃，还敢说不是爱上了她！”
雷吉的呼吸愈发艰难，卡蜜拉松开了他的鼻子，温柔的亲了亲他的嘴唇：“你说过的，我是你最爱的医者，你既然带我来了，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只要我还活着，你不能再吃其他人的任何药草，听明白了么？”
雷吉点了点头，卡蜜拉也很美，只是她的脸颊好像有些模糊。
“你千万不要爱上银歌，这个女人比你想象中要聪明的多，我并不是说她心存恶意，我只是觉得……”
雷吉睡着了，在风浪的摇曳之下，他就这样在卡蜜拉的膝盖上睡了整整一夜。
第244章 尖刺岛
雷吉没有看到星辰，但他见识到了大海的威力，其实他已经算得上幸运，海龙草有安眠的作用，在最危险和最艰难的时刻，他趴在蜜儿的膝盖上睡了整整一夜，而银歌却率领着兽人战士和暴风雨战斗了整整一夜。
次日天明，风平浪静，平静的连一丝风都没有，风帆失去了动力，战船停留在了海上。
好在猎隼战船的两翼装着排桨，在风雨中鏖战了一夜的兽人战士划动战船继续前行，他们不想在这片海域逗留太久，按照艾达的推测，在未来的几天之内，这片海域都不会有风。
到了黄昏，精疲力竭的兽人们必须要休息，雷吉深刻体会到了大海的凶险，如果这个时候金鹰国的船队突然出现，雷吉甚至会考虑直接投降。
还好，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当晚没有遇到敌人，等到午夜前后，终于起风了。
战船随风而行，沿着航线走了整整一天，到了次日黄昏，按照航海图的指示，他们靠近了航线上的第一座岛屿尖刺岛。
在地图上，尖刺岛的形状很像一根刺，当然，这只是人们根据航海经验推测出来的结果。
实际上，尖刺岛是一座三角形的岛屿，面积大概是驼岛的三分之一，岛上有丰富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金鹰国有三千海军驻扎在这座岛上。
兽人战士的体能依然在透支的边缘，就目前的情况，雷吉肯定不想和敌军战斗，他想趁夜尽快通过航线，但在黎明前夕，几座小艇还是出现在了战船身后。
小艇尾随，进而发生缠斗，大型战船跟进，在最熟悉的海域最有利的条件下开始激战。这是金鹰国延续了近百年的战术，依旧屡试不爽。
能见度会极大影响火枪的命中率，雷吉必须避免夜战，他让水手们全力与小艇周旋，待天色大亮之后，他下令放慢了船速。
小艇开始迅速靠近，眼尖的银歌第一时间报告了敌情。
敌军共有十五艘小艇，每艘小艇上有十名士兵，他们兵力占优，而且配备了金鹰国特有的长弓。
金鹰长弓的射程可达二百尺，按照以往的经验，两轮羽箭就可以击毙将近一半敌人。
银歌有些紧张，作为雇佣军，她曾和金鹰国交战过，也曾吃过长弓的亏，可她也知道火枪的威力，无论射程还是精确度，火枪都远在长弓之上。
当看见敌军还有五百尺的距离，雷吉让四十名兽人战士举起了盾牌，让三十名战士在盾牌的夹缝中架好了火枪，让余下的三十名战士做好战斗准备。。
在接近三百尺的距离时，银歌建议雷吉先发制人，因为兽人们接受训练的时候，射击的距离就是三百尺。
但雷吉并没有急着开火，他知道陆地上和海面上的差异，虽然兽人们精于海战，可摇晃的甲板势必会影响射击的精度。而且金鹰国的士兵也举起了盾牌，移动中的目标本来就难以命中，更不用说对方还做好了充分的防御。
再近一点，至少要达到敌军可以开弓的距离。兽人们穿着诺洛斯的铠甲，举着诺洛斯打造的盾牌，应该能承受住一轮弓箭的袭击，而弓箭手想要开弓，则必须把身体暴露在掩体之外，只要能看到明确的目标，就能真正展现出火枪的压倒性优势。
到了两百尺左右，弓箭手果真行动了，小艇的高度远不及战舰，由于是仰面攻击，弓箭手从盾牌后方跃出了半个身子，将羽箭射向了船上的战士。
与此同时，雷吉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火枪在盾牌的缝隙之间发动攻击，完全不会影响防御阵型，大部分羽箭被盾牌挡下，只有三个兽人受了伤。
而火枪的命中率却让敌人猝不及防，三十名火枪手几乎弹无虚发，每人射出五发子弹后，立刻退壳装弹，做好战斗准备的三十名战士随即跟上，开始第二轮射击。
射击一共只进行了三轮，因为雷吉不想浪费子弹。
十五艘小艇上的一百多名敌军已经死伤殆尽，出于惯性，部分小艇还在朝着雷吉的战船靠近，雷吉决定用炸弹将它们送进海底。
事实证明，雷吉还是浪费了一些弹药，投掷炸弹根本多此一举。有能力逃走的小艇早就逃走了，冲到战船近前的小艇已经彻底失控，原因是小艇上根本没有活人。
确系没有小艇继续尾随，雷吉下令全速前进，他不怕敌军的战舰，但他不想在敌军的地盘上缠斗太久。
航行了整整一天，没有看见敌舰的身影，实际上敌军的战舰根本没有追过来。
金鹰国的战术绝不是一成不变和死磕到底，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海上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吃过雷吉的亏，十五艘小艇几乎全军覆没，他们至少要明白战败的原因，同时要做好相应的防御，如果雷吉突然发起反攻，他们很可能在一场噩梦过后，失去所有的一切。
但雷吉并不打算进攻尖刺岛，至少现在不想。甩脱敌人之后，他沿着航线继续前行，并且在当晚举办了一场庆祝活动。
第一场胜利来的太过轻松，几乎所有的兽人战士都坚信，雷吉拥有不可战胜的力量。尽管闪煞警告战士们不要乱说，可关于魔灵兽人的传闻开始在军中大肆蔓延。
“别说是金鹰国的海军，哪怕就是不可一世的万载邪龙，也挨不过我一枪！”一名喝醉的兽人战士拿着火枪吵吵嚷嚷，仿佛拥有了这支火枪，他就拥有征服世界的力量。
“别夸口，伙计！”另一名战士也有些喝醉了，“万载邪龙在五百尺的天空上飞翔，你能打中五百尺高的一只海鸟么？”
“为什么不能！”战士举起了长枪，装上了子弹，“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这让雷吉有些担忧，巨大的枪声很可能会把他们的位置暴露给敌军。
他本想用委婉的方式阻止这名战士，却没想到银歌突然冲上前去，一拳将这士兵打翻在地。
被打倒的士兵有些不服气，他站起身来想和银歌争吵，却见闪煞在一旁打了个响指，士兵浑身麻软，再次倒在了地上。
“请原谅他们的愚蠢和无知。”银歌单膝跪地，向雷吉致歉，雷吉扶起银歌，刚想展示一下领主大大度，却听耳畔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鸟鸣声。
是海燕么？这叫声简直像歌声一样悦耳，这些海鸟仿佛也在用歌声为雷吉庆祝胜利。
等等，这好像就是歌声，虽然没有歌词，但能听得出其中的旋律。
艾达高喊一声道：“所有人堵住耳朵，是海妖的歌声！”
雷吉立刻堵住了耳朵，可歌声还是不断涌入脑海，他已经开始产生了幻觉，他感觉战船不在海上，而是已经飞上了天空，飘在了云端。
艾达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尖利的呼喊，这一声呼喊让雷吉清醒了过来。
一连呼喊了几次，周围的歌声停止了，同样尖利的喊声却从远方传来。
艾达回身道：“大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这是海妖的领地，我们冒犯了他们。”
第245章 海妖的领地
雷吉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他把艾达带在了身边。
如果不是艾达判断出了海妖的歌声，整整一船人很可能已经被团灭了。
可为什么会闯入海妖的领地？这实在没有道理。
雷吉让阿布以驼岛为参照物，时刻跟踪着战船的航行路线，他们按照航海图行驶，从未出现过任何偏离，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失误？
雷吉很慌乱，但兽人们很镇定，他们从战衣上扯下了两团碎布，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在海上，遇到海妖绝对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但对于兽人来说，这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弟兄们，做好准备，”闪煞甚至露出了笑容，“该狩猎了。”
“大人，请不要担心，对付海妖并不比对付鲨鱼困难。”银歌也要堵上自己的耳朵，雷吉立刻拦住了她，因为艾达还在尝试与海妖交涉。
“大人，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他们，您并没有恶意。”
艾达不想和海妖开战，雷吉也不想。
“告诉海妖们，我们会立刻离开这里，也请他们给我们一点时间。”
雷吉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他要探索一条新的航线，能给碎雪城带来贸易支持的航线，虽然他不得不与金鹰国为敌，但雷吉不想树立更多的敌人。如果每一次航行都要面临激烈的战斗，这条航线将变得毫无意义。
几分钟后，艾达的交涉有了结果，在夜神星到达天空的正中央之前，他们必须离开海妖的领地。
雷吉曾经跟着巴切洛学过一些天文知识，夜神星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之一，每当入夜，它会在东方准时升起，直至黎明，它会在西方落下。
按照夜神星的位置，差不多四个小时之后，它将来到天空的正中央。如果是地面上，四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让雷吉离开任何一片区域。
可这里不是地面，如果想在海上离开一片海域，在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并且在顺风的情况下，也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请他们再多给一些时间，告诉他们我们迷路了，”雷吉对艾达道，“只要我们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艾达继续和海妖们交涉，闪煞却对雷吉的态度有些不满。
“大人，我们没必要退缩，我们曾经用鱼叉对付过海妖，只要能躲过他们的歌声，这些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我们还有如此强大的武器，用您的火枪，我们只需要一个子弹就能杀死一只海妖。”
“我没有怀疑你们的能力，”雷吉解释道，“我只是不想……”
“您先别急，我的大人，我们不会浪费太多子弹，先让我照亮黑暗的夜空，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少海妖。”
闪煞正准备使用法术，却被银歌喝止了：“别乱来！听从领主大人的命令！”
兽人们放下了火枪，规矩的站在了甲板上，这让雷吉多少有些难堪，在这群战士面前，显然银歌更具有威慑力。
“大人，”艾达很快送来了消息，“海妖愿意为我们引路，请您跟随海妖的火焰，立刻。”
距离船头几百尺的地方闪起了绿光，这不是磷火，而是真正的海妖之火。雷吉拿起了望远镜，对着火焰望了过去，镜筒里的景象让雷吉愕然不已。并不是所有的海妖长得都像艾达那样美丽，在海浪之中，一个灰白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在海面上点燃了一片绿色的火焰。
雷吉不知道那火焰的来源，因为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甚至看不清楚那海妖的样子，只知道他的身形非常巨大，从上半身判断，这家伙应该有十一二尺高，他宽阔的脊背就像一支独木舟一样，能轻松坐下几个人。
战船跟着海妖走，雷吉一直盯着海妖看，海妖也不时回头看一眼。在火焰的照耀下，雷吉偶尔能看到海妖脸上的一些细节，他的耳朵上好像长着鱼鳍，颧骨下方有几道裂痕，看起来就像鱼鳃一样。
雷吉放下了望远镜，盯着艾达看了许久，他现在有些担心，艾达是不是用了易容术，她的本来面貌会不会也和前面的海妖一样惨不忍睹。
艾达好像看出了雷吉的想法，她解释道：“大人，领路的是雄海妖，他们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原来是性别上的差异，雷吉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委屈你们了，平时要和这么丑陋的家伙在一起……”
“我们很少和他们在一起……”艾达的脸红了。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但雷吉还是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不在一起的话，你们怎么繁衍后代？”
“我们不需要和他们繁衍后代，我们自己就可以做到！”从艾达的表情来判断，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孤雌生殖？
可海妖并不像是那么原始的动物，而且按照生物学的角度来分析，如果海妖和人类具有同样的染色体结构，孤雌生殖的后代也只能有雌性，不可能有雄性。
需不需要问的这么深入呢？
雷吉思忖片刻，只问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雄性海妖也是你们自己生出来的么？”
艾达摇摇头道：“雄性海妖是雄性海妖生出来的。”
“雄性……还能生孩子？”
艾达点了点头。
雷吉倒吸了一口气，随即重新拿起了望远镜，带着满满的敬意，看着在前方的领路的海妖。
雌性可以自己生育，雄性也可以！
能够自己完成的事情从来不求助于别人，这是多么自立的一个物种啊！
在海妖的指引下，雷吉的战船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航线上。
现在问题来了，之前的航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原因何在？
仔细分析起来，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是阿布的标记出错了，二是航海图发生了错误。
巴切洛曾经认真的介绍过阿布的巫术，他有可能会标记错不熟悉的地点，但绝不会标记错自身的位置。雷吉选取了驼岛作为参照物，阿布对驼岛并不陌生，也不可能记错驼岛的位置，以驼岛为参照物来标记自身的航行路线，在这种情况下，阿布几乎没有犯下错误的可能。
如此看来，这就应该是航海图的错误，这份航海图来自于巴切洛，难道是这个老家伙欺骗了自己？
也不太可能，巴切洛或许已经投入到了冥狱巫师的怀抱，但还不至于到了加害自己的地步，况其他自己也没有走过这条航线，恐怕也无法验证航海图的真伪。
以后要认真探究一下这张航海图的来源，雷吉宁愿相信是技术上的原因让这张航海图出了问题，如果连一张航海图背后都有说不尽的阴谋，那这个世界也实在太阴暗了。
跟随着海妖的火焰，雷吉离开了海妖的领地，又经过两天航程，他们抵达了第二座岛屿。
这座岛屿的名字叫做黑石岛，虽然这座岛屿属于金鹰帝国，但岛上既没有驻军，也没有居民。
因为这座岛上没有淡水，荒凉的岛屿被一片灰白色的岩石覆盖着。
雷吉拿着望远镜看了许久，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座岛屿为什么要叫做黑石岛，上面的石头明明都是白的。
但是对照航海图，雷吉发现，这座岛屿的位置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之前的航线偏离，是有人故意对航海图做出了篡改。
雷吉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到底是谁要加害自己？是冥狱巫师还是阳秋？又或者是自己太过信任巴切洛了？
雷吉正在思考答案，却见银歌站在了门口。
“大人，我们准备在黑石岛靠岸，修补一下战舰，再补充一些淡水。”
“你刚刚说这个岛上没有水源……”雷吉恍然大悟道，“我忘了，你的法术……”
第246章 黑金
黑石岛比尖刺岛要广大的多，它的面积比驼岛还要大了不少，可惜这座寸草不生的岛屿上只有石头，就算大海能够提供食物，没有淡水，人类也不可能在这座岛屿上生存。
当然，事情总有特例，银歌就是特例之一，她可以在这个没有水源的岛上补充淡水，她能用法术把海水变成淡水，而且还不是一碗水或是一罐水，而是数量可观的一池水。
首先，她让战士们在海边的沙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海水引到坑里。
在堵死入口之后，银歌使用法术，一池海水开始剧烈的翻腾。
整个施术过程只需要十几分钟，等水面平静下来，兽人们拿着水罐开始装水。
雷吉取了些水尝了尝，味道果真是淡的。他还想尝尝池底的水，却被银歌制止了。
“大人，只有上面的水能喝，下面的水依旧是咸的，而且非常的咸。”
原来银歌的法术，是让溶解在水中的盐分析出并且沉淀下来，他往池底抓了一把，果真抓上来了一把盐晶。
“这里还算是北海么？”雷吉抬头看着银歌。
“我不敢断定，”银歌摇摇头道，“我从来没走过这条航线，不过请您放心，我知道北海的海水有毒，在我用过法术之后，水中的毒性也被去除了。”
“这些盐能吃么？”雷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法术的副产品上。
“不能，”银歌摇了摇头，“抱歉，我的大人，这些盐太苦了，没有办法添加在菜肴里。”
雷吉笑道：“只是因为苦而已？”
银歌点了点头。
从海水里提炼的粗盐的确是苦的，只需要再添加一道精炼的工序，这些就是可以食用的盐了。
“你们不懂食盐精炼的方法么？”
“有的苦工懂一些，可他们从来没试过，”银歌给出了一个让雷吉无法理解的答案，“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战斗，那里并不缺盐，人们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一点盐上。”
“这不是一点盐，这有几十磅粗盐，精炼之后可以得到很多食盐。”雷吉没有继续往下说，精炼食盐并不是一项复杂的技术，而银歌的法术却能省去漫长的煮盐过程，这项能力并不逊色于海水淡化。
当然，单纯依靠一名法师的法术，不可能实现工业化的生产，但银歌的能力远不止制造食盐这么简单，她能把溶质从溶液中分解出来，这就为雷吉的实验室提供了一个新的提纯方法。
自从有了洛克奇之后，提纯这项工作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困难。但这东西不是万能的，它在提纯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引入一些杂质，这就造成了它不能用于抗生素的提纯，如果抗生素里混入了碎木屑，谁又敢把它注射到血管里。
一种法术并非仅仅带来一种神奇的效果，有了像斯文德尔这样的魔导学士，银歌的法术很可能带来一场新的技术革命，就像闪煞和斯文德尔配合创造出了新的硝酸制取法，谁也不会知道银歌和斯文德尔还能制造出什么样的惊喜。
雷吉出神的看着银歌，看着她那墨绿色的脸颊挂上了一抹红晕。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好像是卡蜜拉和她的学生，透视者夏尔莎。
“这座岛真的是黑色的！”
“你看到是黑色的？你的巫术又失控了吧？”
“我没有使用巫术，可我看到那座山是黑的，那块石头也是黑的。”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一点长进都没有，叫你看病人的身体，你的巫术总不灵验，现在看到了这些破石头，你又跑来炫耀了！”
“我没想炫耀，我真的没有……”
“还敢顶嘴！”卡蜜拉凶起来非常的吓人，“屁股痒了么，自己拿鞭子去！”
夏尔莎在轻声的啜泣，雷吉回头道：“夏尔莎，你的眼睛能看穿这些石头么？”
“我，我，我不知道……”抽泣中的夏尔莎吃力的回答道。
“她连一层皮肉都看不穿，哪能看得穿石头！”卡蜜拉恶狠狠的瞪了夏尔莎一眼。
雷吉笑道：“也许她的眼睛很特别。”
“哪有你的眼睛那么特别，”卡蜜拉看了看雷吉，又看了看银歌，一脸鄙夷道，“你的眼神都能让姑娘怀孕，夏尔莎，看看银歌的肚子，看看她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银歌的脸更红了：“大人，我再去制造一些淡水。”
淡水足够用了，银歌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
对于卡蜜拉的醋意，雷吉多少有些得意，不过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这里叫做黑石岛，夏尔莎又看见了黑色，这就证明火山岩下可能隐藏着一些东西。
他让士兵拿来了锤子和凿子，他要凿开一片岩石，看看下面的状况。十几名强壮的兽人轮流开凿，用了整整五个小时，终于凿穿了二十多厘米厚的火山岩，并且在火山岩的下面发现了一些泥土。
泥土很薄，只有五六公分，泥土下方出现了一种和岩石差不多同样坚硬的物质，兽人们费尽千辛万苦，从凿孔里挖出了一些碎屑，这些碎屑是黑色的。
看到这种黑色的物质，雷吉笑了。
“夏尔莎，你看到的那些黑色的东西，是这个么？”
夏尔莎摸了摸那些黑色碎屑，点点头道：“是的大人。”
雷吉激动的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夏尔莎摇了摇头，卡蜜拉拿着碎屑，闻了闻道：“这只是煤炭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煤炭而已！”雷吉愕然道，“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珍贵么？”
“能有多珍贵呢？你以为我很无知么？”卡蜜拉神情冰冷道，“一磅煤炭只需要三铜币，比木炭便宜了好几倍，白塔国有很多这种东西，有些地方挖开地皮就有煤，他们很喜欢烧煤，这东西烧起来有一股臭味，你可别把这种东西带到碎雪城去。”
“我当然要带到碎雪城去，这可是热量极好的烟煤，你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珍贵，这简直就是黑色的金子。”
“是呀，烟煤，说的就是那令人作呕的烟！”卡蜜拉堵住了鼻子。
“烟煤没有那么多烟，至少没有褐煤那么多烟，算了，不说这些了……”雷吉不想在技术层面做出更多的解释，他现在只想把这些黑色的金子带回家，烟煤是品质最好的煤种，他们完全可以取代木炭，成为碎雪城的工业支柱。
可雷吉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黑石岛并不属于他。
“大人，”银歌发出了警报，“北面有船只靠近！”
雷吉把他的望远镜送给了银歌，在观察了几分钟后，银歌断定，那是金鹰国的舰队，由两艘军舰和二十艘小艇组成。
“要战斗么，我的大人！”兽人们做好了战斗准备，雷吉握着手里的煤屑，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第247章 恶战临头
不能打，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弹药很充足，士兵们的状况也不错，但这里和沙州城还有一段距离，接下来的路上和归来的途中还可能面临更多的战斗。
雷吉决定暂时撤退，虽然这满是烟煤的海岛让他心动不已，但想要彻底占领这座海岛，必须把之前的尖刺岛一并攻占下来，否则他没有可能守住黑石岛，也没有办法把这些宝贵的煤炭平安送回碎雪城。
先留给金鹰国吧，反正这座岛屿在他们手里一文不值。
前来追击雷吉的人，是这座岛屿的领主，迪亚赫托米托克顿，他是第一个和雷吉交手的金鹰人，当初他曾到碎雪城劝降，还想出其不意的要了雷吉的命，结果被雷吉打的一败涂地，士兵死伤无数，还损失了十几艘战舰。
雷吉现在乘坐的猎隼战船，就是其中的一艘。
那一场战斗过后，迪亚赫托遭到了国王的严厉处罚，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财产，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爵位。
但他的封地还是被国王无情的剥夺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片在大海上孤零零的不毛之地。
因为黑石岛上没法生存，迪亚赫托只能寄居在尖刺岛上，这座岛屿自然也不能给他提供任何收入，唯一的价值就是暂时保住他做为一名子爵的名誉和尊严。
可就连这份尊严，都差点让雷吉夺走。
“该死的幽灵，真是个赶不走的恶魔！”迪亚赫托吼道，“他来这里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我找麻烦么？”
“有两种可能，我的大人，”麦斯威尔来到了迪亚赫托身边，上一次在驼岛战败之后，麦斯威尔也受到了处罚，他重新回到了迪亚赫托的麾下，和他一起过苦日子，“一种可能是，雷吉维克特的战船受损，他想在这里做些休整，如果我们趁势追击，很可能会立下大功。”
“别傻了，”迪亚赫托摇头道，“你看看那艘战船的速度，这绝不像是遭受过重创的样子，我可不想在他身上找晦气，说说另一种可能吧。”
“另一种可能就是，这座岛上有他想要的东西，”麦斯威尔压低了声音，“雷吉维克特很擅长发掘宝物，我在驼岛的时候听到过一些消息，他找到了许多尿蜡，还找到了水晶宫的宝珠，不仅有宝珠，而且还有华丽的酒具，也许黑石岛上也有类似的宝物。”
这个结论倒是让迪亚赫托十分满意，自从接手了这座岛屿，他只登陆过两次，每一次都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泪水和心酸，他从来没有完整地巡视过这块领地，或许这其中真的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迪亚赫托下令靠岸，让士兵在岛上展开细致的搜索，确保不放过一寸土地。
很快，他找到了雷吉在地上开凿的孔洞，迪亚赫托笑了，麦斯威尔也笑了。
“宝物就在下面！”
“是的大人，这孔洞如此之小，他应该无法将宝物带走。”
“雷吉维克特，”迪亚赫托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终于帮了我一回，猜猜看，这下面会是什么？”
“是金矿，一定是金矿！”
“来人，把所有的工具都拿来，把这块岩石给我砸开！”迪亚赫托留下了眼泪，“麦斯威尔骑士，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麦斯威尔的眼睛也红了：“大人，追随您，是我一生的荣耀。”
“别这么说，麦斯威尔骑士，我应该感激你的不离不弃。”
“米托克顿子爵，我甘愿为您付出我的一切！”
……
雷吉已经走了五天，克里斯终于打探到了莱恩国的消息，一支由四十名巫师，两千名骑兵和一千名兽人组成的军队，正在向脂凛城逼近。
依然是三千人的兵力，看起来并不多，可这让克里斯着实吓了一大跳，按照间谍的报告，所有的骑兵和兽人全都来自奔狼国。
查理曼到底给了奔狼国什么样的筹码，能让奔狼国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而且查理曼从头到尾全都用的雇佣军，自己一毛不拔，这显然不是莱恩国的风格。
难道查理曼有意保存实力，又或者是南方的战争让他脱不开身？
这也不太可能，莱恩国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如今查理曼按兵不动，却让雇佣军冲锋陷阵，奔狼国不是傻子，就算有利益的诱惑，他们也不可能吃这样的亏。
至于南方的邪魔，查理曼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查理曼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碎雪城。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经过了一整天的思考，克里斯向拜尔国派出了几名间谍，北方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克里斯浑身发冷。
……
两天之后，雷吉抵达了常青岛，一路向南行驶，雷吉明显感觉到了气候的变化，碎雪城的春风还有些微寒，而这里早已经进入了炎炎夏日。
雷吉喜欢夏天，他喜欢万物生机勃勃的样子，他也喜欢夏日独有的风景，尤其是来自身边的风景。
卡蜜拉依旧穿着法师的长袍，汗透的衣衫总是紧紧的贴在身上。银歌和艾达早已经换上了凉爽的夏装，有限的布料极好的映衬着她们俏丽的身段。
当然，在欣赏风景的同时，雷吉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常青岛距离航线非常的近，他们随时可能遭到金鹰海军的突袭。
这座岛屿的面积和驼岛差不多，因为靠近白塔国，金鹰帝国在岛上布置了整整七千名海军用于防御，以目前的兵力，雷吉很难攻占这座岛屿，在不必要的情况下，雷吉也不想在这片海域和金鹰国开战，在白塔国的家门口发动战争，不仅会招致白塔国的厌恶，甚至会被理解成挑衅行为。
在航线允许的范围内，雷吉选择尽量远离常青岛，可在正午时分，他们还是遇到了金鹰国的舰队，一支由二十艘军舰组成的大型舰队。
二十艘军舰排列在海面上，让雷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让士兵们集中所有的武器，准备和敌人殊死一战。这种情况下就不能再指望火枪了，五十枚火箭和三十枚燃烧弹是胜负的关键，这五十枚火箭以硝化淀粉做为推进剂，它们能在三百尺内保持稳定飞行，只要能有二十枚火箭命中敌船，这场战斗就有将近五成的胜算。
除此之外，雷吉还在船上准备了两个氢气球，每个气球上装有四颗燃烧弹，由于娜塔莉留在了碎雪城，这两个气球只能用绳索绑缚在船上，如果火箭没能阻挡敌军的攻势，雷吉将使用氢气球进行近距离攻击。
双方在海上僵持了很久，金鹰国的舰队率先吹响了号角，雷吉测算了一下风速，准备让氢气球升空，闪煞站在船头上，高喊一声道：“敌人来了！”
雷吉下令，让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一名兽人士兵正准备点燃第一枚火箭，却听银歌喊一声道：“等一下！”
她把望远镜交给了雷吉，道：“只是一艘船而已。”
第248章 常青岛之战
对面只来了一艘船，一艘猎隼战舰。
从船上华丽的金鹰旗帜来看，这是敌军的旗舰，也是领主的战舰。
这个领主可真有勇气，竟然敢驾驶一艘战舰靠近雷吉，如果雷吉立刻击沉这艘战舰，或许这场战斗也就立刻结束了。
敌船停在了三百尺左右的位置，在这样的距离下，雷吉可以随时点燃火箭。
当然，坐在这艘船上的也许并不是领主，可能只是一个可怜的替死鬼，他的任务只是来试探一下雷吉的实力。
可杀死一个替死鬼也没什么坏处，用火箭将这艘船击沉，向对面炫示一下武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名男子登上了船头，看他华丽的衣着，应当出身于贵族。
“雷吉诺德维克特！站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听到对方的声音，闪煞笑了。
“我见过这个人，尼古拉斯伯爵，我曾经在海上和他战斗过！”
“你没认错人吧？”雷吉吃惊的看着闪煞。
“不会认错，你看他的头发，紫色的，比熟透的葡萄还要紫！”
雷吉仔细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开始雷吉还以为他带了一顶紫色的帽子，现在他才留意到，对方的头发是紫色的，和他的满头绿发一样扎眼。
雷吉问道：“他是常青岛的领主么？”
闪煞摇摇头道：“我不敢断定，大人，我从未到过常青岛，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金鹰国的边境。”
“雷吉诺德维克特，”尼古拉斯又开口了，“我的兵力远远在你之上，但是我不想以多欺少，我想邀请你做一场一对一的对决，你敢么！”
雷吉真想说一声不敢，他真想让士兵立刻发射火箭，不管他是不是领主，一炮炸死个伯爵终究不是吃亏的事情。
如果第一军在场，他们也会赞同雷吉的做法，可惜站在他身后的不是第一军，而是更加看重血性和荣耀的兽人战士。
所有的兽人战士都在看着他，如果雷吉下令开火，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但雷吉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兽人们不会尊敬一个卑鄙的懦夫。
雷吉还在思考该如何回应对方，尼古拉斯已经叫人放下了一艘小艇，他乘着小艇来到了两艘战船中央，挺起胸膛看着雷吉。
“来吧，雷吉诺德，带上你最勇敢的战士，让我们用男人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
真是没想到，雷吉会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疯子。貌似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这个时候，银歌已经站在了雷吉面前：“大人，请您赐予我荣耀，让我与您并肩作战。”
银歌的身手确实不错，但带着她去真的合适么？生死关头让一个女人保护自己，就算赢了，恐怕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光彩。
闪煞上前道：“大人，还是我跟你去吧，一对一的决斗，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召唤出闪电劈死对方，貌似没有比闪煞更加合适的选择。
雷吉正准备答应闪煞的请求，一名兽人战士突然站了出来：“敌人需要的是战士，最勇敢的战士，不是你们这些法师，用法术和对方决斗实在太卑鄙了，请允许我跟随大人一并战斗！”
比起领主的生死，这位兽人战士更关心决斗的规则，这就是雷吉面临的苦恼，他喜欢兽人的耿直和勇猛，但很多时候，雷吉的思维真的无法和兽人保持一致。
好在银歌还算谨慎一些，她也认为闪煞出战最为合适。
“这一战关系领主大人的安危，我们要选择最稳妥的战士，闪煞是我们当中最擅长战斗的。”
“闪煞根本不是战士，”兽人战士举起战斧，“还有，你凭什么说他是最擅长战斗的？”
“莽夫，你想和我较量一下么？”闪煞伸出了一根手指。
愤怒兽人战士咆哮道：“有本事不要使用你的法术！”
“我为什么不能使用法术？”
“因为敌人要我们派出一名勇敢的战士，我们要遵守决斗的规则！”
闪煞吼道：“你为什么要遵守敌人的规则！你为什么不肯听从我的命令？”
战士放声笑道：“我不会再听从你的命令，今后我只听从领主大人的命令！”
雷吉在旁边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现在想让你滚蛋，你会听我的么？”
兽人听不到雷吉的话，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莫德萨走到了雷吉身边，低声道：“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你……跟我去？”雷吉诧异的看着莫德萨。
“当然是我跟你去。”莫德萨把一支火枪藏在了背后，细长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兽人战士走到莫德萨面前，吼道：“你知道决斗的规则么？”
莫德萨垂着眼角道：“我当了十几年的角斗士，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决斗的规则。”
兽人战士道：“那你就不该带上火枪，敌人不知道火枪的威力，这样不公平，就算胜利了，也不会获得荣耀！”
莫德萨木然的看着兽人战士，回应道：“无关于公平，无关于荣耀，决斗的规则是，活着回来的那个人，注定拥有一切。”
早就该想到莫德萨，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雷吉忘了最佳人选，活着回来的那个人注定拥有一切，听听这句话，莫德萨的三观总是和雷吉保持着高度契合。
有死神站在身后，雷吉的腰杆也挺直了许多，他站在小艇上，来到了尼古拉斯对面，从容的说了一句：“让你久等了。”
“绿头发，”尼古拉斯笑道，“果真是你。”
“紫头发，看来我也没认错人。”雷吉回敬了一句，转而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见到我，你真的很高兴么？”尼古拉斯问了一个不合常理的问题。
“呃……老实说，并没有那么高兴。”因为这个问题太不合常理，雷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把实话说了出来。
“你能说的再直接一点么？”尼古拉斯又追问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你……”雷吉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至诚，让雷吉愿意吐露心声的至诚。
“实话实说，我也不想见到你，我更不想和你打仗，”尼古拉斯压低了声音，“你猜猜看，我在这座岛上生活了多久？”
雷吉试探着猜了几次。
“十年？”
尼古拉斯摇了摇头。
“二十年？”
尼古拉斯还是摇头。
“三十年？”
“你猜错了方向，”尼古拉斯长叹一声道，“三个月，我在这里只待了三个月，我三个月前被任命为常青岛的领主，在此之前，这里的人并不认识我，平民不认识我，领主也不认识我。”
“这里还有其他的领主么？”雷吉心头一紧，如果尼古拉斯根本不是常青岛的领主，和他的决斗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有，当然有！”尼古拉斯一脸严肃的看着雷吉，“这座岛上还有大大小小四十多个领主，每隔四里就有一个领主，他们服从我的命令，但并不是无条件的，他们愿意出动他们的战船，这些都是他们的战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为我战斗。”
雷吉思考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尼古拉斯的话。
尼古拉斯的确是常青岛的领主，只是常青岛现在正处在转折时期。
历史学家把这一时期称作中世纪的开始，也称之为帝国时代的没落。
藩镇割据，诸侯并起，璀璨的城市文明将被幽深的城堡文化取代，这座常青岛正在步入骑马砍杀的时代。
第249章 没落的帝国时代
从雷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闻到了中世纪的味道，包括街道上的味道（中世纪的街道粪便成灾），和人们身上的味道（中世纪的人不喜欢洗澡），都有着明显的中世纪特色。
雷吉看到了帝国的没落，他以为像莱恩国这种羸弱的王国会率先步入中世纪的大门，结果他错了。
高度集权的莱恩国没有给各地领主太多自由，除了几座军事重镇，其他的大部分城市都没有军队，像雷吉这样的边境领主可以拥有一支不超过百人的领主卫队和一名军事将领（第一骑士），可以储备一些武器，用于在紧急时刻武装平民，但是在他的领地上不可以有常备部队。
而像脂凛城这种不在边境区域的城市（莱恩国不把海岸线视作边境），只能拥有一支不超过百人的领主卫队。
被极度削弱的领主不具备割据一方的实力，这种情况下，莱恩国反倒阻止了中世纪文化的渗透。北方的拜尔国和西方的奔狼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中世纪特征，但莱恩国始终保持着王国的传统，城镇和乡村也基本保持了原有的秩序。
可相反的是，像金鹰国这种拥有过高度文明的帝国，却率先进入了中世纪的步调，金英帝国对领主的管理相对宽松，一城领主动辄有数千士兵，城市之外，一乡一村的小型领主也有上千的士兵和卫队，就连小型领主的麾下的骑士，也有自己的食邑和卫兵。强大的兵力储备让金鹰国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可也造成了藩镇割据的严重问题，尼古拉斯目前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常青岛没有城市，在金鹰国占领这座岛屿之前，这里只是一片荒野。按照正常的规律，领主应该集中物力和财力，就像雷吉的祖先一样，把领地经营成一座城市。
可这里的首任领主长年在西域作战，深受奔狼国的文化影响，在城市和城堡之间，他选择了割据一方的城堡。
为了展示他的慷慨，他效仿了奔狼国的管理模式，把整个小岛划分成五块领地，最大的一块留给自己，其余的四块分给了四个最忠诚的军官。十几年后，年迈的领主即将死去，他又把自己的领地分成了三分，分给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其余的军官争相效仿，他们死后，也把自己的领地分给了自己的子女，经过几代人的传承，常青岛上一共出现了四十多个领主，首任领主的后代名义上还是岛屿的管理者，可除了享受其他的领主的供奉之外，他已经失去了对其他领主的控制。
在常青岛上，每走过四五里，就可能会遇到一座城堡，每座城堡里都住着一地领主，每个领主都拥有自己军队和律法，他们彼此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有些实力强大的领主甚至会联合在一起，引发全岛混战。
这种混乱的局面维持了数十年，终于让金鹰帝国忍无可忍，他们准备派出一个铁腕人物来管理常青岛，而这个可怜的人，就是雷吉眼前的尼古拉斯伯爵。
到任三个月，尼古拉斯伯爵发现这座小岛比整个大陆的王国纷争还要混乱，还没等他站稳脚跟，雷吉又出现了。
他必须要服从国王的命令，他必须要和雷吉进行一场战斗。
他费尽口舌把各个领主的士兵和战舰集结在一起，但也只是集结而已。如果他在战场上下达了冲锋的命令，能跟随他冲锋的只有他的旗舰。没有人想要为帝国而战，这些固守领地的领主早就淡化了帝国的概念，能为伯爵打人撑撑场面，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这就是尼古拉斯所说的，有条件的服从命令。单凭一艘旗舰绝对不可能战胜雷吉，这也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尼古拉斯必须以决斗的名义和雷吉进行和谈。
“按照我收到的消息，你此行的目的是去沙洲城采购商品，对么？”
“是的。”
“除了采购商品之外，你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对么？”
“是的。”
尼古拉斯又强调了一遍其他企图的概念：“也就是说，你没有攻打常青岛的企图，对么？”
雷吉指了指自己的战舰：“我只有一艘船而已，你觉得我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么？”
“非常好！”尼古拉斯点点头道，“现在我们要确认一件事情，你不想和我打仗，我也不想和你打仗，我们都承担不起战争的后果，可国王要求我必须和你进行一场战斗，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雷吉沉思片刻道：“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尼古拉斯沉默了一小会，借着用无比庄严的神情对雷吉说道：“我的答案就是，我们已经进行了一场战斗，非常惨烈的战斗，你击沉了我五艘战船，我杀死了一大半士兵，最终你用巫术逃走了，对么？”
雷吉差点笑出声音：“这个故事很不错。”
尼古拉斯一脸严肃道：“维克特子爵，这不是故事，这是一场战争，无比残酷的战争！”
雷吉立刻收去了笑容，一脸严肃道：“尼古拉斯伯爵，我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战争，战争的过程让人汗毛倒竖，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
“你用你的巫术攻击了我！”
“不只有巫术，还有可怕的碎雪城黑粉。”
“还有你会飞的魔鬼！”
“还有可怕的白色幽灵！”
“我们殊死拼杀，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尼古拉斯越说越激动。
“我们无所顾忌，不惜战至一兵一卒！”雷吉也被激动的气氛感染了。
“维克特子爵！”尼古拉斯走上了舢板。
“尼古拉斯伯爵！”雷吉也走上了舢板。
两个人在舢板上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相继流下了虚伪的泪水。
“跟你殊死鏖战，是我一生的荣耀，也是我一生的遗憾，”尼古拉斯哽咽道，“我差一点就杀死了你，可惜你还是那个不可战胜的雷吉维克特！”
雷吉擦了擦眼泪：“别这么说，尼古拉斯子爵，你已经战胜了我，你把我打得落荒而逃，奥利吉诺大陆上将永远传颂你的事迹。”
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对视了许久，尼古拉斯用最小的声音说了一件正经事：“现在你可以逃走了，但逃走之前最好展示一下你的巫术，也让我和那群领主有个交代。”
“这好说，”雷吉指了指尼古拉斯的舰队，“让他们腾出一条道路，我可不想误伤了你的军舰。”
双方达成了一致，尼古拉斯回到舰队，让军舰躲在两旁，中间留出了将尽两百尺的通道。
剩下的时间，是雷吉的作秀时刻。
雷吉首先让两枚氢气球升空，光是这一幕，就让对方几位领主脊背发冷。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这是雷吉维克特的巫术！”
“快点离开这，那东西能丢下白色幽灵！”
“尼古拉斯伯爵，你说过我们不需要和他战斗！”
有些领主想要驾船逃走，却被尼古拉斯喝止了：“你们是金鹰国的勇士，不要在战场上丢脸！不要害怕，雷吉维克特已经被我们的气势震慑住了。”
领主们暂时平静了下来，接下来到了表演的关键。
雷吉决定发射一枚火箭，这枚火箭要穿过敌军的中间的通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能顺利穿过这条两百尺宽的通道已经算是万幸，至于它最终飞向何方，这不在雷吉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如果火箭偏离了方向，击中了一艘军舰，后果将不堪设想。
雷吉反复调整着发射架的位置，经过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准备，这枚火箭终于飞了出去。
拖着尾焰的火箭贴着海面飞行，身后留下一片浪花和蒸汽，舰队里发出了绝望的吼声。
“是火龙！上帝呀，是火龙！”
火箭稍微有一点偏，差点撞上了一艘战舰，雷吉和尼古拉斯都吸了一口凉气，最终火箭擦着战舰的船舷飞了出去，只蹭掉了一点木屑而已。
可弹头还是受到了撞击，飞了没多久，火箭爆炸了。
爆炸的冲击波激起了一阵浪涌，浪涌并不大，可怕的是浪涌之后的反应。
领主们没有顾及尼古拉斯的命令，相继驾船逃走了。
尼古拉斯还在呼喊：“不要丧失了帝国的荣耀，雷吉维克特真的被我们的气势震慑住了。”
“去你的荣耀！去你的气势！没人留下来给你收尸！”这是这群领主给尼古拉斯的回应，他们现在要回到他们的海岛上，钻进他们的城堡里，喝着美酒，抱着姑娘，好好压压惊。等到了明天，他们会继续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得失彼此厮杀战斗。
当然，雷吉心里很清楚，虽然常青岛的军队看起来不堪一击，可那是因为这些自立为王的领主不想为金鹰帝国做无谓的牺牲，但如果雷吉想攻占常青岛，这些领主依然会殊死捍卫自己的领地，而且他们的实际兵力会远远超出雷吉的想象，甚至超出金鹰帝国的想象。
中世纪的侵蚀就在眼前，雷吉想挡住它的脚步，却担心自己没有那样的力量。
敌军相继消失在海面上，在离开之前，尼古拉斯站在甲板上，高声喊道：“雷吉维克特，一定要记住这场战争！”
“我记住了，尼古拉斯伯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可能我们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等尼古拉斯站稳脚跟，他或许会和雷吉全力一战，等雷吉做好准备，也可能会把富饶的常青岛纳入版图。
雷吉用力的朝着尼古拉斯挥挥手：“在重逢之前，愿上帝保佑你！”
无论如何，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离开这片海域，白塔国的沙洲城就在前方。
第250章 沙州城
雄伟的沙州城港口，让莱恩国的第一大港口蓝海湾相形见绌。在距离港口两里多远的地方，等待进入港口的船只已经排起了长队。
雷吉拿出了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了港口广场上的白塔，这是白塔国独有的标志，每一座白塔国的城市都有这样一座高耸入云白塔。
他还看到了沙洲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顺着海岸线一直延伸到了视野之外。
这里原本是一片沙漠，只因为陆地向大海延伸了一里多远，让这里形成了一座天然港口。正是看中了这座港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白塔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将本来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沙漠，硬生生成了一座繁华的都市。
据说建造沙州城的金币，可以堆起一座金山。在周边很多国家看来，这样的做法不够明智，甚至有些任性和狂妄。可白塔国有任性和狂妄的资本，沙州城建成之后，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里，成为了大陆上的贸易中心，城市的面积甚至超过了莱恩国的首都狮子城，仅在城市中生活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长队，雷吉的战船终于进入了港湾。雷吉把兽人们留在了船上，带着莫德萨，卡蜜拉和艾达上了岸，站在白石铺就的广场上，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华丽建筑，一阵阵刺痛从胸口不断涌上雷吉的咽喉。
这种感觉，叫做自卑和嫉妒。
在新年过后，雷吉曾经定下了一个目标，他要让碎雪城在一年之内，变成大陆之上最富庶的地域之一。
现在他就站在这个世界上最富庶的地域之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发了点小财的土豪，而今正在仰望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大亨，之前的豪言壮语仿佛成了莫大的讽刺，讽刺一只井底之蛙的浅薄和无知。
碎雪城什么时候能变成这个样子？一百年后么？
嫉妒和自卑几乎快让雷吉发疯了，就在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突然走到了雷吉面前。
这一举动引起了莫德萨的反感，如果不是周围的行人太多，他可能已经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那名男子俯身施礼道：“远方来的客人，一路辛苦了，沙洲之城欢迎您！”
看着对方华丽的衣衫，应该是当地的一名官员，看看这官员对待客人的态度，大国的风范就是不一样。
“您好，我是来自碎雪城的吉雷德诺，”这是雷吉给自己想出来的假名，“很高兴认识您。”
“碎雪城，多么美的地方，那地方一定在遥远的北方，您是拜尔人么？”
“我不是……”这可真是让人尴尬，看来碎雪城的知名度不是很高。
或许雷吉也不需要使用假名，他的知名度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官员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港口上有很多的人，为什么他偏偏对自己这么热情？
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断，恐怕是自己遇到麻烦了。
“这位先生，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采购一些商品，”雷吉赶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粮食、木炭，只是这些东西而已，我们并没有其他的企图，所以我想……”
“原来您是来采购商品的，粮食、木炭，这些东西沙州城应有尽有，”男子谦和的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布鲁克，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您可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欺骗您的。”
“呃……我当然相信您，只是您突然找到我……”
雷吉有些紧张，他回过头看了看莫德萨，却见身后的卡蜜拉已经笑出了声音。
她为什么要笑？难道是雷吉做错了什么？
又或者是，雷吉对这位布鲁克先生产生了什么误解？
雷吉重新审视着这名男子，他留着短发，胡子刮得也很干净，白塔国的男子不蓄须发，雷吉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的衣料很不错，做工也很精细，再加上那温文尔雅的态度，雷吉确信这是一名白塔国的官员，而且官阶不低。
可当听到布鲁克的下一句话，雷吉开始怀疑人生了。
“沙州城的商品数不胜数，您不必急着在一天之内买完所有的东西，拜尔国如此遥远，您跋涉了一路，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认识一家非常好的客店，离这里非常的进，住一晚只需要二十个铜币，童叟无欺，请您相信我，让我帮您拿行李吧！”
雷吉在风中安安静静的站了二十秒，随即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母语；“你丫是给小旅馆拉客的？”
布鲁克诧异的看着雷吉，他自然听不懂这神奇的东方语言。
雷吉心里五味陈杂，在前世，他曾经被火车站附近小旅馆痛宰过，见到这些拉客的人，就有痛打一顿的冲动。
可今天见了这名男子，雷吉又觉得有些亲切，真没想到这个行当如此的古老，在这个时代的大城里已经出现了拉客的骗子。
唯一有点违和的是，干这行一般都是大妈，为什么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也会当起了骗子？
雷吉没再理会这个男人，他朝着一条大街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卡蜜拉道：“你早就看出他是个骗子，对么？”
卡蜜拉面带讥讽道：“也没那么早，差不多是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
“为什么不早一点提醒我？”
“我不忍心打断你们的对话，那实在太有趣了。”
“白塔国有很多这样的骗子么？”雷吉应该多向卡蜜拉咨询一些东西，虽然她没到过沙州城，但她是唯一一个到过白塔国的人。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骗子，”卡蜜拉笑道，“我对白塔国了解的并不多，但我真的很了解骗子。”
走了没多远，布鲁克又追了回来：“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不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么？”
“我们不累，”雷吉耐着性子道，“你去找别人吧。”
“您不想住店也没关系，我知道好几家很出名的餐馆，东西都很可口，价钱又不贵，请您跟我走吧，那里的老板跟我很熟悉。”
“不必客气了，我们也不饿。”
“您急着采购商品对么？”布鲁克依旧不肯死心，“我知道卖粮食和卖木炭的地方，我可以做您的向导，我这就带您过去。”
布鲁克一直纠缠，终于耗尽了雷吉的耐心，雷吉的眉毛突然竖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布鲁克道：“离我远一点，否则对你不客气。”
“尊，尊贵的客人，”布鲁克有些慌乱，“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
没等他说完，莫德萨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低声道：“让你离远一点，你听不懂么？”
“我只是，只是……”布鲁克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跟着在一瞬间停止了。
莫德萨一惊，按照他的推断，这个男人貌似死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莫德萨无暇思考其中的原因，他赶紧把布鲁克丢在了一旁，回头对雷吉道：“我们该走了，越快越好。”
莫德萨的判断是正确的，看到布鲁克倒在地上，已经有人走了过来。
先是一名老妇人冲了上来，抱住布鲁克，喊道：“上帝呀，我的孩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有一个年轻姑娘冲了过来，抱着布鲁克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雷吉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该不该走。
广场的人很多，老母亲和小妹妹的哭声很快招来了许多围观者。
这回雷吉想走也走不成了，年轻的姑娘抱住了雷吉的腿，高声喊道：“他是凶手！他杀了我的哥哥！”
雷吉不知该如何解释，忽听卡蜜拉在耳畔道：“别担心，那个男人没死。”
莫德萨在旁道：“不可能，他已经失去了呼吸。”
“角斗士，这种事你最好相信我的判断，因为我当过很多年的骗子，”卡蜜拉指了指布鲁克的胸口，道，“看见了么，略微还有一些起伏，这是一种闭气术，都是我当年玩过的把戏。”
听到卡蜜拉的话，雷吉苦笑了一声，随即又冒出了一句母语：“这回好，又遇上了一个碰瓷儿的！”
第251章 保民官
发达的国家拥有高度的文明，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白塔国的骗术足以和现代社会媲美，这让雷吉既感到震惊，又感到无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场骗局里脱身，他从口袋拿出了几个银币，低声对那位姑娘道：“看看这是什么，拿上它，赶紧走吧。”
姑娘偷偷接过了银币，转过头，低声对她的老母亲说：“也许我的哥哥只是昏倒了。”
“怎么可能，”老妇人泣不成声道，“我的儿子已经失去了呼吸。”
“或许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哥哥就能好过来呢？”姑娘冲着母亲递了个眼神，她的意思很明确，生意已经得手了。
“那要，找什么样的地方休息呢？”母亲看了看姑娘的手，她要明确对方的价钱。
女儿偷偷伸出了四根手指，意思是雷吉给了她四个银币：“母亲，我想带着哥哥去客店休息一下，他应该就能好过来。”
老母亲对这个价钱十分满意，她点点头道：“好吧，我们走吧。”
眼看事情就要平息了，雷吉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身刚要走，却发现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他的衣着也很光鲜，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官员。
这又是何方神圣？骗子？碰瓷儿的？还是这群人的同伙？
男子下了马，来到人群中间，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还在流泪的母女瞬间停止了哭泣，她们呆呆的望着男子不敢作声。
一名路人指着倒在地上的布鲁克，对那男子道：“这个男人被杀了。”
“被杀了？”男子走上前去，试探了一下布鲁克的呼吸，和莫德萨的反应一样，男子也着实吃了一惊。
“我是新上任的保民官，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因何而起？”
半响不见有人回应，男子看向了老妇人和小姑娘，问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老妇人不敢作声，小姑娘结结巴巴回答道：“这是我的哥哥，这是我们的母亲。”
“是谁杀死了你的哥哥？”
“是，是，是……”小姑娘被吓傻了，她的目光投向了雷吉。
男子转身看着雷吉道：“是你杀害了这个男人么？”
雷吉苦笑了一声，他受够了这场闹剧。
“我说这位先生，咱们能不能适可而止？我本来对白塔国的印象非常的好，现在这一切全都被你们给毁了。”
男子皱眉道：“你是外乡人？”
“是的，如果我是本地人，也不会遇到这样的遭遇，看看吧，开始他向我推荐了旅馆，而后又向我推荐了餐馆，而后又要带我去买东西，我拒绝了他，他就死了，跟着他的母亲和妹妹就出现了，然后这群围观者又出现了，跟着连你这位保民官也出现了，这到底什么地方？是沙州城还是大剧院？你们的戏码每天都这么精彩么？”
雷吉的语气充满了讥讽，这让男子有些生气，他皱着眉头对雷吉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雷吉笑道：“我想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我给了这个姑娘四个银币，这件事情可以结束了！”
“你给了她银币？”男子诧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雷吉怒道，“难道四个银币还不够么？你也想分一份么？告诉我你想要多少！”
男子愕然的看着雷吉，转而竖起了眉毛：“你想贿赂我，还是想当众羞辱我？”
雷吉冷笑道：“当然是羞辱你，我为什么要贿赂一个骗子！”
“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已经触犯了白塔国的律法！士兵，立刻逮捕这些人！”
一群士兵冲了上来，立刻包围了雷吉一行，雷吉身边只有莫德萨、卡蜜拉和艾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战胜对手的把握，因为莫德萨的身上带着火枪，卡蜜拉也带着致命的毒药，艾达可以随时要所有人睡着，只要雷吉一声令下，他们可以随时放倒这群士兵。
但雷吉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位保民官貌似不是骗子，白塔国没有领主，按照白塔国的律法，在一座城市里，保民官的地位仅次于裁决官，是这座城市的二把手，雷吉显然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
脱身很容易，甚至杀了这群士兵和这位保民官都不是问题，可雷吉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沙州城，如果事件进一步恶化，他们非但买不到任何东西，还会和白塔国彻底交恶。
得尽快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可这位保民官并没有给雷吉解释的机会。
“把你们的双手伸出来，立刻伸出来！”保民官拿出了镣铐，“我，迪亚士伯顿，以沙州城保民官的身份，正式拘捕你们！”
士兵们也纷纷拿出了镣铐，莫德萨的眼角已经垂了下来，这是他即将要杀人表情，如果士兵们再靠近一步，莫德萨会立刻拔枪。
千钧一发之际，卡蜜拉喊一声道：“等一下，我们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拘捕我们！”
“你们杀了人，”迪亚士厉声道，“如此严重的罪行足够把你们立刻送上绞刑架！”
“有谁看到我们杀了人！单凭你一张嘴就想给我们定罪么？”
“在场的都是证人！”保民官看了看周围的人，问道，“刚才有谁看到他们杀害了这个男人？”
一个干瘦的老头举起手道：“我看到了，他们揪住了这个男人的衣领。”
又一个人举手道：“我也看到了，他们和这个男人发生了争吵！”
保民官看着卡蜜拉道：“你还要什么话说？”
卡蜜拉冷笑道：“揪住了衣领，发生了争吵，这样就能杀死一个人么？去问问你身边的士兵，在战场上杀人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年轻的保民官涨红了脸，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羞辱。
“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对你保留了最后一分尊重！”迪亚士咬牙道，“现在我要把你们关进地牢，如果你们敢反抗，我会就地处决你们！”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真的会害怕么？”卡蜜拉指着躺在地上的布鲁克，“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死！你凭什么逮捕我们！我立刻就能让他站起来走路！”
说完，卡蜜拉走到了布鲁克身边，对准他的胸口很狠的锤了一拳，这一拳打在了横膈膜上，难忍剧痛的布鲁克用力咳嗽了一声，立刻坐了起来。
“看到了吧！他是个骗子！”卡蜜拉喊道，“连这样的骗术都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保护平民的安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保民官的身上，保民官的脸彻底红透了。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失去了呼吸，为什么现在又活了过来。
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难道自己当众冤枉了一群好人？
他转眼看向了布鲁克的妹妹，问道：“你的哥哥已经死了对么？”
“我，我……”姑娘不知该如何回答。
保民官红着眼睛道：“告诉我，你的哥哥是不是已经死了？”
姑娘不敢作声，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了。
受到羞辱保民官只想找回他的颜面，他转过脸来对卡蜜拉道：“你是个女巫对么？你对她使用了巫术，对么？”
卡蜜拉一怔，转而吼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女巫？”
保民官道：“沙州城里有圣骑士，他一定能戳穿你的身份，士兵们，立刻逮捕这个女巫！”
这回麻烦大了，白塔国是个自由包容的国度，但自由和包容只是相对的。
他们仇视所有异类，身为保民官的迪亚士，有权力立刻烧死一名女巫。
雷吉看了看莫德萨，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第252 裁决官
千辛万苦来到白塔国，没有死在金鹰海军的手上，反倒死在了一个碰瓷的骗子手上，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刺激。
雷吉准备和保民官开战，他宁肯得罪白塔国，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卡蜜拉，这件事不需要有丝毫的顾虑和犹豫。
保民官带了二十名士兵，他们都拿着佩剑，身上没有佩戴弓弩。只要莫德萨一枪能打死保民官，剩下的士兵并不难对付。
接下来只需要回到船上，就能顺利脱身，白塔国太过于自信了，他们的港口没有设防，纵使遇到一两艘军舰，也不可能是雷吉的对手。
计算好了一切，雷吉摸向了自己的腰间，那里藏着一支迷你火枪，虽然比手枪的尺寸大了很多，但至少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
但这一细微的动作被保民官迪亚士发现了，他用剑指着雷吉道：“你想做什么？把手伸出来，立刻伸出来！”
雷吉正要拔枪，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人群附近，见到那辆马车之后，士兵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保民官身上，迪亚士也有一点慌乱，可他依然命令士兵拿好武器。
一个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迪亚士道：“保民官，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保民官紧张的神情，雷吉已经猜出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保民官是城市里的二号人物，在沙洲城，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那就是裁决官。
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这座城市的两个重要人物全让雷吉遇到了，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年轻的保民官必须要给裁决官一个合理的解释，可眼前的情况似乎不太合理。
“裁决官大人，这个绿头发的男人杀死了另一名男子，就是……这个人。”
保民官指了指布鲁克，布鲁克对着裁决官鞠了一躬。
裁决官想试着理解保民官的意思，但他没成功，因为这违背了基本常识。
他指着布鲁克道：“你说这个男人被杀了？他明明还活着！”
“大人，这是因为这个女人使用了巫术！”保民官又指向了卡蜜拉，“她用巫术把这个男人变成了行尸走肉！我立刻把圣骑士叫来，他会证明我所说的一切！”
“女巫……和行尸走肉？”裁决官在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有点跟不上保民官的节奏。
“是的，这个女人是女巫，这个男人是行尸走肉，我们必须把他们一起烧死，否则他们会伤害无辜的生命！”
布鲁克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他赶紧辩解道：“我不是行尸走肉！我没有死，我只是和这位先生发生了几句争吵，我被吓晕了过去，我真的没有死！”
这是迪亚士自上任以来遭遇到的最严重的危机，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如此严重的羞辱，保民官甚至有当场自尽的冲动。
但局面还没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要等到圣骑士出现，证明这个女人是女巫，就能把所有丢掉的颜面全都找回来。
裁决官并不关心保民官内心的挣扎，他更关心的是雷吉的头发。
“绿头发的男人，你来自什么地方？”
雷吉平静的回答道：“我来自碎雪城。”
“你是雷吉诺德？”
雷吉心中一阵窃喜，终于有人认识自己了。
“我叫吉雷德诺维克特，是雷吉诺德的弟弟。”
“弟弟？”裁决官诧异的看着雷吉，“据我所知，雷吉诺德没有兄弟或是姐妹。”
“看来你对雷吉诺德有一些误会，”雷吉笑道，“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要害，对于大多数而言，雷吉诺德维克特绝对是个神秘的存在，他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制造了太多了奇闻。
裁决官道：“不管怎样，先把这些人抓起来，全都送到我的官署去！”
保民官正急着在众人面前找回自己的面子，把这些人抓到裁决官的官署，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大人，圣骑士就在附近，我们只要多等一会，就能验明那个女巫的身份！”
“保民官，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可以验明那个女人的身份，”裁决官低声道，“但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女巫，这件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她绝对是个女巫！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保民官的情绪彻底失控了，虽然他的地位仅次于裁决官，但他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跟裁决官说话。
裁决官还算有耐心，他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的孩子，冷静一点，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别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裁决官坐上了马车，命令把雷吉等人带走，保民官喊一声道：“等一下，应该先搜他们的身，他们的身上有武器！”
裁决官摇摇头道：“够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一名士兵推了雷吉一把，道：“该走了，你这个头上长草的家伙。”
莫德萨一直盯着雷吉，只要雷吉给他一个眼神，他会立刻拔枪杀死这名士兵。
但雷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决定跟着裁决官走一趟，虽然他不认识这位裁决官，但从他的态度来看，这是一个能讲得通道理的人。
抵达官署之后，裁决官把其他人留在了大厅，把雷吉单独带到了他的书房里。
裁决官的官署非常宏伟，他的书房比碎雪城的会厅还要大，既然来到了书房，就证明雷吉的推断没错，如果不想和雷吉讲道理，他会直接把雷吉带到刑讯室。
“我昨天刚刚收到间谍的秘报，说大名鼎鼎的雷吉维克特将要来到沙州城，结果你今天就来了。”裁决官笑道。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雷吉维克特，我是他的弟弟，吉雷德诺。”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裁决官摇头道，“哪里有雷吉诺德，哪里就麻烦不断，你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呢？”
“随便你是谁，你已经给我带来了麻烦！”裁决官叹口气道，“从昨天开始，我就让士兵在码头上留意绿头发的人，多亏我的士兵还算机敏，要不是他们及时发现了你，恐怕你已经死在了保民官的手上。”
果真不是巧合，这位裁决官从昨天就开始调查雷吉的行踪，从战舰进入港湾的那一刻，雷吉已经进入了裁决官的视线。
雷吉一脸失望道：“我还以为白塔国是个文明的国度，你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能胡乱杀人么？”
“当然有证据，圣骑士会证明那个女人是女巫，他甚至还能证明你是男巫。”
“这可真是荒唐！”雷吉笑道，“我真的很好奇，他如何能证明我是个男巫？”
“你觉得这很难么？不过是圣骑士的一句话而已！”裁决官道，“迪亚士是元首的侄子，他甚至可以把你说成是血瀑大陆来的恶龙，圣骑士会毫不犹豫的证明你是条恶龙，吉雷德诺，我姑且相信这名字是真的，我姑且相信你是雷吉诺德的弟弟，现在请你老老实实把你的来意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离开了我的庇护，你不可能活着离开沙州城！”
“我既然跟你来到了这里，就没打算做出任何隐瞒，”雷吉平静的说道，“我来沙州城只为了采购一些粮食和木炭，这是碎雪城的急需品。”
“粮食和木炭，呵呵呵呵，”裁决官笑了许久，“年轻人，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么？你从任何地方都能得到这些东西，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来到沙州城？”
“我的哥哥胃口很大，他需要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不是单纯的一场生意，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贸易渠道。”
“你当我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么？”裁决官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是我少了一点诚意。”雷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玻璃珠子，这颗珠子比鸡蛋还要大了一圈，最神奇的是，玻璃珠里似乎还有些图案。
雷吉把珠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裁决官一直盯着那颗珠子，他的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这是……龙宫的水晶么？”
雷吉心中窃喜，这位裁决官是个识货的人，他知道这颗玻璃珠子的价值，这种尺寸和成色的珠子，至少能值三百个金币。
“这是龙王的水晶宝珠，一共有七颗，这是其中的第四颗，因为里面有四颗星星。”雷吉举起了珠子，在阳光的映射下，四个黑色的星形图案在珠子里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四颗星星，龙王的宝珠……”裁决官喃喃低语道，“这背后应该有一段故事。”
“的确有一段故事，”雷吉笑道，“传说中，只要集齐七颗龙王的宝珠，就能召唤出万能的巨龙，巨龙会实现宝珠主人的愿望，无论富可敌国，还是称雄一方，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裁决官摇摇头道：“谁会相信这么荒唐的故事呢？”
“无论荒唐与否，这终究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雷吉把珠子放到了裁决官的手里，“至于故事是真是假，只能请您帮我慢慢考证了。”
裁决官握住了珠子，不声不响的把它收进了衣袋里，他适当的整理了一下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你真的只想采购粮食和木炭，我想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裁决官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埃米尔富勒，沙州城的裁决者。”
第253章 完美的生意
裁决官埃米尔富勒给雷吉推荐了几名商人，事后，雷吉通过一些渠道得知，这些商人都是富勒家族的成员。
这个贪心的老家伙，他不仅收下了雷吉的珠子，还要让雷吉照顾一下他的家族生意。不过白塔国的物价要比莱恩国低得多，他开出的价格倒还合理，一磅小麦只要六个铜币，木炭贵了些，一磅需要十个铜币。
生意既然谈拢了，雷吉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想您也知道，从沙州城到碎雪城的航道被金鹰国掌控着，这一路上我们经历了许多的危险，如果依靠普通的商船，只怕很难把货物送到碎雪城。”
老辣的埃米尔当然明白雷吉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道：“白塔国愿意保护远方的朋友，当然，这其中有一些必要的花费，我想富庶的碎雪城不会太在意这些。”
“那也要看费用是多少。”
“每磅货物需要增加一个铜币，你能接收么？”
“当然能。”虽然这不是个小数目，但雷吉答应的非常干脆，花上几百个金币，借助白塔国的威名把货物顺利送达碎雪城，这趟生意还是非常划算的。
“不过我们对货物的数量也有一些要求，如果货物的总数达不到二十万磅，我们也就没有送货的必要了，没有人会为了几个金币跑上那么远的路。”
“你小看我哥哥的胃口了，”雷吉笑道，“我需要五百万磅小麦和五百万磅的木炭。”
“你要……一千万磅货物？”埃米尔吃惊的看着雷吉。
“是不是让你有些为难了？”
“的确有些为难。”埃米尔叹了口气，默默的低下了头。
这个老狐狸，他在耍诈，像尼波利这样的巨商能够在三天之内筹集到两千万磅货物，做为沙州城的裁决官，一千万磅货物，对他来说不应该有太大难度。
可他是这里的主人，他想演戏，雷吉就得陪他演下去。
“我想您一定有办法帮我筹集到这些货物。”
“办法当然有，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埃尔文的表情非常的纠结。
“您知道，我不能在沙州城逗留太久，我担心保民官会对我不利。”
“是啊，迪亚士这个孩子被宠坏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雷吉低声道：“所以我相信，您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我尽力而为，”埃米尔拿出了雷吉给他的玻璃珠子，细细把玩了一会，问道，“你刚才说，这样的珠子一共有七颗，对么？”
该死的老家伙，他实在太贪心了！
想想那颗玻璃珠，雷吉真的非常心痛，在这个时代，凭借碎雪城目前的技术，想要烧制出那么大的一颗玻璃珠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烧制出那些美丽的星星。
这些珠子来自于雷吉小时候的梦想，在他的童年时代，有很多孩子都想拥有七颗属于自己的龙珠，贫寒的家境让那种奢侈的玩具变成了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等他长大之后，梦想可以实现了，可那份梦想已经变成了一片死灰，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
等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心底的死灰复燃了，他把龙珠的模样画给了卡拉夫，卡拉夫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烧制成了七颗近乎完美的龙珠。就算送到雷吉的前世，这些龙珠也绝对是上乘的工艺品，可现在这个贪婪的老头子竟然想一次要走两颗。
雷吉用力咬了咬牙，笑道：“裁决官大人，如此珍贵的宝物注定属于您，虽然我只拥有两颗，但这两颗宝珠都将属于您。”
“维克特先生，我的朋友，上乘的小麦和木炭也将属于您！”埃米尔第一次对雷吉使用了敬语。
“珠子在我的船上，我明天就给送来，我相信您会在沙州城里保证我的安全。”
“当然可以，我才是沙州城的主人。”埃米尔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我想您也能够保证这些货物平安抵达碎雪城。”
“当然可以！有谁敢冒犯强大的白塔之国！”埃米尔的答案让雷吉无比满意。
“您需要多长时间来筹集货物？”
“十五天。”
“十五天？”这个结果可让雷吉不太满意，“为什么要这么久？这可是大陆上最大的港口。”
“我们不缺小麦，五百万磅小麦三天之内就可以集齐，”埃米尔耸耸肩道，“但是木炭很麻烦，白塔国有木炭的替代品，木炭在我们这里不算常见。”
雷吉明白了埃米尔的意思：“您说的替代品，指的是煤炭么？”
“是的，”埃米尔点点头，“如果你能接受煤炭的话，我明天就能给你送去五百万磅。”
“谁会想要煤炭那种东西，”雷吉一脸鄙夷道，“那种东西烧起来有股臭味！”
其实雷吉很想要煤炭，但这个时候必须用厌恶来压低价格，他可不想用木炭的价格去买煤。
“煤炭比木炭更加耐烧，也更加便宜，虽然有那么一点味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刚说更加便宜，”雷吉耸耸眉毛道，“到底能便宜多少？”
“那要看煤炭的成色，最好的上等煤需要五个铜币一磅，最差的劣等煤只需要两个铜币。”
这可要好好选一选了，做为一名化学工程师，雷吉自然由鉴别煤炭的能力。当天下午，裁决官叫人送来了煤样，雷吉很快知晓了白塔国对燃煤品质的评判标准。
他们的标准和后世大致相同，烟煤的品质最高，因为烟煤的发热量最高，比较易于燃烧，而且能够长期储存，是最优质的煤种。黑石岛上遍布烟煤，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让雷吉心动不已。
次于烟煤的是褐煤，这种煤的发热量不高，但富含挥发分（煤中的易燃成分），很易于燃烧，也很容易风化，不能长期储存，还要防止自燃。褐煤的杂质很多，燃烧的过程中会释放大量的烟尘，卡蜜拉一直抱怨的臭味多半来自于褐煤。
最便宜、最劣质的煤，叫做石煤，顾名思义，是像石头一样硬的煤，这种煤很难被点燃，点燃之后还经常会熄灭，很多石煤只烧了一半就被扔掉了，在白塔国，只有最贫穷的人才会买石煤来取暖。
然而在雷吉眼中，这种煤却没那么糟糕，所谓的石煤，其实就是无烟煤，是碳化程度最高的煤种，虽然热量不及烟煤，但它的含碳量甚至能超过百分之九十，无烟煤是天然的优质还原剂，在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可以取代焦炭。
知悉了不同煤种的价钱，雷吉采购了一千万磅的优质烟煤，还采购了五百万磅的劣质石煤，看到雷吉出手如此阔绰，埃米尔的脸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
雷吉也很喜欢埃米尔的性情，尽管他很贪婪，但他遵守了交易的规则，无论是商品交易还是权力交易，埃米尔的价格都很公道，尽管这些交易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但是恪守规则的人终究能赢得雷吉的信赖和尊重。
为了保证雷吉的安全，埃米尔让雷吉一行住在了官署，他还派出了士兵去保护雷吉的战舰。
可雷吉想到城里走走，他很想拜访一位朋友。
“那个叫布鲁克的男人住在哪里？我很想见见他。”
“你是说那个骗子么？”埃米尔叹口气道，“这个无耻的家伙，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恨他，可你或许无法想象，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整个大陆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最富有的？”雷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大陆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会给小旅馆拉客？会用碰瓷的手段去骗人？
“你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你一定听过他的家族，”埃米尔道，“他是斯隆家族的长子，尼波利斯隆，绰号美人鱼的巨商，是他的弟弟。”
第254章 巨商骄子
布鲁克给妹妹海伦添了一碗汤，汤里飘着些肉沫，对于这家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他们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吃过肉了。
海伦一口气把一碗汤喝的干干净净，她舔舔嘴唇道：“真没想到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换做以前，就连咱们家的仆人都不会吃这种东西。”
“住嘴吧！死丫头！”老妇人在旁吼道，“你知道这些肉是拿什么换来的？看看你哥哥脸上的伤，你还要什么资格抱怨？”
布鲁克被保民官毒打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才被放了回来。
“妈妈，我没有抱怨，”海伦噘着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多吃一点肉，哥哥买了整整五磅肉，这些汤里连一磅肉都没有。”
母亲吼道：“你想一顿就把所有的肉都吃光么？”
“那又怎么样？留着做什么？夏天已经来了，难道等着那些肉烂掉么？妈妈，妈妈？你在听我说话么？你怎么了？你，你在看什么……”
海伦背对着门口坐着，她的母亲坐在了她的对面，老妇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着她奇怪的神情，好像门口那边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一直埋头吃饭的布鲁克也看向了门口，他的身体略微颤抖了一下，盘子和勺子都掉在了地上。
海伦不敢回头看，她知道门口有人，很可怕的人。在这狭小的房间里，门口和她的后背只有几尺的距离，她感觉站在门口的人随时可以用刀子刺进她的后心。
“你好啊，布鲁克，”雷吉和莫德萨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多么温馨的一个家庭，多么美好的一顿晚餐，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多加两把椅子，给我们也盛上一碗汤。”
“妈妈！”海伦哭出了声音。
“别怕，孩子，到妈妈这来。”老妇人搂住了海伦。
布鲁克沉默了一会，随即捡起了勺子，吃完了最后一口肉汤，然后走到了雷吉的面前。
“这位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个体面的人，我们能出去谈谈么？”
“为什么要出去？”雷吉冷笑道，“为什么不就在这好好谈谈！”
布鲁克咬了咬嘴唇，道：“您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请别在我的母亲和妹妹面前，我求您了，先生。”
雷吉点点头道：“好吧，你出来吧！”
布鲁克跟着雷吉来到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非常的冷清，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雷吉恶狠狠的瞪着布鲁克，吼道：“我的钱呢！”
布鲁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币加一把铜子交给了雷吉。
“一个银币让我拿去交了房租，我还用了一个多银币给家人买了点吃的，剩下的都在这了。”
雷吉接过了银币，撇着嘴道：“你以为只是几个银币的事情么？我差点为此丢了性命，难道你不该做出一些补偿么？”
“的确该做一些补偿！”布鲁克掏遍了所有口袋，只掏出了三五个铜币，“我只有这些了，我知道您非常的憎恨我，也知道这是我罪有应得，您怎样对待我都行，只希望您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雷吉没有收下铜币，他盯着布鲁克的衣服笑了笑：“衣料很不错啊。”
布鲁克脱下了外套递给了雷吉：“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雷吉接过了布鲁克的外套，仔细看了看，赞叹一句道：“斯隆家族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这件衣服虽然旧了些，可也至少也能值五个金币。”
“您，认得我？”布鲁克吃惊的看着雷吉。
“是的，”雷吉点点头道，“其实你也认得我，对么？”
“来自碎雪城的绿头发，”布鲁克笑了笑，“其实我有想到过是您，因为我的弟弟经常提起您。”
布鲁克没有提起雷吉的名字，他知道雷吉不想暴露身份，也和雷吉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和尼波利一样，有着一流商人独有的智慧。
雷吉把外套还给了布鲁克：“我只想让你请我喝杯酒，你却把衣服给了我。”
“说到喝酒，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可能不符合您的身份。”
“怎么会呢，”雷吉笑道，“能被你看中的地方，肯定与众不同。”
布鲁克带着雷吉去了一家小酒馆，酒馆不大，生意也非常冷清，晚饭时间本来是酒馆的上客的好时机，可这座酒馆里只有布鲁克和雷吉两个客人。
雷吉叫了一桶麦酒和两只烤鸡，布鲁克的神情有些尴尬：“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您，您叫了这么多东西，只怕老板不会让我赊账。”
“看你那嘴脸，”雷吉一撇嘴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付钱么？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因为这个地方给我提供了一份工作，”布鲁克笑道，“这里提供住宿，每天晚上只要二十个铜币，还提供午餐，只要五个铜币就能吃饱。”
“你说的旅馆和饭馆就是这里？”
“是的，”布鲁克点点头，“每介绍一个客人，这里的老板就会分给我一成的油水，我就是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熬过了一个月，可惜这份工作就快没了。”
“为什么？”
布鲁克叹口气道：“老板不想再经营下去了，他想离开沙州城，回到乡下种地。”
雷吉回头看了看柜台，肥硕的酒馆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打盹，从雷吉进门到现在，没听他说过一句招待客人的话，懒成他这个样子，生意能好才怪。
两个人喝着麦酒，吃着烤鸡，一直聊到了深夜，他们聊了很多事情，最主要的还是聊到了斯隆家族的遭遇。
在和雷吉做完最后一单生意，也就是在老希尔杀死了治安官，逃离蓝海湾之后，尼波利就被捕了。
凭借多年和官员打交道的经验，布鲁克以为用金币可以摆平一切。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惊动了查理曼。
震怒的查理曼要置斯隆家族于死地，布鲁克倾尽了所有的家产，终于找到了几个替死鬼，勉强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带着他们逃到了白塔国。
“我偷偷存下了一笔钱，还以为可以靠着这笔钱在白塔国东山再起，”布鲁克苦笑道，“谁知道厄运之神不肯放过我，我在途中遭遇了海盗，所有的积蓄被洗劫一空，到了沙州城的当晚，我和家人在街边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我卖了自己的靴子，才勉强找到这样一个住处。”
这番话让雷吉十分愧疚：“抱歉，因为我，你们才……”
“千万别说这种话，”布鲁克摇头道，“当初和你做生意的时候，尼波利赚了大把的金币，有多少收获却要承担多少风险，这是商人都懂的准则，这一切都和你无关。”
雷吉抿了抿嘴唇，他觉得自己没脸再和尼波利见面，可又忍不住问起了他的境况：“尼波利过得好么？”
“恐怕不太好。”
“他也在沙洲城么？”
布鲁克摇头道：“他还在蓝海湾。”
“在蓝海湾做什么？”雷吉讶然道，“他不怕查理曼杀了他么？”
“他在等待处刑，”布鲁克紧紧咬着嘴唇，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斯隆家族必须有一个男人死去，不是他就是我，否则蓝海湾的领主没法向查理曼交代，再过一个月，等王都的使者到达蓝海湾，尼波利会被当众处死。”
雷吉瞠目结舌的看着布鲁克，就在新年过后，尼波利还亲自到碎雪城，给雷吉送来了第一批新居民。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这位熟悉的美人鱼先生竟然变成了一个死囚。
雷吉还在震惊之中，布鲁克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有孩子么？”
雷吉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
“如果你有两个儿子，你会更疼爱哪一个？”
“我想……我会更疼爱我的女儿。”
“我说的是儿子，”布鲁克笑了，“我猜你会更疼爱你的长子。”
“或许是吧。”
“大多数父亲都更加疼爱自己的长子，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布鲁克喝了一大口麦酒，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其实尼波利做的比我更好，很多事情都做的比我更好，可我的父亲更疼爱我，我总是拥有最好的，他到临死的时候还把家主之位传给了我，他把一切都给了我，所有的一切……留下的那个人本来应该是我，我，我，我得到了太多……”
布鲁克用衣袖挡住了脸，他不想在雷吉面前哭泣。
“别这么说，”雷吉给布鲁克倒了一杯酒，“能活下去的都是勇敢的人。”
“对，我一定要活下去，”布鲁克擦去了泪水，又喝了一大口酒，“为了他，为了斯隆家族，活下去。”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气氛也变得无比沉重，喝完了最后一杯麦酒，雷吉起身道：“我想给你找一份工作。”
“你不必担心我，我会想到别的办法，我可是斯隆家族的家主，我当然可以……”看着雷吉走到了柜台，尼波利回头道，“你想做什么？”
雷吉叫醒了熟睡的老板，问道：“听说你想卖掉这个酒馆？”
老板歪着头看着雷吉，转而笑道：“你听谁说的？”
“我只问你想卖还是不想卖？”
“想卖又怎么样？”老板鄙夷的看着雷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开个价吧，”雷吉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只要价格合适，我们今晚就能谈成这桩生意。”
“真的么？”老板对着雷吉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他衣料还算上乘，老板笑笑道，“绿毛小子，这家酒馆的名气非常响亮，附近几条街上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呢？”雷吉冷冷的看着老板，“你打算卖多少钱？”
“而且这不只是个酒馆而已，后面还有二十间屋子，这也是附近几条街上最出名的客店。”
真会吹牛，还最出名的，最出名的地方怎么会连个客人都没有？
雷吉不想再听这些废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打算卖多少钱？”
“说出来你可别害怕，”老板笑道，“酒馆和客店加在一起，至少要六十个金币。”
“好！”雷吉一拍桌子，刚想说成交，却被布鲁克制止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雷吉道：“你没听到么？我想买下这家酒馆。”
“你是碎雪城的……你为什么要买下一家破烂的酒馆？”
“该死的布鲁克！”老板怒道，“你说什么破烂？别忘了你还没拿到今天的工钱！”
看来雷吉也算是布鲁克拉来的客人，他还能抽到一成的油水。
雷吉笑了笑，道：“我说了，我要为你找一份工作，我想让你帮我经营这家酒馆。”
布鲁克摇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需要你的怜悯。”
“这无关于怜悯，”雷吉道，“我是酒馆的老板，你是酒馆的经营者，赔赔赚赚，各分一半，我们是纯粹的雇佣关系。”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只是我……”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先把这桩生意谈完。”
“可是他……”
“别再推辞了，”雷吉抱住了布鲁克，“别再多说一句话，让我为你做点事，就一点。”
“我很感激你的善意，”布鲁克对雷吉的拥抱有些不太适应，“但我想说的是……六十个实在太离谱了！”
“呃……”
布鲁克推开了雷吉，转脸对酒馆老板道：“我给你二十个金币，不能再多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个该死的穷光蛋！”老板指着雷吉道，“我正在和这位绿头发的先生谈生意。”
雷吉指着布鲁克道：“他可以代替我说话，他才是真正的生意人。”
布鲁克探着身子对老板道：“听我说，二十个金币，你真的不亏，我比谁都了解这家酒馆的境况，如果你不尽早脱手，只怕你都赚不到下个月的税金。”
老板吼道：“你别做梦了，至少要五十个金币，否则我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
“二十一个，就二十一个，我多一个子也不会给你！”